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流水,漫過衣襟,漫過指縫,漫過窗臺上那株蘭花。在時間的長河中泅渡,我尋找著屬于自己的答案。
媽媽是一個很不會養(yǎng)花的人,窗臺上的花總是時不時地被更換掉,基本沒有哪一株能挨過一年——除了那株蘭花。有時候我覺得這株蘭花一點兒都不“蘭花”,不矜持也不典雅,每次開花的時候都生機勃勃地開著好幾簇,看起來熱鬧又豐盈,根本不像什么“君子”。這株蘭花開了好幾年,我也疑惑了好幾年——媽媽明明不會養(yǎng)花,為什么單單這株蘭花開得這樣好呢?每次我問起媽媽,她總是輕描淡寫地回答道:“可能因為這花是從鄉(xiāng)下帶過來的吧?!?/p>
鄉(xiāng)下的花就更健康更強壯嗎?我始終想不明白這個問題。直到那天,媽媽帶著我回到了鄉(xiāng)下,回到了姥姥住的地方。姥姥愛養(yǎng)花,也會養(yǎng)花。隨著車子越來越靠近那座鄉(xiāng)下的屋子,記憶的碎片也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九月末的下午,陽光溫熱,風徐徐拂過耳畔,田間翻涌起的陣陣麥浪將云彩打濕,暈染出黃昏的顏色。姥姥帶著我,在傍晚的涼風里走進花圃。臨近夜色,院子里萬物寂靜,花圃里卻異常熱鬧,陣陣花香像是要把月色也染上香氣。姥姥彎著腰侍弄那些花兒,她的背影在月色里似乎也染上了淡淡的清香。我跟在姥姥身后,煞有介事地拿著小鋤頭,蹲在花圃前,聽姥姥的指令行動:先給泥土疏松疏松“筋骨”,再挖個小坑撒些種子,最后把坑填平后再澆上少許水,給種子潤潤土……月色下,新鮮的泥土散發(fā)著清香,我回頭望向姥姥:“它們能不能明天就開花?”姥姥輕輕點了點我的鼻子,笑了:“傻囡囡,哪兒能那么快。”
晚風輕柔,吹動姥姥鬢角的烏發(fā),時間在那一刻靜止。但我未曾想到的是,片刻的靜止之后,時間仿佛按下了加速鍵,沒能等到花開,我便要離開鄉(xiāng)下,離開姥姥去鎮(zhèn)上讀書了。學業(yè)的繁忙迫使我與姥姥的聯(lián)系越來越少,思念也在無數(shù)個不能相見的日子里生根發(fā)芽。
如今,再回到這里,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姥姥的藤椅已經(jīng)落滿了灰,只是那片久久無人打理的花圃以及花兒還在頑強地伴著雜草野蠻生長。媽媽在收拾好東西之后,走進了花圃。媽媽還是不怎么會打理花的樣子,只是拔去了一些瘋長的野草,可是在暮色里,那個身影又似乎與記憶中染著花香和月光的姥姥的背影如出一轍。那一刻,我似乎窺見了時間在上演一幕溫情又殘酷的輪回,又似乎頓悟了媽媽曾回答過我的那句話——或許那株蘭花長得好,并不是因為它來自鄉(xiāng)下的花圃,而是因為它來自姥姥的花圃。愛和時間都是堪稱玄妙的東西,而前者往往要在后者的滌蕩中愈見清晰。
時間是可丈量的路,同時又是不可丈量的腳步。我仿佛是在某一個時刻,洞察了存在于我們祖孫三代間關(guān)于愛和傳承的秘密,又好像是走了很多步才抵達了這個答案。在朦朧的月色里,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夏夜,回到那片染著花香的月色中。
‖江蘇省蘇州高新區(qū)實驗初級中學
‖指導教師:陳思瑤
[吉吉工作室]
文章就像一部電影,畫面感極強,前后兩個故事則如兩個長鏡頭,人物角色的變換,亦在時空的流轉(zhuǎn)下顯得尤為動人。第一個畫面是作者插入的童年回憶。姥姥是養(yǎng)花的高手,花圃里的各色花兒都開得熱熱鬧鬧、潑潑灑灑。小小的“我”跟在姥姥后面,學著侍弄花兒,一幅歲月靜好的畫面定格在“我”的心中。第二個鏡頭則是當下,當時間以倍速流逝,和“我”一起再次走進花圃的人竟變成了媽媽。此刻的她,像極了回憶中在月光下照顧花兒的姥姥。當兩代人的背影漸漸重疊,當時間匆匆流過,當故人不再花兒依舊頑強盛開,此刻,“我”終于明白了媽媽的那句話——曾經(jīng),“我”問媽媽為什么家里的花只有那株蘭花開得這樣好,媽媽說可能因為這花它是從鄉(xiāng)下帶過來的吧?,F(xiàn)在看來,那株蘭花長得好,并不是因為它來自鄉(xiāng)下的花圃,而是因為它來自姥姥的花圃。
人生代代無窮已。在時間的流逝中,我們注定會和親人漸漸分離,然而,殘忍之余,我們要永遠記?。簮劭梢源┰綍r空,回憶亦可保存至永不過期。
【適用文題】溫暖的記憶;盛開在記憶里的花兒;我和你……
(高明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