我這是第二次參觀半坡,不像二十年前第一次參觀時那樣激動了。但我還是相當(dāng)細(xì)致地看了一遍。房屋的遺址、防御野獸的深溝、燒制陶器的殘窯、埋葬兒童的甕棺……我在心里重復(fù)了二十年前的感慨——平平常常的、陳舊的感慨:我們的祖先就是這樣生活下來的,他們生活得很艱難——也許他們也有快樂。人就是這樣生活過來的。生活是悲壯的。
在文物陳列室里我看到石錛。我們的祖先就是用這種完全沒有鋒刃,幾乎是渾圓的石錛劈開了大樹。
我看到兩根骨針。長短如現(xiàn)在常用的牙簽,微扁,而極光滑。這兩根針大概用過不少次,縫制過不少件衣裳——那種僅能蔽體的、粗劣的短褐。磨制這種骨針一定是很不容易的。針都有鼻。一根的針鼻是圓的;一根的略長,和現(xiàn)在用的針很相似。大概略長的針鼻更好使些。
針是怎樣發(fā)明的呢?誰想出在針上刻出個針鼻來的呢?這個人真是一個大發(fā)明家,一個了不起的聰明人。
在招待所聽幾個青年談?wù)撋钣袥]有意義,我想,半坡人是不會談?wù)撨@種問題的。
生活的意義在哪里?就在于磨制一根骨針,想出在骨針上刻個針鼻。
(梁衍軍摘自《半坡人的骨針》,天天出版社,桃& 桃圖)
⊙那時,不知道世上有你,才使我愛過別人。
⊙我進(jìn)入你的心中去了,我不該退出來活在這世界上。
⊙情人談笑間,對未來有崇高想望、雄偉計劃,是自然美好的。如果其中的一個說:那都是空想,說了有什么用——那是他想溜跑,他根本不準(zhǔn)備愛下去。虛偽是沒有遠(yuǎn)見的。
⊙愛情的深度是兩個人的原有深度的總和。
(晴泱薦)
春天的衫子有許多美麗的花為錦繡,有許多奇異的香氣為熏爐,但真正縫紉春天的,仍是那一針一縷最質(zhì)樸的棉線,初生的禾田,經(jīng)冬的麥子,無處不生的草,那些沒有品秩的花卻紡織了真正的春天,賞春的人常去看盛名的花,但真正的行家卻寧可細(xì)察春衫的針縷。
酢漿草常是以一種傾銷的姿態(tài)推出那些小小的紫晶酒盅,但從來不粗制濫造,春天擁有許多不知名的樹,不知名的花草,春天在不知名的針縷中完成無以名之的美麗。
(摘自《張曉風(fēng)散文集》,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攝圖網(wǎng)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