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文品讀】

讀 " " " "樹

張亞凌

我喜歡獨自站立于某棵樹下，手指摩挲著樹干，讀綠得發(fā)青或干澀開裂的樹皮，讀蔥蘢或稀疏的樹冠，讀出滄桑，讀出滄桑中的隱忍，讀出隱忍后的寧靜……（三個連續(xù)鋪排的“讀出”，充滿作者的主觀愿望。托物寓意，初見端倪。）

一

這棵樹，斜斜地長過去，樹身幾乎要壓到四米遠的另一棵樹身上，村里人都叫它“歪把子樹”，說時語氣里盡是不屑。大人們訓斥自家的小孩子時常常這樣說：你再馬馬虎虎毛病不改，就成“歪脖子樹”了。（樹“斜斜地長過去”，被村里人稱為“歪把子樹”；小孩子如果“馬馬虎虎毛病不改”，就成了“歪脖子樹”。樹和人是相通的。）

這是三嬸家門口的一棵樹。聽父輩說，三嬸一家人特懶散，不愛理事，其實在樹小的時候，栽個樹樁繩子一綁，就可以“正形”的。三嬸家門口長著歪把子樹，三嬸的三個兒子都懶懶散散不務正業(yè)，所以總是在拘留所里進進出出，這，怕也是大人“懶于”或“疏于”管理所致吧？（這哪里是“歪樹”的故事，簡直是“歪人”的畫像。托物寓意，繼續(xù)深化主題。）

——樹，作為木料，可以折成錢，權當舍了點錢而已?？珊⒆幽兀客嵬崤づひ殉闪舜笕说暮⒆幽?？三嬸三叔永遠的遺憾，社會嚴重的危害！（既是托物寓意，又是托物寓人。）

二

這棵樹，有道深深的疤痕，圓圓的疤痕已有碗口粗了。十年前，這棵樹還只有拳頭粗，一輛卡車急打方向盤時，撞斷了一個大樹枝——這棵樹只有兩個樹杈，撞斷的還是那根最粗的樹杈。后來的一年多，這棵樹都顯得蔫不拉嘰的，我們大家都以為這棵樹死定了！（這棵被“我們大家”判了“死刑”的樹，會有怎樣的命運？）

而今，它依舊挺拔，反倒周正多了。做木匠的叔父說，這樹疤，才是最結實的木料。樹對受到傷害的部位，總是盡最大可能地匯聚養(yǎng)分以平復傷痛，所以總長得比別的地方粗壯、堅硬。（做木匠的叔父是一個能夠讀懂樹的人。）

——樹如睿智的河蚌，凝結出自己傷痛的“珍珠”。我們人呢？挫折，未嘗不是對人生的磨煉，在跌倒的地方積聚更多的力量，然后以更有力的姿態(tài)，向著更高層次邁進——歷練之后，生命的質地將更加堅強！（“我們人呢？”一個問句，由樹疤轉到人心，由樹對傷口的撫平方式，拓展到人跌倒之后的應有姿態(tài)。）

三

這棵樹，有三個人手拉手環(huán)抱那么粗。從地面到樹身一米處有個大樹洞。

二十年前的記憶里，也許就這么粗吧，我們常常爬進去玩耍，可容五六個小孩呢。八年前，有人燒麥茬，火勢很大，燒到了路邊的這棵樹。我們都很遺憾，以為它肯定死了。第二年，也沒看見一絲絲的綠色，第三年，才有了一點點的綠意……而今，蒼翠滿身！（從“一絲絲的綠色”到“一點點的綠意”再到“蒼翠滿身”，樹跨越了多少艱難困苦，才有而今的玉汝于成。）

——也許是對生命有著超乎想象的承受力，也許是它太眷戀這個美麗的地方吧？不放棄，才會有精彩！樹且如此，人，還有什么坎坷不能跨越，還有什么苦難不能忍受？（以反問的方式引人深思，樹尚有如此的承受力，樹尚如此留戀這個美麗的世界，人難道不如一棵樹嗎？）

還有這棵，那棵……（簡簡單單的“這棵”“那棵”，就涵蓋了樹的整個世界，就包羅了人的所有思想，作者善于運用這些言簡義豐的詞語。）

樹，本身就是一個豐富的世界，每棵樹，都在風中有自己的舞臺，每棵樹，都是一篇情感綿厚的華章?。ㄗx懂了樹，也讀懂了自己，所以自然而然地引出下文的總結。）

我喜歡獨自靜靜地讀樹，每棵樹，都以它獨特的形式為我詮釋著人生的某種境遇及不同處理下的不同結果。在樹的昭示下，我要謹慎地踩穩(wěn)腳下每一步！

（原文有刪改）

【名文技法】

當作者讀樹的時候，其實在讀什么？

讀“歪把子樹”的時候，讀的是三嬸一家對三個兒子的“‘懶于’或‘疏于’管理”，導致三個兒子“總是在拘留所里進進出出”，把樹上升到家庭教育的高度；讀被卡車撞出深深疤痕的大樹，聯(lián)想到人生對待挫折的態(tài)度應該是“在跌倒的地方積聚更多的力量，然后以更有力的姿態(tài)，向著更高層次邁進——歷練之后，生命的質地將更加堅強”；讀被大火燒得奄奄一息的大樹，則由大樹對生命超乎想象的承受力，聯(lián)想到人“還有什么坎坷不能跨越，還有什么苦難不能忍受”。

當作者讀樹的時候，其實是在讀人。

特別是結尾，甚至完全可以把“樹”改成“人”：

樹（人），本身就是一個豐富的世界，每棵樹（每個人），都在風中有自己的舞臺，每棵樹（每個人），都是一篇情感綿厚的華章！

但是作者沒有處理得如此直白，而是托“樹”表達自己的情思。這種寫作手法，就是我們平時所說的托物寓意。

托物寓意是一種比較常見的寫作手法，它借客觀事物或景物來抒發(fā)主觀的情思，蘊含文題的主旨，把一個深刻的道理通過對某一物的記敘、描寫、議論等方式表達出來。

正如本文中的樹和人，本是截然不同的兩個類別，但樹木無情人有意，把“人之意”嫁接到物上，既蘊藏含蓄之美，又盡得折射之意。

托物之道，在于類比，在于聯(lián)想，更在于深刻的說理。

比如本文，歪把子樹、疤痕比別的地方粗壯堅硬的樹、起死回生的樹，分別指向懶散的人、善于修補傷痛的人、熱愛生命的人。在層層深入的類比與聯(lián)想中，對人生的思考也得以步步升華。

【名文運用】

2023年四川省廣安市中考作文題：

由“讀”至“懂”是一段心靈成長的旅行：讀朋友，讀懂誤解委屈背后的真情；讀父母，讀懂嘮叨瑣碎背后的深情；讀老師，讀懂寬嚴相濟背后的期許；讀山水，讀懂風光旖旎背后的柔情……

以“讀懂”為題寫篇文章。要求：自選題材，寫一篇不少于600字的文章。詩歌除外，體裁不限。

何謂“讀懂”？讀什么？懂了什么？讀，是開始，是基礎；懂，是結果，是目標。名文《讀樹》中，當一個人“手指摩挲著樹干”，能夠“讀出滄桑，讀出滄桑中的隱忍，讀出隱忍后的寧靜”的時候，絕對可以說“讀懂了樹”的全部內涵。讀懂一棵樹的彎與直，讀懂一棵樹的傷和愈，讀懂一棵樹的死和生……

這是最扣題的“讀懂”。

【名文追隨】

清明節(jié)的風箏

山東省威海市文登區(qū)實驗中學 "王思涵

在我的家鄉(xiāng)，清明節(jié)是祭祖節(jié)，是追思節(jié)，追念那些曾為我們流過血的人，追思那些為我們挖水井、栽大樹的人。據(jù)說在清明節(jié)這一天放飛風箏，風箏會寄托人們的哀思，所以亡靈會得以安息。（開篇即交代寫作目的：借清明節(jié)的風箏表達追思之情。所托之物，所寓之意，開篇即明。）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茫茫天地間飄著細淚一樣的雨絲，空氣涼颼颼的，所以這并不是一個適合放風箏的好天氣。但峰山腳下的革命烈士紀念碑前，卻聚集了很多手拉風箏長線的男女老少。老人們手里大多是比較傳統(tǒng)的燕子風箏，孩子們手里的風箏卻各式各樣——踩著風火輪的哪吒栩栩如生地站在風箏骨架上，還有高鐵、潛水艇、宇宙飛船等時代特色極其鮮明的造型。（放風箏的特定地點是革命烈士紀念碑前，緬懷革命先烈之意更加鮮明。）

和我一起放風箏的爺爺在感嘆，時代進步得有多快，看風箏就能看出個大概。（用爺爺?shù)脑挘宦堵暽馗桧灹沂康呢S功偉績。）

高峻的峰山像一道屏障，把風擋得嚴嚴實實，所以風箏飛不起來。我決定爬到頂峰的紀念碑平臺。幾百級白色大理石臺階鋪在翠綠的松柏中間，形成天梯式的通道。我一邊抹著臉上的雨水，一邊氣喘吁吁地一級一級攀爬。兩邊的松柏在雨中靜默。

平臺上的雨好像格外大一些，因為沒有遮擋，風力也很強。我從背上放下風箏，左手握著線軸，右手拎著龍骨，使勁兒向上一甩，雄鷹風箏就迫不及待地脫離我的手沖上了藍天。我加速奔跑著，“雄鷹”也越飛越高。

“雄鷹”的眼睛俯瞰著青山綠水，俯瞰著游人如織，俯瞰著學校的高樓，還有城市的車水馬龍，民生的欣欣向榮?！耙闫菤w來日，靈旗空際看”，硝煙中的理想藍圖，今朝如錦如畫。（再次借雄鷹風箏，歌頌先烈的偉大功勛。）

也許山腳下的人們，受到平臺上飛出的這只“雄鷹”的啟發(fā)，于是紛紛爬了上來。充滿童真的歡笑，在這個多雨的清明時節(jié)，特別治愈。

我趁機松了線軸，只聽“豁喇喇”一陣響，登時線盡，“雄鷹”飛到更高處，不一會兒就和乒乓球一樣大，再一眨眼，小成了芝麻大的黑點。

被松了線的風箏越來越多，像戰(zhàn)斗機群一樣，在空中長鳴，致敬。

此刻，“萬里長空且為忠魂舞”。（以詩詞結束全文，寓意更深。）

總評 本文借風箏表達對革命先烈的歌頌與追思。

小作者用清明的雨，渲染烈士陵園特有的肅穆氣氛；用“毅魄歸來日，靈旗空際看”“萬里長空且為忠魂舞”的詩詞，昭示先烈的偉大；用“風箏越來越多，像戰(zhàn)斗機群一樣，在空中長鳴，致敬”這樣的比喻句，凸顯對先烈的緬懷和禮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