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阿卜杜勒拉扎克·古爾納作為坦桑尼亞裔英國作家,以其難民主題和聚焦身份認同、種族問題等方向的寫作,在2021年榮獲諾貝爾文學獎。其最新著作《來世》敘事上客觀冷峻,原生態(tài)地呈現(xiàn)了非洲現(xiàn)實生活,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傳統(tǒng)的非洲形象書寫模式,內(nèi)容上聚焦于非洲大陸一戰(zhàn)前后幾十年時間,并以多個小人物為線索,是古爾納作品中最能展現(xiàn)非洲形象的小說之一。《來世》故事發(fā)生在非洲本土,但作家能結(jié)合時代潮流,寫出非洲的“今生來世”。
[關(guān)鍵詞]古爾納" "《來世》" "非洲
[中圖分類號] I06" " " [文獻標識碼] A" " "[文章編號] 2097-2881(2024)22-0090-05
阿卜杜勒拉扎克·古爾納(Abdulrazak Gurnah)從事小說創(chuàng)作已近40年,從首部作品《離別的記憶》(Memory Departure,1987)再到目前最新著作《來世》(Afterlives,2020),他一直堅持融入自身經(jīng)歷進行難民主題寫作,學界也一直將其歸入后殖民主義作家的行列。但在2016年一次采訪中,當古爾納被問及是否為“后殖民作家”時,他給出了否定的回答,并指出這種貼標簽的做法只會掩蓋一個作家的豐富性和復雜性[1]。很明顯,古爾納具有更深遠的眼光,拒絕接受他者的定義。
古爾納1948年出生于坦桑尼亞,在20世紀60年代移民英國,在英國定居后也多次返回非洲故鄉(xiāng)。將近20年的非洲生活和多次旅居體驗,讓他的作品能扎根非洲本土,而不是像傳統(tǒng)英語世界中的約瑟夫·康拉德(Joseph Conrad)、多麗絲·萊辛(Doris Lessing)、V.S.奈保爾(V.S.Naipaul)等人那樣,站在歐洲中心主義下對非洲進行殖民和后殖民書寫?!秮硎馈泛推湓缙谥鳌短焯谩罚≒aradise,1994)一樣,聚焦非洲本土,通過時代浪潮中的小人物來表現(xiàn)非洲這片古老大陸的變遷。同時,人物的成長、選擇與變革暗示著非洲大陸在時代浪潮中的風吹雨打。王卓教授在《古爾納國內(nèi)外研究現(xiàn)狀、問題及展望》一文中指出學界對于古爾納研究的不足和問題:“首先,對古爾納作品中的非洲本土元素挖掘不夠。目前的研究更多關(guān)注的是后殖民框架下的流散元素,反而對包括坦桑尼亞等非洲國家在內(nèi)的地理空間、歷史流變、政治更迭等方面關(guān)注不夠?!盵2]而《來世》和本文正是對其所說不足之處的補充。
一、敘事上的呈現(xiàn)
和第一位榮獲諾貝爾文學獎的非洲裔作家沃萊·索因卡(Wole Soyinka)一樣,古爾納也是用英語寫作。英語寫作并不是對非洲的背叛或?qū)δ刚Z的遺棄。相反,古爾納的創(chuàng)作常常融入很多非洲的本土元素,比如在文中經(jīng)常加入一些專有名詞、斯瓦希里語等。英語寫作可以增加小說的受眾,這也是古爾納為世人所知的重要原因之一。與傳統(tǒng)作家多麗絲·萊辛等人用英語書寫非洲不同,古爾納的《來世》更聚焦非洲當?shù)厝耍皇菤W洲來客的觀游經(jīng)歷。它并非借書寫非洲苦難來批判殖民主義,也不是異域情調(diào)的書寫?!秮硎馈芬詴r間為序,聚焦非洲本地小人物,時代成為故事中若隱若現(xiàn)的背景。小說以第三人稱為主要敘述方式,直接引用人物話語,客觀冷峻地鋪排故事。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對傳統(tǒng)后殖民主義書寫的一種突破。
首先,在敘事時間上,《來世》繼承了古爾納的寫作傳統(tǒng)——以兩代及以上的人物經(jīng)歷為序,通過插敘、補敘的方式完善人物生平記敘。故事開端于哈利法26歲時,從他的學習、工作、娶妻,再到后來領(lǐng)養(yǎng)阿菲婭,將阿菲婭嫁給哈姆扎,最后以阿菲婭與哈姆扎的兒子繼承其舅舅的名字“伊利亞斯”開始新的生活作為結(jié)尾。這段故事發(fā)生在一戰(zhàn)前后,文中只有在記敘歐洲人在非洲土地上打仗時才會明確提及時間,仿佛時間對古老的非洲大陸并沒有什么作用。文中以時間為序記載了哈利法、伊利亞斯、哈姆扎等人的經(jīng)歷,同時又通過插敘、補敘和回憶等方式,將這些人物的經(jīng)歷補充完整。如哈利法的故事雖然從26歲講起,但敘述者直接打破了敘事時序,回溯了哈利法父親的成長經(jīng)歷,再接著敘述哈利法的出生、求學等一系列事件。伊利亞斯的故事則是通過他與其他人討論對德國人的態(tài)度時,以他者講述的方式或者自己的回憶串聯(lián)起人物的一生。這使讀者更能理解為何伊利亞斯親歐,并且自愿參軍。敘述者以有限的篇幅記載了多代人的經(jīng)歷,并且由于經(jīng)歷的不同,人物各自不同的愛恨情仇又能清楚展現(xiàn)。同時,還建構(gòu)出一個相對完整的非洲世界,彰顯其敘事技巧的高超。
正是對人物的完整故事鏈書寫,在有限的篇幅里,文中的敘述節(jié)奏明顯偏快,并且由于書寫了不同人物的經(jīng)歷,往往使得時間線相對破碎、故事跳躍性較大。最為明顯的就是文中以哈利法為始,然后引出伊利亞斯及其妹妹阿菲婭,最后又通過伊利亞斯的故事引出哈姆扎,再通過哈姆扎與伊利亞斯妹妹結(jié)婚生子,使得故事最終回到哈利法的家中。故事看似紊亂,卻總能從中抽絲剝繭,發(fā)掘出文本巧妙設(shè)置的循環(huán)與閉合?!秮硎馈愤@一標題更是象征著哈姆扎與阿菲婭的孩子再度取名為伊利亞斯,如同其舅舅一般對歐洲有所親近。
其次,在視角運用上,作者主要采取了第三人稱的外聚焦方式,這種聚焦方式“為敘述者提供了與故事保持距離的觀察角度,敘述者對所發(fā)生的事件作冷眼旁觀,由此形成一種零敘述風格”[3]。文中幾乎完全借助“他”或直接使用角色名字來敘述人物的行動與語言,很少涉及人物的心理情感描寫,《來世》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作者情感的直接介入。特別是通過大量使用直接引語來呈現(xiàn)人物對話,這種原生態(tài)的表達手法給予讀者很大的想象空間。在描述歐洲入侵、打代理人戰(zhàn)爭對非洲大陸造成的傷害時,作品也不失時機地反映了歐洲人所帶來的醫(yī)療進步、教育普及以及跨大陸間人與人的情感慰藉等積極面。所以《來世》是在客觀的基礎(chǔ)上呈現(xiàn)非洲大陸形象。這與霍米·巴巴(Homi Bhabha)“強調(diào)差異性、邊緣性、少數(shù)人話語的文化研究方式……重視文本、人物形象、藝術(shù)特征和民族差異的文藝理論和文藝批評的基本立場”[4]不謀而合。它表現(xiàn)出古爾納在創(chuàng)作上的深化探索:區(qū)別于早期以歐洲難民為主題的作品或是《天堂》中對優(yōu)素福單純不幸的刻畫,《來世》更加深入地展現(xiàn)了非洲這一原始大陸在面對現(xiàn)代化沖擊下的被迫接納,以及在新舊時代交替期間,非洲人在生活與信仰方面遭遇的復雜矛盾。
二、人物形象上的呈現(xiàn)
愛德華·摩根·福斯特(Edward Morgan Foster)在《小說面面觀》(Aspects of the Novel)中將人物分成兩類:“扁平人物和圓形人物?!退茉烊宋锏某删蛠碚f,扁平人物本身并不和圓形人物一樣的巨大?!盵5]《來世》以人物傳記形式串聯(lián)情節(jié),各式角色也在這個過程中呈現(xiàn)出自己的人物形象。除了少量歐洲外來角色,《來世》重點描繪的是非洲本土各式各樣的角色,這些人物基本上都屬于圓形人物類型,體現(xiàn)在他們鮮明且豐富的性格特征上。閱讀小說時,讀者很難對具體的角色產(chǎn)生某一種單一的情感傾向,他們的形象往往在日常不經(jīng)意的行動與話語中展現(xiàn),同時每個角色都是立體、深刻、富有血肉的個體。正是通過對這些鮮活人物的命運與愛恨情仇的描繪中,有關(guān)非洲的形象也逐漸明晰起來。
小說的主要線索人物哈利法是古爾納大多數(shù)小說中的典型人物:來自貧苦人家,但因為具有識字、計數(shù)等能力,又使他能在社會浪潮中謀得一份自認為不錯的工作。這樣的背景造就其具有底層民眾隨遇而安、隨波逐流的性格,同時又有著市儈、自私、醇厚等性格?!秮硎馈穼ǖ挠洈⒇灤┤?,他的形象也生動展示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首先是哈利法的隨遇而安和缺乏主見:無論是學習、工作還是婚姻,這一系列人生大事都沒有哈利法的個人意見。他從小被父親送到私塾上學,后又通過父親寫推薦信獲得銀行職位,這期間并沒有談及他本人的喜好。至于最后他為何追隨阿穆爾·比亞沙拉父子,文中也沒有過多敘述。盡管他心中十分不滿這對父子,偶有抱怨,但他從未想過反抗,幾乎是逆來順受。甚至自己的婚姻大事都是由比亞沙拉一句話就決定,他幾乎全盤接受。
其次,哈利法又有自私和冷漠的一面,這表現(xiàn)在父親的死亡上。哈利法只是按照習俗草草安葬父親后便返回城里,且他本人并不尊重這些傳統(tǒng)儀式。在父親去世之后,哈利法“一直覺得這個世界上自己不但已經(jīng)孑然一身,而且還是個不中用的不肖子。這種感覺以前從來沒有過。他這輩子大部分時間都不跟父母生活在一起……所以,雖然疏于照顧父母,但他并沒有自責”[6]。這段描繪深刻地表現(xiàn)出人與人之間關(guān)系的淡薄,阿穆爾·比亞沙拉父子之間同樣也是相互猜忌、相互疏遠。
最后,哈利法也不乏善良和淳樸的特質(zhì),比如他收留遭受毒打的阿菲婭、為哈姆扎打抱不平并為其謀求差事、促成阿菲婭與哈姆扎的愛情等??傊?,哈利法是一個性格典型的圓形人物,同時又是一個值得深思的人物。他的形象映射出非洲在世界格局中的位置——因自身的滯后與封閉而顯得邊緣化。
伊利亞斯和哈利法一樣身處社會底層,但不同的是,伊力亞斯展現(xiàn)出一種明顯的親德傾向。這種傾向源自他的成長經(jīng)歷,他曾受到一位歐洲牧師的幫助,這段經(jīng)歷讓他對歐洲抱有好感。在與非洲同鄉(xiāng)們的多次交談中,他明確表達了他認為歐洲人是來拯救非洲的。這也是他將妹妹阿菲婭救離苦海后,為了參加由德國軍官領(lǐng)導的阿斯卡利部隊,他不得不再次拋棄妹妹的原因。伊利亞斯象征著一部分非洲人對歐洲的盲目崇拜,而正是這種盲目導致了周圍人乃至他自己的悲劇。最終,伊利亞斯本人也成為歐洲所謂“文明”審判的犧牲品,無辜地被判處死刑。在古爾納的作品中,不乏此類激進者的身影,例如《離別的記憶》(Memory of Departure)中的摩西,他們雖然滿腔熱情,但因為缺乏正確的理論指引,加之自身實力弱小,行動中顯露出了一定的盲目性。
非洲大陸上的男人有著各自的不幸,而女人作為社會的弱勢群體更是苦不堪言。正如印度女學者佳婭特麗·C.斯皮瓦克(Gayatri C. Spivak)的觀點:“相對于第三世界男性而言,婦女更是遭受著殖民文化的壓抑。婦女喪失了主體地位而淪為工具性客體,喪失了自己的聲音和言說的權(quán)力。”[4]在《來世》中,阿莎的房子被舅舅阿穆爾·比亞沙拉奪取后,為了更好地控制這份財產(chǎn)且不受他人非議,舅舅將阿莎嫁給了自己的雇工哈利法。阿莎在成為哈利法的妻子后,因為懷疑哈利法與養(yǎng)女阿菲婭有染,便積極推動阿菲婭的婚事。好在哈姆扎與阿菲婭具有一定的感情,這才沒造成悲劇。阿莎的命運是悲苦的,她在時代變遷和家庭的不幸中,被當作一個籌碼隨意安置。然而,當她一旦有機會能決定下一代女性的命運時,她又化身為曾經(jīng)的專制者。阿菲婭的遭遇則更加凄涼,僅僅因為渴望學習識字就遭到毒打,這一情節(jié)深刻反映了非洲大陸上普遍存在的男性對女性的壓迫,以及女性地位的缺失和話語權(quán)的喪失。
《來世》描述了非洲大陸的各式群像,除了上面提及的小人物外,還包括一些非洲的有產(chǎn)者,如哈利法的老板、阿穆爾父子等人。這些有產(chǎn)者就如同歐洲殖民者對待非洲人一樣,他們壓榨著貧困的非洲民眾,其行為殘暴自私,給貧苦人民帶來的傷害甚至超過了歐洲殖民者的行徑。正是這些人物的生命軌跡和愛恨情仇,為讀者展示了一幅最為生動的非洲圖像。在這片飽受殖民戰(zhàn)爭的大陸上,既有像哈利法那樣的沉默者,也有如伊利亞斯一類的少數(shù)反叛者,更多的是如同哈姆扎夫婦那樣的受害者、流散者和奠基者。
三、非洲的成長、選擇與變革
非洲大陸曾孕育了四大文明古國之一的古埃及文明,然而自近代400年來的奴隸貿(mào)易以及一個多世紀的殖民侵略,使這片大陸經(jīng)歷了前所未有的損耗,原本脆弱的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更是雪上加霜。直到今天,非洲面臨的貧困挑戰(zhàn)依然是全球亟待解決的重大議題。進入20世紀,歐洲文學界特別是英語國家的作家們逐漸將文學書寫內(nèi)容融進世界各地。這一文學全球化的進程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歐洲中心思想的影響,導致非洲在很大程度上成為西方想象中的烏托邦和一個承載著意識形態(tài)的幻象。非洲本土作家及其聲音,在國際文壇上的表現(xiàn)則相對較弱。國際社會雖然經(jīng)常呼吁援助非洲,但非洲自身的成長、選擇與變革卻往往未能獲得世界的充分認知和尊重。
《來世》雖然缺乏對于非洲大陸的環(huán)境、歷史、傳說、藝術(shù)等具有鮮明地域特色的深入描寫,但小說緊緊抓住人物在非洲大陸上的成長線索,并將其置身一戰(zhàn)前后這一特殊背景中。人物的時間跨度從哈利法父親一代開始,延至哈利法孫輩一代作為結(jié)束。四代人的故事發(fā)生在一戰(zhàn)前后的短短幾十年間,側(cè)面反映了非洲本地人壽命的短暫,這與衛(wèi)生挑戰(zhàn)、醫(yī)療條件落后、經(jīng)濟壓力、戰(zhàn)爭沖突及人際社會的復雜關(guān)系緊密相關(guān)。例如,哈姆扎和妻子阿菲婭都曾遭到毒打,落下了殘疾,一度影響后來的生活。
除此以外,非洲大陸還受到歐洲戰(zhàn)爭的影響,最具代表的就是阿斯卡利隊伍。這支隊伍的官員全由歐洲人組成,而其中的軍人和后勤隊伍卻全由非洲當?shù)厝私M成,并且其戰(zhàn)爭的目的也不過是英德之間爭奪對非洲的控制權(quán)。受戰(zhàn)爭影響,一些非洲的無良商家卻能飛黃騰達,代表性的就是哈利法的老板阿穆爾父子。他們生意的紅火本就是靠著戰(zhàn)爭摧毀原有的模式,在戰(zhàn)爭期間囤貨,又在戰(zhàn)爭后高價出售,一度成為當?shù)赜忻馁Y本家。但他們的收入無非就是發(fā)戰(zhàn)爭財,并且是建立在剝奪底層民眾的基礎(chǔ)上。所以,非洲的成長與變革迫在眉睫,《來世》中人物的成長與選擇可以看作非洲人自身的探索。
哈利法的成長與選擇代表著非洲當時大多數(shù)人的選擇,即隨遇而安,在時代浪潮中隨波逐流。他們對未來是沒有構(gòu)想的,對于自身所處的環(huán)境也是麻木無知的,一味地重復著每日的勞作,在能維持開支的基礎(chǔ)上就沒有更多的想法了。對于時代變革、個人信仰、人與人的感情都是缺乏主動性的,這是非洲大多數(shù)人的境地:因為他們無力改變,力量微乎其微,于是就選擇了沉默,這也是造成非洲近代史悲劇的原因之一。老伊利亞斯則恰恰相反,他曾受惠于歐洲世界帶來的部分福利,并對歐洲文明有過片面的認知。他盲目地選擇加入歐洲長官所領(lǐng)導的非洲軍隊,自認為是在為所謂的“文明”和“解放”而戰(zhàn)。然而,他并未洞察到,他的信仰實際上只是歐洲強國在非洲大陸進行利益角逐的工具。最終,他被歐洲“文明”以“正義”之名判處死刑,這樣的結(jié)局無疑充滿了諷刺。
哈姆扎幼時因父親欠債被賣給商人的經(jīng)歷,仿佛是《天堂》中優(yōu)素福故事的續(xù)寫。對于這一充滿互文性的人物,他的成長選擇是值得讀者關(guān)注的。從上述的人物形象分析中,我們也能感知到他的成長是悲劇性的,但好在他能擁有一段美好的愛情故事。他的人生后半段選擇繼承哈利法的工作,為非洲當?shù)刭Y本家服務(wù),這似乎也沒有完全走出哈利法的人生局限,但不同的成長經(jīng)歷也讓他有了不同的見識和選擇。他會與歐洲的牧師太太聯(lián)系,了解歐洲近況,雖然憐惜孩子參軍,但也尊重孩子的選擇。同時,他悉心教導孩子,在衛(wèi)生和教育方面都達到了當?shù)孛癖婋y以企及的高度。因此,他是非洲未來的奠基者,而非洲大陸的未來則是寄希望于小伊利亞斯這樣的新一代。
前文提及《來世》主要采取第三人稱的外聚焦方式,因此作者并未參與評價文中各式人物的成長與選擇,并且連一絲同情的語句也難以看見。所以,對于非洲未來,作為難民去往歐洲大陸的古爾納是難以作出選擇的,或者他本人已沒有資格進行選擇了吧。作為作者,他要做的只是盡可能展現(xiàn)非洲當?shù)厝说纳?,盡可能呈現(xiàn)多種可能性。文中以阿莎太太死亡、哈利法平庸的一生、老伊利亞斯在歐洲大陸被判處死刑作為結(jié)尾。但還未描述小伊利亞斯的未來,這為讀者提供了無數(shù)的想象空間。一味附庸于歐洲,結(jié)局必然是毀滅。但如阿莎太太和哈利法一樣故步自封,拒絕融入時代,也必然淪為平庸或是早逝。小伊利亞斯命運如何,讀者無從知曉,但有哈姆扎的悉心教導與培育,他本人的經(jīng)歷讓他對兩片大陸、兩種文明都有了一定的客觀認識。最為關(guān)鍵的是,小伊利亞斯仍繼承了老伊利亞斯的熱血精神,這樣的角色給予了作者無限憧憬,是非洲“來世”的一種象征,值得讀者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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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王杰,西華師范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為外國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