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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游(短篇小說)

2024-12-03 00:00:00王晚
作品 2024年11期

八月十五那天,馬育紅又跟劉拴吵架了,吵架的事兒倒不是啥大事,但是吵架的話很傷人。

劉拴罵馬育紅,早知道你生不了兒子,我就不娶你了。

馬育紅回嘴說,早知道跟你過得生這么多孩子,我一天也不跟你過。

劉拴聽這就惱了,他說,那別過了。

馬育紅說,不過就不過。

馬育紅哭著走了。她走到娘家,她娘正在包包子,她爹正在燒鍋。他爹看她飯點(diǎn)來很不高興,他沒好氣地說,咋這個(gè)時(shí)候來了?

馬育紅哭著說,我不愿意跟他過了。

她爹說,那你咋不下午來,偏巧這個(gè)時(shí)候來?

馬育紅聽她爹這樣說話很生氣,她娘也生氣,她娘說,你咋這么多廢話吔?

她娘說完也不包包子了,坐到馬育紅身邊問她,這一次又是因?yàn)樯叮?/p>

馬育紅就把前因后果說了一遍,她娘聽完了以后,說,他要是想再生,就生個(gè)唄,等你們老了能倒騰著班照顧你們。

馬育紅聽她娘這樣說,也心里煩,她說,我不管,打死我也不生孩子了,我下午就去做結(jié)扎去。

馬育紅氣呼呼地說完后,就要站起身走,她娘硬把她留下,吃了幾個(gè)包子。她爹看著越來越少的包子,臉色一點(diǎn)點(diǎn)陰沉下去,她爹說,你哥哥、你侄子還沒吃嘞。她爹一字一頓,甕聲甕氣地說著話,同時(shí)把嘴里的食物嚼得“咯吱”“咯吱”響。馬育紅本來還沒吃飽,還想再吃一個(gè),她看她爹不高興,就沒好意思吃。

她娘給她往手里揣包子她都不吃,她跟她娘說,我上醫(yī)院里嘞。

她娘問她,你干啥?

她說,我結(jié)扎去。

她娘說,那你跟劉拴商量好,別到時(shí)候他再鬧亂子。

她說,那你別管了。

她娘說,你要是去醫(yī)院,那我得跟著你,不能讓你做這個(gè)手術(shù)。

馬育紅沒有辦法,只得回自己家里。

到家時(shí),他看見馬育紅她娘也沒打招呼,只是問馬育紅,你大晌午干啥去了?孩子餓得嗷嗷叫。

馬育紅也不搭理他,自己進(jìn)了屋里。

他們的孩子看他們在鬧別扭,就識(shí)趣地上外面玩了。

她們仨蹲在大門外面和泥巴玩,但是她們想做饃饃,老大劉美麗說,咱得找個(gè)蓋才行,那樣蒸出來的饃饃圓。

老二劉迪只是埋著頭玩手上的泥巴也不說話,老三劉元說,我反正不去偷,上次我偷篦子玩,就被揍了,我不去。

老大看她倆沒啥動(dòng)靜,就說,那我去吧。

老大偷偷溜到屋里,把一瓶避孕藥拿出來,并將里面剩下的最后一粒藥扔到墻根兒底下。劉迪看到劉美麗拿著新瓶子過來,就說,你不怕咱媽打你啊。

劉美麗說,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不了吧,先玩再說,實(shí)在不行,我再洗干凈給她拿回去。

她們仨蹲在那里玩了半大晌,最后她們實(shí)在是玩膩歪了,劉迪說,你去找那個(gè)藥片吧,天黑了就不好找了。

劉美麗就去找藥片,可奇怪的是,咋也找不著,仨人急得不行,老三帶著哭腔說,咱媽發(fā)現(xiàn)了就毀了。

劉美麗強(qiáng)裝鎮(zhèn)定地說,沒事兒,我有辦法,咱可以換成別的藥。

仨人就去抽屜里翻騰,找了半天,終于找出來一瓶維生素,看起來藥片長得都差不多,劉美麗就把維生素放到了避孕藥的瓶子里。

盡管藥放回去了,仨人還是害怕,晚上也不敢說看電視了,吃了飯就跑她們自己的屋里去睡覺。

屋里就剩下劉拴跟馬育紅的時(shí)候,倆人也沒啥聊的,倆人就看電視,電視上老是有親嘴兒的鏡頭,劉拴就說,真沒意思,睡吧。

劉拴把電視關(guān)了,馬育紅就出去解手,晚上的月亮很亮,她站在院子里看了半天。劉拴也出來尿泡,他也抬頭看了看月亮。月亮被一個(gè)光圈圈著,他說,明天估計(jì)要刮大風(fēng)。

馬育紅沒有搭理她,她去解了手,然后手也沒洗就上床睡覺。

在床上,她背對著劉拴,劉拴就往她身上蹭,馬育紅有點(diǎn)煩得慌,她說,你干啥?

劉拴說,大晚上我還能干啥?

馬育紅就說,我起來喝口水去。

馬育紅去堂屋里給自己倒了一碗水,然后偷偷拿起來一粒避孕藥吃。她吃藥時(shí)差點(diǎn)被劉拴看見,劉拴說,你也給我倒一碗水。

馬育紅就給劉拴倒了一碗水,倆人喝了水一塊去睡了。

第二天,劉拴早早起來去看豬,馬育紅也起來給仨孩子做了飯。送她們上了學(xué)后,她就在街上晃蕩,晃著晃著,就晃到了醫(yī)院門口。本來她不打算進(jìn)去的,她就想在那里站站,誰知道她同學(xué)李九菊老遠(yuǎn)就跟她打招呼,她同學(xué)問她,你干啥嘞?

她說,沒事,你嘞?

李九菊說,我身上不大得勁兒,你跟我看看唄。

她說,那也中。

倆人就進(jìn)了醫(yī)院,馬育紅問李九菊,你看啥?。?/p>

李九菊說,我老是肚子疼,想看看。

她們走到婦科診室里,那個(gè)婦科大夫是她們的小學(xué)同學(xué),叫趙唯唯,她們一看到是趙唯唯就有點(diǎn)不好意思,馬育紅說,你咋在這里?

趙唯唯也挺意外的,他說,恁倆來干啥了?

李九菊就說,我肚子不大得勁兒,你給我看看吧。

趙唯唯倒有點(diǎn)不好意思了,他說,我給你叫俺那個(gè)同事過來吧。

李九菊就哈哈笑了起來,本來趙唯唯還沒這么臉紅,她一笑,趙唯唯的臉紅透了,他手足無措地說,我去找她去哈,恁倆等會(huì)兒。

趙唯唯就出去找她同事去。他這一去就是老半天,李九菊跟馬育紅在那里坐著挺無聊的,李九菊就掏出手機(jī)玩,馬育紅也想玩手機(jī),可她忘了帶了,就坐在那里翻一本婦科專業(yè)書,她就翻到書上寫著吃避孕藥對身體的影響。就在馬育紅專心看書時(shí),趙唯唯的同事就進(jìn)來了。趙唯唯的同事是個(gè)女的,她一進(jìn)來就問她們,你們誰看?。?/p>

李九菊就說,是我。

女大夫就問她,你咋了?

李九菊就把自己的情況說了一遍,女大夫跟李九菊說,你去做個(gè)B超檢查一下吧。女大夫給李九菊開了單子,單子開好了以后,馬育紅就跟李九菊去做B超??墒抢罹啪諞]有尿,馬育紅就陪著李九菊去超市買了兩瓶水,李九菊一口氣把水喝完后,一時(shí)半會(huì)兒還是沒尿,李九菊說,咱倆去找趙唯唯吧,在外面也沒個(gè)坐的地方。

馬育紅就說,中。

倆人走到趙唯唯的診室,趙唯唯的同事不在,只有趙唯唯在,趙唯唯說,我以為恁倆走了。

李九菊說,等著做B超嘞。

趙唯唯說,我以為恁倆走了。

趙唯唯給自己點(diǎn)了一根煙,問李九菊,你幾個(gè)孩子了?

李九菊說,仨孩子了,天天鬧騰得不行。

趙唯唯說,孩子多點(diǎn)也不孬。

趙唯唯又問馬育紅,你嘞?

馬育紅說,也是仨了,俺老公還想再要個(gè)嘞。

趙唯唯抽了一口煙,又長長地吐出來,說,我倒是不想要,就是俺娘想要,天天催。

馬育紅想問問吃避孕藥好不好的事兒,想了想也不好意思說,就跟趙唯唯說,你那本書借給我看看唄。

趙唯唯掃了一眼桌上的專業(yè)書說,你看它干啥?

馬育紅說,我就是看看。

趙唯唯說,你拿走吧,我也用不上,不用還了。

馬育紅就拿走了那本書,拿走她也沒空看,主要是家里事兒太多,不光要喂豬,還得下地干活,不光要下地干活,還要給孩子做飯。那天,她跟李九菊看病回去晚了,劉拴就嘟嘟囔囔嫌她回去太晚了,馬育紅也不愿意說啥,她把書丟到一邊就去做飯。正在邊上玩的劉元看到一本書,就拿起來疊紙牌。等馬育紅發(fā)現(xiàn)了,書都被她撕得剩下一半了,馬育紅上去就給了劉元一巴掌,劉元很大聲地哭了起來。劉拴聽見就煩了,他說,做個(gè)飯都不安生,不知道要你啥用。

馬育紅還是不大想說話,她做好飯,端上桌以后,就拿著撕了一半的書上屋里看了。她原想翻開之前想看的那部分,誰知道剛好被撕了,她就把書扔到了桌子上,躺下就睡了。

下午三點(diǎn)多鐘的時(shí)候,她醒了過來,家里靜悄悄的,她走到飯桌跟前吃了一個(gè)涼饃饃,又把溫在爐子上的粥喝了。她正吸溜著喝粥的時(shí)候,張麗麗來找她玩,張麗麗說,你咋才吃飯吔?

馬育紅說,不餓。

張麗麗說,你去莘縣面筋廠干活去不?

馬育紅說,干啥活?

張麗麗說,就是和面,串面筋。

馬育紅說,給多少錢?

張麗麗說,計(jì)件,一個(gè)月咋不也得賺個(gè)幾千塊錢啊。去唄,咱倆做個(gè)伴。

馬育紅說,我問問劉拴叫我去不。

張麗麗說,奶奶的啦,這點(diǎn)兒家你還當(dāng)不了啊。

馬育紅說,能當(dāng)是能當(dāng),我得跟他說一聲。

張麗麗說,看看唄。

張麗麗跟馬育紅東拉西扯,拉了一下午的呱才走。

等傍黑劉拴回家了,馬育紅就跟劉拴說,我在莘縣找了個(gè)活,一個(gè)月能賺好幾千。

劉拴說,那咋要孩子?。控砗⒆诱k?

馬育紅說,我一個(gè)星期能回來一次,仨孩子讓她奶奶給看著吧。

實(shí)際上,那是馬育紅編的瞎話,她也不知道多久讓回來一次。

劉拴聽見她這樣說,覺得也中,就答應(yīng)了她。

馬育紅收拾好東西第二天就走了。本來她以為自己能從觀城跑到莘縣,再從莘縣跑到大城市里,誰知道,她在那里沒待倆月,突然老是干噦,她這才知道壞事兒了,搭了車就回家。一到家,她就問劉拴,是不是你把我避孕藥給換了?

劉拴被她問蒙了,他說,你吃避孕藥了?

馬育紅看劉拴的表情知道他不是裝的,她就知道肯定是那仨孩子干的了,她想去問那仨孩子的時(shí)候,那仨孩子早跑沒影了。

馬育紅說,我可能懷孕了。

劉拴聽見了挺高興,他說,你查了?

馬育紅說,不查我也知道。

劉拴說,那你別上莘縣了,待家養(yǎng)胎吧。

馬育紅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她說,我不想要孩子了。

劉拴說,我給你買只老母雞去,養(yǎng)養(yǎng)。

馬育紅悶悶不樂地坐在那里給她娘打電話。

她娘問她,你有事???

她說,我想流產(chǎn)。

她娘說,要是懷了就生下來吧,流產(chǎn)忒造孽。

她說,我不想要。

她娘說,我以前就是因?yàn)榱髁艘粋€(gè)孩子,現(xiàn)在才這么慘,你聽我的,妮兒,別流產(chǎn),流產(chǎn)忒造孽了。

她說,掛了吧。

她掛了電話,給李九菊打電話,但是沒打通,她就坐在那里東想西想,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咋著能把事兒辦成了。

仨孩子回家看到她媽,很高興,劉方?jīng)]看出來發(fā)生了啥,她走到她媽跟前問她媽,媽,你是不是要生弟弟了?

馬育紅說,不生。

站在邊上的劉美麗看起來有點(diǎn)害怕,她低著頭說,媽,那個(gè)藥是我換的,不是她倆的事兒。

馬育紅說,我知道,這都是命。

仨孩子不知道命是咋回事兒,她們不敢再多說一句話了,馬育紅看仨孩子那樣子,有點(diǎn)不忍心,就說,我?guī)Я艘话阕?,在包里,快去吃吧?/p>

仨孩子就去翻包里,包里有果凍,還有小餅干,仨人一人一包吃了起來。等劉拴帶著雞回來時(shí),仨孩子吃零嘴都吃飽了。盡管她們吃飽了還是想吃肉,她們都好幾天不吃肉了。

劉拴剛把肉端到桌子上,仨孩子就吃了一半了,劉拴就罵,狗日的,給恁媽丟下點(diǎn)兒。

馬育紅就說,她們想吃就吃唄。

劉拴說,那不中,那是給咱兒子吃的。

馬育紅聽他這樣說就心里很不高興,她說,我不吃他咋吃?

劉拴連忙說,是,是,是。

劉拴給馬育紅拿了半只燒雞吃,等吃飽了東西,馬育紅就很困,她一倒下就睡著了。

劉拴因?yàn)樗X以前喝了太多的啤酒,老是想起來尿尿。他起床尿尿的時(shí)候,看到馬育紅也起來,她不往廁所里去,也不往孩子睡覺的屋里去,卻往大門口去,劉拴在她后面問她,你干啥???

馬育紅也不搭理他,開了門就往外面走。劉拴因?yàn)檫€醉著,搞不清晚上是幾點(diǎn),也懶得琢磨她干啥去了,他就當(dāng)著她是去鎖大門了,也沒管她,直接睡覺去了。

那天,看見馬育紅出來的還有二粗腰。二粗腰是個(gè)嗜賭如命的人,經(jīng)常和他的酒友喝酒喝到二半夜,有時(shí)候二豁子會(huì)送他回家,有時(shí)候他自己回來,但他看見馬育紅的那天,二豁子沒有送他。二粗腰老遠(yuǎn)就看見一個(gè)人朝他這邊過來,在月光下,她的身影那么清晰,嚇得他的酒一下子醒了。二粗腰趕緊躲了起來,他不躲還不要緊,一躲馬育紅追得更急了,她不光急還喊,二叔,你說這個(gè)點(diǎn)醫(yī)院開門不?

二粗腰一聽是馬育紅,才不害怕了,他說,你嚇?biāo)牢伊?,大半夜你瞎跑啥?/p>

馬育紅就把自己想流產(chǎn),劉拴不同意這事兒說給了二粗腰,二粗腰勸她,懷個(gè)孩子不容易,你要不生了吧。

馬育紅說,你不知道,生孩子我這輩子都完了。

二粗腰說,為啥?

馬育紅說,那我更哪也去不了了。

二粗腰說,那你現(xiàn)在不也是哪也去不成啊。

馬育紅說,反正我不想要,你就說晚上醫(yī)院開門不?

二粗腰說,不開吧,人家大夫不睡覺啊。

馬育紅一下子泄氣了,她說那咋辦?

二粗腰說,咋辦,回去睡覺吧,時(shí)候也不早了。

馬育紅就跟在后面往回走。

第二天劉拴醒來,看到馬育紅在睡就悄悄出去干活了。

劉拴家離二粗腰家很近,而且上街必須從他家門前過,剛好他從他家門前過時(shí)碰到了二粗腰,二粗腰拉住他說,你那個(gè)孩子不想要了?

劉拴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說,誰說的呀?

二粗腰就把他半夜碰到馬育紅的事兒,原原本本地跟劉拴講了一遍。劉拴知道他是個(gè)酒鬼,也不大相信他的話,他說,不可能,俺媳婦昨天就睡在我跟前。

二粗腰看他不信,就急了,他說,我這人從來不撒謊,你愛信不信吧,反正又不是我流產(chǎn)。

劉拴看二粗腰急了,就心里犯嘀咕了,但他還是有點(diǎn)不信,他說,她要是不想要就跟我說了,憑啥跟你說?

他說這話時(shí),二豁子正好過來,看他倆在爭執(zhí),就問他倆爭啥。二粗腰就把怎么碰見馬育紅,碰見馬育紅倆人說了啥,他又咋著跟劉拴說的,劉拴又咋著不信的又跟二豁子講了一遍。二豁子跟劉拴說,昨天二粗腰確實(shí)上俺家喝酒了,沒準(zhǔn)兒是真的。

二粗腰聽二豁子說話的口氣還是有點(diǎn)不信他,他就罵二豁子,咋連你也不信我的話?

二豁子有點(diǎn)委屈了,他說,我又沒跟你在一堆。

二粗腰說,你這個(gè)朋友真白交了。

二豁子更委屈了,他說,我那不是給你做證了。

二粗腰氣呼呼地往家里走了,留下二豁子跟劉拴面面相覷。二豁子說,我知道他這個(gè)人,從來不扒瞎話,你信他的話吧,再說,信了也沒啥壞處。

劉拴想了一下,也是這么個(gè)理兒,就把車子掉個(gè)頭,往自己家走。

他走到家就問馬育紅昨天晚上的事兒,馬育紅不知道他在說啥,就說,我天黑了不睡覺,會(huì)出去啊?

劉拴知道馬育紅是個(gè)膽小的人,不可能天黑出去,更不可能一個(gè)人出去,這個(gè)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知道馬育紅是不是真的想流產(chǎn),這個(gè)問題把馬育紅給問住了,馬育紅自己也拿不準(zhǔn)主意,就說,我可沒說。

馬育紅這話說了等于沒說,給了他回答等于沒有,劉拴被她這話弄得稀里糊涂的,他說,人家都碰見你了。

馬育紅說,我反正沒有碰見他。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時(shí),二粗腰來他家了。二粗腰跟馬育紅說,你昨天跟我說的話,你忘了?

馬育紅茫然地看著二粗腰說,我啥時(shí)候碰見你啦?

二粗腰見馬育紅這樣說,急了,他說,你這都沒意思了。

馬育紅也急了,她說,我就是沒碰見你啊,你是不是看錯(cuò)人了?

二粗腰說,咱倆還坐那里聊天嘞,月亮那么大,我不光看清了你,我還看清我自己,我就連你臉上的痦子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劉拴看馬育紅不像是裝的,就跟二粗腰說,行行行,我相信你說的話是真的,行了不?但是劉拴的語氣跟表情根本不像是相信他的樣子,二粗腰說,我昨天喝的又不多,我可以對天發(fā)誓。

劉拴覺得沒意思了,就說,行,我信了。

可是,劉拴的表情還是不像是相信他,他就擺擺手,說,算了,算了,我跟你掰扯這干啥,真沒勁!二粗腰說完就走了。

馬育紅看二粗腰走了,就說,真是稀罕。

劉拴跟馬育紅說,我干活去了。

劉拴走了以后,馬育紅還是在琢磨這件事,琢磨了一整天也沒琢磨明白。當(dāng)然沒琢磨明白的還有二粗腰,他晚上又找二豁子喝酒。二豁子看他不大高興,就說,別想這么多了,要不這樣吧,你以后回去我送你吧。

二粗腰知道他還是不相信自己,就說,誰稀罕你啊。

二豁子知道二粗腰這是生氣了,就沒再說啥,只是跟二粗腰悶著頭喝酒。等酒喝得差不多,倆人也醉得可以了,二豁子就跟著二粗腰一起往外走。起先二粗腰不愿意二豁子跟著,可架不住二豁子跟在他后面,黏黏糊糊的,他也懶得管他了,任由二豁子跟著。倆人一前一后往家走時(shí),走在前面的二粗腰又看見了一個(gè)人,那個(gè)人跟他前一天看到的馬育紅的身形有點(diǎn)像,他這次倒不害怕了,停下來跟二豁子說,你看前面。

二豁子順著二粗腰指的方向看,看到了一個(gè)個(gè)子不高的人正往他們這邊過來,他倒也不害怕,畢竟那個(gè)人看起來沒他高,就是比他高他也不怕,畢竟那個(gè)人是一個(gè)人,而他們有兩個(gè)。二豁子問二粗腰,那是誰???

二粗腰說,我看著像馬育紅。

二豁子說,應(yīng)該是唄。

二粗腰跟二豁子等著馬育紅過來,馬育紅經(jīng)過他們的時(shí)候,沒跟他們打招呼,二粗腰跟二豁子就跟了上去,二豁子說,育紅你干啥去?

馬育紅說,我上俺娘家。

二粗腰也問,大晚上回娘家???

馬育紅說,我有急事兒。

二粗腰問,啥事兒?

馬育紅說,跟你說不著。

二粗腰說,你是因?yàn)榘滋斓氖聝?,生我的氣吧?/p>

馬育紅就不搭理他們了,繼續(xù)走自己的路。

他們跟著馬育紅走了一路,也沒問出來個(gè)啥,等走到馬育紅的娘家時(shí),已經(jīng)是月上柳梢頭了。二豁子他們幫著喊開了她娘的門,她娘開門一看是他們仨,有點(diǎn)緊張,不知道發(fā)生了啥,她娘張口結(jié)舌地問,咋……咋了,這是?

馬育紅說,我有事兒。

二豁子跟二粗腰聽她這樣說,也不好意思再等下去了,就回去了。

馬育紅進(jìn)了院里,就問她娘,娘,借給我1000塊錢唄?

她娘說,咋了?

馬育紅就撒了謊,孩子病了。

她娘說,那你等著,我給你拿。

她娘給她拿了錢,她就回去了。

她走到半道時(shí),二粗腰跟二豁子在那里等著,二粗腰問她,咱仨一塊回去吧?

馬育紅也沒說啥,二豁子就套她話說,你是要流產(chǎn)吧?

馬育紅說,不是。

說完馬育紅還是不說話,無論他倆咋問,馬育紅就是不說。

等第二天,二豁子一大早就去二粗腰家門口,等劉拴從他門前經(jīng)過。他們等了好半天才出來,二豁子看劉拴過來,就抱怨說,你咋才出來?

劉拴看他們等他,有點(diǎn)稀罕,他說,干啥?

二粗腰說,俺倆半夜又碰見你媳婦了。

劉拴說,不可能,她就在我旁邊睡覺嘞。

二豁子說,我可以給他做證,昨天你媳婦去她娘家了,不知道干啥去了。

劉拴覺得這也不是啥大事兒,就說,去娘家就去娘家唄。

劉拴說完就要走,二粗腰就拉住了他說,萬一她又計(jì)劃著流產(chǎn)嘞,你不怕絕戶啊。

劉拴聽他這樣說,就有點(diǎn)猶豫了,他說,不可能,她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

二粗腰說,又沒查是男的女的,萬一她知道是男的女的嘞?

劉拴說,要是女的流了也中。

二粗腰說,還是查查去吧。

劉拴想了一下,也對,就又回去了。

劉拴回去以后,沒先說馬育紅半夜去她娘家的事兒,他先說的是做彩超的事兒,馬育紅說,查啥呀,我又不是沒懷過。

劉拴說,我想查查是男的女的。

馬育紅說,查也沒用,人家不讓說。

劉拴說,試試唄。

劉拴強(qiáng)拉著馬育紅上了醫(yī)院。他磨人家大夫磨了一天,人家也沒說是男孩女孩,眼瞅著天快黑了,倆人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劉拴看起來非常不安,也很憔悴,馬育紅問他咋,他也不說。等夜里了,他也不睡,馬育紅看他不睡,就自己先睡了。她還沒睡一個(gè)鐘頭,突然坐了起來,這嚇了劉拴一大跳,劉拴問她,你咋了?她也不搭理她,她穿好衣裳,提著自己禿嚕皮的提包就往外走,劉拴問她,你干啥去?她還是不說,提著包就往外走,劉拴趕緊跟上。

一路上他也不再敢跟馬育紅說話了,他知道她這是夢游了。他看到馬育紅把車子抬到門外面,門也沒鎖,推起來車子就走了。因?yàn)樗麄兗揖鸵惠v車子,所以劉拴就只能緊跟在后面,等他們走到胡同口的時(shí)候,馬育紅騎上車子就要走,劉拴見狀趕緊拉住了車子。

馬育紅就拼命拽著車子,最后實(shí)在拽不動(dòng),她就撇下了車子跑了,劉拴緊跟也沒跟上,再說天也忒黑了,就算跟上也看不見。那晚,劉拴每條路都找了,甚至馬育紅的娘家都去了,就是沒有找到馬育紅,最后車子也沒了電,也實(shí)在是找不到馬育紅,他只好推著車子回家去。

誰知道,在胡同口,他們倆碰頭了,劉拴不光碰見了馬育紅,還碰見了二豁子跟二粗腰,二粗腰說,她半夜去找車去醫(yī)院了。

劉拴氣惱地說,她是夢游了。

二豁子覺得稀罕,他說,真稀罕,夢游啥事兒也不耽擱。

劉拴不愿意搭理他了,拉著馬育紅就往家里走。

馬育紅進(jìn)到家,倒頭就睡。

劉拴看到馬育紅躺在床上就很生氣,他拽起馬育紅,很生氣地問她,你是真夢游還是假夢游?

馬育紅本來睡得好好的,被他突然拽起來,很生氣,她說,你神經(jīng)了吧,拉我干啥?

劉拴就把她半夜出去的事兒跟馬育紅說了,劉拴還問她,你干啥去了?

馬育紅說,我睡覺啊。

劉拴不相信,他說,你誆我的吧。

馬育紅說,你愿意咋想咋想吧。

劉拴問她,你是想流產(chǎn)?

這話真把馬育紅問住了,她心里想是想,其實(shí)也不敢,不是害怕劉拴,而是怕這個(gè)孩子,當(dāng)然也不是怕這個(gè)孩子,她怕的是孩子背后的事兒。她是個(gè)怕麻煩的人,怕麻煩的人都怕事兒,不光怕好事兒,也怕壞事兒。馬育紅覺得自己不能跟劉拴說清楚,也怕他聽不清楚,就說了一句,我沒想。

劉拴說,真的?

馬育紅說,真的。

劉拴知道馬育紅不撒謊,就說,那我信你了。

劉拴說完就去躺著,他躺下沒一分鐘又坐了起來,說,我覺得你沒準(zhǔn)兒是遇見啥了。

馬育紅說,誰知道欸。

劉拴說,下午找恁二哥看看吧。

馬育紅說,人家怪忙的,別麻煩人家了,我可能是夢游了,從小就有這個(gè)毛病,一有事兒就愛二半夜跑。我記得小時(shí)候,俺爹叫我放豬,豬到家了,我還沒到,等我到了,發(fā)現(xiàn)少了一只豬。我那會(huì)兒才七八歲,挺害怕,就躲在草垛里睡了,誰知道第二天醒來沒在草垛里,第三天跑得更遠(yuǎn),俺爹害怕了,就跟我說,妮兒,豬丟了沒事兒,人丟了就是事兒了。我自他說了那話才不跑。

劉拴說,噢。

劉拴躺下以后,沒幾分鐘又坐起來,他問馬育紅,你是不是已經(jīng)把孩子流了?

馬育紅被問愣了,她說,你看我得空去不?

劉拴不知道她這是肯定回答,還是否定回答,他在床上躺了一天也睡不著,翻來覆去琢磨馬育紅的話。等傍黑,實(shí)在想不出來,他又問了一遍,你是不是把孩子流了?

馬育紅有點(diǎn)不耐煩,她說,你咋還沒完了,你啥時(shí)候見我流產(chǎn)了?

劉拴還是不確定她算不算正面回答,就直接問她,你就說有沒有吧?

馬育紅說,我沒有。

劉拴聽到她回答,心里放心了半天,過了半天他又有點(diǎn)不放心,決定孩子生以前他啥也不干了,單管盯著馬育紅。

可奇怪的是,就算劉拴天天盯著她,她還是能趁著劉拴走神的間隙溜出去,且越溜越遠(yuǎn)。那段時(shí)間,十里八鄉(xiāng)很多沒見過夢游的人,好奇人咋夢游的,就半夜也起來看馬育紅夢游。起先看馬育紅的沒幾個(gè)人,后來逐漸增多,甚至比白天街上的人還多。他們光晚上在馬育紅家也就算了,黑了天也在她家,搞得馬育紅很煩,搞得她們?nèi)乙埠軣?/p>

終于,馬育紅在一個(gè)天很黑的晚上溜走了,沒一個(gè)人看見她上哪了,他們白天討論,夜里討論,都得不出統(tǒng)一的結(jié)論,只有馬育紅那個(gè)能看事兒的二哥說,別管她上哪,早晚都得回來。這話大家都信,唯獨(dú)劉拴不信,他認(rèn)為他還沒跟馬育紅說那句重要的話,她肯定不會(huì)回來,當(dāng)然,也不排除她會(huì)為了那句話再回來一次。

人們?nèi)諒?fù)一日等著馬育紅回來,特別是馬育紅的孩子,從小學(xué)等到了初中,又從初中等到了高中,再到大學(xué),結(jié)婚生孩子,她娘都沒回來。

劉美麗有一天做夢,哭著跟她媽說,你都不想見見你外孫啊,這么多年不回來,就算不想見見你外孫,那你都不想見見我啊,俺妹妹孩子也都這么大了,你就是不回來,你說你在哪兒,俺仨找你去。夢里,馬育紅也沒說一句話,她看起來挺歉疚的樣子,劉美麗就逼著她,讓她回來,馬育紅就說,那也中,等兩三天吧。

劉美麗哭著醒來,把這件事告訴了她老公,她老公又跟他妹妹說了,他妹妹說,她天天做這夢,啥時(shí)候成真過。

劉美麗其實(shí)這樣認(rèn)為,就沒把這件事當(dāng)真。

可誰知道,過了兩三天,馬育紅居然真的回來了。

村里人都好奇去看馬育紅,大家都說,馬育紅也不顯老,還是年輕時(shí)候的模樣。劉美麗她仨也吃驚,她們先是一驚,后是抱著她們媽哭。娘四個(gè)哭了半晌,才想起來她媽吃沒吃飯的事兒,馬育紅告訴她們自己不餓,也不想吃,就坐坐挺好的。

她們坐下時(shí),劉拴也剛好回家,其實(shí)不是剛好回家,是他不好意思見馬育紅,再說,都過去那么多年了,也沒啥感情,不知道說啥好了。劉拴扭扭捏捏地走到馬育紅跟前問,你想吃啥?我叫孩子給你買。

馬育紅說,不用這么客氣,坐坐說說話就不孬。

劉拴聽馬育紅說這,就不知道說啥好了,馬育紅倒是挺無所謂的架勢,她問劉拴,你又找了個(gè)不?

劉拴說,找啥吔,帶著仨孩子誰嫁給我?

馬育紅心里覺得有點(diǎn)愧疚了,她說,那你該找個(gè)。

劉拴說,你這不來了。

馬育紅知道他說的話啥意思,她不知道咋接,就沉默著。

劉元看氛圍這么尷尬,就說,俺媽來了肯定不走了。

馬育紅聽她這么說只是附和著微笑。

村里的人見馬育紅她們一家也到了吃飯時(shí)間,都散了去。

家里就留下了她們一家子,馬育紅在那樣的氛圍里感覺不自在,特別是劉美麗的小孩看她時(shí),她都不知道該不該逗逗他,劉美麗讓小孩喊姥姥,馬育紅被這個(gè)從來沒被喊過的稱呼搞得手足無措,她說,別叫,別叫。她這么說時(shí),劉美麗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她連忙補(bǔ)充說,都把人叫老了。

在飯桌上吃飯時(shí),馬育紅也是不自在,因?yàn)樨砗⒆永鲜墙o她夾菜,她又不好意思不吃,吃了又難受。光這也就算了,最讓她難受的是,她得天天跟劉拴在一起,在一起也就算了,關(guān)鍵是他們還沒話說。倆人天天待在一起還沒話說,光沒話說也就算了,最關(guān)鍵的是沒想說的話,他倆要不認(rèn)識(shí)不說話也就罷了,關(guān)鍵是他們還認(rèn)識(shí),還做過夫妻。

馬育紅思來想去想跟劉拴說,又怕劉拴不同意,就沒敢說,只好把話憋在肚子里。別人把話憋在肚子里沒事,到馬育紅身上就有事兒了。

馬育紅一有話就想跑,終于有一天,她半夜里跑了。劉拴起來上廁所剛好看見她,又追了回來。

追回來一次以后,劉拴擔(dān)心她像以前那樣跑了,就把馬育紅牢牢地拴在自己身上。可那根本不管用,馬育紅還是跑了。

她跑得越來越遠(yuǎn),一直跑出所有人的記憶。

責(zé)編:胡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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