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爐是一個茶館的名字,原本在棲鎮(zhèn)舊街。
小時候我經(jīng)常去七爐茶館打開水。小鎮(zhèn)上的人家是不燒開水的,灶臺上備的熱水主要用來洗碗。喝開水,一般是讓小孩子拎著藤皮暖壺去茶館的老虎灶上打。
七爐茶館離我家不遠,臨街枕河,旁邊是西陵橋。坐在茶館里,但見窗外一片濕潤的綠,腳下似有水聲,俯身一看,烏篷船吱吱呀呀地從窗下?lián)芜^去了。茶館的店堂不大,攏共擺了七八張桌子,每天清晨都坐得滿滿的。這個店沒有什么招牌,門前連個幌子都沒有,但是茶客都叫它七爐茶館。說是七爐,其實并沒有七個爐子,進門可見一個極大的老虎灶,灶面上有幾口湯罐,還有一個積鍋(在大鍋里接上一個木桶,形似蒸籠,用來囤積開水)。老虎灶不燒煤,燒的是糠殼,燒火的阿亨一畚箕礱糠倒進灶口,火勢忽地一下躥上來,轟轟作響,像老虎吼叫,湯罐里的水立馬咕嘟地就沸騰開了。小孩子來打開水是不收現(xiàn)錢的,收茶籌子—三寸長的小竹片,烙有“七爐茶館貳分”的火印,一支茶籌子可打一壺開水,這是茶館預先賣出去的。
棲鎮(zhèn)講究吃早茶,天一亮,老茶客們起了床,兩眼還是昏的,兩腳已經(jīng)習慣地走進茶館,找到固定的茶座,各人用的茶壺杯盞也是固定的。喝的茶葉都很便宜,七分錢一小包的青茶或者苦丁茶,好一點兒的紅茶也不過九分錢,更講究的茶葉如瓜片、肉桂則是茶客自己帶來的。七爐茶館用的是舊街鹿井里的水,這口井里有泉眼,水質(zhì)清而滑,用以泡茶,色香味俱發(fā)。一盞濃茶澆下去,早到的茶客咳嗽一聲,人才算真正醒過來。
比起陶然樓、如意、小桃園這幾家茶館,七爐是比較小的,在店里張羅的只有一兩個人。茶館當家的是三娘娘(我們那里把開小店鋪的都叫作當家的),三娘娘雖說當家,卻不怎么管事,除了早晚最忙的鐘點,她到茶館里周旋一下,日常的大小事務—燒老虎灶、賣茶籌子、跑堂、挑水,都是堂倌阿亨在打理。一般說來,堂倌大多是嘴巴利索、八面玲瓏的,就像樣板戲《沙家浜》里的唱詞:“壘起七星灶,銅壺煮三江,擺開八仙桌,招待十六方,來的都是客,全憑嘴一張。”不過這阿亨卻是個例外,他的嘴巴看上去有點兒倔,一個方下巴,地包天,干什么都像是咬著牙齒在攢勁。有一回我在茶館門口拍蜻蜓玩(夏天欲雨的午后,河邊總有一大群蜻蜓飛舞),一不小心把一個蜻蜓拍進了他挑的水桶里,他氣得把一桶水都潑在街上,咬著牙嘟嘟囔囔,險些要罵出來。不過,他也不方便罵人,因為他跟我的外婆是本家親戚,按輩分,還應該喊我一聲舅舅。他當然不會這么客氣,只喊我刺毛(小毛蟲的意思,他管滿街的男孩子都喊刺毛),我們背地里叫他彎扁擔。他挑水的扁擔是彎的。
雖說不喜歡彎扁擔,小學畢業(yè)前,我還是天天往七爐茶館跑,除了打開水,主要是聽評書,或者聽茶客們閑侃、講故事。
江南的茶館大多會兼營書場。茶市既罷,將桌椅稍加調(diào)整,空出的地方擺一張圍了棗紅帷幕的桌子,就是書場了。門口再掛一面水牌,上寫“特請維揚吳寶應先生開講《隋唐英雄傳》,是月初五日起風雨無阻”。書場分為下午場和夜場,七爐茶館只開夜場。開場前,茶館里頭亂哄哄的,有小販們提著籃子叫賣瓜子荸薺,有老人在極響地吸水煙,還有貓狗在桌子底下鉆來鉆去。一群半大的男孩子圍在書案邊,盯著案上的醒木和一把折扇,仿佛看見這扇子在吳寶應的手里,一會兒是秦香蓮遞上的狀紙,一會兒是關(guān)公胯下的赤兔馬,一會兒又是李元霸的金錘,端的是呼風喚雨,變化無窮。很快,跑堂的上來給先生的蓋碗里倒上茶水,拍一下醒木,“開書哉!開書哉!”于是小販們收起生意,書臺上的小孩也被轟了出來。
聽書,是要收費的。三娘娘坐在門口的矮凳上,腳邊放一個針線籃子,想聽書的往籃子里放一角錢,她笑一笑,放人進去,繼續(xù)挽著毛線團,不耽誤手里的活計。未成年的孩子聽書半價,五分錢就夠了。我則是連五分錢都不用掏,只需要裝作找阿開寫功課的樣子,問:“三娘娘,阿開在不在?”
三娘娘挪開針線籃子,“在,進去吧!”
阿開是三娘娘家的小孩,比我大兩歲,跟我在一個班上,經(jīng)常一起趴在茶桌上寫作業(yè)。夜里,他總是在茶館里忙活。我徑直走到老虎灶后邊,看見阿開在打瞌睡,橘紅的灶火映著他翹起的鼻頭,鼻頭上有三粒亮亮的汗珠—他的鼻子愛出汗,并且總是三粒。我拍醒他,他揉揉眼睛,把小板凳讓給我坐,拎起灶臺上的銅壺,去書臺那邊續(xù)茶水,突然回過頭來,對著我指一指第二張桌子,畫了一個圈。
我晃晃兩個指頭,表示馬上過來。
這是我們的對話方式。他的意思是左側(cè)第二張桌子要加一個茶盅,讓我?guī)兔λ瓦^來,記得在茶盅里擱一個橄欖。阿開習慣于用手說話,據(jù)說兩三歲的時候他發(fā)過一次高燒,嗓子就啞了。不過他的耳朵還算靈敏,能在課堂上正常聽講,甚至能聽出知了在哪根枝丫上叫—夏天,我們經(jīng)常去粘樹上的知了。他捉知了可比我們厲害多了,有兩回我看見他扛著竹竿剛走到梧桐樹下,一樹的知了突然就安靜下來。
跟阿開在一起玩,既省錢,還能聽到一些逸聞趣事,對我是一種懵懵懂懂的文學啟蒙。常在七爐說評書的先生有兩位,一個是柳醒民,另一個是吳寶應。這兩位都是揚州人,風格截然相反,人們常說“柳書一段情,吳書一股勁”。 柳先生擅長說《聊齋》、《西廂》和《再生緣》,故事里多的是才子佳人,啼笑姻緣。他是個沉靜的人,在書臺上噱彈唱演,講究草蛇灰線伏脈千里,下了臺一拱手,轉(zhuǎn)身就走,白天幾乎見不到他。吳寶應好酒也好動,他會講《隋唐》、《水滸》、《包公案》以及《楊家將》,講得最多的是《武松打虎》。很多年以后我還在小說里寫過這個人:“評書里說三碗不過岡,吳寶應是三碗才開講,喝酒是打虎的前奏,虎打得痛不痛快,要看酒喝得痛不痛快。吳寶應眉眼迷迷糊糊的,睡不醒,酒一下肚,醒木一拍,武松的江湖膽、英雄氣立馬全醒過來,活該老虎要倒霉了,那一頓拳腳大開大合,蕩氣回腸……”
這個人在我的童年時代是真實存在的,他常年在外行走江湖,見聞多,三教九流,風水八卦,以及《搜神記》《子不語》之類的志怪小說他都知曉一二,在茶館里講起各種見聞,跟說評書一樣,起承轉(zhuǎn)合,抑揚頓挫,繪聲繪色。他往茶桌上一坐,旁邊圍的都是人。
一天,我去七爐打開水,看見吳寶應正與茶客們擺弄一個茶壺,小小的一把紫砂,荸薺色,形狀也有點兒像個荸薺。吳寶應說這里頭有個典故,跟《長生殿》里的楊貴妃有關(guān),傳說楊貴妃愛吃荔枝,還愛喝南方的馬蹄爽(荸薺的汁水),唐明皇就命宮廷造辦處特制一對荸薺壺,專門盛放馬蹄爽。工匠們發(fā)了愁,哪里去找能燒紫紅器皿的泥料呢?恰巧造辦處總管身邊有個伶俐的小書童,名叫供春,他發(fā)現(xiàn)金沙寺里一個老和尚會做紫色陶器,用的什么泥料老和尚卻秘不外傳。和尚制壺后常在大缸里洗手,這供春心思靈巧,就用缸底沉淀的細泥燒制出了這對荸薺茶壺,成為名滿天下的供春壺。
如今且不說這壺,就是喝茶的杯子也大有來歷—吳寶應又拿起一個精致的小茶盅,遞到大家眼前轉(zhuǎn)了一圈,杯口略有殘缺處,鑲了兩朵銀制的梅花,另有四個字:陌上花開。說這也是唐代的東西,是西湖邊的名伎蘇小小留下來的,相傳蘇小小與宰相之子阮郁一見鐘情,分別之時曾以此杯飲酒餞行,一時傷心將杯子摔破,阮郁為了安慰蘇小小,將杯口用梅花鑲補好,并約定來年陌上花開之日,便是兩人重聚之時。
事情說得有鼻子有眼,茶客們聽得嘖嘖稱奇。吳寶應又說,大凡非常之物混跡于市井,必得有非常之人才能識得,若不是他吳寶應,這兩樣東西至今還埋沒在陳觀年的鋪子里。陳觀年是無錫開古玩鋪子的,跟吳寶應是老熟人。幾個老茶客小心地借這荸薺壺泡了一壺茶,閉目細品,愈發(fā)覺得滋味不同以往,便爭著替吳寶應把茶錢付了。
很長一段時間里,我也一直認為吳寶應是非常之人,身邊隨手一摸就是寶貝,長大之后讀過書,才知道這些故事是吳寶應在信口胡吹,或者說是即興創(chuàng)作,因為供春壺最早造于明代,至于那個杯子上的字句,出自五代時期吳越王錢俶寫給妻子的信“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跟蘇小小扯不上關(guān)系,況且蘇小小也不是唐代人。
這把荸薺壺后來讓阿開摔破了。吳寶應很喜歡逗小啞巴開心,教他做柳笛,從河邊折一根三寸長的柳條,捋掉柳葉,把樹皮從枝條上擰下來,像一個空笛管,末端捏扁,刮薄,含在嘴里,就能吹出清脆的笛音。一根小小的笛管,他能吹出《小放牛》《四季歌》《邊疆的泉水》等一大串曲子。他還教了阿開幾手茶藝功夫,說阿亨續(xù)茶只會“三點頭”,左手掀起壺蓋,右手的銅吊子一抬,點個三下,開水就灌滿茶壺,最多做到滴水不漏,跟揚州茶館的茶藝師比起來,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人家有名的茶藝師傅續(xù)水用長嘴銅壺,續(xù)水猶如蘇秦背劍,又如高山流水,講究一個翩若驚鴻,矯若游龍……吳寶應說得熱鬧,到底應該如何背劍,他用扇子比畫兩下,其中門道也不甚了了。偏偏抵不過阿開的好奇心,悄悄地折了一根柳枝,插在銅吊子上冒充長嘴壺,抽空在茶館里練習了好久。這天,他特地給吳寶應表演了一下,手提銅吊子,一翻身,哐當!擱在桌邊的那把荸薺壺應聲落地,碎成八瓣。
三娘娘連聲地叫哦喲喲不得了,生怕吳寶應發(fā)作。吳寶應倒也不心疼,大方地擺擺手,只讓阿開去街對面的四時春面館,給他叫了一碗三鮮面。
不久吳寶應回了揚州,給我們講故事的主要是張湯罐了。
七爐茶館和包百味醬菜店中間有一個小人書攤子,靠墻放著幾排窄窄的舊木櫥,還有幾把零亂的小竹凳,木櫥里排滿了巴掌大的小人書,花花綠綠的,煞是撩人。小人書也叫連環(huán)畫,可看可租,在攤邊看一分錢一本,租回家看三分錢一本,看書的有大人也有小孩,以孩子居多—這大概就是小人書得名的緣由。小人書會講故事,評書、電影和民間傳說里的故事,書里應有盡有,比方說吳寶應講的《隋唐》《楊家將》都是成套的連環(huán)畫。
擺書攤的老頭就是張湯罐。這老頭七十多了,長得瘦巴巴的,弓著腰,像一條老絲瓜。他總是套一件夾襖(夏天也穿),戴一副發(fā)黃的老花鏡,身上散發(fā)出一股藥罐子的味道。別看他一副病懨懨的樣子,眼睛卻尖得很,哪個看書想混賴(比如兩個家伙看完了手里的書,偷偷交換,這樣看兩本只付一分錢),哪個往懷里揣書,一切小動作都逃不出他的掌握。有一陣子,我、毛豆還有小明眼饞小人書又沒有錢,就想出一個派代表的辦法,輪流湊一兩個鋼镚镚,派一個人去攤子邊看書,看完了再把故事傳達給大家。傳達的故事畢竟沒有原版的好看,毛豆靈機一動,瞅見畫得好看的頁面打算撕下來,拿回來給我們分享,誰知剛動手就被張湯罐逮住,差點兒把耳朵擰掉了。
不過,張湯罐跟阿開的關(guān)系還不錯,他有一個大罐頭瓶,阿開每天給他送兩瓶子免費的茶水。夏天的午后,看書的人少,張湯罐有時也挪步到七爐這邊來坐坐,戴上老花鏡,補破損的小人書,該縫的縫,該粘的粘,缺頁的地方,他裁一張大小相同的紙,拈起細小的毛筆,重新補畫上去。我和阿開好奇地湊上去看,他補的是《十五貫》,這本小人書我看過,是一個古代清官破案的故事,缺的這一頁是蘇州知府況鐘假扮算命先生,在城隍廟測字,智逮真兇婁阿鼠。但見張湯罐隨手勾了幾下,紙上漸漸地有門有墻,有了城隍廟,接著婁阿鼠的嘴臉開始浮現(xiàn)出來,活靈活現(xiàn),跟書里的人物差不多—嘿,想不到這老頭兒還有這么一手!比我們學校里教美術(shù)的章大橋厲害多了,章大橋用炭粉畫的人像,一個個笑起來都是歪嘴巴。
接下來越畫越細,簾幕、案臺上的香燭還有人物衣服上的花紋,要慢慢填充,張湯罐的手開始打顫,他搖搖頭,把筆擱下了。我趁機翻著補好的小人書看,阿開卻拿起筆,學著張湯罐的樣子描書上的圖畫。老頭兒看了沒吭聲,還點了點頭。
這以后,張湯罐時常送幾本小人書給我們看,說先看故事,再看人像和布景,看熟了可以照著描。我美滋滋地看了幾次便宜書,發(fā)現(xiàn)他每回拿來的書都是同一個人畫的,比方說《李自成》、《鄭和下西洋》和《漁島怒潮》,作者是丁世弼,而《翠微亭》和《暴風驟雨》都是施大畏畫的。我用半透明的竹紙蒙在書上,依葫蘆畫瓢,描完一頁先給張湯罐看。老頭兒說不對,畫小人書要定好焦點,先勾出人像,再把紙面劃分為四個區(qū)域,從左到右依次著筆,畫面才有層次,不至于一塌糊涂。
過了大半年,我把書攤上成套的《三國演義》、《儒林外史》和《岳飛傳》都看完了(上海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全套六十本的《三國演義》我尤其喜歡,后來自己攢錢買了一套),故事記得很熟,畫小人書的水平卻沒有多少長進。
相比之下,阿開的進步很快,他是學什么像什么,漸漸地能夠給張湯罐打下手,兩人面對面趴在茶桌上,老頭兒畫張果老,阿開畫旁邊的毛驢,老頭兒畫山,阿開畫山上的亭子。張湯罐很滿意,興頭來了也跟我們講講連環(huán)畫的掌故。他說自己四十多年前曾在上海畫過連環(huán)畫,那還是舊社會,畫小人書都是師傅帶徒弟,而且是流水作業(yè),先由師傅“拗殼子”(畫人物),再由助手“著布景”(配景),學徒“著花頭”(填衣物紋飾),最后是編故事的寫口白,如此周轉(zhuǎn),一幅圖畫就完成了,學徒們就從這周轉(zhuǎn)里學到了本事。
他還說不要小看畫小人書的,行行出狀元,京劇有四大名旦,畫小人書的也有,像趙宏本、陳光鎰、沈曼云、錢笑呆就是畫小人書的四大名旦—錢笑呆有咬筆頭的習慣,畫完半本書,出門嚇人一跳,牙齒全是黑的!這事他親眼見過。他還見過海派美術(shù)名家程十髮,程先生也畫過小人書。他有兩本程十髮畫的《畫皮》和《野豬林》,用油紙包著,輕易不給人看。
這些故事我聽得津津有味,阿開不管,他只顧低頭畫貓,鼻頭上三粒汗珠閃閃發(fā)亮。他喜歡施大畏和賀友直畫的小人書,賀友直筆下的布景經(jīng)常是亂糟糟的,亂得生動而有趣,貓臥在桌子底下會打著哈欠撓癢癢。
張湯罐嘆了一口氣,摸摸阿開的腦袋,可惜了,要不是個啞巴,將來沒準能考上美術(shù)學校,憑一支筆換飯吃。
小學畢業(yè)之后,阿開沒有讀初中,在茶館里記賬,做堂倌。他還是喜歡畫畫,在老虎灶的墻邊畫了一幅張果老騎驢唱道情,褐色的線條加點點滴滴,像是蘸了醬油用刷子抹上去的,細看,人物袍袖飛揚,形象樸拙,毛驢只用重彩點出一頭四蹄,腿腳簡約得像草棍,很像施大畏的風格。
有一年五月,我還吃過七爐茶館做的槐花餅,這種點心的原料采自樹上新鮮的槐花,用糖腌制起來,再以油面做皮,裹上槐花,拍進一個木雕的圓形模具,出爐的槐花餅熱烘烘的,入口甘甜,沁出春的氣息。餅皮上有個閉著一只眼大笑的娃娃頭,格外可愛。
制餅的模具,大概也是阿開刻的,我認得他的手筆。
又過了一些年,我離開了棲鎮(zhèn)。那時,七爐茶館已經(jīng)歇業(yè),街邊的小人書攤也消失了。
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到了2010年,我去錦溪旅游,遇見一個在柳樹下吹笛子的中年人,曲調(diào)是《小放?!?,他吹得很入神,鼻頭上有三粒汗珠,依稀是七爐茶館里的阿開的模樣。
我忍不住上前拍拍他的肩,他放下笛子,問:“有什么事?”
沒事。我抱歉地朝他笑笑,快步走開,忽然覺得眼里有一點兒澀,也許是秋風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