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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繼承人

2024-11-20 00:00帕內(nèi)爾·霍爾
譯林 2024年6期

星期一上午,我剛到偵探事務(wù)所不久,就來了一位客戶。他衣裝光鮮,胡子精心修剪過,一雙瞇縫眼透著冷峻。

我請他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能為你做些什么嗎?”

“我想雇一名私家偵探。”他說,“我叫菲利普·庫什曼,是一個投資經(jīng)紀(jì)人,住在曼哈頓,結(jié)婚四年了,沒有孩子。我妻子丹尼絲六個月前離開了我,恢復(fù)了娘家姓——米爾福德。她開始提起離婚訴訟,但這事還沒有結(jié)果,所以我們的婚姻仍然有效?!?/p>

“你想找她離婚?”

“不,我只想找到她這個人。”他解釋道,“我不知道她眼下在哪里。離開之前,她和我一起住在東88街。六個月前,她突然離家出走,去了西村,在一家咖啡館打工?!彼柭柤?,“她在查爾斯街租了一間房,卻讓我來給她付房租。”

“你幫她付了嗎?”

“怎么可能!她離開了我,卻想我來為她付房租?我不會給她一分錢。所以她要起訴離婚?!?/p>

“但她后來放棄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的。實(shí)際上,她人間蒸發(fā)了。”

“你說什么?”

“她離開了西村。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有留下轉(zhuǎn)發(fā)地址。我試圖找到她,但沒有成功?!?/p>

“你為什么想找到她?”

“這正是我來這里的原因?!狈评铡焓猜蜷_公文包,取出一個馬尼拉文件夾,從里面抽出一張紙,隔著辦公桌遞給我。

這是一封抬頭印有法伯與蓋斯特聯(lián)合律師事務(wù)所的信函,這家事務(wù)所位于俄亥俄州辛辛那提市。信是寫給住在曼哈頓東88街公寓樓的丹尼絲·米爾福德·庫什曼的。

親愛的庫什曼女士:

我們很遺憾地通知你,你叔叔馬克斯韋爾·米爾福德上月因病不幸離世,享年63歲。

由于米爾福德先生沒有子女,他決定把大部分遺產(chǎn)留給你。米爾福德先生有一棟房子、一輛汽車和50多萬美元的可支配資產(chǎn)。

請盡快與我們事務(wù)所聯(lián)系,了解繼承遺產(chǎn)的詳情。

看完信,我抬起頭,“50萬美元?真不是個小數(shù)目!但有一件事我不明白?!?/p>

“什么事?”

“信是寫給你妻子的,怎么在你手里?”

“你看到地址了吧?嚴(yán)格來說,我不該打開這封信。但鑒于沒法把信轉(zhuǎn)給她,我只能看看信上寫的是什么。”

“那你現(xiàn)在要做什么?”

“顯而易見,我必須找到她。實(shí)際上,我們還是夫妻。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因?yàn)槿绻覀冋娴碾x婚了,情況就不同了。她就會是唯一的遺產(chǎn)繼承人,我則什么也得不到?!?/p>

“嗯,”我說,“所以你想找到她?”

“沒錯?!?/p>

“你有什么線索嗎?”

“我能提供她最后的地址?!?/p>

“我想你自己已經(jīng)去過那里了?!?/p>

“是的,但我不是私家偵探。此外,她的朋友對我很不友善。”他看著我,“你愿意接這個案子嗎?”

“哦,”我說,“我倒是愿意,但不敢保證能找到你妻子?!?/p>

“我明白,”他說,“你的收費(fèi)是多少?”

“每小時50美元,另加額外費(fèi)用?!蔽艺f。

他點(diǎn)點(diǎn)頭,“成交?!?/p>

下午兩點(diǎn),我在西村的查爾斯街停好車。

丹尼絲·庫什曼之前租的房子在一棟公寓樓的三樓。單元樓的門緊鎖著。呼叫按鈕上標(biāo)有每間公寓租戶的名字,除了她租的那間。顯然,她離開后,那間公寓還沒有租出去。

丹尼絲·庫什曼住在3C。住在3B的叫湯普森。我按了3B房間的門鈴。

過了一會兒有人應(yīng)答:“誰?”

“是湯普森先生嗎?”

“你是誰?”

“我找丹尼絲·庫什曼?!?/p>

“她搬走了?!?/p>

“我知道,我想向你了解一下她的情況?!?/p>

“我沒什么好說的。”

“我希望你能幫我找到她。”

“哦,我無能為力?!?/p>

“太遺憾了。她有一筆意外之財(cái)。”

過了片刻,隨著一聲嗡鳴,單元樓的門開了。

我上到三樓,剛敲了一下3B房間的門,門就開了。弗蘭克·湯普森看上去像是一個老嬉皮士,一頭披肩長發(fā),滿臉的絡(luò)腮胡子,穿一件背心,胳膊上全是刺青。

“意外之財(cái)是怎么回事?”湯普森幾乎是在打開門的同時就拋出了這個問題。

“丹尼絲繼承了一份遺產(chǎn)。只要她現(xiàn)身,就能得到一大筆錢?!?/p>

“你沒有她的地址?”

“她最后一個已知的地址就是這里?!?/p>

“這就奇怪了。她應(yīng)該給朋友留下新地址的?!?/p>

“你知道她搬到哪里了嗎?”

“不知道。她丈夫過來找她,我這才知道她搬走了?!睖丈舷麓蛄苛宋乙幌?,“為什么不進(jìn)來呢?”

我走了進(jìn)去,仿佛置身于一個20世紀(jì)60年代的出租屋。床就是一張放在地板上的床墊。書架則是用木板和煤渣磚搭成的。一把椅子上用一面美國國旗當(dāng)作坐墊。墻上是迷幻風(fēng)格的畫作。

“請坐。”他說,向那把鋪了星條旗的椅子示意了一下,自己則一屁股坐在床墊上,就像那是張沙發(fā)。他面前的咖啡桌上有一個滿是煙蒂的大陶瓷煙灰缸。他抓起一包駱駝牌香煙,抽出一支,點(diǎn)著。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將那包香煙遞向我。

“我不吸煙,謝謝?!蔽覕[擺手,然后直奔主題,“能跟我說說丹尼絲·庫什曼嗎?”

“她是個好人,”他說,“只是有點(diǎn)過于刻板和拘謹(jǐn)了?!?/p>

“你很了解她?”

“那倒也談不上。她在布利克街的一家咖啡館找了份服務(wù)生的工作,本來干得不錯,卻不知為何突然不干了,還離開了這個地方。真他媽的可惜?!?/p>

“她去了哪里?”

他聳了聳肩,“我不知道。她連一聲‘再見’都沒說就走了。見鬼,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走的?!?/p>

“那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

“她樓下的郵箱里塞滿了郵件,我覺得不對勁,就叫來公寓樓的管理員打開了她的房門。”

“然后才發(fā)現(xiàn)她走了?”

“是呀,悄然離開,沒有告訴任何人。倒不是說她在這里住久了認(rèn)識很多人,其實(shí)她只認(rèn)識我。但我們是鄰居呀,她本可以敲我房間的門?!?/p>

看著這個一身刺青的家伙吞云吐霧,換作是我,我也不會敲他的門。

“呃,”我說,“搬走之前,她沒有透露她要離開的半點(diǎn)信息嗎?”

他搖了搖頭,“沒有,一點(diǎn)兒也沒有。我還以為她在這里很開心,尤其是在找到了一份工作之后。”

“在哪里?”

“布利克街一家叫‘舒適杯’的咖啡館?!彼柫寺柤?,“挺好的地方,但有點(diǎn)貴?!?/p>

丹尼絲·庫什曼工作過的這家咖啡館有一個亮黃色的門頭,上面標(biāo)有寶藍(lán)色的店名——“舒適杯”。店內(nèi)擺放著小木桌和鐵椅,一端是一個配有高腳凳的吧臺,另一端是一個小舞臺,可以在上面朗誦詩歌或彈吉他。

有著卷曲頭發(fā)和燦爛笑容的女老板接待了我,但當(dāng)發(fā)現(xiàn)我不打算點(diǎn)一杯咖啡時,她的笑容消退了一些?!暗つ峤z·庫什曼?”她皺起眉頭,搖了搖頭,“對不起,沒什么印象?!?/p>

“她可能用的是娘家姓,米爾福德?!?/p>

她瞪大了眼睛,“哦,沒錯,丹尼絲·米爾福德。”她壓低了嗓門,“我知道她有一段不幸的婚姻,但我不想打聽。”

“她和你談過她的婚姻狀況?”

“哦,也沒有細(xì)說,只透露過她丈夫不是個好東西。她恨他,怕他,想和他斷絕一切關(guān)系。”

“她正在和他鬧離婚?”

“沒錯,她提出了離婚訴訟?!?/p>

“她聘請律師了嗎?”

“是的,她很幸運(yùn),找到了一位律師。”

“怎么回事?”

“她沒錢付律師費(fèi)。她剛開始在這兒打工時,身無分文。但她四處打聽,找到了一位愿意接這個案子的律師。你知道,律師可以在和解中得到報(bào)酬。她丈夫有錢,明白了吧。那個人渣!”

“嗯,”我想到自己正從那個人渣那里獲得每小時50美元的報(bào)酬,“那么,她為什么離開了?”

女人聳了聳肩,“嘿,你問住我了。她在這兒很開心。她這個年齡當(dāng)服務(wù)生有點(diǎn)顯老了,但她還是做了。我注意到她干得很好。我怎么也沒想到她會離開。”

“你知道她為什么離開嗎?”

“因?yàn)樗!?/p>

“嗯?”

“我認(rèn)為是她的丈夫。他跑過來騷擾她。自從她提出離婚,那個人渣就威脅她,想讓她撤訴。如果她離開西村,那肯定是因?yàn)樗?。?/p>

“你認(rèn)為她離開西村了?”

“當(dāng)然。如果她沒走,她會來上班。那個人渣嚇走了她?!?/p>

“她去了哪里?”

她蹙起眉頭,仰頭看著我,“你為什么這么關(guān)心她?”

“她有遺產(chǎn)要繼承。她叔叔去世了,她是唯一繼承人?!蔽覍?shí)話實(shí)說,只是沒有提到我受雇于那個人渣丈夫。

“哦,真有此事?”她興奮地問,“丹尼絲會得到一大筆錢?哦,那可太好了?!?/p>

我說:“問題在于,如果找不到她,他們就無法給她錢?!?/p>

“我希望我能幫助你,但我確實(shí)不知道她在哪里?!?/p>

“她沒有透露過要離開的想法?”

“絲毫沒有。沒有一點(diǎn)征兆。她在這里很開心。在與人渣丈夫生活幾年后,她終于擺脫了他,找了一份工作。嘿,只是當(dāng)個服務(wù)生,但她很高興擁有這份工作。因?yàn)樗杂闪?,?dú)立了。所以說一定是那個人渣嚇走了她?!?/p>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具體時間不記得了,但肯定是兩三個月之前的事?!?/p>

“此后你再也沒聽說過她任何消息?”

“音信全無,直到……”

“直到什么?”

“哦,前幾天我們收到一張奇怪的明信片?!彼虬膳_后的一個男服務(wù)生喊道,“薩姆,明信片還在吧?”

“什么明信片?”

“從郵局寄來的那張明信片?!?/p>

“哦,應(yīng)該還在?!彼谑浙y機(jī)旁翻了翻,找出一張明信片,舉起來,“就是這個?!?/p>

女老板接過明信片,遞給我。明信片的背面印的是一只卡通貓。明信片上沒有收件人的名字,只有地址——西村布利克街舒適杯咖啡館。也沒有稱呼語和寄信人署名,只有簡單的一句話:想念你們!

我抬頭看向女老板。

“看,”她說,“像她的筆跡。但我不明白她為什么寄來這樣的明信片。她至少應(yīng)該簽上自己的名字?!?/p>

“是的,”我說,“除非她非常害怕,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在哪里。”

說這句話時,我感覺很不好受。

明信片上的郵戳是紐約州薩??丝h的伊斯利普鎮(zhèn)。

丹尼絲·庫什曼住在伊斯利普鎮(zhèn)主街一家便利店的樓上。當(dāng)查詢臺話務(wù)員告訴我,他們有丹尼絲·米爾福德的最新電話號碼時,我高興壞了,同時也對多花了不少時間,多賺了菲利普·庫什曼的雇傭費(fèi)感到有些慚愧。

伊斯利普鎮(zhèn)位于長島,距離曼哈頓大約有兩個小時的車程。我把車停在便利店前,下車看了看單元門上的門鈴。

丹尼絲·米爾福德的名字就在上面。

我希望她在家。拿到丹尼絲的電話號碼,我并沒有打給她,因?yàn)椴恢勒f什么,更不想嚇跑她。

我按了門鈴。過了一會兒,一個女人的聲音問:“誰?”

“是丹尼絲·米爾福德嗎?”

“你是誰?”

“關(guān)于你叔叔馬克斯韋爾?!?/p>

“他怎么了?”

“他去世了,給你留下了遺產(chǎn)?!?/p>

“上來吧?!?/p>

隨著一聲嗡鳴,單元門彈開了。我推開門,走上樓梯。

她已經(jīng)在房間門口等著我了。她比我想象中的年輕,瘦削,一頭卷曲的紅發(fā),一臉雀斑,綠色眼睛??吹轿?,她又問道:“你是誰?”

我出示了證件,“我是名私家偵探。因?yàn)橐还P遺產(chǎn),我費(fèi)了老大勁才找到你。”

“哦,”她說,“進(jìn)來吧?!?/p>

一進(jìn)入房間,我馬上明白這筆錢對她有多重要了。可以看出,她是拎著一只行李箱就決然離開了丈夫。這間公寓基本上沒有像樣的家具,除了一張床椅兩用的沙發(fā)、一張咖啡桌、一個梳妝臺和一盞落地?zé)?。沒有冰箱,沒有電爐,沒有微波爐。

意識到她這種生活是她丈夫造成的,我不禁哆嗦了一下。我無數(shù)次提醒自己,我不會偏袒任何一方,這只是我的工作。

“好吧,這是怎么回事?”她問,“你說馬克斯韋爾叔叔去世了?”

“沒錯,”我走向沙發(fā),把公文包放在咖啡桌上,打開,拿出信,“我這里有一封寫給丹尼絲·米爾福德·庫什曼夫人的信。如果你能證明你就是那個女人,我很樂意把它交給你。”

她瞇起眼睛,“你說什么?”

“你能證明你就是丹尼絲·庫什曼嗎?”

她看著我,好像我是個白癡,“這是我租的公寓?!?/p>

“事實(shí)上,門鈴上的名字是丹尼絲·米爾福德。”

“是的,我恢復(fù)了娘家姓,米爾福德。這你知道。”她指著信,“馬克斯韋爾叔叔不也姓米爾福德嗎?”

“是的。但這是你的錢,如果我把它隨便交給一個人,你會怎么想?”

“錢在你手里?”

“不,當(dāng)然不在。我只是打個比喻。沒錯,這是丹尼絲·米爾福德租的公寓,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某個正好過來給綠植澆水的鄰居?”

“綠植?”

“又一個糟糕的例子。但你想必明白我的意思。在交出信之前,我得看看證件。”

“哦,是的,當(dāng)然?!?/p>

她彎腰拿起放在咖啡桌上的手提包,翻找了一番,拿出錢包。她伸手在里面挑選卡片。

“這是我的社??ā_@是我的藍(lán)盾醫(yī)??ā_@是我的萬事達(dá)卡、維薩卡和美國運(yùn)通卡——都沒用了,都被菲利普注銷了。”

“有駕照嗎?”

“我不開車?!?/p>

“你住在島上,卻不開車?”

“你認(rèn)為我買得起汽車?”

“你是怎么來到這兒的?”

她蹙起眉頭,“這很重要嗎?”

“沒什么。我只是好奇。”

“一位朋友開車送我來的。”

“你找到工作了嗎?”

“沒有,你看得出來?!?/p>

“那你靠什么掙錢?”

“我在上一份工作中攢了點(diǎn)錢?!?/p>

“等錢花完后你打算干什么?”

“現(xiàn)在還不知道。你為什么問這個?”

“只是好奇?!?/p>

“哦,這不關(guān)你的事。我現(xiàn)在生活拮據(jù),如果真的繼承了一筆遺產(chǎn),那我太高興了?!?/p>

“千真萬確的事。”我說,把信遞給她。

她接過信,看了兩眼,抬頭看著我,“50萬美元?”

“沒錯?!?/p>

“我做夢也想不到?!?/p>

“這話我信?!?/p>

“那我怎么能拿到這筆錢呢?”她問。

我指了指信,“只需聯(lián)系律師?!?/p>

“不需要通過你嗎?”

“不需要?!?/p>

她再次皺起眉頭,“那你為什么來這里?”

“我必須找到你。”

“是的,但既然你有了這個地址,為什么不直接把信寄過來呢?”

“我原本不知道地址。我說了,我是名私家偵探。我一路尋過來的?!?/p>

“律師事務(wù)所雇了一位私家偵探?”

“不能這么說?!?/p>

“這話什么意思?”

我沒有回答。

她瞪大眼睛看著我,“你為他工作,是嗎?他雇了你?!?/p>

“庫什曼夫人——”

“米爾福德小姐。我現(xiàn)在用的是娘家姓米爾福德。”

“我明白?!?/p>

“我不想見他,我不想與他有任何聯(lián)系。”

“是的,我知道?!?/p>

“這筆錢有附加條件嗎?如果錢是我的,你為什么為他工作?”

“信在他手里。他必須找到你。”

“他雇了你?”

“是的?!?/p>

“那么我繼承不了這筆錢?”

“不,你能。你聯(lián)系律師后就能得到錢?!?/p>

“我不必和你一起?”

“不必?!?/p>

“我不用去任何地方,不用做任何事?”

“根本不用???,信上有律師事務(wù)所的名字和電話號碼,給他們打電話就行了。”

“你呢?”

“嗯?”

“你要做什么?”

“我要回去告訴你丈夫,而他將向事務(wù)所報(bào)告他雇了一名私家偵探找你,向他們討要由此產(chǎn)生的費(fèi)用?!?/p>

“是的,菲利普能干出這種事,”她說,“告訴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通過那張明信片?!?/p>

她點(diǎn)點(diǎn)頭,“是的。我想我不該寄它?!?/p>

“或者說你不該離開?!?/p>

“你什么意思?”

“我花了一段時間才找到你。我去了你之前住的公寓。你的鄰居什么信息也提供不了,但你工作過的那家咖啡館就不一樣了。我覺得你在那里很開心。我也覺得你在這里不開心。我想也許你不該離開?!?/p>

“這不關(guān)你的事。”

“你說得沒錯。但我還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丈夫找到了你?!?/p>

“不過我不必去見他?!?/p>

“是的,你不必去見他,但我得回去報(bào)告我找到了你?!?/p>

“我明白?!?/p>

“你想再次逃離?”

她皺起眉頭,看著信,“我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走。”

我打電話給菲利普·庫什曼,告訴他我找到了他的妻子。我拒絕回答他的任何問題,告訴他我會在事務(wù)所向他匯報(bào)。雖然這根本沒有讓他高興起來,但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我期望得到服務(wù)費(fèi),而他不可能在電話里開支票。如果他想知道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會來找我的。

菲利普一定是急切地想知道結(jié)果,因?yàn)樗胄r后就到了。

“庫什曼先生,”我說,“我向你匯報(bào)對你妻子的調(diào)查。當(dāng)然了,她不在這兒,她不想見你,但我有真正的證明文件?!?/p>

“你找到了我妻子?”

“是的,我找到了,在長島的伊斯利普。然而,她暗示一旦你知道她在那里,她就會離開。”

他的臉色變得鐵青,“你不該告訴她是我雇了你?!?/p>

我舉起一只手,“庫什曼先生,你當(dāng)初可沒有要求我不能告訴她。不管怎么說,這是次要問題。來吧,讓我告訴你我的調(diào)查結(jié)果?!蔽夷闷鹨粡埣垼f給他。

“這是什么?”他問。

“我的服務(wù)賬單,1250美元。加上微不足道的額外費(fèi)用,27.50美元,主要是汽油和通行費(fèi)。一共1277.50美元,去掉200美元的預(yù)付費(fèi),你給我一張1077.50美元的支票就行了。一拿到支票,我就告訴你調(diào)查結(jié)果?!?/p>

“你想我現(xiàn)在就付給你?”

“這是我請你過來的原因?!?/p>

菲利普·庫什曼看了我一會兒,打開公文包,取出一本支票簿,簽了一張支票。我接過支票,折疊好,裝進(jìn)口袋。

“謝謝,”我說,“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我的發(fā)現(xiàn)。如你所知,你妻子離家出走后在西村租了一間房子,在一家咖啡館打工。你去那里找到了她,威脅她,她很快就離開了?!?/p>

“嘿,”菲利普·庫什曼說,“你站在哪一邊?”

“這不是立場問題,”我說,“這些都是事實(shí)??傊?,她消失之后就再也不見蹤影,直到最近出現(xiàn)在長島的伊斯利普?!?/p>

“你是怎么在那里找到她的?”

“靠一個私家偵探的靈敏嗅覺,”我說,“事實(shí)上,她寄了張明信片給咖啡館。如果她不想被找到,這不是明智之舉。她沒有簽名,但上面有郵戳。我據(jù)此知道了小鎮(zhèn)的名字。她還犯了個錯誤,就是在電話繳費(fèi)清單里用了她的娘家姓。不管怎樣,我在伊斯利普找到了她。但后來我突然意識到,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指引我找到她。讓我來告訴你吧。你妻子離開了你,開始了自己的生活。過了一段時間,她提出離婚。你受不了她的起訴。她沒有錢,錢全在你手里,你還有一個情人。你知道離婚訴訟對你不利,就試圖恐嚇妻子放棄訴訟。她很快就消失了。

“這是個非常好的故事。許多男人殺害妻子后會處理掉尸體。但也要處理她的財(cái)產(chǎn)?哦,情況必須恰到好處。處理一個輕裝出行的女人,只需要一兩個行李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只需要兩個小時,你就可以把她所有的東西打包好,看上去好像是她離開了西村。離婚訴訟就沒有了,你的所有問題也都解決了。

“只是,命運(yùn)跟你開了個玩笑。你萬萬沒有想到,你妻子會突然繼承到一筆遺產(chǎn)。這筆遺產(chǎn)太有誘惑力了,你不可能放棄。律師事務(wù)所在辛辛那提,律師們不知道你妻子長什么樣子,你只要讓一個女人充當(dāng)?shù)つ峤z就行了,而你的情人無疑是最佳人選。所以,你給你的情人在伊斯利普租了間公寓,給你妻子之前工作的咖啡館寄了一張匿名明信片,然后雇了一名私家偵探去找她。

“紐約警察局兇案部的麥考利夫警官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他審問了一個年輕女士——羅莎琳·帕克斯小姐,我相信你認(rèn)識她。帕克斯小姐很難解釋上周剛剛以丹尼絲·米爾福德的名義在伊斯利普租了一間公寓。”

菲利普·庫什曼痛苦地耷拉下腦袋,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譯林2024年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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