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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目的論視域下的《水滸傳》“賽譯本” 和“沙譯本” 的翻譯對比研究

2024-09-20 00:00:00郭璐璐
今古文創(chuàng) 2024年36期

【摘要】文學翻譯既是不同語言間的轉(zhuǎn)換活動,又是一種藝術(shù)再創(chuàng)造活動,同時也是一項跨文化交流活動。譯者不僅要傳達出原文的語言信息,還要再現(xiàn)原作風格,傳遞出原作的文化內(nèi)涵和審美意象。因此,本文基于翻譯目的論,將《水滸傳》的“賽譯本”和“沙譯本”這兩個譯本作為具體的研究對象,從譯者的翻譯目的和翻譯策略的選擇進行對比分析。

【關(guān)鍵詞】目的論;《水滸傳》;賽譯本;沙譯本

【中圖分類號】H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8264(2024)36-0110-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36.032

基金項目:2021年遼寧省社會科學規(guī)劃基金青年項目“接受理論視域下的中國文學典籍英譯研究”(項目編號:L21CYY007)。

《水滸傳》是中國古代四大名著之一,成書于元末明初,由施耐庵和羅貫中在收集、整理民間流傳的水滸故事的話本、雜劇、傳說的基礎(chǔ)上編著而成,是繼《三國演義》之后的又一部白話文章回體長篇小說。該小說講述了北宋年間,朝廷施以暴政,欺壓百姓,以宋江為首的一百零八名“好漢”揭竿而起,在梁山泊聚義的故事。全書通過激烈的矛盾沖突,塑造了李逵、魯智深、林沖、武松等眾多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故事情節(jié)曲折動人,語言生動貼切,在民間深受歡迎。

《水滸傳》蘊含著深厚的文學價值和思想價值,是了解中國古代文化的一本百科全書。18世紀開始被翻譯成多種語言,流傳于全世界。德國功能主義學派提出的翻譯目的論打破了傳統(tǒng)的翻譯“對等”理論的束縛,突出了譯者的翻譯目的、譯文的交際目的對譯者翻譯策略選擇的影響。因此,本研究基于翻譯目的論,對《水滸傳》兩個權(quán)威英譯本“賽譯本”和“沙譯本”展開對比研究。

一、翻譯目的論

翻譯目的論(Skopos theory)于1978由德國學者漢斯·威密爾(Hans J·Vermeer)在《普通翻譯理論框架》一書中首次提出,后由他的學生諾德(Nord)進一步發(fā)展完善。該理論認為翻譯是一種具有特定目的性的跨文化交際活動。翻譯過程中的所有決策和翻譯策略的選擇,均以翻譯行為的目的為導向。

翻譯目的論認為,任何翻譯行為都是由翻譯的目的決定的,即“翻譯的目的決定翻譯的手段”。翻譯目的大體包括:翻譯活動中譯者的基本目的、譯文的交際目的及使用某種翻譯手段所達到的目的。該理論涵蓋了三個核心原則,即目的性原則、連貫性原則和忠實性原則,其中目的性原則占據(jù)首要地位。連貫性是指譯文的語內(nèi)連貫性,即譯文在目標語文化語境中能夠被讀者理解和接受,對讀者來說具有可讀性。忠實性強調(diào)的是譯文和原文之間保持的語際連貫性,即,譯者在翻譯時應考慮到原文作者的意圖和譯文讀者的期待,以確保譯文能夠?qū)崿F(xiàn)預期的交際功能。

二、目的論視域下的《水滸傳》英譯研究

譯者是翻譯的主體,譯者的身份、文化立場、翻譯目的及翻譯策略的選擇對譯本的最終形成都會產(chǎn)生重要影響。在《水滸傳》 的四個權(quán)威英譯本中,賽珍珠的70回譯本All Men Are Brothers和沙博理的100回譯本Outlaws of the Marsh,這兩個譯本的影響最大。因此,本研究選取這兩個譯本作為具體的研究對象,從譯者、譯文的翻譯目的和翻譯策略的選擇展開對比分析。為了方便起見,下文簡稱“賽譯本”和“沙譯本”。

(一)譯者身份與翻譯目的

翻譯不是從一種語言到另一種語言的簡單語碼轉(zhuǎn)換,它的最終目標是實現(xiàn)源語文化與目標語文化、原文與譯語讀者之間的有效溝通。譯者是溝通原文與譯文讀者之間的紐帶。譯者在對源語文本選擇、理解、闡釋及轉(zhuǎn)換的過程中,深受自身立場、文化價值取向與翻譯目的的影響。

賽珍珠(1892.10—1973.03)是一位努力促進中西方文化交流的作家、翻譯家。1933年,她翻譯并在英美出版了《水滸傳》的七十回英譯本All Men Are Brothers,把《水滸傳》這部優(yōu)秀的古典小說推向世界。賽珍珠出生于美國,不到半歲就跟隨身為傳教士的父母親來到中國,在中國生活、工作了近40年。賽珍珠的長篇小說《大地》以描寫中國農(nóng)民生活為主題,獲得了“普利策小說獎”和“諾貝爾文學獎”。賽珍珠自幼身在中國,深受中國儒家思想的影響,同時也受到身為西方基督教傳教士父母的影響,長大后又在美國接受西式大學教育。賽珍珠以中文和英文為其雙母語,文化層面也是兼受中西文化的共同影響,形成了其“雜糅”性的文化身份。

沙博理(1915.12—2014.10)原名Sidney Shapiro,出生于美國紐約,著名翻譯家,于1963年加入中國國籍。沙博理譯有多部中國經(jīng)典作品,例如《新兒女英雄傳》《水滸傳》《家》《春蠶》《林海雪原》等。2010年,他獲得了“中國翻譯文化終身成就獎”。從沙博理的個人經(jīng)歷來看,他自幼接受的是“西方教育”,成年后來到中國,從事翻譯工作。他在中國生活、工作了60多年,主動吸收、融入中國文化,并加入了中國國籍。此外,他的中國妻子對他影響也非常大。2011年,沙博理在獲得“影響世界華人終身成就獎”時講道:“我熱愛中國。這兒就是我的家,我的根在中國?!盵1]由此可見,沙博理也是一位具有中國本土文化身份和西方文化身份,促進中西方之間文化交流的使者。

從《水滸傳》譯本的翻譯目的來看,“賽譯本”和“沙譯本”都以對外傳播中國文化,促進中西文化交流為目的。賽珍珠和沙博理兩位譯者都和中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賽珍珠是前半生在中國生活工作,沙博理是后半生都一直在中國,兩位譯者都精通漢語,熱愛中國,了解中國文化。譯作的受眾也都是面向普通讀者。然而,兩位譯者所處的時代背景卻大不相同。賽珍珠翻譯《水滸傳》是在“西學東漸”的社會語境下,為了抵制當時西方的文化霸權(quán),向西方社會展現(xiàn)一個立體、真實的中國,自發(fā)進行的一種對外翻譯行為?!百愖g本”最終成書于1933年,賽珍珠在翻譯過程中盡可能保留原文本的“異質(zhì)性”和“陌生化”,盡可能將《水滸傳》“原汁原味”地傳遞給譯語讀者,該譯本凸顯了中西語言和文化的差異性,滿足了當時西方民眾對東方文化的好奇與期待。

與之相比,沙博理經(jīng)歷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的改革和巨變,他是從1967年開始翻譯《水滸傳》,全譯本則成書于1980年。“沙譯本”順應了英語的表達習慣和英文小說的敘事規(guī)約,提高了譯文的可讀性,進一步促進了西方讀者的理解和接受。[2]

(二)翻譯策略對比研究

文學作品的翻譯也是文學作品的“再創(chuàng)作”,是譯者對原文的“藝術(shù)加工”。翻譯策略是基于特定的翻譯目的、源語和目標語之間的文化差異、文學范式及文本類型等因素,在翻譯過程中譯者所采取的方法和手段。歸化和異化這兩種翻譯策略是由美國著名翻譯理論學家勞倫斯·韋努蒂(Lawrence Venuti)于1995年在《譯者的隱身》中提出的。

歸化翻譯策略旨在以目標語為歸宿,盡可能地“讓作者去接近讀者”。為了讓讀者能夠更好地理解和接受譯文,歸化翻譯傾向于使用目標語中常見的表達方式和詞匯,將譯文本土化,減少源語文化的陌生感,使譯文更符合目標語的文化價值觀和表達習慣。采取歸化翻譯策略的譯文雖讀起來流暢自然,但犧牲掉了源語的文化特色,削弱了不同文化間的差異性,有時還會給目標語讀者帶來一種文化“錯位”的感覺。

異化翻譯策略是“以原語為歸宿,刻意突出源語文化的各個方面有別于目的語文化的特異之處,盡量移用源語中的語言形式、習慣和文化傳統(tǒng),在譯文中突出源語的異國情調(diào)”[3]。為了讓目標語讀者能夠更深入地了解源語的文化背景。異化翻譯策略強調(diào)要保留源語的文化特色、文體風格及語言習慣等特征。異化翻譯的目的是保持源語言文化的獨特性和異質(zhì)性,使讀者能夠感受到不同的文化體驗,不僅有助于源語文化的傳播,也豐富了目的語的語言表達,但也可能會增加讀者的理解難度。

本文從文化特色、語言特征及文體風格三個方面來對《水滸傳》兩個譯本的翻譯策略展開對比研究。

1.文化特征

《水滸傳》中蘊含了很多中華民族特有的文化特征,由于中西方文化間的差異性,在翻譯過程中,也給譯者帶來了巨大挑戰(zhàn)。沙博里在其譯者序中也提道:“書中許多官名、官署、武器、服裝、家用器具,儀式、宗教事務(wù)、雙關(guān)語、玩笑及文學的暗喻在英文里都找不到同等的詞?!盵4]下面以《水滸傳》中稱謂語的翻譯為例來分析兩譯本的翻譯策略。

中國的親屬稱謂詞十分豐富,門類繁多,稱謂語中直接體現(xiàn)出雙方的血緣關(guān)系、姻親關(guān)系、長幼尊卑關(guān)系等。然而,在英文中,親屬稱謂詞匯較少,顯示的是通用的語義特征,不再區(qū)分父系與母系的區(qū)別。例如,在英文中“cousin”一詞包含的語義非常廣泛,“堂表兄弟姐妹”都用的是這一個詞,然而在漢語中卻對應著多個具體的稱謂詞,例如:“堂兄、堂姐、堂弟、堂妹、表兄、表姐、表弟、表妹”,從具體的稱謂語中可以推斷出他們之間的親屬關(guān)系。中國封建社會等級觀念強烈,稱謂詞又包括敬語和謙語。然而,在英美文化中,稱謂并無明顯差異性,僅有少量敬語,如:“Your Honor”“Your Majesty”。

在稱謂語的翻譯方面,賽譯本和沙譯本采取了不同的翻譯策略,沙譯本多采用人稱代詞來直接代替,譯文中丟失了原文語義中所包含的尊卑關(guān)系;賽譯本大多數(shù)都將其一一譯出,譯文雖看起來稍顯冗長,但保留了源語特有的民族文化特色,使譯文讀者能直接感受到中西方在稱謂方面的差異性。例如,“小人”一詞在《水滸傳》中多次出現(xiàn),作為古時候的自謙語,暗含了貶抑自我以實現(xiàn)恭維對方的交際目的,然而在英語中并沒有與其完全對應一致的詞,賽譯本中將其譯為“this humble one”“this small one”等;沙譯本多數(shù)情況則直接用人稱代詞“I”來代替,缺失了源語中蘊含的自貶成分?!傲钭稹薄傲钐谩弊鳛閷e人父親、母親的一種尊稱,在翻譯的過程中,賽珍珠譯為“your honorable old father”“your honored mother”,沙譯本中則直接譯為“your father”“your mother”,失去了原文稱謂中帶有尊敬的人際功能。因此,在翻譯過程中,譯者不僅要考慮到稱謂詞的指稱意義,還要考慮到源語文化中尊稱、謙稱所包含的語用意義。

2.語言特征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也是文化密不可分的一部分。漢語和英語分屬不同的語系,漢語是象形文字,從語言結(jié)構(gòu)來看呈竹節(jié)式,重意合,而英語是拼音文字,是樹式結(jié)構(gòu)語言,重形合。因此,我們從詞匯、句子及語篇三個方面來分析。學者董琇在其博士論文中,以美國國家語料庫為參照,通過語料庫的研究方法,對賽譯本和沙譯本進行了全文對比。通過高頻詞的對比分析,研究發(fā)現(xiàn):從詞匯層面來看,“賽譯本”用詞重復率更高,更傾向于口語化,詞語種類上也少于“沙譯本”。從句子層面來看,“賽譯本”更傾向于保留源語中漢語的句型結(jié)構(gòu),而 “沙譯本”則遵循了英文的句式結(jié)構(gòu)和表達習慣,以原文和譯文的“意義對等”為目標。[5]從整體的語言風格來看,“賽譯本”采取了異化的翻譯策略,以直譯為主,輔以意譯,譯文的語言結(jié)構(gòu)和風格更貼近原文。賽珍珠在其譯文序言中提到,為了保留原文風格,她盡可能將原文中的所有信息都在譯文中逐字翻譯出來。她希望不懂漢語的英語讀者在讀其譯著時能產(chǎn)生一種讀原作的感覺。若我們結(jié)合譯者當時所處的時代背景和翻譯目的來考慮,就不難理解譯者選擇以異化翻譯策略為主的初衷。

沙博理將歸化和異化兩種翻譯策略結(jié)合起來,靈活采用了多種翻譯方法,盡一切可能忠實于原文,實現(xiàn)了原文和譯文的“功能對等”。整體上,從語篇層面來看,“沙譯本”可謂是“字面上歸化,而內(nèi)容上異化”[6]。

3.文體風格

《水滸傳》作為古典白話文章回體小說,共有108回,各章節(jié)都有獨立的標題,且章節(jié)之間存在明顯的劃分。每一回都有各自的主題和情節(jié),各回之間層層遞進,形成了完整的敘事結(jié)構(gòu)?!端疂G傳》中的每個回目都包括了兩個小句,結(jié)構(gòu)一致,對仗工整。針對回目的翻譯,“賽譯本”采取直譯的方式,和原文形成了物理對應。然而,“沙譯本”雖也是以直譯為主,但較好地保留了原文形式上的對仗,意義也傳達到位。[7]

章回體小說在長期的傳播和接受過程中,也形成了一套特有的說書體語匯,這些語匯既豐富了小說的表現(xiàn)力,使得小說更加貼近當時的口語和說書傳統(tǒng),也增強了讀者的閱讀體驗。章回體小說中常用的說書體語匯,例如“話說”“且說”“卻說”“再說”“且聽下回分解”等,兩譯本也采取了不同的翻譯策略。在沙博理看來,“話說”“且說”只是句子的附加成分,不影響后面所指話語的真正含義,因此,他進行了省略。然而,在“賽譯本”中都悉數(shù)譯出,常譯為“It is said”“l(fā)et it be told further (of)...”“l(fā)et us now speak of...”“now it must be told...”等。“沙譯本”還刪除了《水滸傳》原文中簡介每章內(nèi)容的詩歌,以及一些譯者認為煩瑣累贅的細節(jié)描寫。盡管“沙譯本”的可讀性比“賽譯本”更強,但他對原文所做的這些刪減也在某種程度上弱化了原文的說書體風格。

三、結(jié)語

文學作品本身就具有藝術(shù)性,文學作品的翻譯活動也是譯者在新的文化語境和時代背景下,對原文的一種再創(chuàng)造過程。在翻譯過程中,譯者主體性的發(fā)揮也受到譯者的翻譯目的、源語文化和目標語文化的差異程度、時代背景、文學范式等因素的共同影響。由于人類認知的共通性和不同文化間的差異性,絕對歸化或異化的譯本是不存在的,大多數(shù)譯本都是歸化翻譯策略和異化翻譯策略的融合。就翻譯策略的選擇而言,譯文會受到源語和目標語在社會文化、文學形式、時代背景等方面的影響,任何譯作都很難做到原文和譯文的完全對等。在翻譯過程中,譯者不斷地在譯文對原文的“忠實性”和譯文對目標語讀者的“可讀性”之間進行調(diào)和。從整體性來看,“賽譯本”采取了異化的翻譯策略,更加忠實于原文,譯文雖篇幅較長,但用詞簡單,不難理解;“沙譯本”將異化與歸化相結(jié)合,提高了譯文的可讀性,譯文語言更符合現(xiàn)代英語的表達習慣,并和原文實現(xiàn)了意義對等。

對任何譯本的評判和研究,都應該打破傳統(tǒng)觀念的束縛,置身于譯者當時所處的時代背景下和社會環(huán)境下探討,“賽譯本”和“沙譯本”都為中西文化的交流做出了巨大貢獻,促進了《水滸傳》在國外的接受和傳播。

參考文獻:

[1]施歌.從譯者的文化身份及翻譯行為解讀《水滸傳》英譯本[J].遼寧教育行政學院學報,2013,(6):90-94.

[2]王宏.基于“大中華文庫”的中國典籍英譯翻譯策略研究[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9:273-283.

[3]方夢之.翻譯學辭典[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19:606.

[4]沙博里,李士釗,妙齡.《水滸》新英譯本前言及翻譯前后[J].水滸爭鳴,1985,(00):404-414.

[5]董琇.《譯者風格形成的立體多元辯證觀——賽珍珠翻譯風格探源》[D].上海外國語大學,2009:53-55.

[6]張海燕,黃偉,王成峰.《水滸傳》英譯本的語篇風格再現(xiàn)——以賽珍珠、沙博理兩譯本為例[J].成都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8):97-103.

[7]劉克強.《水滸傳》四英譯本翻譯特征多維度對比研究——基于平行語料庫的研究范式[D].上海外國語大學,2013:129.

作者簡介:

郭璐璐,碩士,講師,遼寧工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英語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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