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時間順序信息作為記憶項目之間的重要聯(lián)結(jié)要素之一， 易受到情緒的干擾。本研究通過3項實驗探究編碼方式與敘事連貫性是否以及如何調(diào)節(jié)情緒對于時間順序記憶的干擾。實驗1采用2 （編碼方式：敘事編碼/離散編碼） × 3 （情緒類型：正性/負性/中性）的混合實驗設(shè)計， 其中編碼方式為被試間變量， 探究編碼方式是否能調(diào)節(jié)圖片材料中情緒信息對時間順序記憶的干擾。結(jié)果顯示， 在離散編碼組， 負性情緒條件下的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顯著比其他兩種條件低; 相反， 在敘事編碼組， 三種情緒類型下的時間順序記憶沒有顯著差異。實驗2采用兩種情緒類型（中性和負性）的詞語刺激， 檢驗編碼方式對時間順序記憶的影響是否跨材料具有普適性。實驗3通過操縱項目之間的敘事連貫性程度， 進一步探究上述效應(yīng)是否依賴于項目間連貫性程度。結(jié)果顯示， 上述敘事編碼效應(yīng)僅在項目之間具有高連貫性時出現(xiàn)。本研究不僅發(fā)現(xiàn)了敘事編碼對于情緒記憶中時間信息的保持機制， 還指明了敘事編碼效應(yīng)中連貫性程度的重要性。

關(guān)鍵詞""情緒， 敘事編碼， 時間記憶， 情景記憶， 敘事連貫性

分類號""B842

1 "引言

在日常生活中， 我們能夠輕松地回憶起那些與強烈情緒相關(guān)聯(lián)的記憶， 比如畢業(yè)的幸福時刻或車禍現(xiàn)場等。實驗室研究也發(fā)現(xiàn)了情緒記憶增強效應(yīng)（emotional enhancement of memory effects， EEM）， 即相比于中性內(nèi)容， 個體更容易對情緒性內(nèi)容記憶深刻（LaBar amp; Cabeza， 2006; Talmi et al.， 2007; Todd et al.， 2012）。一方面， 情緒對于事件核心內(nèi)容的記憶具有增強作用; 另一方面， 情緒對于事件外圍信息以及信息之間關(guān)聯(lián)的記憶具有削弱作用（Bisby amp; Burgess， 2013; Kensinger et al.， 2007; Madan et al.， 2012， 2017）， 這被稱為情緒誘發(fā)的記憶權(quán)衡效應(yīng)（emotion-induced memory trade-off effects）。盡管如此， 現(xiàn)有的情緒記憶研究主要集中于探究對項目本身、項目的空間位置或項目間的聯(lián)結(jié)關(guān)系的記憶（Madan et al.， 2019; Ventura-Bort et al.， 2016）， 其時間信息很少受到關(guān)注（Cui et al.， 2023; Petrucci amp; Palombo， 2021; Wang et al.， 2022）。

時間信息（如事件發(fā)生的時間先后順序信息， 簡稱時序）作為情景記憶的定義性特征之一（Tulving， 1972）， 是如何受到情緒的影響？基于情緒記憶的權(quán)衡效應(yīng)， 時序信息作為事件發(fā)生的背景信息之一， 易受到負性情緒的負面影響。部分研究支持了該假設(shè)， 即情緒對于時間順序記憶的影響是破壞性的（Huntjens et al.， 2015; Maddock amp; Frein， 2009; Talmi et al.， 2019）。Huntjens等人（2015）的一項研究要求被試對高喚醒和低喚醒的積極和消極圖片進行編碼， 并記住每個序列中的圖片呈現(xiàn)順序。在每個序列中， 所有圖片（8張）都具有相同的效價和喚醒分類。序列編碼之后， 被試需要完成再認記憶任務(wù)以及時序重建記憶任務(wù)。結(jié)果表明， 與低喚醒的圖片相比， 被試在高喚醒圖片的再認記憶任務(wù)中表現(xiàn)更好， 但時序重建記憶任務(wù)表現(xiàn)更差。另一項研究中， 被試被要求編碼愉快詞、不愉快詞， 以及中性詞的呈現(xiàn)順序， 之后進行時序記憶測試。結(jié)果表明， 與愉快詞和中性詞相比， 不愉快詞的時序記憶表現(xiàn)更差（Maddock amp; Frein， 2009）。Talmi等人（2019）的一項自由回憶研究也表明， 情緒詞匯擾亂了被試按照詞匯學(xué)習(xí)的時間先后順序回憶詞匯的傾向。上述研究表明， 對于情緒項目的再認記憶或自由回憶成績易受到情緒的增強， 而這種增強效應(yīng)通常是以削弱其他“邊緣”背景信息（如時間順序信息）的記憶為代價。

相反， 有研究發(fā)現(xiàn)， 負性情緒正向增強了時間順序記憶（Dev et al.， 2022; Schmidt et al.， 2011）， 或者情緒不影響時間順序記憶（Makowski et al.， 2017）。Schmidt等人（2011）的研究要求被試在編碼階段熟悉不同的場景， 每個場景由一個中性背景（如森林）加上三個情緒性客體（如不同的森林生物）的圖片組成。被試需要依次整合客體圖片到中性背景中， 直至整合完成三個客體。編碼學(xué)習(xí)結(jié)束后， 被試需要完成一個線索回憶測試：以背景為線索， 回憶客體的名稱， 然后對每個場景中出現(xiàn)的三個客體進行時序重建任務(wù)。結(jié)果表明， 被試對于高喚醒客體圖像的時序記憶比低喚醒客體圖像更好。在Dev等人（2022）的研究中， 被試在編碼階段觀看了從電影《皮胡》中剪輯的情緒性場景的視頻組合后， 對從電影片段中截屏獲得的圖像完成時序重建任務(wù)。結(jié)果表明， 與積極低喚醒情緒條件相比， 被試在消極高喚醒情緒條件下的時間順序記憶更好。與上述研究操縱情緒條件的方式不同， 另一項研究從個體差異的角度考察情緒體驗與時間順序記憶之間的聯(lián)系。研究者招募觀看了電影《復(fù)仇者聯(lián)盟2：奧創(chuàng)紀元》的被試， 并要求被試將10個重要電影場景的口頭描述按正確的順序排列。結(jié)果未發(fā)現(xiàn)觀影期間的情緒體驗（從情緒效價、強度和頻率的平均得分得出）與電影細節(jié)的時間順序記憶之間的相關(guān)性（Makowski et al.， 2017）。上述研究多采用實驗刺激材料的效價或喚醒度來衡量情緒， 考察情緒對時間順序記憶的影響， 但結(jié)果不一。然而， 使用具有故事情節(jié)或敘事方式的實驗范式不太可能破壞時間順序記憶， 反而可能增強時間順序記憶（Dev et al.， 2022; Schmidt et al.， 2011）。

敘事（narrative）是情景記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不同理論一致強調(diào)了敘事在情景記憶中的關(guān)鍵作用（Palombo， 2024）。Rubin （2006）提出的情景記憶基礎(chǔ)系統(tǒng)模型（basic-systems model of episodic memory）指出， 情景記憶由各種形式的信息構(gòu)成——視覺的、聽覺的、嗅覺的、空間的、語言的、情感的和敘事的， 每種信息都在獨立系統(tǒng)中運作， 每個系統(tǒng)都有獨特的神經(jīng)基礎(chǔ)。在這些相互作用的系統(tǒng)中， 敘事通過對信息施加時序性、因果性結(jié)構(gòu)， 成為一個核心組成部分。Nelson和Fivush （2004）從社會互動主義角度來看， 自傳體記憶是在兒童早期與成人協(xié)作過程中出現(xiàn)和發(fā)展的敘事建構(gòu)（narrative construction）。Bauer （2015）進一步指出， 敘事不僅允許事件信息的交流， 而且有助于對過去事件的不同方面進行編碼、存儲、鞏固和檢索， 從而產(chǎn)生持久的記憶。Cohn-Sheehy等人（2022）研究顯示， 情景記憶呈現(xiàn)出敘事層次的組織結(jié)構(gòu)， 如果形成連貫的敘事， 那么時間上遙遠的事件也能聯(lián)系起來并被記住。

敘事連貫性（coherence）在記憶研究中通常指信息呈現(xiàn)的邏輯順序、情境相關(guān)性和故事敘事的一貫性。在現(xiàn)實生活中， 對編碼情節(jié)進行回憶時并不總是按照編碼的呈現(xiàn)順序展開的， 研究表明， 當(dāng)要求個體回憶現(xiàn)實中發(fā)生的事件時， 他們總會沿著因果關(guān)系（Antony et al.， 2024）、語義關(guān)系（Baldassano et"al.， 2018）以及事件之間的聯(lián)系（Lee amp; Chen， 2022）來構(gòu)建回憶。Tulving （1972）提出的“情景記憶”概念也強調(diào)了個體經(jīng)歷上下文連貫性的重要性。一系列研究表明， 敘事連貫性能夠幫助個體構(gòu)建具有關(guān)聯(lián)性和邏輯性的事件流， 有助于時間順序記憶的形成和鞏固。Bellana等人（2022）的一項研究中， 采用連貫性不同的單詞序列（單詞、句子和故事層級）來探究敘事連貫性的作用。結(jié)果表明， 與學(xué)習(xí)連貫程度低的材料相比， 閱讀完整故事后的幾分鐘內(nèi)故事的主旨和細節(jié)仍然保存在意識中， 并且這一過程是無意識的。在復(fù)雜或情緒化的情境中， 情緒性和敘事連貫性高的故事比其他類型的記憶效果更好（Talmi， 2013）。這些研究提供了敘事連貫性影響時序記憶的重要視角， 然而如何衡量連貫性程度， 不同類型的連貫性（如情緒連貫性、敘事連貫性）如何獨立或共同作用于記憶， 以及連貫性如何影響記憶過程的時間信息仍不清楚。

基于對象的情緒性記憶框架（object-based framework）提出， “對象內(nèi)” （within-object）特征的記憶綁定， 如顏色、位置等， 易受到情緒的正面影響， 而“對象間” （between-object）特征的記憶綁定， 如項目之間的先后順序、項目與情境細節(jié)的聯(lián)系等， 易受到情緒的負面影響（Mather， 2007; Mather amp; Sutherland， 2011）?；仡櫱榫w損害時間順序記憶的研究可以發(fā)現(xiàn)， 這些研究中的序列刺激之間具有離散、不相關(guān)等特點， 會讓注意資源更多集中于情緒性刺激本身（Kensinger， 2009）， 而非時間和空間等情境信息上， 破壞記憶的時間連續(xù)性（Jayakumar et al.， 2023）。然而， 自然化材料中上下文之間的連貫性（如電影片段）有利于個體形成完整的時間順序記憶， 降低或抵消負性情緒帶來的負面影響（Petrucci amp; Palombo， 2021）。

相比于傳統(tǒng)的單個項目的依次學(xué)習(xí)與編碼， 敘事編碼及其高連貫性有助于將項目與項目之間， 以及項目與情境信息之間的聯(lián)結(jié)轉(zhuǎn)化為“對象內(nèi)”綁定（Franklin et al.， 2020）， 引導(dǎo)注意力更多的集中于這些聯(lián)結(jié)上， 從而減小負性情緒對其影響。例如， Kensinger等人（2005）考察了編碼方式與年齡對項目背景記憶的影響。在編碼階段， 被試需要觀看一系列圖片并執(zhí)行不同的任務(wù)， 無意編碼條件下， 要求被試選擇靠近還是回避圖片; 有意編碼條件下， 明確告知被試圖片中每個成分的記憶都會在后面進行測試; 測試階段， 被試需要完成對于項目背景的再認判斷。實驗結(jié)果表明， 在無意編碼條件下， 成年人和老年人對負性項目的背景的記憶正確率顯著低于中性項目的背景; 而在有意編碼條件下， 老年人依然呈現(xiàn)出與上述相同的結(jié)果， 而成年人對負性項目的背景的記憶正確率與中性項目的背景沒有顯著差異， 這意味著使用有意編碼可以影響甚至消除情緒對于背景信息記憶的負面影響。然而， 敘事編碼是否能夠降低或抵消負性情緒對時序記憶的影響仍不清楚。為了進一步研究這一問題， 有必要在實驗設(shè)計中考慮連貫性、情緒性變量， 深入探討其對記憶過程的影響。這將有助于理解敘事連貫性在情緒影響下對于時間順序記憶的保護效應(yīng)（Lohnas amp; Howard， 2024）。

綜上所述， 本研究通過3個實驗系統(tǒng)探究編碼方式與連貫性程度是否以及如何調(diào)節(jié)情緒影響記憶的時序組織。研究通過操縱情緒信息， 形成了正性、中性和負性三種情緒類型， 相對中性而言， 在正性情緒條件下選取了能夠引發(fā)愉悅輕松等情緒的實驗材料（即高效價低喚醒）， 而在負性情緒條件下， 則選取了能夠引發(fā)緊張憂慮等情緒的實驗材料（即低效價高喚醒的材料）。實驗包含兩種編碼方式， 離散編碼和敘事編碼， 離散編碼要求被試對情緒項目按呈現(xiàn)順序依次進行編碼， 而敘事編碼要求被試對情緒項目按照編故事串聯(lián)的方式進行編碼。實驗1中被試被隨機分為兩組， 分別采用不同的編碼方式（敘事編碼和離散編碼）去編碼三種情緒類型（正性、中性、負性）的圖片， 隨后通過相對新近性判斷任務(wù)測試時間順序記憶。實驗1假設(shè)敘事編碼具有優(yōu)勢效應(yīng)， 負性情緒削弱時序記憶， 并且編碼方式和情緒類型的交互作用顯著， 具體表現(xiàn)在離散編碼組， 負性情緒條件的時間順序記憶成績比正性和中性條件差; 而敘事編碼能夠抵消或減小負性情緒對時序記憶的削弱。實驗2采用情緒性詞匯作為實驗材料， 考察上述效應(yīng)是否穩(wěn)健。在實驗2的基礎(chǔ)上， 實驗3分別在中性和負性情緒條件下， 操縱詞語之間的敘述連貫性（高連貫性和低連貫性）用于敘事編碼， 探究上述敘事編碼效應(yīng)是否依賴于項目間連貫性程度。相比于低連貫性， 實驗假設(shè)高連貫性有利于個體形成時序記憶， 從而抵消或減小負性情緒對時序記憶的削弱。

2 "實驗1： 編碼方式調(diào)節(jié)情緒對圖片時間順序記憶的影響

實驗1中設(shè)定兩種不同的編碼方式（離散編碼和敘事編碼）， 采用三種情緒類型圖片（正性、中性和負性）作為刺激材料， 探究編碼方式是否能夠調(diào)節(jié)情緒對于時間順序記憶的影響。

2.1""方法

2.1.1""被試

通過G*power 3.1.9.7軟件預(yù)估樣本量， 設(shè)定中等效應(yīng)量f"= 0.20， 統(tǒng)計檢驗力1 ? β"= 0.90， 得到計劃樣本量56人。為防止若干無效數(shù)據(jù)的可能性， 實驗實際招募65名在校大學(xué)生， 平均年齡為19.68歲（標(biāo)準差為1.56）， 其中17名為男性， 敘事編碼組31名被試， 離散編碼組34名被試。所有參加實驗的被試的視力或者矯正視力正常， 且無色盲或色弱等視覺障礙。實驗正式開始前， 主試向被試詳細的介紹了實驗內(nèi)容、實驗流程和注意事項， 所有被試均表示充分理解并簽署了書面的知情同意書。實驗結(jié)束后給予被試一定報酬。實驗均經(jīng)學(xué)校倫理委員會批準（No. ZSRT2023167）。

2.1.2""實驗材料

實驗材料的選?。菏紫葟腁ffective Image Database （AID; Grühn amp; Sharifian， 2016）、International"Affective Pictures System （IAPS; Lang et al.， 2008）和網(wǎng)絡(luò)圖片庫中選取420張圖片。另招募17名被試采用7點計分的方式對所有圖片的效價（1 = “非常不愉悅”， 7 = “非常愉悅”）和喚醒度（1 = “非常平靜或放松”， 7 = “非常激動或緊張”）進行評分， 選取正性、中性以及負性圖片各120張。對選用的實驗材料的評定結(jié)果進行分析， 發(fā)現(xiàn)正性、中性以及負性圖片之間的情緒效價差異顯著， F（2， 238） = 3803.17， p"lt; 0.001， η²_p"= 0.97; 情緒喚醒水平差異顯著， F（2， 238） = 1289.84， p"lt; 0.001， η²_p"= 0.91。這三種情緒類型的實驗材料是日常生活中最為常見的， 其材料選擇和命名方式也與以往的研究一致（毛新瑞"等， 2015）。具體信息見表1。

對選出的圖片進一步組合， 三種情緒條件下各30組， 每組4張圖片， 隨后由10名不參與正式實驗的被試對這90組圖片的連貫性程度進行1～10級評分（1 = “非常不連貫”， 10 = “非常連貫”）。評定后選取三種情緒條件下的圖片組各18組， 圖片組連貫性評分無顯著性差異， F（2， 34） = 0.26， p"= 0.774， η²_p"= 0.02。具體信息見表1。

2.1.3""實驗設(shè)計

實驗采用2 （編碼方式：敘事編碼/離散編碼） × 3 （情緒類型：正性/中性/負性）的混合設(shè)計， 編碼方式為被試間變量， 情緒類型為被試內(nèi)變量， 時間順序記憶的正確率為因變量。

2.1.4""實驗流程

實驗采用Psychopy 2021.2.3軟件編制實驗程序（Peirce et al.， 2019）。實驗采用個別施測的方式在安靜、無干擾的心理學(xué)實驗室中進行。實驗開始前， 主試向被試說明指導(dǎo)語， 然后被試進入練習(xí)階段; 在被試確認完全明白操作規(guī)則和任務(wù)后進入正式實驗。正式實驗開始后， 被試需要先填寫一次中文版積極消極情緒量表（Positive and Negative Affect Scale， PANAS） （Watson et al.， 1988）， 作為被試的積極情緒、消極情緒基線水平， 然后進行每個block的任務(wù)。每個block中被試需要依次進行：編碼階段（圖片編碼及愉悅度評級任務(wù)）、自我報告階段、測試階段（時間順序記憶測試）。同一種情緒條件的刺激由3個block構(gòu)成， 被試每完成一種情緒條件下的任務(wù)， 都需要填寫一次PANAS量表。實驗流程如圖1A所示。

（1）填寫PANAS量表

屏幕上依次呈現(xiàn)18個項目， 包含9個消極項目和9個積極項目， 被試需要仔細閱讀每一道題并根據(jù)當(dāng)下的感受進行作答：每一道題包含5個選項， 即A.幾乎沒有; B.比較少; C.中等程度; D.比較多; E.極其多。被試根據(jù)看完題后的第一反應(yīng)進行回答， 用鼠標(biāo)點擊題目下方計分條， 從中選擇一個最符合自己當(dāng)下感受的選項。

（2）編碼階段

圖片編碼及愉悅度評級（圖1B）：敘事編碼條件下， 提示被試對隨后出現(xiàn)的圖片采用編故事串聯(lián)的方式進行編碼; 離散編碼條件下， 提示被試按順序記憶隨后出現(xiàn)的圖片。任務(wù)開始后， 屏幕上先呈現(xiàn)0.5 s的注視點， 注視點消失后呈現(xiàn)圖片， 圖片呈現(xiàn)3 s， 被試需要在3 s的時間內(nèi)根據(jù)看到圖片時的愉悅程度對其進行評分， 用鼠標(biāo)點擊圖片下方計分條進行回答， 評分采用7點計分。愉悅程度：被試看到這個圖片覺得愉悅或不愉悅， 愉悅程度越高， 評分越接近7; 愉悅程度越低， 評分越接近1。屏幕上會依次呈現(xiàn)4張圖片， 被試需要對每張圖片的愉悅度進行評分。被試每編碼一組圖片后， 需要回答一個問題。敘事編碼組：你認為這組圖片可以串聯(lián)起來的程度？進行1～10級評分。離散編碼組：你能記憶這組圖片的程度？進行1～10級評分。

（3）自我報告階段

在完成上一階段任務(wù)后， 被試需要回答三個問題。回答采用7點計分的方式。被試需要通過鼠標(biāo)點擊屏幕下方計分條進行回答。

問題1：在剛剛完成的圖片編碼過程中， 你認為時間過得有多快？下面共有7種選項：1.非常慢， 2.慢， 3.有點慢， 4.不慢也不快， 5.有點快， 6.快， 7.非?？?。

問題2：你此時的愉悅程度？下面共有7種選項， 你可以選擇其中一個來表示你感受的愉悅程度。如果你的愉悅程度越高， 評分越接近7; 愉悅程度越低， 評分越接近1。

問題3：你此時的激動程度？下面共有7種選項， 你可以選擇其中一個來表示你感受的激動程度。如果你的激動程度越高， 評分越接近7; 越平靜， 評分越接近1。

（4）記憶測試階段

時間順序記憶（圖1C）：屏幕上會呈現(xiàn)兩張編碼階段呈現(xiàn)過的圖片， 被試需要判斷這兩張圖片在圖片編碼過程中， 哪一張圖片先出現(xiàn)？“左鍵”表示左邊這張圖片先出現(xiàn)， “右鍵”表示右邊這張圖片先出現(xiàn)。每組圖片中選取中間兩張圖片測試時間順序記憶。

2.1.5""數(shù)據(jù)分析

實驗數(shù)據(jù)進行2 （編碼方式：敘事編碼/離散編碼） × 3 （情緒類型：正性/中性/負性）兩因素混合設(shè)計的方差分析。由于3名離散編碼組被試報告在編碼過程中使用敘事策略， 另有2名被試的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在"± 2標(biāo)準差以外， 這5名被試被排除在數(shù)據(jù)分析以外。

2.2""結(jié)果

2.2.1""情緒類型操縱有效性

實驗通過圖片愉悅度評級及PANAS結(jié)果來檢驗情緒類型的操作有效性。首先， 考察編碼方式和情緒類型對圖片愉悅度評分的影響， 對圖片愉悅度評分結(jié)果進行方差分析（圖2A）， 發(fā)現(xiàn)情緒類型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2， 57） = 319.69， p"lt; 0.001， η²_p"= 0.92， 具體而言， 正性圖片愉悅度評分顯著高于負性圖片（p"lt; 0.001， Cohen’s d = 5.17）和中性圖片（p"lt; 0.001， Cohen’s d = 1.94）; 中性圖片愉悅度評分顯著高于負性圖片（p"lt; 0.001， Cohen’s d = 2.28）。編碼方式的主效應(yīng)， 以及編碼方式與情緒類型的交互作用均不顯著， ps"gt; 0.05。

將各情緒條件下PANAS量表在消極和積極維度上的得分減去基線值后得到積極（消極）情緒增加程度， 考察編碼方式和情緒類型對PANAS結(jié)果中的積極情緒增加程度和消極情緒增加程度的影響。結(jié)果顯示， 對于積極情緒增加程度（圖2B）， 情緒類型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2， 57） = 59.66， p"lt; 0.001， η²_p"= 0.68， 正性條件下積極情緒增加程度顯著高于中性（p"lt; 0.001， Cohen’s d = 0.99）和負性條件（p"lt; 0.001，"Cohen’s d = 1.14）， 中性條件下積極情緒增加程度顯著高于負性條件（p"lt; 0.001， Cohen’s d = 0.85）。編碼方式的主效應(yīng)， 以及編碼方式與情緒類型的交互作用均不顯著， ps gt; 0.05。對于消極情緒增加程度（圖2C）， 情緒類型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2， 57） = 67.92， p"lt; 0.001， η²_p"= 0.70， 進一步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負性條件下消極情緒增加程度顯著高于正性條件（p"lt; 0.001， Cohen’s d = 1.35）和中性條件（p"lt; 0.001， Cohen’s d = 1.26）， 中性條件下消極情緒增加程度顯著高于正性條件（p"= 0.029， Cohen’s d = 0.41）。編碼方式的主效應(yīng)， 以及編碼方式與情緒類型的交互作用均不顯著， ps"gt; 0.05。綜上所述， 實驗1圖片材料中情緒變量的操縱有效。

2.2.2""時間順序記憶測試

實驗考察編碼方式和情緒類型對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的影響（圖3）， 結(jié)果顯示， 情緒類型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2， 57） = 7.06， p"= 0.001， η²_p"= 0.11， 正性條件下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M_正性"= 0.82）顯著高于負性條件（M_負性"= 0.78， p"= 0.017， Cohen’s d = 0.25）; 中性條件下的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M_中性"= 0.85）顯著高于負性條件（M_負性"= 0.78， p"= 0.004， Cohen’s d = 0.33）。編碼方式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1， 58） = 24.50， p"lt; 0.001， η²_p"= 0.30， 敘事組的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M_敘事"= 0.86）顯著高于離散組（M_離散"= 0.77， p"lt; 0.001， Cohen’s d = 0.81）。

情緒類型和編碼方式的交互作用顯著， F（2， 57） = 3.61， p"= 0.030， η²_p"= 0.06， 進一步簡單效應(yīng)分析發(fā)現(xiàn)， 離散組中， F（2， 57） = 8.06， p"= 0.001， η²_p"= 0.22， 正性條件下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M_正性"= 0.78）顯著高于負性條件（M_負性"= 0.70， p"= 0.004， Cohen’s d = 0.38）， 中性條件下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M_中性"= 0.82）顯著高于負性條件（M_負性"= 0.70， p"lt; 0.001， Cohen’s d = 0.49）， 其余均不顯著， ps"gt; 0.05。

2.3""討論

實驗1比較了不同編碼方式下正性、中性和負性情緒圖片在時間順序記憶表現(xiàn)上的影響。結(jié)果表明， 敘事編碼具有優(yōu)勢效應(yīng)， 敘事編碼組的時間順序記憶成績比離散編碼組更好。敘事編碼這一結(jié)構(gòu)化的編碼方式有利于建立項目與項目之間， 以及項目與情境信息之間的聯(lián)結(jié)， 個體在提取項目之間的時間順序信息時依靠項目之間的聯(lián)結(jié)， 當(dāng)項目之間的聯(lián)結(jié)越緊密時， 時序信息越易于提取（Ebbinghaus， 2013）。本實驗中， 敘事編碼組的被試在編碼階段通過敘事編碼的方式對圖片進行串聯(lián)， 而離散編碼組的被試只能按照項目的依次呈現(xiàn)進行單獨的編碼。

負性情緒條件下的時間順序記憶成績比正性情緒條件和中性條件差， 此外， 在PANAS量表的結(jié)果中發(fā)現(xiàn)， 在積極情緒和消極情緒兩個維度上， 消極情緒類型的圖片能夠比其他兩種類型圖片引起被試更大的情緒波動。對情緒信息的加工是一個由刺激驅(qū)動的自下而上的自動化過程， 與不帶情緒色彩的刺激相比， 具有情緒含義的刺激更能吸引注意或占用注意資源（彭曉哲， 周曉林， 2005）， 使得中性項目與其他邊緣背景信息之間的聯(lián)結(jié)獲得較少關(guān)注， 從而對背景信息的記憶減弱（Easterbrook， 1959）。本實驗中所采用的負性圖片帶有強烈的情緒信息， 引起被試產(chǎn)生情緒反應(yīng)， 而時間順序信息作為項目的背景信息之一， 受到負性情緒刺激的削弱。以往的研究也同樣發(fā)現(xiàn)這一現(xiàn)象， 如Maddock和Frein （2009）的研究發(fā)現(xiàn)不愉快詞語的時間順序記憶比愉快詞和中性詞更差。

情緒對于時間順序記憶的影響在兩種編碼方式下存在差異， 具體表現(xiàn)為在離散編碼組， 負性情緒條件的時間順序記憶成績比正性和中性條件差; 而在敘事編碼組， 三種情緒條件下的時間順序記憶沒有顯著差異?；趯ο蟮那榫w性記憶框架， 在離散編碼條件下， 每一個項目都是一個獨立的客體， 負性情緒項目能吸引更多的注意力， 而項目之間的時間順序信息獲得的注意資源減少， 因此時間順序記憶變差; 而敘事編碼能夠?qū)㈦x散的項目賦予一定的聯(lián)系， 使得原本離散的項目因共享同一個敘事框架而整合成一個故事， 引導(dǎo)注意力更多的集中于項目間的聯(lián)結(jié)上， 從而抵消或減弱了負性情緒帶來的影響（Mather， 2007）

3 "實驗2： 編碼方式調(diào)節(jié)情緒對詞語時間順序記憶的影響

實驗1采用圖片刺激作為實驗材料， 發(fā)現(xiàn)敘事編碼可以調(diào)節(jié)負性情緒對時間順序記憶的削弱作用。實驗2采用情緒性詞語刺激作為實驗材料， 有助于檢驗編碼方式對時序記憶的影響是否跨材料具有普適性。如果在使用圖片和詞語的實驗條件下觀察到相似的結(jié)果， 那么這將為情緒影響時序記憶的機制提供更強的證據(jù)， 增強研究發(fā)現(xiàn)的外部有效性。圖片作為復(fù)雜的視覺材料， 能夠在不需要語言介入的情況下直接喚起情緒和記憶。相比之下，"情緒性詞語則涉及語言處理和語義理解， 對認知系統(tǒng)的需求和激活的腦區(qū)有所不同（Kensinger amp; Schacter， 2006）。通過對比這兩種不同性質(zhì)的刺激， 我們可以更深入地理解敘事編碼對時序記憶的優(yōu)勢效應(yīng)， 以及這種效應(yīng)是否因材料類型而異。

本研究主要關(guān)注敘事編碼如何調(diào)節(jié)負性情緒對于時序記憶的負面影響， 并且實驗1中發(fā)現(xiàn)負性情緒條件下的時間順序記憶表現(xiàn)顯著比正性情緒和中性更差， 而正性情緒與中性條件之間沒有顯著差異， 因此實驗2中只選取負性情緒詞語和中性詞語作為刺激材料。

3.1""方法

3.1.1""被試

通過G*power 3.1.9.7軟件預(yù)估樣本量， 基于實驗1計算效應(yīng)量約f"= 0.21， 統(tǒng)計檢驗力1 ? β"= 0.90，"得到計劃樣本量62人。此實驗實際共招募66名在校大學(xué)生， 平均年齡為19.38歲（標(biāo)準差為1.75）， 其中21名為男性。所有參加實驗的被試的視力或者矯正視力正常， 且無色盲或色弱等視覺障礙。實驗正式開始前， 主試向被試詳細的介紹了實驗內(nèi)容、實驗流程和注意事項， 所有被試均表示充分理解并簽署了書面的知情同意書。實驗結(jié)束后給予被試一定報酬。

3.1.2""實驗材料

實驗材料的選?。簭臐h語情感詞系統(tǒng)（Chinese affective words system， CAWS） （王一牛"等， 2008）中選取352個兩字詞語， 負性詞語180個， 中性詞語172個。進一步對選取出的詞語進行配對， 共形成負性情緒條件下45組， 中性條件下43組， 每組4個詞語。隨后由10名不參與正式實驗的被試對這88組詞語的故事連貫性進行1～10級評分（1 = “非常不連貫”， 10 = “非常連貫”）。評定過后選取中性、負性兩種情緒條件下的詞語組各18組， 中性和負性情緒條件下的詞語組連貫性評分無顯著差異， F（1， 17） = 0.54， p"= 0.474， η²_p"= 0.03。具體信息如表1。

3.1.3""實驗設(shè)計

實驗采用2 （編碼方式：敘事編碼/離散編碼） × 2 （情緒類型：中性/負性）的混合設(shè)計， 編碼方式為被試間變量， 情緒類型為被試內(nèi)變量， 時間順序記憶的正確率為因變量。

3.1.4""實驗流程

實驗流程與實驗1一致， 刺激材料換為詞語。

3.1.5""數(shù)據(jù)分析

研究者分別對本實驗中各階段的數(shù)據(jù)進行2 （編碼方式：敘事編碼/離散編碼） × 2 （情緒類型：中性/負性）方差分析。由于4名離散組被試報告在編碼過程中使用敘事策略， 另有2名被試的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在"± 2標(biāo)準差以外， 這6名被試被排除在數(shù)據(jù)分析以外。

3.2""結(jié)果

3.2.1""情緒類型操縱有效性

實驗通過對詞語愉悅度評級結(jié)果及PANAS結(jié)果進行分析來檢驗情緒類型的操作有效。首先， 本實驗考察編碼方式和情緒類型對詞語愉悅度評分的影響， 對詞語愉悅度評分結(jié)果進行兩因素混合設(shè)計的方差分析（圖4A）， 結(jié)果顯示情緒類型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1， 58） = 901.98， p"lt; 0.001， η²_p"= 0.94， 具體而言， 中性詞語愉悅度評分顯著高于負性詞語（p"lt; 0.001， Cohen’s d"= 3.06）。編碼方式的主效應(yīng)， 以及編碼方式與情緒類型的交互作用均不顯著， ps"gt; 0.05。

其次， 本實驗分別考察編碼方式和情緒類型對PANAS結(jié)果中積極情緒增加程度和消極情緒增加程度的影響。對于積極情緒增加程度（圖4B）， 情緒類型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1， 58） = 28.18， p"lt; 0.001， η²_p"= 0.33， 中性條件下積極情緒增加程度顯著高于負性條件（p"lt; 0.001， Cohen’s d"= 0.63）。編碼方式的主效應(yīng)， 以及編碼方式與情緒類型的交互作用均不顯著， ps"gt; 0.05。對于消極情緒增加程度（圖4C）， 情緒類型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1， 58） = 28.70， p"lt; 0.001， η²_p"= 0.33， 負性條件下消極情緒增加程度顯著高于中性條件（p"lt; 0.001， Cohen’s d"= 0.61）。編碼方式的主效應(yīng)， 以及編碼方式與情緒類型的交互作用均不顯著， ps"gt; 0.05。綜上所述， 本實驗中的情緒類型變量操縱有效。

3.2.2""時間順序記憶測試

本實驗考察編碼方式和情緒類型對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的影響（圖5）， 結(jié)果顯示， 情緒類型的主效應(yīng)不顯著， F（1， 58） = 1.81， p"= 0.184， η²_p"= 0.03， 中性條件下的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M_中性"= 0.78）與負性條件下的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M_負性"= 0.75， p"= 0.184， Cohen’s d"= 0.14）差異不顯著。編碼方式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1， 58） = 14.12， p"lt; 0.001， η²_p"= 0.20， 敘事條件下的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M_敘事"= 0.81）顯著高于離散條件（M_離散"= 0.71， p"lt; 0.001， Cohen’s d"= 0.74）。情緒類型和編碼方式的交互作用顯著， F（1， 58） = 7.50， p"= 0.008， η²_p"= 0.11， 進一步簡單效應(yīng)分析發(fā)現(xiàn)， 離散條件中， F（1， 58） = 8.34， p"= 0.005， η²_p"= 0.13， 中性條件下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M_中性"= 0.76）顯著高于負性條件（M_負性"= 0.67， p"= 0.005， Cohen’s d"= 0.43）。其余均不顯著， ps"gt; 0.05。

3.3""討論

實驗2采用詞語作為刺激材料， 比較敘事組和離散組中負性情緒和中性的時間順序記憶的差異。結(jié)果表明， 敘事編碼具有優(yōu)勢效應(yīng)， 敘事組的時間順序記憶成績比離散組更好， 與實驗1結(jié)果一致。在Paivio （1991）處理視覺和語言信息差異的理論框架中， 心理圖像（如通過圖片產(chǎn)生）和語言符號（如文字）在大腦中通過不同的通道加工。雖然這兩種信息最終可以在認知過程中互相轉(zhuǎn)換和互補， 但它們在初級處理層面呈現(xiàn)出的直接性和編碼效率存在明顯差異。比如， 視覺信息在轉(zhuǎn)化為語義信息進行敘事編碼的過程中， 需要經(jīng)過更多層次的加工和轉(zhuǎn)換（Zacks amp; Tversky， 2001）。相比較于需要進一步加工轉(zhuǎn)化的圖片材料， 直接從詞語材料中獲得相關(guān)語義信息， 加工時間更短（方燕紅， 張積家， 2009）。在關(guān)于記憶構(gòu)建和想象未來的研究中也提到， 語言材料在促進抽象思維和概念整合方面的直接性， 可能使得對其進行敘事編碼的過程更為直接明了（Schacter amp; Addis， 2007）。

負性情緒條件下的時間順序記憶成績與中性情緒條件下的時間順序記憶沒有顯著差異， 這與實驗1的結(jié)果不一致。以往研究發(fā)現(xiàn)情緒詞語的情緒效應(yīng)喚醒程度比情緒圖片低（Hinojosa et al.， 2009; Rellecke et al.， 2011）， 這可能是本研究未發(fā)現(xiàn)負性情緒削弱作用的原因。雖然情緒圖像和情緒詞語都是日常社會互動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但兩者所引起的情緒效應(yīng)存在一定差異（Frühholz et al.， 2011; Hinojosa et al.， 2009; Rellecke et al.， 2011; 王霞"等， 2019）。首先， 情緒圖片所包含的情緒意義可以通過知覺特征直接獲得; 而情緒詞語所蘊含的情緒需要經(jīng)過一定的語義加工過程才能產(chǎn)生。例如， Frühholz等人（2011）的研究比較了處理情緒面孔和情緒文字的時間進程， 結(jié)果表明， 情緒面孔和情緒文字在后期處理階段表現(xiàn)出類似的影響， 但在早期處理階段表現(xiàn)出差異， 與情緒文字相比， 情緒面孔的影響出現(xiàn)得更早。其次， 有不少研究發(fā)現(xiàn)， 情緒詞語所引起的情緒效應(yīng)通常比情緒圖片更弱（Hinojosa et al.， 2009; Rellecke et al.， 2011）。

在探究不同編碼方式下情緒如何影響時間順序記憶過程中， 我們發(fā)現(xiàn)了顯著的差異。在離散編碼條件下， 相較于中性情緒條件， 負性情緒顯著降低了時間順序記憶的表現(xiàn); 然而， 在采用敘事編碼的情境下， 負性與中性情緒對時間順序記憶影響并無顯著區(qū)別。這一發(fā)現(xiàn)與實驗1的結(jié)果相一致。以往關(guān)于情緒和記憶的研究表明， 盡管強烈的情緒體驗?zāi)軌蚣由钣洃浻∠螅?有效的記憶整合與回憶仍然需要適當(dāng)?shù)木幋a策略（Zacks et al.， 2007）。通過把分散的信息組織成有邏輯關(guān)聯(lián)的敘事， 敘事編碼可以在記憶內(nèi)容之間建立更緊密的聯(lián)結(jié)， 為抵御負性情緒的干擾提供了一種保護機制。據(jù)此， 我們推斷項目間連貫性的增強， 可以使敘事編碼過程更為順暢， 防止負性情緒對時間順序記憶的負面影響。

4 "實驗3： 時序記憶中敘事編碼效應(yīng)依賴于項目間連貫性程度

實驗1和實驗2分別探究了圖片刺激和詞語刺激中， 情緒和編碼方式對于時間順序記憶的影響， 并且一致發(fā)現(xiàn)敘事編碼效應(yīng)， 即在離散編碼條件下，"負性情緒對于時間順序記憶存在削弱作用， 而在敘事編碼條件下， 敘事編碼可以保護項目之間的時間順序信息免受負性情緒的削弱。實驗3將通過操縱項目之間的敘事連貫性， 進一步探究上述敘事編碼效應(yīng)是否依賴于項目間連貫性程度。

此外， 相比于圖片， 詞語材料可以利用自然語言處理的方式（如語義相似性）來衡量語義材料之間的連貫性。除了采用預(yù)實驗招募被試采用主觀評級連貫性程度的方式之外， 我們也補充了自然語言處理的方式來匹配材料之間的連貫性程度， 不僅增加了實驗設(shè)計的嚴謹性和客觀性， 而且提供了對材料連貫性定量化測量的可能， 有助于我們更細致地探究連貫性程度在時序記憶中的重要作用。

4.1""方法

4.1.1""被試

通過G*power 3.1.9.7軟件預(yù)估樣本量， 設(shè)定中等效應(yīng)量f"= 0.25， 統(tǒng)計檢驗力1 ? β"= 0.90， 得到計劃樣本量30人。此實驗實際共招募32名在校大學(xué)生， 平均年齡為19.59歲（標(biāo)準差為2.09）， 其中7名為男性。所有參加實驗的被試的視力或者矯正視力正常， 且無色盲或色弱等視覺障礙。實驗正式開始前， 主試向被試詳細的介紹了實驗內(nèi)容、實驗流程和注意事項， 所有被試均表示充分理解并簽署了書面的知情同意書。實驗結(jié)束后給予被試一定報酬。

4.1.2 "實驗材料

實驗材料的選?。簭臐h語情感詞系統(tǒng)（Chinese affective words system， CAWS） （王一牛"等， 2008）中選取352個兩字詞語， 負性詞語180個， 中性詞語172個。進一步對選取出的詞語進行組合， 共形成負性情緒條件下45組， 中性條件下43組， 每組4個詞語。隨后由10名不參與正式實驗的被試對這88組詞語的連貫性進行1～10級評分（1 = “非常不連貫”， 10 = “非常連貫”）。評定后選取評分均值8.5分以上的作為高連貫組， 5分以下的作為低連貫組， 最終選取中性以及負性情緒條件下的高/低連貫詞語組各18組用于正式實驗。高連貫和低連貫條件下的詞語組連貫性評分存在顯著差異， F（1， 17） = 4311.12， p"lt; 0.001， η²_p"= 1.00， 高連貫條件下的詞語組連貫性評分（M_高連貫"= 9.22）顯著高于低連貫條件下的詞語組連貫性評分（M_低連貫"= 2.98， p"lt; 0.001， Cohen’s d"= 15.77）; 中性和負性情緒條件下的詞語組連貫性評分無顯著差異， F（1， 17） = 0.54， p"= 0.474， η²_p"= 0.03。具體信息見表2。

基于詞匯在自然語言文本中共同出現(xiàn)的頻率， 并提取共現(xiàn)詞的權(quán)重向量， 計算詞匯之間的語義距離。具體來說， 本研究選取了應(yīng)用廣泛的開源語料庫， 即騰訊語料庫（Tencent AI lab Embedding Corpus， https：//ai.tencent.com/ailab/nlp/zh/index.html）， 為超過800萬個漢語詞匯提供了200維的向量空間， 捕獲中文單詞和短語的語義含義。首先， 從“騰訊語料庫”中獲取詞向量坐標(biāo)， 然后使用python編程語言中的gensim工具包計算詞向量之間的語義距離（semantic distance）。對已選取的72組詞語采用余弦相似度的方法計算相鄰詞語之間的語義相似性， 從而得出每組詞語的語義相似性均值。余弦相似度算法是基于一個向量空間中向量夾角之間的余弦值來衡量兩個向量之間差異的大小， 余弦值接近1， 夾角趨于0， 表明兩個向量越相似， 余弦值接近于0， 夾角趨于90度， 表明兩個向量越不相似。

對詞語的語義相似性進行兩因素重復(fù)測量方差分析， 結(jié)果顯示情緒類型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1， 17） = 28.05， p"lt; 0.001， η²_p"= 0.62， 事后檢驗顯示負性詞語語義相似性評分（M_負性"= 0.39）顯著高于中性詞語組（M_中性"= 0.32， p"lt; 0.001， Cohen’s d = 0.91）。連貫性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1， 17） = 83.71， p"lt; 0.001， η²_p"= 0.83， 事后檢驗顯示高連貫條件下語義相似性評分（M_高連貫"= 0.42）顯著高于低連貫條件（M_低連貫"= 0.29， p"lt;

0.001， Cohen’s d = 1.59）。其余均不顯著， ps"gt; 0.05。

4.1.3""實驗設(shè)計

實驗采用2 （連貫性：高連貫/低連貫） × 2 （情緒類型：中性/負性）的被試內(nèi)設(shè)計， 時間順序記憶的正確率為因變量。

4.1.4"nbsp;實驗流程

實驗流程與實驗2敘事編碼組流程一致。

4.1.5""數(shù)據(jù)分析

研究者分別對本實驗中各階段的數(shù)據(jù)進行2 （連貫性：高連貫/低連貫） × 2 （情緒類型：中性/負性）兩因素重復(fù)測量方差分析。由于2名被試的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在"± 2個標(biāo)準差以外， 這2名被試被排除在數(shù)據(jù)分析之外。

4.2""結(jié)果

4.2.1""情緒類型操縱有效性

為檢驗情緒類型操作的有效性， 主要通過對詞語愉悅度評級結(jié)果及PANAS結(jié)果進行分析。首先， 本實驗考察連貫性和情緒類型對詞語愉悅度評分的影響， 對詞語愉悅度評分結(jié)果進行兩因素重復(fù)測量方差分析（圖6A）， 結(jié)果顯示情緒類型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1， 29） = 283.60， p"lt; 0.001， η²_p"= 0.91， 具體而言， 中性詞語愉悅度評分顯著高于負性詞語（p"lt; 0.001， Cohen’s d"= 3.32）。連貫性和情緒類型的交互作用顯著， F（1， 29） = 6.33， p"= 0.018， η²_p"= 0.18， 進一步簡單效應(yīng)分析發(fā)現(xiàn)， 高連貫條件下， 中性詞語愉悅度評分顯著高于負性詞語（p"lt; 0.001， Cohen’s d"= 2.40）; 低連貫條件下， 中性詞語愉悅度評分顯著高于負性詞語（p"lt; 0.001， Cohen’s d"= 2.28）。其余均不顯著， ps gt;"0.05。

其次， 本實驗分別考察連貫性和情緒類型對PANAS結(jié)果中積極情緒增加程度和消極情緒增加程度的影響。對于積極情緒增加程度（圖6B）， 情緒類型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1， 29） = 11.18， p"= 0.002， η²_p"= 0.28， 中性條件下積極情緒增加程度顯著高于負性條件（p"= 0.002， Cohen’s d"= 0.55）。連貫性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1， 29） = 6.69， p"= 0.015， η²_p"= 0.19， 進一步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高連貫條件下積極情緒增加程度顯著高于低連貫條件（p"= 0.015， Cohen’s d"= 0.51）。其余均不顯著， ps gt;"0.05。對于消極情緒增加程度（圖6C）， 情緒類型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1， 29） = 15.34， p"= 0.001， η²_p"= 0.35， 負性條件下消極情緒增加程度顯著高于中性條件（p"= 0.001， Cohen’s d = 0.46）。連貫性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1， 29） = 6.68， p"= 0.015， η²_p"= 0.19， 進一步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高連貫條件下消極情緒增加程度顯著低于低連貫條件（p"= 0.015， Cohen’s d = 0.80）。其余均不顯著， ps gt;"0.05。綜上所述， 本實驗中的情緒類型變量操縱有效。

4.2.2""編碼連貫性程度

對詞語組編碼連貫性程度進行兩因素重復(fù)測量方差分析（圖7）， 結(jié)果顯示情緒類型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1， 29） = 9.39， p"= 0.005， η²_p"= 0.25， 中性詞語組連貫性程度（M_中性"= 5.74）顯著低于負性詞語組（M_負性"= 6.23， p"= 0.005， Cohen’s d = 0.68）。連貫性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1， 29） = 313.76， p"lt; 0.001， η²_p"= 0.92， 進一步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高連貫條件下詞語組編碼連貫性程度（M_高連貫"= 8.75）顯著高于低連貫條件（M_低連貫"= 3.22， p"lt; 0.001， Cohen’s d = 2.48）。其余均不顯著， ps"gt; 0.05。結(jié)果表明， 本實驗中的連貫性變量操縱有效。

為了考察實驗前連貫性的預(yù)先評級（高連貫/低連貫）與實驗過程中編碼連貫程度之間的一致性程度， 實驗3使用點二列相關(guān)分別計算中性和負性條件下預(yù)先評級與編碼連貫程度之間的相關(guān)系數(shù)， 繼而將相關(guān)系數(shù)轉(zhuǎn)化為z分數(shù)后， 使用單樣本t檢驗， 比較z分數(shù)與0之間的差異性。結(jié)果顯示， 中性條件（t（31） = 15.77， p"lt; 0.001， Cohen’s d"= 2.79）和負性條件（t（31） = 11.27， p"lt; 0.001， Cohen’s dnbsp;= 1.99）的z分數(shù)均顯著高于0。結(jié)果表明， 盡管預(yù)實驗與實驗3不是同一批被試， 預(yù)實驗中實驗材料的預(yù)先評級能夠準確反映實驗過程中編碼連貫性的高低差異。

4.2.3""時間順序記憶測試

首先， 本實驗考察連貫性和情緒類型對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的影響。對于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圖8A）， 情緒類型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1， 29） = 5.36， p"= 0.028， η²_p"= 0.16， 中性條件下的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M_中性"= 0.78）顯著高于負性條件（M_負性"= 0.73， p"= 0.028， Cohen’s d = 0.34）。連貫性的主效應(yīng)顯著， F（1， 29） = 118.96， p"lt; 0.001， η²_p"= 0.80， 進一步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 高連貫條件下的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M_高連貫"= 0.85）顯著高于低連貫（M_低連貫"= 0.67， p"lt; 0.001， Cohen’s d = 1.78）。情緒類型和連貫性的交互作用顯著， F（1， 29） = 4.93， p"= 0.034， η²_p"= 0.15， 進一步簡單效應(yīng)分析發(fā)現(xiàn)， 低連貫條件中， F（1， 29） = 9.85， p"= 0.004， η²_p"= 0.25， 中性條件下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M_中性"= 0.70）顯著高于負性條件（M_負性"= 0.63， p"= 0.004， Cohen’s d = 0.48）; 而高連貫條件中， 兩種情緒條件下的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之間差異不顯著， ps gt; 0.05。

為了進一步探究不同情緒類型間連貫性帶來的記憶增益， 實驗3以敘事編碼過程中高連貫減去低連貫的記憶表現(xiàn)增益（圖8B）， 即相對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為指標(biāo)， 使用配對樣本t檢驗對兩種情緒類型（負性和中性）間的差異進行比較。實驗結(jié)果顯示， 負性條件下的相對時間順序記憶正確率（M_負性"= 0.21， SD_負性"= 0.12）顯著高于中性條件（M_中性"= 0.15， SD_中性"= 0.12）， t（29） = 2.22， p"= 0.034， Cohen’s d = 0.41。統(tǒng)計分析表明， 相較于中性情緒， 負性情緒下的時間順序記憶受敘事連貫性程度獲得的記憶增益更高。

為進一步探究上述記憶增益是否與被試編碼階段的高低連貫差異程度有關(guān)， 實驗3計算了不同情緒條件下高低編碼連貫差異程度與記憶增益之間的相關(guān)性， 實驗結(jié)果顯示， 中性刺激的編碼連貫差異程度與記憶增益之間不存在顯著相關(guān)關(guān)系（r"= 0.22， p"= 0.24）， 具體結(jié)果見圖9A; 負性刺激的編碼連貫差異程度與記憶增益之間存在顯著相關(guān)關(guān)系（r"= 0.38， p"= 0.039）， 即被試在負性條件下編碼階段項目之間的高低連貫性差異程度越大， 測試階段的記憶增益程度越大， 具體結(jié)果見圖9B。進一步使用R軟件中的Cocor工具包計算兩個相關(guān)系數(shù)之間是否存在差異， 結(jié)果顯示， 中性刺激的相關(guān)系數(shù)

與負性刺激的相關(guān)系數(shù)之間沒有顯著性差異， z"= ?0.62， p = 0.53， 95% CI [?0.61， 0.32]。

4.3""討論

在實驗1和實驗2中， 我們觀察到敘事編碼具有一定程度的優(yōu)勢效應(yīng)， 為項目之間賦予了一定的聯(lián)系， 進而形成了一個有意義的故事框架。因此， 在實驗3中， 我們深入探討了當(dāng)項目間連貫性變化時， 敘事編碼的作用是否依然顯著。結(jié)果表明， 擁有更高連貫性的材料組在時間順序記憶方面表現(xiàn)優(yōu)于連貫性較低的材料， 表明時間順序記憶與項目間連貫性緊密相關(guān)。此外， 我們還發(fā)現(xiàn)敘事編碼對于時間順序記憶的促進作用顯著依賴于材料間的連貫性：具體體現(xiàn)在低連貫性條件下， 盡管采取敘事編碼， 負性情緒仍然顯著削弱了時間順序記憶效能; 而在高連貫性條件下， 負性情緒對時間順序記憶的影響并未顯著。并且， 相較于中性情緒， 負性情緒下的時間順序記憶受連貫性程度獲得的記憶增益更高。以往研究發(fā)現(xiàn)， 項目間的語義整合性越高， 再認任務(wù)中記憶效果越好（律原"等， 2015）， 也有研究發(fā)現(xiàn)項目間的時間順序信息的提取依賴于項目間聯(lián)想的可用性（DuBrow amp; Davachi， 2013）。盡管被試被要求對高連貫性和低連貫性的材料都采用敘事編碼， 但低連貫性材料難以整合成完整故事， 揭示了敘事編碼效果受材料連貫性程度的制約。

在負性情緒條件下， 編碼階段信息的連貫性差異與時序記憶增益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guān)， 而在中性情緒條件下則未發(fā)現(xiàn)這種顯著相關(guān)性。情緒內(nèi)容被認為可以增強與之相關(guān)的記憶編碼和保持（Kensinger amp; Corkin， 2003）。在這種情況下， 負性情緒增加了對信息連貫性差異的敏感性， 可能是因為負性情緒激發(fā)了更高水平的認知資源投入到與負性情緒相關(guān)的信息處理上（Kensinger， 2009）。因此， 負性條件下編碼階段對高低連貫性的差異反饋， 更可能被加強并轉(zhuǎn)化為記憶過程中的性能增益。相關(guān)性分析表明， 中性與負性情緒條件下編碼連貫性差異程度與記憶增益之間的相關(guān)系數(shù)沒有顯著的差異， 未來的研究需要結(jié)合大樣本探討不同情緒狀態(tài)下連貫性編碼策略的變化與記憶表現(xiàn)之間的直接聯(lián)系。

5 "總討論

時間順序信息作為記憶項目間的重要聯(lián)結(jié)要素， 易受到情緒的干擾。本研究通過3項實驗探究了編碼方式是否以及如何調(diào)節(jié)情緒對于時間順序記憶的干擾。實驗1發(fā)現(xiàn)， 編碼方式能夠調(diào)節(jié)情緒對圖片時間順序記憶的負面影響， 在離散編碼組， 負性情緒條件下的時間順序記憶準確率顯著比其他兩種條件低; 相反， 在敘事編碼組， 三種情緒類型下的時間順序記憶準確率之間沒有顯著性差異。實驗2將實驗材料換為詞語刺激， 復(fù)刻了實驗1的主要結(jié)果。實驗3進一步發(fā)現(xiàn)， 敘事編碼的保護作用依賴于項目間的連貫性強度， 只有當(dāng)項目之間存在較強的連貫性時， 敘事編碼才能發(fā)揮保護作用。

5.1""負性情緒對于時間順序記憶的削弱作用

本研究發(fā)現(xiàn)負性情緒對時間順序記憶有損傷作用。先前的研究表明情緒對記憶的影響存在權(quán)衡效應(yīng)， 具體表現(xiàn)為情緒信息（尤其是負性情緒）能夠增強核心情緒內(nèi)容記憶， 但同時也會干擾對刺激間關(guān)聯(lián)信息以及情緒背景信息的記憶（Bisby amp; Burgess， 2013; Madan et al.， 2012， 2017）。例如， Kensinger等人（2007）的研究中要求被試編碼由一個負性的或中性的物體構(gòu)成的場景圖片， 然后測試他們對物體和場景的記憶。結(jié)果表明， 被試對于負性物體的再認記憶優(yōu)于中性物體， 相反， 包含負性物體的場景再認記憶比中性差， 表明在場景的中心情緒元素和外圍非情緒元素之間存在記憶權(quán)衡。在本研究中， 時間順序信息作為一種關(guān)聯(lián)信息， 同樣受到了消極情緒的影響， 表現(xiàn)為記憶效果的削弱。這種負性情緒的削弱作用可以基于注意窄化理論作出解釋， 即在注意資源有限的條件下， 強烈的消極情緒項目能夠引起注意窄化， 將個體的注意資源集中于負性項目自身的情緒信息（Easterbrook， 1959; Todd et al.， 2012）， 導(dǎo)致項目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信息（如順序信息）獲取的注意資源減少， 從而對這部分內(nèi)容的記憶產(chǎn)生干擾作用（Bisby amp; Burgess， 2013; Bisby et al.， 2016; Madan et al.， 2017）。

對于情緒影響記憶的神經(jīng)生理機制研究表明， 杏仁核參與情緒相關(guān)的記憶過程（Phelps， 2004）， 海馬與形成連貫的情景記憶有關(guān)， 即部分線索可以引起記憶各個方面的鞏固與恢復(fù)（Bisby et al.， 2020）。有研究表明， 當(dāng)呈現(xiàn)負性項目時， 杏仁核的活動增加， 海馬的活動減少， 并且呈現(xiàn)出項目與背景間聯(lián)結(jié)記憶成績下降（Bisby et al.， 2016）。因此， 杏仁核可能通過神經(jīng)調(diào)節(jié)或直接抑制海馬的活動（Dolleman-Van Der Weel et al.， 1997）， 當(dāng)情景記憶與情緒相關(guān)時， 情緒可以通過激活杏仁核來削弱與海馬相關(guān)的情景記憶的連貫性， 從而削弱了項目間的聯(lián)結(jié)以及對于項目間關(guān)系的記憶（Bisby amp; Burgess， 2017; Brewin et al.， 2010）， 具體來說， 呈現(xiàn)負性刺激導(dǎo)致杏仁核激活程度增加， 抑制了海馬的活動， 因此， 負性刺激之間無法在記憶中建立較強的聯(lián)結(jié)， 進而導(dǎo)致測試階段不能清晰的檢索前后相鄰的項目， 所以， 與中性情緒刺激相比， 消極情緒刺激的時序記憶準確率更低。

5.2""敘事編碼減小負性情緒時間記憶的影響

實驗1和實驗2都發(fā)現(xiàn)敘事編碼具有一定的優(yōu)勢效應(yīng)， 具體表現(xiàn)為敘事編碼能夠提升時間順序記憶表現(xiàn)， 并且保護時間順序記憶抵抗負性情緒的干擾。在記憶的過程中， 人們會將連續(xù)的經(jīng)驗分割成有意義的事件， 并利用這些結(jié)構(gòu)來概括和組織記憶（Franklin et al.， 2020）， 在編碼過程中， 敘事編碼可以促進有意義結(jié)構(gòu)的形成， 進而將一系列離散的項目整合為一個單獨的表征（Palombo， 2024）。有研究發(fā)現(xiàn)， 對于事件敘述順序（編碼順序）的記憶受事件發(fā)生時間順序的影響， 當(dāng)編碼順序與事件發(fā)生的時間順序相一致時記憶的準確率更高（Grall et al.， 2023; Xu amp; Kwok， 2019）。使用敘事方式進行編碼時， 被試將圖片按照呈現(xiàn)順序串聯(lián)為一個故事， 此時編碼順序與故事的發(fā)生順序相一致， 敘事編碼表現(xiàn)出一定的優(yōu)勢。整合編碼策略在抵御負性情緒對于項目間的聯(lián)想記憶的負面影響時也能發(fā)揮類似的作用（Han et al.， 2018; Murray amp; Kensinger， 2012）。敘事編碼側(cè)重于以故事的形式組織信息， 這種編碼方式通過將信息串聯(lián)成有邏輯性的敘事框架來加強記憶。然而， 整合編碼側(cè)重于在不同層面上對信息進行整合和抽象的過程， 不僅僅局限于對序列性或線性信息的處理， 而是試圖從多個角度將信息一起加工， 形成一種高級別的整合認知。

與離散編碼條件相比， 敘事編碼能夠減緩負性情緒對時間順序記憶的削弱作用。最近的一項研究考察情緒與時間記憶的聯(lián)系時（McClay et al.， 2023）， 要求被試在編碼階段一邊聽情緒性音樂一邊觀看序列呈現(xiàn)的圖片并形成心理敘事（mental narrative）來促進時間信息加工。這一結(jié)果與基于對象的情緒性記憶框架預(yù)期一致， 如果情景記憶被組織成離散的事件， 當(dāng)需要同時檢索多個事件中的信息時， 事件之間會相互干擾（Brown， 2005）， 另一方面， 敘事可以塑造個體的思維方式， 促進項目的整合（Palombo， 2024）， 如果不同事件的信息可以整合到一個廣泛的單元中， 那么這種事件間的競爭便可以得到解決（Cohn-Sheehy et al.， 2022）。Milivojevic等人（2015）使用功能性磁共振（fMRI）來分析時間相鄰的事件引起的海馬活動模式， 實驗結(jié)果表明， 盡管兩個事件最初并不相關(guān)， 但是當(dāng)被試按照指示將連續(xù)呈現(xiàn)的事件通過敘事編碼的方式使事件可以相互關(guān)聯(lián)時， 海馬的活動模式開始變得更加相似。這一結(jié)果表明， 當(dāng)通過敘事方式對事件進行編碼時， 海馬的活動模式會發(fā)生改變， 以支持形成聯(lián)結(jié)緊密的敘事結(jié)構(gòu)， 從而在回憶項目的時間順序信息時發(fā)揮有益的作用。

5.3""敘事編碼保護效應(yīng)依賴項目間的連貫性

敘事編碼提供項目之間一定的聯(lián)系， 形成一個有意義的故事。當(dāng)項目之間的連貫性越強時， 敘事編碼的過程越易于進行。文本理解研究領(lǐng)域發(fā)現(xiàn)， 文本材料間的連貫性是影響讀者理解文本內(nèi)容的一個重要因素（Graesser et al.， 1994）。連貫的文本是指相鄰句子中的信息可以很容易地整合在一起（局部連貫）， 并且可以根據(jù)某個總體主題來理解思想（全局連貫）。事件分割理論認為事件邊界將連續(xù)經(jīng)歷分割成獨立的事件單元（Kurby amp; Zacks， 2008; Pu et al.， 2022; Wen amp; Egner， 2022; Zacks et al.， 2007）。情緒背景的變化會引起情境的變化（Palombo amp; Cocquyt， 2020）， 在連續(xù)展開的經(jīng)歷中， 不同情緒狀態(tài)之間形成事件邊界， 這些事件邊界會減弱對經(jīng)歷中時間順序的編碼（Clewett et al.， 2019; McClay et al.， 2023）。在本研究中， 編碼的項目是一個個獨立的客體， 每個獨立的項目都能夠喚起個體情緒反應(yīng)， 引起項目間邊界的形成， 負性情緒條件下尤為明顯。然而， 當(dāng)個體以敘事方式編碼高度連貫的項目時， 項目的主旨和細節(jié)會得以持續(xù)保存在意識中， 這一過程促進了項目的整合（Bellana et al.， 2022）， 使離散的項目串連成一個整體， 事件間的邊界被淡化， 形成一個更大的情緒敘述片段， 從而促進時間順序記憶。

有關(guān)神經(jīng)生理機制的研究同樣表明， 海馬可以將離散的事件整合成連貫的記憶（Bellmund et al.， 2022）。Cohn-sheehy等人（2021）的一項研究采用連貫性研究范式（Sideplot coherence paradigm）， 給被試呈現(xiàn)虛構(gòu)故事， 故事由多個事件組成， 其中一半的事件能夠形成關(guān)于同一個人物的連貫敘事， 另一半事件形成關(guān)于另一個人物的不連貫敘事， 結(jié)果表明被試對于連貫敘事的記憶比不連貫敘事更好。fMRI結(jié)果表明敘事連貫性會影響海馬對于記憶的整合， 與編碼不相關(guān)材料的激活模式相比， 編碼能夠形成連貫敘事材料時的模式相似性更高。24小時后， 海馬通過再現(xiàn)編碼時的活動模式， 優(yōu)先支持連貫敘事的詳細回憶（Cohn-Sheehy et al.， 2021）。Wu等人（2022）的一項腦電研究發(fā)現(xiàn)， 在連貫故事場景的條件下， 編碼階段與事件結(jié)束早期的神經(jīng)活動表現(xiàn)出表征相似性增加， 當(dāng)場景缺乏連貫性時， 則沒有這一現(xiàn)象， 并且這一相似性與隨后的記憶結(jié)果存在顯著的相關(guān)關(guān)系。這一結(jié)果表明， 只有在連貫的條件下， 事件結(jié)束后才會出現(xiàn)對編碼項目的快速回憶， 進而促進記憶。前額葉皮層（特別是前扣帶皮層和背外側(cè)前額葉皮層）在調(diào)節(jié)情緒、認知控制和執(zhí)行功能方面發(fā)揮著關(guān)鍵作用。這些區(qū)域在處理復(fù)雜的敘事編碼任務(wù)時， 參與抑制干擾信息、注意控制和記憶策略的使用（Eichenbaum， 2017）。因此， 敘事編碼過程中的高級認知控制可能涉及到前額葉皮層的調(diào)控機制， 幫助記憶系統(tǒng)在面對情緒干擾時， 優(yōu)先處理和整合與敘事相關(guān)的信息。

5.4""不足與展望

首先， 本研究中選取刺激組成具有一定連貫性的序列， 通過被試的主觀評分來評定材料的連貫性程度， 之后的研究可以進一步結(jié)合自然語言處理等方式對語義連貫性進行操縱。本研究通過操縱情緒信息形成不同的情緒類型來探究情緒對時間順序記憶的影響， 未來研究可以進一步探究不同的情緒狀態(tài)， 如焦慮、激情和應(yīng)激對時間順序記憶是否會產(chǎn)生不同的影響。其次， 本研究主要考察了常見的正性、中性和負性情緒對于時間順序記憶的影響， 未來的研究可以進一步探究情緒不同維度， 綜合考慮喚醒度和效價、個體自身的抑郁和焦慮水平， 以及情緒的動態(tài)連續(xù)性是如何影響個體對時間信息的記憶。例如， 與健康對照組相比， 抑郁癥患者經(jīng)常在他們的敘述中省略與時間相關(guān)的描述（例如， “現(xiàn)在”， “以后”）， 并且傾向于以非線性的方式回憶自傳體記憶（Habermas et al.， 2008）。此外， 雖然本研究發(fā)現(xiàn)負性情緒會削弱時間順序記憶， 但具體類型的負性情緒（如厭惡、恐懼等）是否對時間順序記憶有不同的影響有待進一步研究（Lohnas amp; Howard， 2024）。最后， 本研究采用相對新近性判斷任務(wù)來量化時間順序記憶， 在進行這一任務(wù)時可能同時涉及到事件發(fā)生的先后順序信息和事件發(fā)生的具體時刻信息， 而近期有研究發(fā)現(xiàn)時間順序信息與時刻信息相互獨立（Naim et al.， 2021）， 未來研究可以考慮通過更加精細化的研究范式來劃分時間記憶的不同維度（Coull amp; Giersch， 2022; Palombo et al.， 2021）， 去分別探討情緒如何影響記憶時間信息。

6 "結(jié)論

本研究通過3個實驗探究敘事編碼是否以及如何調(diào)節(jié)情緒對時間順序記憶的干擾作用。結(jié)果表明， 時間順序信息作為項目間的聯(lián)結(jié)要素之一， 會受到負性情緒的影響。然而， 敘事編碼策略能夠通過項目之間連貫性程度， 抵消或減小時序記憶受負性情緒的影響， 為理解情緒、敘事編碼和時間順序記憶之間的復(fù)雜關(guān)系提供了新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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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coding types and narrative coherence modulate the impact of emotions on temporal order memory

XIA Lianxiang¹， LIU Kaige¹， LI Xinyu^1，2， YE Qun^1，2

（¹"Zhejiang 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 Laboratory for the Mental Health and Crisis Intervention of Children and Adolescents， School of Psychology， 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 Jinhua 321004，"China）（²"Zhejiang Key Laboratory of Intelligent Education Technology and Application， 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 Jinhua 321004，"China）

Abstract

This study explored how encoding types and emotion affect temporal order memory through three experiments. Central to this investigation is the notion that while emotions heighten the recall of core event details， they often impair the memory of peripheral details and their sequence. Temporal order memory， vital for linking various memory items， is particularly vulnerable to emotional disruption. However， narrative-based stimuli， which involve storylines， appear to fortify this type of memory against negative emotions by shifting focus from inter-item associations to intra-item coherence.

Experiment 1 used picture stimuli within a 2 （encoding type： narrative encoding/discrete encoding） × 3"（emotional valence： positive/negative/neutral） mixed design. Encoding type was a between-subjects variable， with participants divided into two groups， while emotional valence was a within-subjects variable. Results showed that those in the narrative encoding group maintained stable accuracy in temporal order memory across all emotional valences. Conversely， the discrete encoding group exhibited notable declines in temporal memory accuracy when exposed to negative emotions， highlighting that narrative context can shield memory from emotional disruptions.

Experiment 2 replicated the previous findings using word stimuli， focusing on two emotional valences： neutral and negative. Similar to Experiment 1， narrative encoding proved effective in protecting temporal order memory from the detrimental effects of negative emotions. Participants again showed higher accuracy in recalling the order of words when using narrative encoding， even under negative emotional conditions， reinforcing the protective role of narrative encoding.

Experiment 3 delved deeper into the influence of narrative coherence on the efficacy of narrative encoding. Using word stimuli， a within-subject design compared high and low coherence levels under negative and neutral emotional conditions. The findings indicated that narrative coherence significantly enhances the protective effect of narrative encoding. When the narrative was coherent， participants’ temporal order memory was more resilient to negative emotional interference. Conversely， low coherence narratives did not provide the same level of protection， underlining the importance of coherence in narrative-based memory encoding.

Throughout the study， we consistently demonstrated that negative emotions disrupt temporal order memory. However， narrative encoding emerged as a powerful mechanism to counteract this effect， especially when the narrative is coherent and well-constructed. These findings suggest that incorporating narrative frameworks could be an effective strategy to buffer against the impairing effects of emotions on memory functions. This has potential applications in educational and cognitive-behavioral strategies， where storytelling and structured narratives could enhance learning and information retention even in emotionally charged contexts. Overall， the study provides robust evidence that narrative encoding benefits the preservation of temporal order memory against emotional disruptions.

Keywords "emotion， narrative encoding， temporal memory， episodic memory， narrative coher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