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太久沒有回去看她了，時間似乎已經(jīng)模糊了她的面貌。

桂香十月，又恰逢國慶中秋，便想回去看看她。在路上，腦海中似有些破碎的陶瓷，我在大堆碎片中尋找那第一塊的底部。

太陽與月亮為我引路，終于回到了她的身邊。我又一次望見了她，卻不知為何，有了些許陌生……

我與她一同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并肩賞著那金黃的田海。踏著地上吱吱響的玉米粒，慢慢靠近了她。她的酒紅色的外套似是到了年齡，灰白的肌膚暴露在日光之下，眼前的防盜窗早已生了銹，腳下水泥路的裂痕如溝壑一般深幽，七橫八縱的。打開門，她顯得異常灰暗……

我好像成了個機器人，機械地看著屋內(nèi)的每一件物品，每一處角落，每一粒塵灰。

我欲把回憶的陶片拼接起來，但是我試了每一塊碎片，突然發(fā)現(xiàn)，這亂七八糟的碎片似都不是來自一件陶瓷。我用力，想將兩片本就不匹配的碎片拼合起來，很顯然，那只是徒勞……

二

遠(yuǎn)處的高山吞下了夕陽的半張臉，太陽奮力掙扎著，灑下萬丈霞光。

打開后門，站在碎瓦鋪就的小路上，我愣了好久好久。慢慢走去，我俯視著地上的作物，“這是辣椒，茄子，小蔥……”我心里一一默念著，再往那邊望去——是一座小丘。那是一座由上百塊粗磚搭成的廢墟，磚孔中長滿了綠草。地上扔著許多日常用品，個個都破舊不堪。我拿起一個帶著卡通花紋的塑料盆，感覺之前好似在哪里見過它，而記憶卻總像隔著一層紗，模糊著。

慢慢地，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竟有兩塊碎陶幾乎可以完美地拼接了，沒有一厘突出，也沒有一毫殘缺，我重新振奮起來，像夸父追日一樣追尋。

“吃飯嘍，快來端菜！”父親喊著。

“這鍋饅頭還沒好，你來加點柴火?！蹦赣H說道。

“洗手，手上有臟東西?！?/p>

“不洗，這大過年的，天多冷你不知道嗎？”我昂著頭叫道。

“熱水，不冷。來洗洗！吃好飯你去放鞭炮，爸爸今天趕集又買了好多煙花，還有一個好大的哦?！币粋€帶著卡通花紋的塑料盆冒著熱氣端到了我面前。

“好好，我要吃快一點！”

“奶奶，為什么這間屋子那么多洞??？”我摸了摸用粗磚壘成的墻。

“這是廚房，用有窟窿的磚熱氣就可以散出去了?！蹦棠踢呎f著邊夾了塊肉給我。

灶火洞里的片片火光飄了起來，如同火紅的金蝶，在房子里翩翩起舞。一只燕子飛來，盤旋在半空之中，一會兒奮力飛起，一會兒又徑直俯沖。那烏黑的尾巴似是把剪子，在空中裁出一條美麗的弧線。

我晃了晃頭，眨眨眼，一切似乎并沒有發(fā)生。我望著眼前的老屋——石柱上布滿了青苔，裸露出來的紅磚早已裂痕滿滿，吊在屋檐上的小燈不知被誰砸出個洞，木門上的對聯(lián)褪成了白色。

“東屋是小爺以前住的，堂屋是放雜物的，西屋是之前爸爸媽媽的婚房。”我看著，又回頭望了望不遠(yuǎn)處偌大的高樓，不知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我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望著高大強壯的她，與身后傴僂不堪的她……

三

晚風(fēng)將碎陶化作一只只火紅的金蝶，伴著裊裊炊煙，一同奔向了西邊的殘霞。我將腦海中的陶片小心翼翼地擺開，神奇的是，那金蝶竟又返了回來，融進(jìn)了陶片。那碎陶好似有了生命，半懸在空中，拼成了金光閃閃的兩個字——故鄉(xiāng)。

‖浙江省杭州師范大學(xué)附屬學(xué)校

‖指導(dǎo)教師：陳治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