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經(jīng)權思想是中國哲學思想中一項重要內(nèi)容，在先秦儒家哲學中，對其有豐富的理解，代表人物孔子以及孟子，都對權變思想有非常深刻的理解?？鬃由頌槿寮艺軐W家之首，他的經(jīng)權思想對后世的經(jīng)權研究影響廣泛。孟子身為“亞圣”，繼承并且發(fā)展了孔子的經(jīng)權思想，進一步豐富了儒家經(jīng)權思想。本文主要通過孔孟二人及其主要文獻《論語》《孟子》來淺析儒家經(jīng)權思想。

【關鍵詞】經(jīng)權；先秦儒家；孔子；孟子

一、經(jīng)權思想內(nèi)涵

經(jīng)權說是儒家在關于人們現(xiàn)實生活中如何處理道德行為選擇規(guī)范性與靈活性二者關系的哲學思想。“經(jīng)”最初在《說文解字》中解釋為為織布的豎線[1]，因為織布時經(jīng)線是不動的，后延伸為“?！薄安蛔儭钡囊馑?，后最終理解為一般意義的規(guī)范性內(nèi)容，即萬事萬物運行所需要遵守的規(guī)章?！皺唷弊畛踉凇墩f文解字》中解釋為黃華木，一種樹木的意思[1]，后來成為漢語中常說的衡量事物的標準，后最終演變出了具有哲學意義的通達權變的含義。理解了經(jīng)權思想的本義后，下面來具體論述在儒家思想中“經(jīng)”思想的內(nèi)涵。

（一）仁者愛人

“仁”作為儒家最重要的思想之一，在《論語》中，可以在很多場合以及不同弟子描述中找到“仁”。在孔子的眼里，仁是最高的道德原則，也是其政治理想中的重要內(nèi)容。在關于“仁”的定義中，最為直接明確的即為“愛人”。“仁者愛人”是孔子哲學思想中最為重要的部分，因而是經(jīng)的重要內(nèi)容?！靶┮舱?，其為仁之本與”[2]，在家庭關系中的表現(xiàn)即為“孝悌”，孝敬父母，尊敬兄長，就是仁的根本。當“仁”的內(nèi)涵由家庭層面延伸到國家層面上來，孝悌就變?yōu)榱酥揖?，在君臣關系上，許多學者也將其看作家庭父子關系的突破，“其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鮮矣?！盵2]孔子將這兩種關系聯(lián)系起來，在自己的小家庭中，孝順父母、尊敬兄長的人，也不會去犯上作亂，會忠誠于君。這便是孔子“仁”在國家關系層面的體現(xiàn)。所以仁的兩個層面的理解：孝悌與忠君構成了“經(jīng)”。

孟子認為仁同樣重要，孟子將仁擴展到君王的仁政之中，孟子建議梁惠王實行仁政的王道思想，民貴而君輕，君王要減輕稅賦，使民有恒產(chǎn)，與民同樂。則可以實現(xiàn)“仁者無敵”。因此，仁作為儒家的重要思想，是構成儒家經(jīng)的最重要部分。

（二）舍生取義

義的本義是公平正義的意思，是我國古代人一直以來的道德追求，擁有義的品質(zhì)，在今天也是人們非常崇尚的。先秦儒家對義也有著極高的評價，孔子說：“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盵2]孔子不僅將義看作為君子小人的區(qū)分點，更把其當作君王使民眾信服的重要品質(zhì)?！吧?，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盵3]孟子曾經(jīng)面對生與義二者的抉擇時，毅然選擇了舍生取義。孟子繼承和發(fā)揚了孔子的義利觀念，明確提出了舍生取義的觀點，批判楊朱墨翟的思想是急功近利，不看重義。在孟子生活的年代，普通大眾都只知道追求利益的話，道德倫理將會被踐踏，社會風氣將會變得動蕩不安。孟子在孔子的基礎上進一步強調(diào)義的重要性?！睹献印烽_篇便提出義利之辯，孟子與梁惠王討論如何使國家興旺，提出“亦曰仁義而已矣”，將仁義放在了最高地位，同時探討“義”對《孟子》有著貫穿全文中心的作用。因而義同樣作為儒家要堅守的經(jīng)的重要內(nèi)容。

（三）性本善論

性善論作為儒家重要代表人物孟子的主要思想?！睹献印る豕烽_篇即講：“孟子道言善，言必稱堯舜。”[3]孟子十分看重并主張性善論，并提出四心說，即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四心，其分別為仁義禮智信的四個發(fā)端，這就像是人的四體，也稱四端說。這些是我們從生下來就擁有的，而不是后天習得的，所以說人性與生俱來就是善的，是必然的。[4]孟子認為我們不僅有善端，并且有向善的本性。孟子提出了不忍人之心，并進行了具體解釋，《孟子·公孫丑上》講道：“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將入于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盵3]每個人都有惻隱之心，就像人們看到一個小孩快要掉到井里，會自然而然地惻隱想要幫助他，并不是因為認識小孩的父母，也不是想博得鄉(xiāng)里人的贊譽，所以惻隱之心是人們擁有的高尚品格。所以作為一般意義規(guī)范性的“經(jīng)”，性善也是其重要的部分，人們做的任何事情都要向著善的結(jié)果，就像見孺子入井，人們會心生惻隱這樣善的本性，所以性本善論也是經(jīng)的重要組成內(nèi)容。

二、儒家權變的具體應用

（一）親親相隱

《論語·子路》中有這樣一件事情：“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于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盵2]葉公是一個地方的管理者，他向孔子說，他管理的地方有一個人，他的父親偷了別人的羊，作為兒子卻選擇來告發(fā)他，這是多么正直?？鬃訉Υ瞬徽J同，他認為真正正直的人會選擇為自己的父親隱瞞，兒子為父親隱瞞下來這種不光彩的情況，才是在這種情況真正直的體現(xiàn)，因為如果父親被揭發(fā)，則會遭人恥笑，甚至受到刑罰，如此將會使父親陷入大不義之地，是為不孝，正違反了儒家最為重要的經(jīng)：仁義孝悌。因此孔子會說，他生活的地方的人不會這樣，他會仔細考慮，審時度勢，運用權變，即使損失自己的品德，也不會違背孝，去踐踏仁義。這是孔子面對仁義與法兩難的困境中做出的選擇，為了更高的道德原則——仁義孝悌，孔子將自己的品德進行權衡變通，是為了更好地堅守經(jīng)來行權。葉公與孔子的辯論表面上是情與法的沖突，但深層次上看是家與國，家庭利益與國家利益的沖突。葉公作為管理者，在這個角度上認為國家利益更高。這個行為有利于社會的良好風氣，所以認為該人為正直的人。而孔子作為儒家思想的代表人物，更傾向家庭親情血緣的角度，追求家庭穩(wěn)定，子為父隱從另一方面也更有利于社會的和諧，蘊含天然的合理性。親親相隱是古代典型的道德困境難題，面對情與法兩難的道德困境，孔子做了權衡和變通，指明了解決這種困境的權變方案。而孟子作為孔子的繼承人，繼承并發(fā)揚了孔子的權變思想?！睹献印けM心上》記載了相似的兩難困境：“桃應問曰：‘舜為天子，皋陶為士，瞽瞍殺人，則如之何？’曰：‘舜視棄天下猶棄敝蹝也。竊負而逃，遵海濱而處，終身然樂而忘天下?！盵3]與孔子非常相似的處境，孟子為舜做出的選擇是，拋棄自己的皇位與天下，帶著父親逃到偏遠的地方，以此來躲避影響。孟子所處在的場景是更為困難的，舜作為天下人的領袖，他應該愛護天下子民，但同時也應該愛自己的父親，但孟子認為，即使是天下的首領也無法改變局勢，能做的只是分析權衡，因此，他建議舜應該放下權力，陪父親躲避去到?jīng)]人的地方生活。孟子和孔子的想法有著極為相似的妙處，他們都認為在當時人治的社會中，仁和孝要高于禮法，這是他們能夠機智行權的體現(xiàn)，這里的行權也是為了更好地符合經(jīng)的要求，也是體現(xiàn)了儒家一直倡導的孝是最根本的道德原則。

（二）君臣之道

上文講述的為儒家對待家庭父子親情與社會禮儀法律兩難之間的選擇，儒家的觀點里，首先要處理家庭父子之情，然后才能顧及君臣禮法。孔子首先提倡尊君，孔子認為要“事君以禮”“事君以忠”。（《八佾》）[2]對待君主，要用尊卑禮儀來侍奉君主，要想法設法維護君主的權威?？鬃与m然強調(diào)尊君，但是不片面說臣子要無條件服從君主，而是要雙向互動，在《八佾》中，孔子道：“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笔紫扔幸粋€大前提，就是君必須以禮待臣，然后才是臣忠于君主。如果君主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以據(jù)理力爭，但不可以欺騙他?！拔鹌垡?，而犯之。”（《憲問》）[2]而如果君主固執(zhí)己見，則適可而止?！耙缘朗戮?，不可則止?！保ā断冗M》）[2]不丟棄自己的人格，掌握好分寸，而不是失掉自我。與傳統(tǒng)對君主全心全意的忠誠侍奉之外，孔子的君臣觀無疑是進行了分析權變，在尊君事君的基礎上，增加君臣之間的良性互動，目的是為了君主能夠放下顏面，更好地聽取有益的意見，為的是能夠更好地造福天下人民的大義。

對此君臣關系，孟子有著更進一步的解讀：“貴戚之卿，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易位。異姓之卿，君有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去?！保ā睹献印とf章下》）[3]不同的身份，面對君主犯了大錯，首先都應該進行勸諫，然而反復勸諫君主都不聽從的話，孟子認為，身為貴戚之臣，有能力去代替代大錯而不聽的君主的地位，而異姓之臣，只能辭官離去。孟子在這進一步細分臣子的身份，貴族之臣，面對君主大錯反復的勸諫無效果那么就能夠進行權變，自己成為君主，而異姓之臣，反復勸諫無果的話只能辭官退隱。孟子同樣主張尊敬侍奉君主，但他運用權變，給了貴族之臣高尚的權利做君主，為了是使國家的基業(yè)能夠穩(wěn)固，使天下安定發(fā)展，這也是其運用權變的最終目的，為了符合更高的經(jīng)。

（三）祭祀之禮

我國歷史各個時期各個流派都非常重視祭祀禮數(shù)，先秦儒家同樣也不例外，首先孔子認為祭祀乃國之大事，所重：民、食、喪、祭。（《論語·堯曰》）孔子將喪禮和祭祀與百姓和糧食放到了同一地位，可見其重要性。其次，孟子也非常重視祭祀之禮，《孟子·告子上》記錄了一個這樣的故事：孟季子與公都子對義是內(nèi)在還是外在的問題進行了探討，孟季子通過與自己的哥哥和本鄉(xiāng)的長者一起喝酒，雖然更恭敬自己的哥哥，但卻要先向本鄉(xiāng)的長者敬酒的事例來說義是外在的，而公都子認為義是內(nèi)在的，但是辯論不過孟季子，于是來向孟子請教。孟子便用自己的弟弟和叔叔舉例來說，平常狀態(tài)下，肯定更要恭敬自己的叔叔，但是如果弟弟作為祭祀的代理，那么肯定要更恭敬自己的弟弟，這是由所處的位置來決定的，并不是說義就是外在的，相反是內(nèi)在的。因為孟子對于祭祀之禮的重視，所以即使是自己的弟弟，其作為祭祀代理，也要比叔叔更受恭敬，這是通達權變的做法。在常態(tài)下，會更恭敬自己的哥哥和叔叔，但特殊非常態(tài)情況下，與同鄉(xiāng)長者喝酒以及弟弟為祭祀代理時，則需要通達權變，更恭敬同鄉(xiāng)長者與弟弟。這是兄弟之情與祭祀之禮的兩難困境，孟子運用權變，選擇了更為重要的祭祀之禮。

三、行權的標準

（一）守經(jīng)行權

首先最重要的行權標準是守經(jīng)行權，儒家最重要的“經(jīng)“即為仁義禮智[5]，孔子”仁“的思想是其核心思想，孔子關于仁的論述主要來與其弟子的論述，《論語》中，“仁”一共出現(xiàn)了109次，有著豐富的含義?！墩撜Z·顏淵》中記載：“克己復禮為仁?！边@里指通過自己內(nèi)心的克制，使自己的行為符合禮，就算做到仁了?！墩撜Z·顏淵》中記載：“樊遲問仁，子曰：‘愛人?！睈廴耸强鬃尤蕦W最重要的體現(xiàn)，這是仁的基礎，愛人是愛他人。孔子的仁主要包括：孝悌、克己復禮、愛人的意思。這也是孔子最為看重的“經(jīng)中之經(jīng)”，將這些當作行權的標準，就可以很好地來行權了。孟子繼承并發(fā)展了孔子的思想，孟子認為最重要的經(jīng)是“義”?！睹献印るx婁下》記載道：“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逼返赂呱械娜耍f的話不一定要句句守信，做事情不一定非要有結(jié)果，只要合乎道義就可以了。孟子以是否合乎“義”為道德標準，來衡量一個人的行為?！睹献印芬粫刑岬?08次“義”，具體內(nèi)容也很豐富，有對長輩的尊重，對君主盡心輔佐，做事情的正確道路等等?！睹献印るx婁上》記載道：“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泵献诱J為仁的主要內(nèi)容是孝順父母，義的主要內(nèi)容則是尊敬兄長。其也記載道：“事君無義，進退無禮，言則非先王之道者，猶沓沓也?！笔谭罹饕惨玫懒x，用仁政要求君主講求仁義。這都是孟子思想中“義”的內(nèi)涵，是孟子“經(jīng)”最重要的內(nèi)容，也就是行權的標準。

（二）適宜行權

除此之外筆者認為“義”的另外一層含義也應作為行權的標準，即適宜?！吨杏埂分薪忉尩溃骸傲x者，宜也?！彼^義，就是適宜，即在不同的場合中做事便宜恰當。這與一種原則想契合，即“價值衡定原則”，這種原則認為，面對道德兩難困境時，行權的標準應該是對各種可以采取的措施導致的后果進行價值比較。品德高尚的人遇到兩難困境時，一定會權衡比較，選擇更適宜的做法，這種依價值選擇確定是否行權，怎樣行權的辦法就叫做“價值衡定原則”。就如竊負而逃這個案例來說，放下天子身份，帶著父親逃到海濱自在地生活，與繼續(xù)做天子而不能贍養(yǎng)父母來說，按照價值衡定原則來說，孟子認為前者重要得多。所以筆者認為可以將“適宜行權”看作“守經(jīng)行權”的一種補充，進而將兩種方法結(jié)合起來，當作行權的標準，具體來進行實踐。

四、結(jié)語

儒家經(jīng)權思想作為研究孔孟思想乃至先秦儒家哲學思想的一個部分，學術界中的研究不斷發(fā)展。在整個中國哲學中，有很多先哲對經(jīng)權思想都有著豐富的理解，受限于篇幅，本文只從先秦儒家孔孟二人的經(jīng)權思想展開論述。追溯根源，從經(jīng)權二字最初的本義出發(fā)，逐步探究其隨時代發(fā)展而產(chǎn)生的哲學層面的意義，然后通過孔孟二人主要經(jīng)典《論語》《孟子》的研究，概括了儒家經(jīng)權思想中的經(jīng)具體包括的仁、義和性善等內(nèi)容，詳細說明了孔孟二人“親親相隱”“君臣之禮”“祭祀之禮”等很好地運用權變的例子，將權變的思想帶入實踐，以此為案例，最后總結(jié)究竟怎樣行權，即要“守經(jīng)行權”與運用“價值衡定原則”來作為行權的標準與方法，指導人們具體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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