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出昆侖衍大流，玉關(guān)九轉(zhuǎn)一壺收?！迸e世聞名的壺口瀑布，是九曲黃河上的一大勝景奇觀，也是《黃河大合唱》這一不朽樂章的誕生地，更是中華民族百折不撓、勇往直前這一偉大精神的象征，吸引著無數(shù)游客慕名而來，競相一睹其風(fēng)采。

去年金秋時節(jié)，我與幾位好友一同踏上了前往黃河壺口的旅程。傍晚時分，車子從青蘭高速經(jīng)壺口立交橋，轉(zhuǎn)入黃河一號旅游公路。順著山路向北行進，透過車窗遠(yuǎn)眺，只見對面群山連綿，峻嶺疊嶂，中間則是一條莽莽茫茫的大峽谷，遠(yuǎn)處的峽谷隱約披著一層薄紗，幽深的谷底迂回盤繞著一條渾黃凝重的河流，宛如一條老粗布腰帶。這是黃河嗎？地圖上標(biāo)明，千真萬確就是黃河。

我們在半山腰上，聽不到那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也看不到寬廣的河面和滾滾的浪濤，她是如此靜謐、溫馴，波瀾不驚，仿佛只是一條普通的小河，與我們想象中的黃河相去甚遠(yuǎn)。隨著山勢逐漸平緩，我們來到了小船窩，這里是壺口瀑布風(fēng)景區(qū)南端的一個古渡口。順著渡口的斜坡甬道，往下走了幾十米，因下面施工，便駐足俯瞰，黃河在夕陽余暉下微微泛著波瀾，發(fā)出低沉的喤喤之聲，仿佛訴說著歷史滄桑。河谷里的風(fēng)吹來一股泥腥氣味，絲絲縷縷沁入肺腑，這是黃河獨有的氣味罷！

當(dāng)晚，我們?nèi)胱⊥訕谴缶频?。第二天早飯后，便迫不及待地奔向壺口瀑布景區(qū)。一路上導(dǎo)游介紹，黃河在晉陜大峽谷中奔流至此，兩岸石壁峭立，原本四百多米寬的河床在不到五百米的距離內(nèi)驟然收縮至四十至五十米寬。每秒一千到三千立方米的河水，從幾十米高的陡崖上傾瀉而下，形成了“千里黃河一壺收”的壯麗奇觀。更令人驚奇的是，相傳大禹治水時壺口瀑布的故址，在下游五公里處的孟門山。據(jù)地質(zhì)部門測量考證，壺口受水量、含沙量、地質(zhì)、溯源侵蝕等因素的影響，平均每年會向后退移約三到四厘米。民間諺語中有“九厘三分深，一年磨一針”的說法。北魏酈道元在《水經(jīng)注》中更是贊嘆道：“水非石鑿而能入石，信哉！”這不禁讓我們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感到由衷地敬畏。

踏過河灘上的幾孔石橋，踩著被水沖刷得高低不平的河床巖石，迎著彌漫的水霧，終于來到了大瀑布旁的護欄前。欄桿左側(cè)，一條狹長的深槽映入眼簾。槽內(nèi)的水霧飛濺而出，不一會兒便打濕了我們的頭發(fā)和T恤。然而，這絲毫未能減損我們觀賞瀑布的興致。

“九曲黃河萬里沙，浪淘風(fēng)簸自天涯。”只見挾裹著泥沙的黃河之水，從寬闊的上游奔騰而來，浩浩蕩蕩，洶涌澎湃。當(dāng)河水抵達(dá)那形如倒U的壺口處時，翻卷著巨大的浪頭，發(fā)出震天的怒吼，直沖那深邃的龍槽。中間的激流裹挾著翻滾的浪濤，順著溝槽一路疾馳；而兩側(cè)匯入的水流則先是猛烈地沖向溝槽內(nèi)突起的巨石，在石壁上一掃而過，躍入水潭。狹窄的龍槽無法容納這些洶涌的波濤，它們在其中互相沖撞、擠壓、跳躍，時而融為一體，時而分崩破碎，拋向天際，真?zhèn)€是“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卷起的浪濤頃刻崩散，被新的浪頭挾裹著，激蕩著，滾滾向前，其速度之快，猶如閃電劃過天空，像群龍戲浪，古澗起雷。

看吧，這奔騰怒吼的黃河水，如一萬匹烈馬，在草原、在大漠狂奔，它們怒目圓睜，昂首嘶鳴，甩動的鬃鬣卷起狂飆，盡顯力量、速度與激情；如古戰(zhàn)場上的鏖戰(zhàn)，交戰(zhàn)雙方在沖鋒，在廝殺，在突圍，在追擊，戰(zhàn)旗獵獵作響，鼓角之聲震天動地；如山崩地裂，無數(shù)的巨石從高空跌落，發(fā)出雷霆之怒，亂石滾滾，煙塵四起……

凝望著洶涌澎湃的激流，眼前仿佛幻化出一幅幅壯麗畫卷：大禹治水，劈山鑿嶺導(dǎo)水流；愚公移山，精衛(wèi)填海；夸父逐日，刑天舞干戚，他們的堅強、堅韌、血性和勇氣在波濤中激蕩回響；還有那黃河纖夫的號子聲，在躬背彎腰拉船行進中與狂風(fēng)惡浪搏斗的情景顯得尤為悲壯……

壺口瀑布啊，你敢于扼住命運的喉嚨，譜寫了決不向命運屈服的壯麗詩篇。你從遠(yuǎn)古流到今天，從容面對任何艱難險阻，越是面對極度施壓受限的困境，越能迸發(fā)出不可抑制的無堅不摧的力量！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黃河奔流到海，是沒有什么可以阻擋的！

此刻，我的心怦怦直跳，仿佛黃河瀑布的波濤已經(jīng)流進我的血脈，激蕩著我的心靈。

離開壺口向西北方向行駛，我們過橋來到對面陜西宜川境內(nèi)。站在觀景臺上放眼望去，只見兩岸青山巍然屹立，峽谷間黃河凝重婉轉(zhuǎn)地流淌著。它已不再是昨日那條粗布腰帶般的河流，而是一條巨龍——一條正在蓄勢騰飛的巨龍！

北戴河尋夢

自幼生活在冀南平原的我，身邊不見湖泊大川，加之連年干旱少雨，對遙遠(yuǎn)的大海充滿了無盡的向往。每當(dāng)和小伙伴們在村西南那一灣池塘嬉戲游泳或摸魚捉泥鰍時，總?cè)滩蛔∠胂蟠蠛５哪印Ｄ呛棋珶o垠的大海，應(yīng)該是這小小池塘的上萬億倍吧？那究竟是怎樣一番壯麗的景象呢？大海的波濤是如何洶涌澎湃的？它的水色又是怎樣的迷人？漁船是如何在波濤中穿梭打魚的呢？那些龐大的輪船又是怎樣乘風(fēng)破浪的？海鷗又是以怎樣的姿態(tài)翱翔于大海之上的呢？……那時的我，從未敢奢望有朝一日能親臨北戴河。二〇〇五年以來，因工作之需，我有幸兩次前往秦皇島參加培訓(xùn)，終于在北戴河看到了大海。

在北戴河的日子里，我們常常三五成群地在清晨或傍晚時分，前往鴿子窩公園附近的海濱散步游玩。遠(yuǎn)遠(yuǎn)望去，只見大海揚起層層波濤，向著岸邊奔涌而來，同時也帶來了大海特有的咸腥氣息。站在岸邊柔軟的沙灘上，或是涉入淺水區(qū)，仔細(xì)觀察那翻滾的波濤，一波接一波地涌來，浪頭翻卷著潔白的浪花，夾雜著白色的泡沫，輕盈而堅定地向前推進，宛如凌波微步的仙子。浪頭沖上沙灘，留下些許海白菜或海藻，然后緩緩?fù)巳?。在非漲潮的時候，海水通常只漫過沙灘半米至一米左右；而到了漲潮時，海水則會涌上一兩米甚至三四米的高度。每當(dāng)海浪從岸邊退去，新一輪的波濤又接踵而至，兩股力量相遇時，海水便激蕩起排排浪花。而在離海岸幾百米開外的地方，聳立著一些礁石。夕陽西下時分，這些礁石上系著幾艘小漁船，它們隨著海浪不停地起伏晃蕩。夜幕降臨后，海浪依舊不知疲倦地拍打著礁石和沙灘，發(fā)出轟鳴聲，如同大自然的交響樂，回蕩在耳畔。這是大海的呼吸與脈搏，充滿了原始的磅礴力量與氣息。

過去，從電視或電影中看到藍(lán)色的海水，天藍(lán)與海藍(lán)交相輝映，便誤以為海水本就是藍(lán)色。然而，多年前在黃驊港乘船出海時，發(fā)現(xiàn)這里海水竟是黃色的，渾濁得如同黃河之水。船工告訴我，這是因為海岸邊布滿了淤泥，所以海水呈現(xiàn)出土黃色；只有深入海域一百多里后，海水才會逐漸呈現(xiàn)出它原本的藍(lán)色。北戴河的海濱，不同于黃驊。我多次在淺水區(qū)暢游，只要不遇到漲潮，每次都會游到攔鯊網(wǎng)附近。身邊的海水清澈見底，宛如純凈的河水，并非深邃的藍(lán)色。然而，當(dāng)目光遠(yuǎn)眺，海水的色彩逐漸過渡為灰藍(lán)，海天之間，灰蒙蒙的蒼茫景象映入眼簾。顯然，海水的顏色并非一成不變，它受到觀海者距離、天空色澤以及海岸環(huán)境的共同影響。北戴河的海水，既干凈又清亮，灰藍(lán)的色調(diào)讓人心生親近之感。

鴿子窩公園因眾多野鴿子的棲息而得名。從公園俯瞰，海灘一覽無余，海面上鷗鳥翩翩起舞。后來坐輪船游覽海港的時候，靠在船舷上，凝望著無邊無際的海面，這時在海天之間，在船與船之間，海鷗扇動著長長的翅膀輕盈而敏捷地飛翔，就像一個個黑色的精靈，有的海鷗從高空俯沖下來，翅膀劃過海面，又倏地飛起，一會兒就變成一個黑色的小點。這時候，迎著撲面的海風(fēng)，看著那些自由翱翔的海鷗，真是心曠神怡，物我兩忘?？勺屑?xì)聽海鷗的鳴叫，那一聲一聲里似乎透著一絲凄切，令人心生憐惜之情。望著眼前浩渺無垠的大海，它們似乎永遠(yuǎn)也飛不到盡頭；抬頭仰望那高遠(yuǎn)深邃的天空，同樣令人感到遙不可及，仿佛是一場永無止境的漂泊與追尋。它們是為此而感到孤寂與哀愁嗎？

然而，在這片浩瀚無垠的大海上翱翔，卻是一種難以用言語描述的自由與暢快。你能夠盡情地沉醉于清新的海風(fēng)之中，感受它輕輕拂過臉頰的細(xì)膩與溫柔；你能夠隨心所欲地翱翔于藍(lán)天與碧海之間，追逐著那遙遠(yuǎn)天際的朵朵云彩，任由心靈在這片廣闊的天地中自由飛翔。

令人遺憾的是，在我身處北戴河的那段短暫時光里，天空總是萬里無云。盡管如此，大海的寬廣無垠、那獨特的海洋氣息與深沉的脈動，卻猶如一股強大的力量，深深地撞擊著我的心房，與我童年時期對大海的無限想象相互交織、融合，激蕩起一陣陣經(jīng)久不息的回響……

（責(zé)任編輯 王英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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