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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孤獨是一座花園

2024-10-15 00:00蔚藍(lán)
莽原 2024年5期

這個春日,我著迷地在老宅廢棄的園中不停四處翻挖。大地已經(jīng)醒來,它的每一個角落與毛孔,都氤氳著莫名的令人期待與迷醉的氣息,漫溢著春天鮮碧的溫潤與潮濕。青楊、桃樹、梨樹的枝條上,鵝黃的新芽或淺紅的花苞正欲綻放。梧桐、楓楊、苦楝干褐還沒有芽點的枝莖,開始濕潤柔軟。園子里的蘚苔上,盛開著一簇簇陽光的金黃與湖水的淺藍(lán)。田野已被返青的麥子與芥菜的花朵所占據(jù),漫眼是無垠的綠波與火焰交錯的海洋,三兩個農(nóng)人的身影在其間隱現(xiàn)。如果我有一雙翅膀,多像一只正在“嗡嗡”歌唱并辛勤勞作著的小蜜蜂,從一朵花飛往另一朵,采集著香甜的蜜汁。最后,樹蔭下一塊肥沃而陳年的腐質(zhì)土,正散發(fā)著綿綿的香氣。無疑,它們是我正要尋找的寶藏。

我要將這些園土,一袋袋運往城中的居所,用來栽培新得的花草。我寂靜黯淡的窗臺,將生長成一座花葉交織繁復(fù)的空中花園。雖然花店或者網(wǎng)上可以隨時買到更優(yōu)質(zhì)的花土,但我迷戀著事物的來路與歸途、蠻荒又原始的悲喜和愛恨。這些泥土隱藏著時間與萬物的一切密碼。那株高大的泡桐樹,一年年春天,云朵一樣紫藍(lán)的桐花映亮了天空。會有一只不知從哪里飛來的花翅膀鳥兒,隱在其間唱歌,并側(cè)眼凝視著我這個也正注視著它的可憐而孤單的小人兒。一曲終了的時候,它展翅飛向遠(yuǎn)空,不見了蹤跡。父親曾失手打碎的一只酒瓶,有著曼妙的造型與通透的色澤。在夏日里,它被我們用來插上幾枝野蓮?;鸺t的花朵映亮了陋室斑駁的墻壁與懸掛的蛛網(wǎng),也映亮了悠遠(yuǎn)不見盡頭的時光。它的碎片帶著我們的遺憾,被泥土永恒地深深埋藏。在那棵梧桐樹下,我親手埋葬一只不幸夭亡的稚鳥。它有著黑白相間的羽衣,鳴唱著清脆的歌聲,相伴我度過漫漫童年的時光。

悠悠天地間,我這個孤獨的人,如浮萍飄零半生?,F(xiàn)在,那些隱藏著的光陰鏡像,仿佛神示一樣,將在窗臺花盆的泥土里,沿著花草無數(shù)河流一樣蜿蜒的葉脈與花朵繽紛色彩的紋路里,一一復(fù)活。

它們是幾截新切的月季、一棵忍冬、幾株荷蘭菊,還有一袋鳳仙與牽牛的種子。都是我特意讓蕓姐托人從遙遠(yuǎn)寧靜的鄉(xiāng)野帶來的,濕漉漉的,還沾染著清曉的露水與澄澈的鳥鳴。

我與蕓姐因一篇文章而成為無話不談的摯友,互相傾訴并分享著生命的喜樂。蕓姐命運波折,早早地離異,一個人含辛茹苦地將孩子拉扯大。為了忘卻傷心的往事,她毅然辭去工作,拒絕了一切不必要的交際,把家從繁華的城中遷往靜寂的鄉(xiāng)野。古老的屋舍,刻滿斑駁的年輪,一個大大的院落只歸她所有。窗外是水墨一樣蒼藍(lán)而巍峨的匡廬,那條千百年流淌生滿綠樹青草的沙河,曲折著流向不遠(yuǎn)處生長著菜蔬與莊稼的田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老農(nóng)與古詩里并無二致。

在這個春天的清曉,晨曦剛越過匡廬高聳的峰巒,木葉與花朵都沾滿了清曉的晨露,閃爍著朝陽的微光,她的身影已在花叢間隱現(xiàn)。淺藍(lán)色的二月蘭在她足下葳蕤,鳶尾紫色的花朵懸掛在長長的莖干上,如一只只飄飛的蝴蝶。而生滿尖刺的玫瑰枝干上,也開始綻放出嫩紅色的新芽。一只黑色的烏鶇,把嬌小的身影隱藏在院墻外繁密的樟葉間,迫不及待開始了春晨的序曲。蝴蝶展開巨大絢爛的翅膀,悄無聲息并輕盈地在花葉間飛舞,如昨夜遺失的夢境。風(fēng)吹樹響,疏影斑駁。她一次次滿眼泛著光彩并釋懷地跟我說著她的花經(jīng):“每當(dāng)我侍弄這些花草時,就好像養(yǎng)育著一個個天真爛漫的孩子,我也仿佛成為它們當(dāng)中的一員,不覺整個人也生機(jī)勃勃起來?!弊詈螅龝蛭覈Z叨道:“藍(lán),要不你也試試種些花草,你將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p>

那時,我還在異鄉(xiāng)漂泊,混沌而迷茫。每日,匆匆忙忙從我租住的狹仄處所,擠上公交或地鐵,面對著與我一樣面無表情的人們。在工廠里,每日機(jī)械地重復(fù)著那些沒完沒了的實驗。然后,乘著地鐵或公交,回到我冰冷幽暗的處所,面對著與我一樣沉默木然的家具與電器。在這陌生之地,我被洶涌的看不見的潮水裹挾,所有勞作的意義,只為了在這里有一處安身立命的處所與基本的生存。這樣周而復(fù)始的生活,讓我窒息,多么蒼白無趣的追求啊,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但我向往的生活,又是怎樣一處所在呢?我一次次立在街頭,車流洶涌,如潮水一樣淹沒著一個伶仃而彷徨的旅人。

蕓姐的花園,仿佛是道光,照亮了我黯淡無趣的生活。我驚訝,人間還有這樣一種神奇的物事,在它的芬芳與絢爛里,會讓人忘卻憂傷。也讓我開始生出朦朧而隱約的向往,于光陰的長河里,在塵間的某一個地方,我的皈依之地,必是一座花團(tuán)錦簇的所在。

我孑然一身、背著空空的行囊,從生活多年的異鄉(xiāng)歸來。古老屋舍的斷壁殘垣間,母親頭發(fā)斑白腰身佝僂,父親已長眠山野,化作泥土、草木與過耳的風(fēng)聲。時光如看不見的潮水漫過,大地已是一片滄海。

故園已蕪,我如一只失卻樹林庇護(hù)的鳥兒,尋找著新的家園。一切都是陌生的存在,滿眼櫛比鱗次的樓宇密如蛛網(wǎng)地交織糾纏,滾滾的車流在街道上洶涌,被分割肢解的陽光與長風(fēng)在一座座刀削般的高樓間孤獨地流浪。那么多神情各異的人,從我身畔走來又走去,他們來自哪里?又去往何處?如同他們不能了解我一樣,我也不知曉他們的所有。

最后,當(dāng)那個房主打開房門的剎那,一個個巨大而空空如也的窗臺,映入我的眼簾。仿佛火焰,我被荒草繁蕪的心瞬間點燃?;秀敝g,那些我心儀已久的玫瑰、百合、鳳仙、紫羅蘭……將它們斑斕的色彩、繁茂的碧葉與纖長的藤蔓,浸潤到窗臺的各個角落,接著又向著窗外的天空與云朵攀升,構(gòu)筑了一座隱秘的迷人的夢幻世界。長風(fēng)浩蕩里,重重花影投射到我的身上又將落花潑灑在地面,綿綿的馨香將我纏繞……我?guī)缀醪患偎妓鞯卦诜恐饕荒樚旆揭棺T的神情里簽下了購房合同。

我不厭其煩地向蕓姐請教種花經(jīng)驗,并查閱各種資料,熟悉花兒的好惡與脾性?;ㄅ?、肥料、花剪、除蟲劑與陶粒,是必不可少的購置。在窗戶陽光最好的東邊,我放置了那株枝葉并不繁密卻喜陽的月季。希冀著充足明亮的陽光,將月季火紅的花朵映亮我的窗欞。在中間窗臺的最外側(cè),是一株忍冬,將來它長長的藤蔓將會沿著欄桿,向著陽光攀附。兩盆播散下鳳仙花種子的花盆,就陪伴在忍冬的身畔。還有兩盆荷蘭菊,放置在最西邊的窗臺,在秋天的時候,當(dāng)夕陽懸掛小城之外的山岡,秋風(fēng)在天空與大地之間歌唱,一叢叢秋菊淺白或金紅的花朵上,跳躍著婆娑的光影。

我做這些的時候,心懷虔誠與寧靜。仿佛我是一個正在荒原里勞作的農(nóng)夫,開墾著處女地。我清除繁蕪的雜草,翻耕土地,撒下種子,希冀著,在即將來臨的夏天與秋天,會有一個好收成。這短暫又寶貴的生命,我已在彷徨中虛度半生,現(xiàn)在,我要把它交給自己,在花兒不知魏晉的綻放里,把一顆心安放。正如那位詩人說的那樣,“從明天起,關(guān)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p>

先是月季的紅色新芽,綻放在每一個枝條之上,如一張張輕啟的小口,對著陽光訴說它的思念與喜悅。忍冬暗褐的葉片,開始青綠,枝莖沿著鋁合金欄桿向上盤旋攀爬,仿佛有什么聲音將它呼喚。菊苗新生的嫩葉上,一枚枚沒有落下的雨珠,閃閃發(fā)亮。鳳仙花種子,終于撐開泥土,一株株豆綠的幼苗長出來,在清曉的微風(fēng)里,向著陽光的方向輕輕顫抖。接著花骨朵從月季與忍冬的葉芽間生出,最后從窗臺的左邊至右邊,從上面到下面,都被顫抖的花枝與搖曳的綠葉所占據(jù)。在花兒不?!白套獭鄙L里,我隱隱聽見塵封已久的心野,正在蘇醒,寒冬的堅冰在春水的激流里不停碎裂,融化的流水浩蕩蜿蜒地奔向遠(yuǎn)方。一顆種子在我的心里,開始發(fā)芽、生長,長長的根莖深深扎入泥土,舒展的葉片,探尋著這里的一切秘密。

我會一個人隨意流連在小城的街巷,青石板鋪就的道路,回響著我清脆的足音,仿佛沿著它,就會回到逝去的年代。灰褐的墻壁生滿蒼白色的苔蘚,斑駁的院門內(nèi),葳蕤的爬山虎攀上了低矮的院墻,一叢火紅的美人蕉映亮了陰暗的角落。老人們安詳?shù)刈谀抢锘虼蛑蚶页?,任光陰的針腳在他們身畔掠過。飛起的檐角外,青岫渺渺,白云依依,喧囂的街道流溢著塵世的煙火。我甚至愛上了小城的喧囂,這里的人們,素樸的臉上現(xiàn)著平和的神情,連行走的步伐也是悠閑的,街市上隨處可見的小酒肆總是人滿為患,店鋪里的人,立在貨鋪前發(fā)呆,一段悠長而緩慢的時光就這樣逝去了。三三兩兩的鄉(xiāng)間農(nóng)人,正趁著清曉,將菜蔬食糧,帶往城市售賣。我會從他們手中買來菜蔬,暗暗端詳他們被日光曬得黝黑而過早衰老的臉龐,恍惚他們是父親、母親。小城嘈雜、溫暖,迷人的氣息緩緩地浸潤入我的肌膚,流進(jìn)我的血管。

在街頭,在車間轟鳴的機(jī)器旁,在轉(zhuǎn)頭的剎那,一想到在浩大的人間,在這喧囂的小城,在一個小小的窗臺,還有一座花園被我擁有、將我等待,我的心就繁茂出甜蜜與憂傷的情愫,我感覺我是一個幸福的人。我歡喜這樣的時刻:在黃昏的暮色里,我拖著疲憊的身軀歸來,打開房門,迎接我的是窗臺上一座姹紫嫣紅的花園。枝條在風(fēng)中向我揮動手臂,發(fā)出“沙沙”的聲響。一朵朵綻放的花兒,張開小嘴,對著我嚶嚶低語。夕陽的余暉越過城市的樓宇森林,我與這些生靈沐浴在玫瑰色的光影里不分彼此,直至我們與暮色融為一體。

親愛的小城,親愛的花園,你是我的寄托嗎?

花木生命力的旺盛,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希冀的是,這一扇扇防盜窗植滿我所鐘愛的花卉,它們在這方小小的天地里生長、開花、凋零,斑斕著我寂靜安寧的歲月。但我忽視了花兒們的天性,它們?nèi)缥乙粯邮巧鷻C(jī)勃勃的生命,小小的身體里,澎湃著綿綿不絕的愛與哀愁。在這遼闊又美麗的人間,它們卻委身在這小小的花盆與窗臺里,漫長的生命唯余看不到盡頭的寂寥。

咫尺天涯的窗外,巨大的云朵在天際里變幻著色彩,長風(fēng)裹挾著陽光如無邊的金色海洋洶涌,拍擊著空欞,發(fā)出陣陣濤聲與呼喚。在陽光的誘惑下,所有的花枝都向著窗外拼命地生長。忍冬纖長的藤蔓早已沿著不銹鋼欄桿向上攀附,曲曲折折很快就沿著雨棚的底部攀爬到頂部,還有幾根藤蔓伸向了鄰家的窗臺。月季巨大的枝條一根根從欄桿間伸出,將它頂梢的紅色花朵伸展到幾米外的天空。鳳仙花與荷蘭菊本來挺直的枝干,也向著窗外傾斜,爭奪有限的光線,它們長長的根莖也穿過花盆底部向外生長。這些花兒們不斷膨脹的身體努力向著窗外傾斜生長的姿勢,讓我仿佛聽見了它們的呼喊與掙扎,渴盼的神情已然猙獰,正饕餮著陽光的盛宴。小小的窗臺,已經(jīng)禁錮不了它們的身體與夢想。它們的天性與努力讓我震撼。

生命這條孤獨的河流,悠悠從天際里來,浩浩至云朵里去,在大地上曲折奔涌,不舍晝夜。時而寬闊,時而狹窄。莽蒼的森林沿著它逶迤,林立的山巒將它簇?fù)?,不知來路與歸途。漂在異鄉(xiāng)多年,誰能想到我會把自己交給這座陌生小城?還會有小小一方長滿鮮花的窗臺,伴我度過孤寂的時光?又有誰知曉,奔騰不息的河流會將我?guī)畏剑?/p>

如一滴水,我融入了小城的汪洋大海。在那些來來往往的過客中,沒有一個人會注意到我這個普通中年男人的身影與面龐。他的過往,他內(nèi)心洶涌的波濤,都隱藏在一張平靜的臉龐之下。

小城不大,步行不出半天,我就能沿著蛛網(wǎng)一樣的道路,走過它的每一個角落。小城于我,不再是神秘的所在,我像熟悉自己身體一樣熟悉它。街市上那些來來往往的人們,與天下任何地方的人并沒有什么不同,虛度著的皆是為柴米油鹽消耗著的人生。在他們被生活折磨的臉上,我看到了他們漫長卻可以一眼望到頭的單調(diào)人生,這讓我莫名地惶恐,不出意外,那將是我將來的寫照。

一顆心在短暫的歡喜之后,又漸生出叢叢雜草,一切并不是我預(yù)想的那樣。在擁有渴望的生活后,我的生命并沒有翻開我希冀的篇章。我固守這座小小的城市,以為擁有了整個世界,卻在不覺間給自己設(shè)置了一個無形的囚籠。

不知從什么時候,我身體生出的無數(shù)根枝條,向著籠外廣袤的天空與大地呼喊、伸展,一個聲音在我的耳畔越來越清晰地召喚并誘惑著我:“去吧,去往外面的世界?!边@讓我一有空閑就逃離居所,逃離小城,不自覺沿著通往城外的道路,把自己孤獨的身影放逐在鄉(xiāng)野間。

天空開始變得遼闊,無垠的大地向著遠(yuǎn)方延伸。風(fēng)的河流在大地上漫游,四處搖曳著它們的長歌。空氣里彌漫著草木泥土混合的馨香,飛鳥鳴叫著,在天穹劃出一道道美麗的剪影,又消失在茫茫的空無之中。田野深處,扛著農(nóng)具的農(nóng)人悠悠走過,白色鴿舍一樣的村莊隱約可見,藍(lán)色炊煙正向著天際升起,隱約有雞啼狗吠響起,那里是農(nóng)人的溫暖家園。

我看見了那些花朵,陽光如一顆顆金色的珠子,沒有遮擋地傾瀉下來,每一片樹葉、每一枚花朵,都閃爍著光芒。在碧空這個巨大幕布的背襯下,這些精靈在大地上喧嘩著優(yōu)美與茂盛。長長的根莖深深地扎入了泥土,痛飲著里面的甘醇。粗壯的莖干上,肥厚的葉片肆意舒展,豐腴的花朵向著陽光潑灑著它們的絢爛。蜜蜂“嗡嗡”地在花叢中忙碌,采掇著香甜的蜜汁。更有那些隱藏其間的蟲子,合奏著交響曲。我感覺身體正在緩緩地融化,與大地成為一體。

我這才懂得蕓姐為了夢中的花園,對昨日生活的毅然切割。而我實在沒有她這般勇氣,希冀能在物質(zhì)與精神之間尋找到最佳的平衡。而一個人唯有把一顆心真正地放逐,才能成為他自己。在浩瀚的寰宇面前,纖小若微塵的我們,還有什么比聽從內(nèi)心更重要的事情?

風(fēng)流總被雨打風(fēng)吹去。防盜窗內(nèi)的花兒,在短暫的繁茂之后,很快走向了衰亡。秋天還未來到的時候,我的空中花園已是一片焦土,四處是殘敗荒涼的山河。光禿禿的花盆里,幾根枯干的枝莖,在黃昏的暉光下伶仃著悲涼的光芒,讓人依稀辨別出這里曾是一方葳蕤著碧葉與花朵的城池。地面上投射的斑駁倒影,只屬于那個孤獨的人。

我并沒顧影自憐地傷悲,而是如釋重負(fù)般解脫。這里并不是它們的家園,更不是我的皈依地,這些轉(zhuǎn)瞬即逝的虛華,只不過是我虛構(gòu)的一場夢境。我舍棄著生命里該舍棄的,留存著該留存的。

“逝將去女”。我也將離開這里,踏上漫長而孤獨的旅途。真正屬于我的花園,又將在哪里尋找呢?

責(zé)任編輯 申廣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