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以朱自清的散文《匆匆》英譯本為例,在斯坦納闡釋學理論的指導下,試析其在散文翻譯中譯者主體性的凸顯。從斯坦納闡釋學理論的四個翻譯步驟——信賴、侵入、吸收和補償入手,對比分析張培基和朱純深兩位譯者的英譯本,從而揭示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如何發(fā)揮其主觀能動性。
闡釋學作為探究文本意義與理解過程的重要理論框架,在翻譯研究領域展現(xiàn)出了日益突出的價值和影響。如闡釋學為翻譯提供了理論基礎和方法論;為翻譯中的難題提供了理解和解釋的哲學框架;為翻譯研究開辟了新的視角等。其中較為重要的是闡釋學與譯者主體性的關系。傳統(tǒng)上,翻譯研究主要關注的是源文本與目標文本之間的轉換,而譯者的主體性往往被忽視。而闡釋學的出現(xiàn)為翻譯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和思路,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關注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角色和主體性。
經(jīng)過深入研究,發(fā)現(xiàn)斯坦納闡釋學理論在書籍翻譯和詩歌翻譯中的應用較為廣泛,但在散文翻譯中的應用研究相對較少。文章旨在以斯坦納闡釋學為理論框架,對比分析張培基和朱純深所譯的朱自清經(jīng)典散文《匆匆》的英譯本,深入探討譯者主體性的體現(xiàn)與凸顯。通過這一研究,期望能夠為散文翻譯的理論與實踐提供新的視角和啟示。
一、《匆匆》英譯本中譯者主體性的凸顯
在探討譯者主體性在《匆匆》英譯本中的凸顯時,首先要了解譯者主體性在整個翻譯過程中的核心作用。譯者是翻譯活動的主體和建構者,其在翻譯過程中的表達和闡釋無不體現(xiàn)了獨特的主體性和創(chuàng)造性。而斯坦納闡釋學理論的翻譯四步驟為分析譯者如何在《匆匆》英譯本中凸顯其主體性提供了有力的工具。
(一)斯坦納闡釋學理論
喬治·斯坦納是美國著名的翻譯理論家,他于1975年出版了《巴別塔之后:語言與翻譯面面觀》。 這本書主要探討闡釋了翻譯理論,包含了對翻譯本質的獨到而深刻的見解,對東西方的翻譯史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 他提出了“理解即翻譯”的獨特觀點,指出翻譯的過程是讀者和譯者理解和解釋的行為。他認為闡釋學過程就是引導、轉換意義的行動,分為四步驟:信賴、侵入、吸收和補償。
(二)信賴
斯坦納在文章中指出,所有的理解和對理解所做出的證明性陳述(即翻譯活動)都始于譯者的信任行為。在這一階段,譯者需在心理認知層面對原文產(chǎn)生信任感,深信所譯作品言之有物,堅信原著是具有價值的?!洞掖摇纷鳛橹袊F(xiàn)代文學的經(jīng)典之作,可以讓更多的人了解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發(fā)展歷程和思想內(nèi)涵。其英譯本不僅有助于中國文化“走出去”,推動中外文化交流與合作,也是新時代文學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重要體現(xiàn)。
這一階段的核心在于譯者與原文之間的信任與連接,它為譯者提供了一個自由發(fā)揮和創(chuàng)造性轉化的空間。譯者作為翻譯活動的主體,其主體性表現(xiàn)在對原文的積極評價和選擇上。朱純深與張培基兩位翻譯大家都深刻認識到翻譯《匆匆》這篇文章的價值所在。他們不僅看到了文章所蘊含的深刻哲理和美學價值,也看到了通過翻譯將這些價值傳遞給更廣泛讀者的可能性。因此譯者就與原文之間建立了信賴。
(三)侵入
斯坦納說:“翻譯的過程就像是在破譯密碼,而解密是切分性的——打碎外殼,將重要內(nèi)容剝離出來。且譯者的侵入就像是在一個露天礦坑的地上留下疤痕?!痹谶@個階段,英語譯本需要深入理解和解析原著的意義。英語譯本需要理解這些主題和思想,以及原著中的人物性格、語言風格和情節(jié)發(fā)展。因此,這個階段是譯者對原作者意圖的理解過程,也是其對原文的理解過程。這個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有譯者的主觀因素侵入。
原文:匆匆
張培基:Transient Days
朱純深:Rush
關于標題“匆匆”的翻譯,張培基將其譯為“Transient Days”,而朱純深將其譯為“Rush”。張培基的翻譯準確地傳達了標題中短暫、易逝的含義,強調(diào)了對過去的緬懷,且更注重原文的文化內(nèi)涵和深層意義,試圖通過更豐富的語言來傳達這種感覺。而朱純深更注重目標語言的文化習慣,選擇了一個在英語中常用來表達快速和匆忙的詞匯,以此體現(xiàn)出“匆匆”所蘊含的急迫感和忙碌感。這兩個譯文各有優(yōu)勢。
翻譯工作的核心在于譯者與原文之間復雜而微妙的互動,正是這一過程塑造了最終的翻譯結果。因此,可以說侵入階段是譯者主體性發(fā)揮的關鍵階段。在這一階段的發(fā)揮,不僅關乎對原文的理解,更關乎對原文的轉化。譯者需要運用自己的語言智慧和創(chuàng)造力,將原文的意義準確地轉化為目標語言,同時保持原文的風格、韻味和深層含義。
(四)吸收
在這個階段,譯者需要將理解和解析的內(nèi)容吸收到自己的語言中,創(chuàng)造出一種新的表達方式,以便目標讀者能夠理解和接受。斯坦納認為,在“吸收”過程中可能出現(xiàn)不同的同化類型,這些類型處在“完全歸化”和“持久的異化、邊緣化”兩個極端之間。此外,譯者需要考慮原著的情節(jié)和人物性格特點,用目標讀者的習慣表達方式進行翻譯,以便他們能夠感受到原著的情感和思想。
原文:去來的中間,又怎樣地匆匆呢?
張培基:How swift is the transition in between!
朱純深:Yet in between, how swift is the shift, in such a rush?
在這個例子中,兩位翻譯家都嘗試用英文表達時間流逝的匆匆感,但他們的表達方式有所不同。張培基的譯文非常簡潔,直接表達了時間從“去”到“來”的過渡速度,使用了“swift”一詞,強調(diào)時間的迅速流逝。譯文的節(jié)奏較快,一個簡短的句子,與原文想要表達的“匆匆”感相呼應。而朱純深則用“yet”這個詞來強調(diào)時間流逝的突然性和不可預測性,又增添了情感的表達和感染力。譯文的節(jié)奏和韻律更加明顯,通過重復和修飾語的使用,創(chuàng)造了一種緊迫感。
這一階段,譯者不僅僅是語言的轉換者,更是文化的傳遞者和作品的再創(chuàng)造者。他們將個人經(jīng)驗、價值觀念、審美傾向等因素融入這一階段,使得每一次翻譯都成為一次全新的創(chuàng)作過程。德國翻譯理論家施萊爾馬赫認為,翻譯是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活動。譯者不是一味地被動復制原文,而是在其中積極發(fā)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對原文進行再創(chuàng)造。這種創(chuàng)造性不僅體現(xiàn)在語言層面的轉換,更體現(xiàn)在文化層面的溝通和意義層面的再現(xiàn)。
(五)補償
在翻譯的過程中,譯者會不可避免地融入個人的理解和認知,這常常意味著他們會從原文中剝離出某些“他者”的元素,比如特定的文化、歷史或地域背景,加入自己的理解,這不僅會導致原文與譯文之間的信任關系失衡,更會讓源語本身的結構和平衡受到挑戰(zhàn)。因此,為了恢復平衡或達到新的平衡,翻譯必須對此做出補償。
原文:我躺在床上,他便伶伶俐俐地從我身上跨過,從我腳邊飛去了。
張培基:When I lie on my bed, it nimbly strides over my body and flits past my feet.
朱純深:As I lie in bed, he strides over my body, glides past my feet, in his agile way.
在上述例子中,兩位翻譯大家在譯文中都補償了原文中無法直接傳達的視覺形象。張培基選擇了“flit”一詞,既符合英文表達習慣,又準確地表達了時間的快速流逝和不可捉摸。他的譯文更多地激發(fā)讀者對時間流逝動作本身的注意,情感表達較為客觀。而朱純深通過使用“glide”,使得譯文在傳達原文意思的同時,更加具有畫面感和情感共鳴。此外,方式狀語中“his”一詞,使用了擬人化手法,賦予時間以人的特質,突出了時間流逝的一種生動和感性。
這一階段是翻譯過程中的重要一環(huán),其核心任務是對翻譯過程中可能產(chǎn)生的信息損失或意義扭曲進行彌補和修復。通過詞匯優(yōu)化、句式調(diào)整、語法選擇等方法以及對語境和文化敏感性的考量,對譯文進行必要的彌補。這一階段的目標是創(chuàng)造一個既忠實于原文精神,又能夠觸動目標語言讀者心靈的譯文,從而提升翻譯作品的藝術性和專業(yè)性。
二、《匆匆》英譯本中譯者主體性凸顯的緣由
經(jīng)過上述對比分析后,文章發(fā)現(xiàn),這一理論觀點在翻譯實踐中具有深遠的指導意義。它不僅使翻譯作品具有了個性化的特征,也使翻譯活動成為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藝術創(chuàng)作。此外,譯者的主體性并非僅停留在理論層面的探討,它更多的是通過譯者在實際翻譯過程中所采用的翻譯方法、各自形成的翻譯風格以及審美觀點等得以體現(xiàn)。
(一)翻譯方法的選擇
張培基在翻譯過程中傾向于采用直譯的翻譯方法,這種方法注重保留原文的字面意思及句式結構,確保原文的文化特色與深層含義得以傳達。相比之下,朱純深則更注重意譯以及表達的細膩性,他傾向于調(diào)整原文的結構和表達方式,以提高譯文的流暢性和可讀性。通過上述例子比較可知,張培基在譯文中保留了原文的結構和意象,而朱純深則對句式進行了調(diào)整,使得譯文更符合英語讀者的閱讀習慣。由此可見,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會基于情感表達、個人理解等多種因素,靈活選擇適當?shù)姆g方法。
(二)翻譯風格的體現(xiàn)
張培基的翻譯風格以忠實原文為核心,選擇簡單明了的詞匯和句式,使得譯文流暢易讀,很好地保留了原文的簡潔風格。這種風格反映了他的審美傾向和對原文的尊重。而朱純深的翻譯風格則更加細膩、生動和富有詩意。通過豐富的詞匯和生動的描寫,成功地傳達了原文的意境和情感。通過補充說明使得譯文充滿了動態(tài)感和畫面感。由此可見,在翻譯過程中,譯者的審美傾向、語言習慣以及對原文的理解使其流露出不同的翻譯風格,這使得他們的譯文各具特色,為讀者提供了不同的閱讀體驗。這兩種不同的風格都各有其特色和魅力,使得譯文在傳達原文內(nèi)容的同時,也各具藝術價值。
(三)審美觀念的映照
每位譯者都有自己的審美觀念,這會影響他們對原文的理解和翻譯。同時,譯者的審美觀念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他們的翻譯選擇和最終的譯文風格。比如朱純深使用 “he”賦予了時間人格化的特征,增加了情感的深度和描述的細節(jié),展現(xiàn)了他對于語言美感和動態(tài)畫面的追求。而張培基的譯文則傳達了一種輕盈而迅速的感覺,還能反映出他對于時間流逝的直觀且客觀的描述,更傾向于簡潔、直接的審美觀念。兩位譯者審美觀念的不同在他們的翻譯作品中得到了體現(xiàn),使得他們的譯文各具特色,滿足了不同讀者的審美需求。這種多樣性豐富了文學作品的接受度和理解角度,也體現(xiàn)了翻譯作為一種創(chuàng)造性活動的特點。
綜上所述,兩位翻譯大家在尊重原文,傳達原文基本信息的同時,還為譯文添加了新的生命力,并考慮到了讀者的接受度。他們的翻譯實踐不僅展示了翻譯策略的多樣性,還有助于推動文化交流,也為我們提供了深入研究翻譯理論和方法的重要案例。他們的成功案例能為后來的翻譯工作者提供寶貴的借鑒和啟示。
三、結語
在斯坦納闡釋學視角下,通過對張培基與朱純深所譯《匆匆》的對比分析,可以一窺譯者如何在信賴原文的基礎上,以其獨特的理解方式侵入原文,吸收精華,并通過恰當?shù)难a償手段實現(xiàn)譯文與原文之間的統(tǒng)一。在這一過程中,譯者的主體性得到了充分展現(xiàn),張培基和朱純深兩位翻譯大家的創(chuàng)造性不僅體現(xiàn)在對原文的深入理解上,更體現(xiàn)在對譯文的精準表達上。
正是因為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充分發(fā)揮了主體性,將抽象的主體影響巧妙地融入闡釋學翻譯的四步驟中,給讀者呈現(xiàn)出了別樣的世界。主體性的發(fā)揮使得譯文不僅僅是簡單的復制品,而是具有價值的藝術品。因此,譯者主體性的發(fā)揮不僅顯著提升了翻譯作品的質量,促進了翻譯理論的深入發(fā)展與創(chuàng)新,更為未來的翻譯實踐與研究提供了全新的視角和深刻的啟示。
作者簡介:虞杰凱(2001—),男,漢族,浙江溫州人,喀什大學外國語學院2023級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為英語筆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