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遒
南郭處士因為“濫竽充數(shù)”出了名,而他賴以“充數(shù)”的機遇卻是齊宣王提供的。可以說,沒有齊宣王,便沒有他南郭。但是。齊宣王的知名度遠(yuǎn)在南郭先生之下,實在不公平。委屈了這位大王的事還有一例:“王顧左右而言他”這句話至今仍活在人們唇舌上,大家卻未必都知道這也是齊宣王的一種表演。孟子問:“假若一個國家治理得很不好,那該怎樣辦呢?”齊宣王張口結(jié)舌,回過頭來左右張望,把話題扯到別處去了。這便是“王顧左右而言他”的出典。很顯然,孟夫子提出的問題太尖銳,戳到了齊宣王的痛處,齊宣王無言以對,只好來它個“閃避”,自我解圍;文章雖說做“走了題”,卻也保護(hù)了面子,不愧為“瀟灑”。
“王顧左右而言他”,漸漸地凝固成了官僚主義者的救場戲——面對群眾的檢舉、批評,既難以理直氣壯地“反批評”,又不肯心甘情愿地“默認(rèn)”,便照搬齊宣王的那一招,總還是冠冕堂皇屢試不爽的,妙的是上行下效。某些下級官僚從“王顧左右而言他”得到啟迪,加以創(chuàng)造,便頻頻演繹出“左右(近臣)朝王而算他”——此類下級官僚“朝見”上級官僚時,貌似目不轉(zhuǎn)睛地瞻仰著上司,屏息噤聲地聆聽著指示,一派“下級服從上級”的莊嚴(yán)肅穆景象。其實呢,朝見者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各人心里在撥弄著自己的小算盤,計劃著自己的“權(quán)”如何濫用,“利”如何多得。如果說,“王顧左右而言他”是種靈活的“外功”,而“左右朝王而算他”則堪稱沉穩(wěn)的“內(nèi)功”。外功顯現(xiàn)著某種威嚴(yán),內(nèi)功則暗藏著某種狡黠;外功當(dāng)即亮相曝光,內(nèi)功則森嚴(yán)壁壘。
老百姓只知道“割麥便割麥,春米便春米,撐船便撐船”,毫無削尖腦袋弄張門票去觀摩官場上那些好戲的奢望。然而,國家這臺戲,社會這臺戲,偏偏又少不了“群眾角色”。姑且不論“群眾是真正的英雄”以及“只有人民,才是創(chuàng)造世界歷史的動力”那套大道理,單講“左右朝王而算他”的“內(nèi)功”吧,倘若缺少了群眾,以權(quán)謀私的官僚們便也失去了“算計”的對象。從這個視角說,老百姓看到的某些官僚的嘴臉卻是這些官僚的上司們所無法看到的。這大概也是老百姓的一點“眼?!薄H绻习傩沼纱苏f出自己的經(jīng)歷與見聞,某些上級官僚還會十分驚訝,甚至以為誣陷;或者,又是個“王顧左右而言他”,裝聾作啞,不了了之。聰明的老百姓很少饒舌的,但都很有信心看到自欺欺人或欺上壓下的袞袞諸公退出舞臺的那個下場。
責(zé)任編輯季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