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祭湖頌詞,在亙古荒蕪上空回蕩,與遠古的漁號呼應(yīng),五彩經(jīng)幡護佑四方生靈。
馬隊,是大湖最壯觀的部分,馱著朝陽,蹄窩里翻滾著魚群,大湖上的長卷徐徐鋪開。蒙古漢子,頭戴旱獺皮帽,身著羊皮襖,捧起戴著紅圍巾的頭魚,像捧起了萬物之源,生命之根。
古老的傳說里,虛空的美意,蘊藏春秋大夢。
星辰與魚群對弈,風動,幡動,心動。
朝日與人群對弈,相互歡呼,相互祈福。
飛鳥與妙因寺對弈,百囀千啼,鐘聲隱隱,敖包相逢。
湖上烈焰升騰,魚群飛舞,千年一夢,夢與夢重疊,人們奔走相告,朝著信念出發(fā),感恩湖水的獎賞和饋贈,喜悅的臉,仿佛初生。
蒼茫書
俯視冬捕后的大湖,就是一面天空的鏡子,毛玻璃一樣,星光點點,鑲在裸露肌理的草原上。馬群退去,人群退去,盛宴散去,魚群被四面八方認領(lǐng),無限的行魂,皆在虛無里,剩下神秘。
站在湖上望頭頂?shù)慕?jīng)幡,神圣,莊嚴。
望周遭,仿佛天空的大網(wǎng),把一切一網(wǎng)打盡,包括蘆葦、菖蒲。多么純凈的世界,腳下的水,現(xiàn)在是冰。奔騰與靜止,都是一瀉千里的抒情。
大風車追趕著云朵,美的地方總是不乏詩人,又看見長尾雀了,這種祥瑞的鳥,把胸腔的落日吐出,在離人群很遠的地方,雪藏。
回答
面對寂靜的大湖,仿佛回到干凈的母腹。
骨頭一點點升溫。良知一點點蘇醒。血液一點點沸騰。
人潮如涌和曲終人散后的蒼茫,對比如此鮮明。
三尺堅冰是另一種虛無,充滿玄幻。
那些密集的、不可分割的、柔軟的水呢?那些水里的星光、星光一樣迷離的眼睛,那些蕩漾的禱詞,仿佛從未發(fā)生。
這是一種新的潛滋暗長,雪下有暗物質(zhì)伺機而動,有多少寂靜,就有多少喧囂;有多少冷峻,就有多少巖漿的熱情。
萬千雪花排隊而來,像襁褓里的孩子,用響亮的哭聲作答。
出生地
“沒有非渡不可的船”。冰雪籠蓋的查干湖,新雪不斷燃燒,天空的火焰不斷塌陷。
一艘冰雪里擱淺的大船,仍未完成它的使命。
一波人上去,搖槳,撐篙,目光望著遠方,作思索狀。
一波人下來,撫摸船身,拍照留念。把身影拉進冰雪,漁船,成為天然水彩畫。
而大船像湖水舉起的酒杯,將繁盛與生機舉起,在此擁抱,歸來的游子。
查干湖,我們的出生地。飽含著永恒的悲憫和恩情,大船何嘗不是與我們同體共生,從樹木到樹人,從宿命到重生。
蒙古馬
聽見馬頭琴聲了嗎?能垂釣出萬馬奔騰。
看到萬馬奔騰了嗎?那是一個民族的熱血錘煉。
在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湖畔,我曾向一個騎馬少年問路,少年笑而不答,揚鞭策馬,馬蹄揚起的疼痛,將天地推得更寬,讓我有了歸宿感。我是草原的孩子。我是游牧民族的后人。
戰(zhàn)無不勝,傲岸群雄,是我的祖先,也是一個民族的前世今生。今天,我在人群里認出了我的父兄、知己、親朋。
一張彎弓,拉開了自己,也拉開了鄉(xiāng)村振興的序幕。
天地祥和,長調(diào)悠揚,短調(diào)繾綣。
一面大湖,收藏了馬嘶和魚躍,留予后來人朗誦。
春天,從查干湖開始
我仿佛聽見了冰排的碰撞,聽見了腳下魚群的翕動,春天正牽出她的白馬,壯錦從這里編織。
小雪。大雪。小寒。大寒。浩蕩之水,靈性之水從原地出發(fā),奔騰,抵達。向祈盼春天的人們發(fā)著邀請。一千種鳥齊飛,變換南北腔調(diào),四方傳信。最先醒來的,是草原,是湖水。最清澈的色彩感染著這方土地,萬物在風里悄悄匍匐。
一萬畝花海,一齊心動,喚來蜂蝶,那不僅僅是愛情,那是大愛。那些牧羊人,種樹的人,種田的人,走在路上,收到一個個驚喜和禮物,和煦,溫暖,每個詞語,水到渠成。
我聽見了,冰下的一切暗涌,蓄勢暴動,是血液,是骨骼。
查干湖,木字旁水字旁的母親湖,春天,從這里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