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四益 丁 聰
唐武宗下詔,戒官僚飲宴,縣官非假日,不得宴賓客、恣游宴。縣令皆口頌之而心惡之。乃聚而謀。
一縣令曰:“今上朝朝寒食,大臣夜夜元宵,我等幺麼小吏,辛勞王事,不得喘息,反禁宴客游宴,奈何奈何!”一縣令曰:“百姓稅賦,盡我等所籌。自今不再催科,彼等可再能‘元宵‘寒食”!又一令曰:“不催稅賦,豈不自斷生計?吾意可聯(lián)名上表,奏明圣上,游宴之事于百姓為奢侈,于官府為公務(wù),不宜禁。”又一令曰:“百姓商賈尚能恣意飯宴,我等縣令,反不及販夫走卒耶?”
群情憤激,然久思無良策,唯當(dāng)陽令微曬不言。眾曰:“汝甘心于詔令之戒耶?”當(dāng)陽令曰:“爾等但知其一,不知其二。禁自禁,游自游,飲自飲,禁令于我何有哉!”
眾問其道,對曰:“今天子左擁翠袖,右攬蠻腰,恣情酒色,三月不朝,是知雖有詔戒,必不力行。此其一也;今禁縣令游宴,不禁刺史。我等飲宴,邀得刺史,即不違禁。既可結(jié)刺史之歡心,又可避詔令之明戒。此其二也;今上言易而行難。今日一詔,明日一旨,只申禁戒,不事督察。違禁者易地為官,不謫反升,守戒者并無褒獎,枉受辛勞。是知諸般禁戒,盡是官樣文章。此其三也。有此三者,尚復(fù)何懼?”
言畢,適有客自都下來,言有御史奏“諸縣游宴如故。”上有厭色,曰:“吾已有詔矣。”置不問。于是眾皆嘆服當(dāng)陽令,去愁顏,會賓客,開飲宴,恣游樂,無復(fù)顧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