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作為我國古代散文體裁的記體文產(chǎn)生于先秦時期,歷經(jīng)六朝、唐宋發(fā)展,到了明清時期,其形式逐漸穩(wěn)定成熟。明代是繼宋代之后記體文創(chuàng)作的又一個重要時期。在明代的諸多記體文中,王陽明的作品是頗有代表性的,不僅呈現(xiàn)出創(chuàng)作數(shù)量較多、藝術成就高等特點,而且與其心學體系的形成和發(fā)展過程有著密切關系。文章通過查閱相關文獻史料,對王陽明記體文創(chuàng)作風格的轉(zhuǎn)變和與心學的關系及其文學藝術價值進行分析研究。
關鍵詞:王陽明 記體文 心學載體 文學價值
中圖分類號:I207.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8705(2024)03-0009-10
記體文,又稱“雜記文”,是我國古代的一種散文體裁。以記載事物為主,通過記事、描物、寫景、記人來抒發(fā)作者的感情或見解。明代是繼宋代之后記體文創(chuàng)作的又一個重要時期,在明代的記體文中,王陽明的作品是極具特色的,不僅呈現(xiàn)出創(chuàng)作數(shù)量較多、藝術成就高等特點,而且受其心學體系的形成和發(fā)展過程之影響,文辭表現(xiàn)力更為動人,被稱為“明文一大家”。目前,學界對王陽明的文學作品研究主要集中在詩詞等方面,如梅新林、申明秀論文《論王陽明詩歌的心學意蘊》1,是將心學與文學作關聯(lián)研究的重要文章,分析了思想與文學之間的關系;左東嶺《良知說與王陽明的詩學觀念》2具體且深入地分析王陽明詩學觀念對詩壇整體格局的影響,從詩體的角度豐富了心學對詩學的研究。對王陽明散文尤其是記體文的研究尚不多見,筆者通過查閱相關史料,對王陽明記體文的創(chuàng)作特點、藝術特色以及與其心學之關聯(lián)進行探研。
一、王陽明記體文風格的轉(zhuǎn)變及與心學的關系
明代是繼南朝之后對文體學研究較為關注的時期,對文章體制規(guī)范及其源流變化的探討成了明代文學批評的重要內(nèi)容。尤其是“辨體”之風盛行,上承宋、元而來,至明代而集其大成3?!氨骟w”的意思即是辨明文學創(chuàng)作和作品的體式與風格。明代學者對“辨體”的探討,對其時的文學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較大影響,即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對文章體裁的運用更趨于精深和實用。如李佳在《論記體文創(chuàng)作的發(fā)展歷程及階段特征》中說:“記體文在唐代及以前以客觀記錄為主,宋代議論色彩濃厚,明代轉(zhuǎn)而抒發(fā)性情。”1這也反映了記體文創(chuàng)作從其產(chǎn)生開始,寫作主題經(jīng)歷了從記敘到議理的發(fā)展演變過程。在明代的記體文創(chuàng)作中,這樣的演變過程體現(xiàn)得更為充分,王陽明被稱為“明文一大家”,在他的記體文創(chuàng)作中,也體現(xiàn)出這種變化特征。為了論述相關問題,先分析一下王陽明記體文的創(chuàng)作分期。
關于王陽明記體文寫作的分期,曾朝陽認為其大致可以分為兩段,以正德元年(1506)作為分界:前期文風古樸、描寫鋪陳,后期平率自然、描寫平淡、善用比喻與排比2??纪蹶柮魉髦涹w文,總共有二十七篇,3與前期相比,王陽明后期寫作記體文時使用的修辭手法較少,文章主旨逐漸轉(zhuǎn)為對心學的思考,對辭藻的雕飾則不再是他關注的重點。因此,從文學的角度出發(fā),曾朝陽的分期較為合理。然而將這些記體文與其心學的形成和發(fā)展過程聯(lián)系起來看,或又可另作分期,王陽明說:“蓋知學者也,志于道德者也,寧可專以文章氣節(jié)稱之!”4主張將文章的評判標準放到“志于道德”“文章氣節(jié)”上來。因此,在他的文章寫作中,更側重于表述其心學主張而不僅僅是專注于文學修辭。據(jù)此,筆者姑且將王陽明記體文寫作分為三個時期,下文試詳述之。
(一)前期(1500—1507):長于敘事,多用修辭
王陽明的記體文創(chuàng)作,以弘治十三年(1500)至正德二年(1507)為前期,這一階段共包含了《提牢廳壁題名記》《重修提牢廳司獄司記》《興國守胡孟登生像記》《新建預備倉記》和《平山書院記》五篇文章?!锻蹶柮魅分兴d王陽明最早的記體文,是他弘治十三年(1500)所作的《提牢廳壁題名記》與《重修提牢廳司獄司記》兩篇,這一年或可以被視作他記體文寫作的開始。《平山書院記》是這一階段的最后一篇記體文,作于弘治十六年(1503)。在此后的弘治十七年到正德二年(1504—1507)這四年間并沒有創(chuàng)作新的作品。正德三年(1508),王陽明謫居貴州龍場,正是這一生活中出現(xiàn)的重大波折,促使他開始重新思考,進而通過“龍場悟道”,逐步建立起他的心學體系。在“龍場悟道”的過程中,王陽明寫下不少記體文,這些文章較為明顯地體現(xiàn)他文風的轉(zhuǎn)變。因此,筆者以正德二年(1507)作為他前期記體文創(chuàng)作的時間結點。
王陽明記體文創(chuàng)作的前期,他的文章以敘事詳盡和多用修辭為主要特征。比如,弘治十三年(1500),王陽明在京城任刑部云南清吏司主事5,他見此時的刑部提牢廳壁沒有題名,便收集過去廳壁曾用過的名稱,題寫于廳壁之上,這即是《提牢廳壁題名記》創(chuàng)作的由來。這篇記文共分為五段,前四段通過回顧既往的提牢廳職能、刑獄規(guī)制、斷罪輕重、人事變動等情況,闡述刑獄之事主要涉及“至繁”“至猥”“至重”“至難”等事務,以此描述提牢廳壁題名的緣由。文章中在最后一段直接點出作記的目的,但是全篇均不離敘事,少有議論。同一時期,王陽明又寫下《重修提牢廳司獄司記》,文中大段引用同僚之言,以表達對刑部四川司主事劉璉的稱許之意,雖行文風格與前篇有所不同,但偏重于敘事的特點與前篇大致相同。再如《平山書院記》一文,他通過別人的語言描述和看到的資料,使用近半篇幅來描寫平山的山水美景和書院的亭臺樓閣,語言也體現(xiàn)了側重敘述、多用修辭、狀寫景物等特點。錢德洪說,王陽明“少之時,馳騁于辭章”1,這也說明了他早期散文更多留心于文辭的特點。至于《興國守胡孟登生像記》《新建預備倉記》等,其文章體式與寫作手法大致與上述三篇文章相同。
(二)中期(1508—1512):記議兼?zhèn)?,托物言?/p>
正德三年(1508),王陽明因得罪大太監(jiān)劉瑾而被貶貴州龍場?!缎袪睢酚涊d:“始至,無屋可居。茇于叢棘間,遷于東峰,就石穴而居。夷俗于中土人至,必蠱殺之。及卜公于蠱神,不協(xié),于是日來親附。以所居陰濕,乃相與伐木為何陋軒、君子亭、賓陽堂、玩易窩以居之。三仆歷險冒瘴,皆病,公日夕躬為湯糜調(diào)護之。瑾欲害公之意未已。”2由此段內(nèi)容可知,在龍場中,王陽明所面對的困境除了劉瑾可能的加害之外,還有艱苦的自然環(huán)境、生活條件和一些當?shù)鼐用竦恼`解等。這一時期,可謂是王陽明生活最困苦的一段時光。面對種種危及生命的挑戰(zhàn),王陽明將主要精力放在如何保證生命的安全和生活的安頓上。但要做到這一點是極不容易的,需要他從身心上適應環(huán)境并改善生活條件。他將這一時期遇到的許多情況和面對這些情況所作的思考描述在其記體文中,由此出現(xiàn)了其記體文風的一次轉(zhuǎn)變,即以記議兼?zhèn)?、托物言理為主要特點。實際上,這一時期中的八篇記體文均為正德三年(1508)到龍場后所作,從這以后,直到正德八年(1513),王陽明才又有新的記體文創(chuàng)作。這個時期為王陽明的生活遭遇重大變故的時期,所遇和所思之事自然比此前更多,所以,這個時期文章多以記述所遇和所思之事為主,呈現(xiàn)記議兼?zhèn)涞奶攸c。正德四年(1509),他被明廷起復入京,后調(diào)滁州任學政,正德七年(1512)以后,他在滁州展開大規(guī)模講學,提出“知行合一”之說,此后的記體文創(chuàng)作風格又與“龍場悟道”時期有所不同。因此,這一時期以正德七年(1512)作為分期,專指他謫居龍場時期。
在這一時期,王陽明的記體文議論說理的部分逐漸增多。據(jù)《行狀》記載,何陋軒、君子亭、賓陽堂、玩易窩這四個地方均為王陽明本人親自籌建并予以命名的。他在這些地方生活居住,收授學生并與當?shù)氐奈娜藢W者交游。這些建筑物的取名,包含了王陽明這一時期之所思,因而反映在其記體文中,則出現(xiàn)議論和說理的內(nèi)容比此前更多的情況。分析《何陋軒記》《君子亭記》《賓陽堂記》《玩易窩記》等文章,其側重沒有放在記述這些建筑物的修建過程,而在于通過所觀之景物來抒發(fā)王陽明內(nèi)心的感受,呈現(xiàn)出托物言理的特征。其中較為典型者如《賓陽堂記》。該文以短小見長,首先敘述了作者將龍岡書院東堂取名為“賓陽堂”的原因3,繼而講明其取“賓陽”之意,乃是依據(jù)《堯典》中的羲仲“寅賓出日”的典故;隨后作者展開議論,陳說自己的待客之道:即便來賓不是君子,主人以君子之道待之,那么來賓也不會自甘為小人。文章以他所寫的《賓陽堂歌》作為結尾,這其中已經(jīng)有“知行合一”和“致良知”的含義了。除去這四篇記體文外,其他文章的主要內(nèi)容和寫作手法大致如此?!斑h俗亭”和“象祠”并非王陽明所建,但他在記體文中仍然采用從建筑的名字來展開議論的寫法。他在《遠俗亭記》中認為,君子不宜輕易對所謂的俗人俗事一概回避;而在《象祠記》中,他則進一步點出“天下無不可化之人”4。王陽明這一時期的記體文,仍然注重修辭和文采,如《臥馬冢記》《重修月潭寺建公館記》等,對景物均有不少細致入微的描寫,但與前一時期相比,他的文章已經(jīng)由記物敘事為主向議論說理轉(zhuǎn)變。
(三)后期(1513—1525):敘事簡明,說理為主
正德八年(1513),王陽明赴任滁州,負責管理馬政等事務。關于王陽明在滁州的生活,《年譜》記載:“地僻官閑,日與門人遨游瑯琊、瀼泉間,月夕則環(huán)龍?zhí)抖邤?shù)百人,歌聲振山谷。諸生隨地請正,踴躍歌舞?!?從中可以看出,于公務之馀,他時常出游,生活頗為悠然自得,有了較為充裕的時間同諸生講學交游。《年譜》又載:“舊學之士皆日來臻,于是從游之眾自滁始?!?可見,在滁州時,王陽明的學生規(guī)模開始擴大。正德八年(1513),王陽明在滁州寫下《東林書院記》,在這篇文章中,他較為系統(tǒng)地闡述了其心學主張,既體現(xiàn)出其心學體系逐漸完善的過程,也標志著他記體文創(chuàng)作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自此以后,王陽明的記體文創(chuàng)作便以記事為主轉(zhuǎn)向說理為主。
在《東林書院記》的開篇,作者首先介紹了他作記的緣由。東林書院為宋代理學家楊時講學的場所,楊時死后,書院荒廢。到了明代,其時的學者邵泉齋又在此地講學,直至其擔任官職時才離開。后來,邵泉齋的弟子華氏重修東林書院,王陽明受華氏的請托而寫下這篇文章。初讀該文,似乎是以記人敘事為主,但仔細閱讀,其中又隱含了王陽明為楊時正名、評論其學術觀點的內(nèi)容,他說:“若夫龜山之學,得之程氏,以上接孔孟,下啟羅、李、晦庵,其統(tǒng)緒相承,斷無可疑?!?王陽明認為,楊時確是一位儒家學者,他的學說源于孔孟,上接二程,下啟羅從彥和李侗,且傳至朱熹,有學者將楊時歸為佛教學者,此種歸類是不準確的。王陽明在評論邵泉齋時說:“世之宗先生者,或以其文輪之工,或以其學術之邃,或以其政事之良;先生之心,其殆未以是足也。從先生游者,其以予言而深求先生之心,以先生之心而上求龜山之學,庶乎書院之復,不為虛矣!”4此段看似在稱贊邵泉齋,其實是認為邵泉齋的學術主張是因承儒家學統(tǒng)的。另一方面,王陽明在文中提及邵泉齋的文采、學術、政事等方面的成就,認為這些并不能完全地概括邵泉齋本人,而應“深求先生之心”,其中隱含著作者在表述其“要其學之必求諸心”5的心學主張。王陽明于正德九年(1514)所寫的《應天府重修儒學記》,其敘事部分則更加精簡,在這篇文章中,他直截了當?shù)靥岢觥笆ベt之學,心學也”6。由此可見,此時王陽明的記體文不僅側重議論和說理,而且逐漸注重探討心學問題。
繼《東林書院記》之后,王陽明記體文的心學色彩又得到進一步強化。將這一時期王陽明的記體文和說理文進行比較。正德九年(1514)至十年(1515)間,王陽明連續(xù)創(chuàng)作了《約齋說》《見齋說》《矯亭說》《謹齋說》等,這些文章均是王陽明應修建者之邀寫下的,其同樣在議論中夾有記敘。兩相對比之下,不難看出無論從內(nèi)容上還是手法上,這一時期王陽明的記體文與說理文創(chuàng)作特點較為接近。值得注意的是,嘉靖四年(1525)既是王陽明記體文創(chuàng)作的最后一年,又是一個創(chuàng)作上的高峰期,王陽明在這一年連續(xù)寫作了七篇記體文。除《浚河記》外,其馀六篇均略于敘事而詳于說理,或討論其“致良知”之說,或論述古本《大學》所言“親民”的要旨,或闡發(fā)“虞廷四句”的理義,完全擺脫了前代通行的記體文范式。綜觀王陽明記體文創(chuàng)作的三個時期,體現(xiàn)了從敘事為主到敘事與議論兼有,再到以說理為主的轉(zhuǎn)變,而其心學體系的提出、建立和發(fā)展,亦可從其記體文創(chuàng)作中得以探析。可以說,王陽明的記體文創(chuàng)作與其心學體系的形成有著極為密切的聯(lián)系。
二、王陽明記體文中的心學觀點
如前所述,王陽明的記體文創(chuàng)作與其心學體系的形成有著較為密切的聯(lián)系?!褒垐鑫虻馈敝?,王陽明逐步建立起他的心學體系,其內(nèi)容主要體現(xiàn)在《傳習錄》中,但在許多文學作品中也能找到相關的闡述。就記體文而言,如果將這些文章與《傳習錄》以及其他書信往來結合起來分析,許多觀點是相互契合的?;蚩梢哉f,王陽明這一時期的記體文有不少同樣充當著其心學觀點的載體,其心學主要觀點同樣也借助記體文得以表達。下面從三個方面進行探討:
(一)即心求理,以達其道
“心即理”是王陽明心學的主要觀點之一。王陽明認為,理在人的心性之中。1因此,學者應即心求理,反求諸已。在王陽明的記體文中,有不少文章談及這個觀點。以《觀德亭記》為例,這篇文章作于正德十三年(1518),束景南認為:“陽明此《觀德亭記》實為拓新提督都察院而作。王陽明于提督都察院中建射圃,旁又特建觀德亭,乃以觀射圃也?!?依據(jù)束景南的說法,這篇文章的具體作文時間應當在正德十三年(1518)六月王陽明升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之后。王陽明為了觀看射箭,新修一座亭子,取“射以觀德”之意,用“觀德亭”來命名,并作《觀德亭記》。王陽明在文中說:“君子之于射也,內(nèi)志正,外體直,持弓矢審固,而后可以言中。故古者射以觀德?!?在這篇文章中,王陽明將“射箭”與“德行”聯(lián)系起來,這一說法在《中庸》《孟子》中都曾有出現(xiàn),《中庸》云:“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孟子》云:“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發(fā),發(fā)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5在這里,王陽明以射箭技藝這件具體事情為例,談及射者的“內(nèi)志”與“言中”的關系,認為能否射中,關鍵在于射者內(nèi)心的修為。繼而,王陽明在文中又進一步提到:“德也者,得之于其心也。君子之學,求以得之于其心,故君子之于射,以存其心也。……是故心端則體正,心敬則容肅,心平則氣舒,心專則視審,心通故時而理,心純故讓而恪,心宏故勝而不張、負而不馳,七者備而君子之德成?!?他認為,為學與射箭一樣,要將德行“存其心也”。在這里,王陽明將射箭與儒家先賢所倡之德行聯(lián)系起來,認為為學做事首先要誠意正心,持心不失其正,反求諸已,做到“心端、心敬、心平、心專、心通、心存、心宏”,這樣可能才算真正地精于射。反過來講,不將德行“存其心”,則會導致“動妄、視浮、氣餒、貌惰、色矜”等。王陽明說:“‘為人父者,以為父鵠;為人子者,以為子鵠?!湟舱?,射己之鵠也,鵠也者,心也,各射己之心也,各得其心而已?!?這些觀點既是在說射箭之理,也是在講儒家先賢所說的為學處事之道。
在談及其心學觀點與儒家經(jīng)典的關系時,王陽明在《稽山書院尊經(jīng)閣記》一文中說:“六經(jīng)者非他,吾心之常道也。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陰陽消息者也;《書》也者,志吾心之紀綱政事者也;《詩》也者,志吾心之歌詠性情者也;《禮》也者,志吾心之條理節(jié)文者也;《樂》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春秋》也者,志吾心之誠偽邪正者也?!?就其心學觀點與儒家經(jīng)典的關系而言,王陽明認為,《易》《書》《詩》《禮》《樂》《春秋》等雖然側重各有不同,而同屬于對心之本體的表達與詮釋。這就將其心學觀點與儒家經(jīng)典的關系聯(lián)系起來了。他認為,為學者歸宗孔孟,同樣要立起六經(jīng)源心的觀念,“蓋昔者圣人之扶人極,憂后世,而述六經(jīng)也”2。對于其時學者所說的“尊經(jīng)”,他也提出自己的觀點,他認為儒家先賢的《六經(jīng)》所傳述的道理也無非從其本心上來,意在教人如何從中“求理”“達道”,但后世學者并未能意識到這一點,或者受文義考據(jù)的影響而沒有明白學問的根本,或者被功利荼毒而將閱讀經(jīng)典作為謀求私利的工具,這顯然稱不上是“尊經(jīng)”。在這篇文章中,王陽明首先談論六經(jīng)與心學的關系,然后談論儒家經(jīng)典在為學行事中的作用,從這兩方面論述了其“尊經(jīng)”“求理”“達道”的觀點。
(二)知行合一,以達諸用
“知行合一”是王陽明心學的主要內(nèi)容。王陽明說:“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圣學只一個功夫。知行不可分作兩事。知之真切篤實處,既是行;行之明覺精察處,即是知,知行工夫,本不可離。只為后世學者分作兩截用功,先卻知、行本體,故有合一并進之說,真知即所以為行,不行不足謂之知?!?王陽明提出知的功夫與行的功夫是不可分離,不僅在《傳習錄》中有精到表達,在其記體文中,也有諸多表述。就王陽明記文的題材而言,很大一部分是應他人之請,為當?shù)亻_辦或修建書院所寫。早在弘治十六年(1503),王陽明就在《平山書院記》中提出:“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溫甫其仁且知者歟!又曰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在這里,他認為“成已”應當做到“仁”,“成物”應當做到“知”,即與儒家經(jīng)典所倡之道相符合;接著他又提出“行義以達其道”,在這里,王陽明提出了“行義”的目的是“達其道”,即行為既要符合儒家先賢所倡之道,也要將儒家先賢所倡之道體現(xiàn)到行為當中。
在另一篇記體文《親民堂記》中,王陽明借助與南元善關于《大學》“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的討論,就知與行進行了較為具體的論述。王陽明首先在文章中論述了“明明德”“親民”“止于至善”三者之間為一體的關系,認為明明德在于親民,親民在于明明德,最后要達到“止于至善”,隨后又說明了這樣講的理由:“德不可以徒明也。人之欲明其孝之德也,則必親于其父,而后孝之德明矣;欲明其弟之德也,則必親于其兄,而后弟之德明矣。君臣也,夫婦也,朋友也,皆然也。故明明德必在于親民,而親民乃所以明其明德也?!?最后,王陽明提出:“至善也者,明德親民之極則也?!?“明明德”與“親民”都要通過“行”,達到“止于至善”這個目標,這也就是說知行之間不存在主次之分,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知行是一體的。
在論述了儒家的明明德、親民與止于至善的關系后,王陽明又提出:“至善之發(fā)見,是而是焉,非而非焉,固吾心天然自有之則,而不容有所擬議加損于其間也。有所擬議加損于其間,則是私意小智,而非至善之謂矣?!?他的意思是在“知行合一”過程中,不能“有所擬議加損于其間”,如果這樣,“則是私意小智”,則會達不到“至善”的標準,因此,“行”應與“知”相一致,如果用“私意小智”來代替了良知良能,則無法做到“至善”,出現(xiàn)“橫鶩決裂,人欲肆而天理亡”2。在《傳習錄》中,較為詳細地記載了王陽明類似的觀點:“凡人為學,終身只為這一事,自少至老,自朝至暮,不論有事無事,只是做得這一件,所謂‘必有事焉’者也?!?意思就是“為學”是奔著“事”去的,不論“有事無事”,都要為圍繞解決“事”來思考,也就是與“行”要有關聯(lián)。王陽明進一步論述了行要達到目標:“是故親吾之父以及人之父,而天下之父子莫不親矣;親吾之兄以及人之兄,而天下之兄弟莫不親矣。君臣也,夫婦也,朋友也,推而至于鳥獸草木也,而皆有以親之?!?王陽明尤為強調(diào)“學以成用”,他在《應天府重修儒學記》中說:“學成而用,大之則以庇天下,次之則以庇一省一郡,小之則以庇其鄉(xiāng)閭家族?!?他認為學者無論才力大小,只要盡心去做,雖然其范圍影響會有所不同,但必然會有不同程度的效果。
(三)事上磨煉,克己成己
“致良知”是王陽明心學的主要內(nèi)容,王陽明在《寄正憲男手墨二卷》中說:“吾平身所學,只是致良知三字。”6王陽明認為:“夫良知者,即所謂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不待學而有,不待慮而得者也?!薄拔嵝闹贾撸此^是天理也?!薄傲贾谌耍S你知何不能泯滅,雖盜賊亦自知不當為盜,喚他做盜賊,他還忸怩?!?他所說的良知,是指每個人內(nèi)心深處固有善的方面,也指儒家先賢所說的仁義道德,而良知人皆有之。這些觀點在他的記體文中都有相似表述,如在《萬松書院記》中,王陽明說:“舜使契為司徒以教天下者,教之以此也。是固天下古今圣愚之所同具,其或昧焉者,物欲蔽之。非其中之所有不備,而假求之于外者也。是固所謂不慮而知,其良知也;不學而能,其良能也?!?他在這里論述了良知是不慮而知的,只在人的心中,之所以良知“或昧焉者”,是因為受“物欲蔽之”。又如在《親民堂記》中,王陽明說:“是故至善也者,明德親民之極則也。天命之性,粹然至善。其靈昭不昧者,皆其至善之發(fā)見,是皆明德之本體,而所謂良知者也?!?他在這里又論述了理自良知而來,至善是明德親民之本體,至善之發(fā)見,就是良知。這些觀點,與《傳習錄》中記載的相關論述是相互契合的。
那么,如何做到“致良知”呢?雖然王陽明提出了“人人皆可成圣賢”,但同時也提出“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因為良知容易受到物欲所蔽。因此,王陽明提出了“致良知”的諸多途徑。在《從吾道人記》中,他提出:“夫吾之所謂真吾者,良知之謂也。父而慈焉,子而孝焉,吾良知所好也;不慈不孝焉,斯惡之矣。言而忠信焉,行而篤敬焉,吾良知所好也;不忠信焉,不篤敬焉,斯惡之矣?!?0王陽明認為,具有良知才是真正的自我。作為父親愛護子女、作為子女尊敬父親,這就是良知本來的樣子,為人忠信、行為真誠,這就是良知本來的樣子,反之則是“惡”而非“善”,他從正反兩個方面論述了良知在具體生活中的表現(xiàn),認為要做到“致良知”,就要“為善去惡”。不僅如此,“致良知”還要做到在事上磨煉,克己成己。這是王陽明在“龍場悟道”之后得出來的體會。初到龍場之時,他在《何陋軒記》中說:“始予至,無室以止,居于叢棘之間,則郁也;遷于東峰,就石穴而居之,又陰以濕……民相與伐木閣之材,就其地為軒以居予?!钡髞怼坝枰蚨柚詸u竹,蒔之以卉藥……琴編圖史……學士之來游者,亦稍稍而集”,然后“而予亦忘予之居夷也”,進而體會到孔子所說的“君子居之,何陋之有?”1在《君子亭記》中,他以竹而言君之德,借弟子之口表達:“昔也行于朝,今也行于夷,順應物而能當,雖守方而弗拘,非君子之時乎?其交翼翼,其處雍雍,意適而匪懈,氣和而能恭,非君子之容乎?”2這些論述都是他以克已成已的態(tài)度在事上磨煉心性后的體會。同時,王陽明在《遠俗亭記》中從正反兩個方面論述了“致良知”與“遠俗”的關系,他說:“君子之行也,不遠于微近纖曲,而盛德存焉,廣業(yè)著焉?!?“茍其心之凡鄙猥瑣,而待閑散疏放之是托,以為遠俗,其如遠俗何哉!”4以上在王陽明記體文中的論述,雖然不像《傳習錄》中記載的那樣完整,但將文章中觀點綜合起來仔細分析,也可以看出其與王陽明心學存在較為密切的聯(lián)系。
三、王陽明記體文的文學藝術特色
以上論述了王陽明記體文的分期以及其與心學的關系,王陽明被稱為“明文一大家”,從其許多文學作品中可以看出他在這方面所取得的成就。具體到他的記體文而言,主要有以下特點:
(一)句式古樸,駢散交錯
王陽明早期的記體文大多緣物因事而發(fā),主要記錄當?shù)氐木拔?,體例因循前代,但在語言上依然別出心裁,呈現(xiàn)出句式古樸、駢散交錯的特征,這在他最早創(chuàng)作的記體文中便已有體現(xiàn)。《提牢廳壁題名記》:“其桎梏之緩急,扃鑰之啟閉,寒暑早夜之異防,饑渴疾病之殊養(yǎng),其微至于箕帚刀錐,其賤至于滌垢除下?!?句式工整對仗,而且每兩句都有押韻,讀來朗朗上口。在《重修提牢廳司獄司記》中引用獄吏的話說:“惟茲廳若司建自正統(tǒng),破敝傾圮且二十年。其卑淺隘陋,則草創(chuàng)之制無尤焉矣?!?這句話中先使用了發(fā)語詞“惟”,下接“茲廳”“若司”兩個指示代詞,最后連用“焉矣”兩個語助結尾,顯然與日常用語習慣有所不合,想必并非獄吏原話,而是經(jīng)過了王陽明的加工,意在強化語氣,這也顯示出王陽明在記體文創(chuàng)作中極重修辭。弘治十五年(1502),王陽明在《興國守胡孟登生像記》中的用語則更能體現(xiàn)其早期記體文的行文特點,文章事先詳細地敘寫了胡孟登在興國為政期間的政績和他人的稱許,文末又仿照《詩經(jīng)》用語和四言體例作詩來作為全文之結,體現(xiàn)出其早期文章語言古樸、駢散交錯的風格。
在王陽明中后期記體文的議論部分,說理的過程雖有零散使用駢句,但極少再用大段駢文來寫景言事。如《應天府重修儒學記》:“夫立之師儒,區(qū)其齋廟,昭其儀物,具其廩庖,是有國者之立學也,而非士之立學也;緝其弊壤,新其圬墁,給其匱乏,警其怠弛,是有司者之修學也,而非士之修學也?!?意在說明士人的修學不在于物質(zhì)上的陳設供給,而在于“學為圣賢”。另一方面,語句古樸的特征也被保留了下來,如《時雨堂記》,語言簡明,多用短句,“雨;明日又雨;又明日大雨”一句簡而有味。而這場大雨正在旱災之后,“民大悅”,因此當?shù)毓賳T請求將王陽明的大堂取名為“時雨堂”。對此,王陽明評論道:“嗚呼!民惟稼穡,德惟雨,惟天陰騭,惟皇克憲,惟將士用命,去其螣蜮,惟乃有司實耨獲之,庶克有秋。”1這句話顯然與《尚書》古樸洗練的行文方式相似。
(二)直抒胸臆,以文言志
王龍溪評論王陽明的文章時說:“文辭者,道之華;才能者,道之干;虛寂者,道之原;群儒之言,道之委也,皆所謂‘良知’之用也?!?在王陽明看來,文辭言論,既是良知的顯現(xiàn),也是對良知的描述,儒家先賢留下的言論,無論文辭是否華麗,其主旨卻不離“良知”二字。因此,學者應當致力內(nèi)求,“勿憂文辭之不富,惟慮此心之未純”3。至于文章,則務必表現(xiàn)個人的見地,“直寫胸中實見”,這是一種不同于朱熹“文便是道”的散文藝術風格4。這種寫作觀點在他的記體文中更多表現(xiàn)為直抒胸臆,如《從吾道人記》,是一篇以人為對象的作記文章,全文描寫了王陽明與董蘿石的多段對話,均以口語形式記錄,沒有使用任何的修辭手法。董蘿石比王陽明大十五歲,卻禮敬王陽明,希望能夠拜王陽明為師,王陽明對他謙虛向?qū)W的態(tài)度十分欣賞,在文中屢次用“喟然嘆曰”“嘆曰”等詞,對其相知之情絲毫不加掩飾,在文末則說:“充蘿石之勇,其進于化也何有哉?嗚呼!世之營營于物欲者,聞蘿石之風,亦可以知所適從也乎!”5王陽明將董蘿石的好學態(tài)度和為物欲蒙蔽的人作比較,更為深切地表明了他對董蘿石的稱許之情。值得注意的是,“嗚呼”作為一個語氣詞,在王陽明后期的記體文九篇中出現(xiàn)足有七次之多,每次都體現(xiàn)出他豐富的情感。在《重修山陰縣學記》中,王陽明首先陳述儒家的圣賢之學實為心學的道理,繼而嘆息時人對心學的忽視與攻擊,慨嘆道:“嗚呼!心學何由而復明乎!”結尾一句又再次感嘆道:“嗚呼!吾豈特為吾越之士一言之而已乎?”6將他的真情實感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出來。實際上,王陽明在說理中時有情感表達,但語言使用上都體現(xiàn)出直抒胸臆、以文言志的特點。在這一點上,他的《重修山陰縣學記》與《拔本塞源論》的行文風格頗為接近。
(三)說理生動,邏輯嚴密
在王陽明記體文的論證方面,對其心學觀點的表述雖有完整的邏輯體系,但他并不常以理論思辨的方式對其作出闡述。相反,王陽明更傾向于用貼近生活的實例來闡明他的觀點,這使他在論證過程中往往大量采用對話、舉例等方式來說理,這使文章的說理顯得比較生動且充滿生活氣息,但其整個論述過程并沒有離題,仍體現(xiàn)了極強的邏輯性。而在文章的結論處,往往使用排比句,以使句子精練明了。如他在《應天府重修儒學記》中說:“圣賢之學,心學也。道德以為之地,忠信以為之基,仁以為宅,義以為路,禮以為門,廉恥以為垣墻,六經(jīng)以為戶牖,四子以為階梯?!?這一句以“圣賢之學,心學也”為總論點,下面分別論述了儒家忠、信、仁、義、禮等條目以及六經(jīng)、四子書等典籍的研習方法和路徑,顯得論點突出,邏輯嚴密而用語精練?!稄奈岬廊擞洝穭t稍有不同,王陽明在文中采取層層推理的方式來引出觀點:“世之人從其名之好也,而競以相高;從其利之好也,而貪以相取;從其心意耳目之好也,而詐以相欺;亦皆自以為從吾所好矣,而豈知吾之所謂真吾者乎!夫吾之所謂真吾者,良知之謂也?!?同樣也顯示出文章嚴密的邏輯性。綜觀王陽明的記體文,其中不乏這樣的例子。王陽明說:“作文字亦無妨工夫?!?由此來看,王陽明是極為注重文字表達的。但對于使用何種表述方式,也受其所要表達內(nèi)容的影響。前文已經(jīng)論述,王陽明的記體文寫作風格有一個逐漸變化的過程,到了創(chuàng)作的中后期,其風格越顯簡練,但在內(nèi)容上則是“講明致良知之學”,在手法上則是更加追求“鞭辟近里”,正如王陽明所說:“吾儕今日用工,務在鞭辟近里,刪削繁文始得。然鞭辟近里,刪削繁文,亦非草率可能,必須講明致良知之學。”3
四、結語
綜上所述,王陽明的記體文在不同時期體現(xiàn)出不同的創(chuàng)作特點,依據(jù)其創(chuàng)作風格,可分為前期、中期和晚期,其特點是前期長于敘事,多用修辭;中期記議兼?zhèn)洌形镅岳?;后期敘事簡明,說理為主。這些特點又與王陽明心學體系的形成和發(fā)展有著密切關系,或可以說,王陽明這一時期的記體文有不少同樣充當著其心學觀點的載體,其心學中的一些主要觀點同樣也借助記體文得以表達。王陽明作為“明文一大家”,其記體文像他的其它文學作品一樣,呈現(xiàn)出創(chuàng)作數(shù)量較多、藝術成就高等特點。筆者通過查閱相關文獻史料,對王陽明記體文創(chuàng)作風格的轉(zhuǎn)變和與心學的關系及其文學藝術價值進行分析研究,以期為學界的深入研究提供參考幫助。
Wang Yangming's "Ji" Writing and Its Study of the Mind
Yu Xiuqi
Abstract: "Ji" is an ancient prose genre in China, which was produced in the pre-Qin period, developed in the Six Dynasties period, entered the literary court in the Tang Dynasty, and was finalised in the Song Dynasty, and gradually stabilised and matured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In the Ming Dynasty, Wang Yangming's works are very distinctive, not only presenting a large number of creations and high artistic achievements, but also closely related to the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his learning of the Heart-and-Mind system. Analysing and researching the transformation of Wang Yangming's writing style and its relationship with his study on the Mind, as well as its literary and artistic value by reviewing the relevant literature and historical materials.
Key words: Wang Yangming;"Ji"(Memoir Essay);Carrier of study on the mind;Literary value
責任編輯:張 明
作者簡介:俞修齊,女,2000年生,江蘇南京人,西南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元明清文學。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4年重慶市研究生科研創(chuàng)新項目“王陽明書信體及其心學思想關聯(lián)研究”(項目編號:CYS240113)階段性研究成果。
1 梅新林、申明秀:《論王陽明詩歌的心學意蘊》,《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學報》2010年第二期。
2 左東嶺:《良知說與王陽明的詩學觀念》,《文學遺產(chǎn)》2010年第四期。
3 吳承學:《明代文章總集與文體學——以〈文章辨體〉等三部總集為中心》,《文學遺產(chǎn)》 2008年第八期,第84頁。
1 李佳:《論記體文創(chuàng)作的發(fā)展歷程及階段特征》,《沈陽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一期,第88頁。
2 曾朝陽:《王陽明散文研究》,湘潭大學2008年碩士學位論文,第65頁。
3 前期共五篇:《提牢廳壁題名記》《重修提牢廳司獄司記》 《興國守胡孟登生像記》《新建預備倉記》《平山書院記》;中期共十三篇:《何陋軒記》《君子亭記》《遠俗亭記》《象祠記》《臥馬冢記》《賓陽堂記》《玩易窩記》《重修月潭寺建公館記》《重修廬陵縣署記》《東林書院記》《應天府重修儒學記》《重修六合縣儒學記》《時雨堂記》;后期共九篇:《觀德亭記》《重修文山祠記》《從吾道人記》《親民堂記》《萬松書院記》《稽山書院尊經(jīng)閣記》《重修山陰縣學記》《重修浙江貢院記》《浚河記》。
4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969頁。
5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1230頁。
1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088頁。
2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1427頁。
3 郝永:《王陽明謫龍場文編年評注與研究》,廈門大學出版社2019年版,第118頁。
4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935頁。
1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1242頁。
2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1242頁。
3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941頁。
4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942頁。
5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61頁。
6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943頁。
1 陳來:《有無之境——王陽明哲學的精神》,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20頁。
2 束景南:《王陽明年譜長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版,第1049頁。
3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62頁。
4 朱熹:《四書章句集注》,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24頁。
5 朱熹:《四書章句集注》,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239頁。
6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62頁。
7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62頁。
1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71頁。
2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71頁。
3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14頁。
4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931頁。
5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67頁。
6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68頁。
1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68頁。
2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68頁。
3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65頁。
4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67~268頁。
5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943頁。
6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1038頁。
7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93、49、102頁。
8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68頁。
9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67頁。
10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64頁。
1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933 頁。
2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934頁。
3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935頁。
4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940頁。
5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1112頁。
6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1113頁。
7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942~943頁。
1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945頁。
2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1376頁。
3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1083頁。
4 熊禮匯:《略論王陽明對明代散文流派演變之影響——從王陽明的狂狷意識、散文理論和創(chuàng)作特色談起》,《武漢大學學報(人文科學版)》2001年第二期,第216頁。
5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66頁。
6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73~275頁。
7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943頁。
1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66頁。
2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090頁。
3 吳光、錢明、董平等編校:《王陽明全集(新編本)》,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21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