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我被綁了!
在往東印度群島去的途中,一陣強風暴把我們刮得直撞到礁石上,船身碎裂。我上岸后,疲憊到了極點,再加上天氣炎熱和離船前又喝過半斤的白蘭地,所以極想睡覺。
我醒來時,太陽正好從東方升起。我想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胳膊和腿都被牢牢地綁在地上;我的頭發(fā)又長又厚,也同樣地綁著,從腋窩到大腿,我感覺身上也橫綁著一些細細的帶子。太陽開始熱起來了,陽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聽到周圍一片嘈雜,可我躺著的姿勢,除了天空什么也看不到。
過了沒多大一會兒,我覺得有個什么活的東西在我的左腿上蠕動,輕輕地向前移著,越過我的胸脯,幾乎到了我的下巴前。我盡力將眼睛往下看,竟發(fā)現(xiàn)一個身高不足六英寸、手持弓箭、背負箭袋的人!與此同時,我估計至少有四十個他的同類隨他而來。
我大為驚奇,猛吼一聲,結果嚇得他們全部掉頭就跑。后來有人告訴我,他們中有幾個從我腰部往下跳,竟跌傷了。但是他們很快又回來了,其中的一個竟敢走到能看得清我整個面孔的地方,舉起雙手,抬起雙眼,一副驚羨的樣子,他用刺耳卻很清晰的聲音高喊:“海琴那德古爾!”其他的人也把這幾個字重復了幾遍,可那時我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危險!他們竟然攻擊我!
我一直那樣躺著是極不舒服的,所以我努力掙脫。僥幸的是我把繩子掙斷了,拔出了將我的左臂綁到地上的木釘。我又用力一扯,雖然十分疼痛,但還是將綁我左邊頭發(fā)的繩子扯松了一點,這樣我才能稍稍將頭轉動兩英寸光景。
我還沒來得及將他們捉住,他們卻又一次一溜煙地跑了。接著聽到他們一陣尖聲高喊,喊聲過后,我聽見其中的一個大叫道:“托爾戈,奉納克!”然后就感覺有一百多支如針一樣的箭射中了我的左臂,非常疼痛;他們又向空中射了一陣,仿佛我們歐洲人放炮彈一般。我猜想許多箭是落到我身上了,盡管我并沒有感覺到;有些則落在我的臉上,我趕緊用左手去遮擋。我再一次掙扎著想脫身,他們就比剛才更猛烈地向我齊射,有幾個還試圖用矛來刺我的腰;幸虧我穿著一件米黃色的牛皮背心,他們刺不進去。
我想最穩(wěn)妥的辦法就是安安靜靜地躺著。我的打算是,就這么挨到夜晚,因為既然我的左手已經松綁,我是可以很輕松地獲得自由的。至于那些當地的居民,假如他們長得全和我看到的那個一般大小,那么我沒有理由不相信,就算他們將最強大的軍隊調來與我拼,我也可以敵得過他們的。
演說!威脅與友好!
當這些人發(fā)現(xiàn)我安靜下來不動的時候,就不再放箭;但就我聽到的吵鬧聲來判斷,他們的人數又增加了。在離我約四米遠的地方,臨近我的右耳處,我聽到敲敲打打地鬧了大約有一個多鐘頭,就好像有人在干活似的。我將頭朝那個方向轉過去,看見地上已豎起了一個半米高的平臺,旁邊還靠著兩三副梯子用以攀登。
一個看上去像是有身份的人,對我發(fā)表了一通長長的演說,只是我一個字也聽不懂。那位要人發(fā)表演說前,高喊了三聲“朗格羅,德胡爾,?!?,他一喊完,立即就有五十多個居民過來將我頭左邊的繩子割斷,我因此得以把頭向右邊轉動,也可以看清要說話的那人的樣子。
他看上去比跟隨他的另外三人都要高。三人中有一個是侍從,身材好像只比我的中指略長些,正替那人拽著拖在身后的衣服;另外兩人分別站在左右扶持著他。他有十足的演說家派頭,我看得出來他用了不少威脅的話語,有時也許下諾言,表示其同情與友好。
滿足!吃飽喝好!
我答了幾句,態(tài)度極為恭順;我舉起左手,雙目注視著太陽,請?zhí)柦o我作證。離船到現(xiàn)在已有好幾個小時沒吃一點東西了,饑腸轆轆,我感覺這種生理要求十分強烈,就不時地把手指放在嘴上,表示我要吃東西。
那位“赫夠”(后來我才得知,對一個大老爺他們都是這么稱呼)終于明白我的意思。他從臺上下來,命令在我的兩側放幾副梯子,大約一百個居民就將盛滿了肉的籃子向我的嘴邊送來;這肉是國王一接到關于我的情報之后,立即下令準備并送到這兒來的。
我看到有好幾種動物的肉,但從味道上卻分辨不出那是什么肉。從形狀上看,有些像是羊的肩肉、腿肉和腰肉,做得很有味道,但是比百靈鳥的翅膀還要小,我一口吃兩三塊。步槍子彈大小的面包一口就是三個。他們一邊盡快地給我供應,一邊對我的高大身軀與胃口驚訝萬分。
接著我又表示要喝水,他們從我吃東西的樣子看出,少量的水是不夠我喝的。這些人非常聰明,他們十分熟練地吊起一只頭號大桶,然后把它滾到我手邊,撬開桶蓋。我一飲而盡,這我很容易做到,因為一桶酒還不到半斤。酒的味道很像勃艮第產的淡味葡萄酒,但要香得多。接著他們又給我弄了一桶來,我也是一口氣喝個精光,并表示還想喝,可他們已拿不出來了。我表演完這些奇跡之后,他們歡呼雀躍,在我的胸脯上手舞足蹈,又像剛才那樣,一遍又一遍地高喊“海琴那德古爾”。
沉睡!安全了嗎?
過了一些時候,我感覺我左邊有許許多多人在為我松綁,使我能夠將身子轉向右邊,撒泡尿放松一下。我撒了很多,使這些人大為驚訝;他們看我的舉動,趕忙向左右兩邊躲閃那股又響又猛的洪流。他們在我的臉上手上涂了一種味道很香的油膏,不過幾分鐘,所有的箭傷全部消失了。再加上我用了他們營養(yǎng)豐富的飲食,使得我精力恢復,不覺昏昏欲睡。后來有人證實,我睡了大約有八個小時;這倒也并不使人感到奇怪,因為醫(yī)生們奉皇帝之命,在酒里摻進了一種安眠藥水。
《格列佛游記》節(jié)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