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鐵絲網(wǎng),一片雪,幾個孩子
我掏出一根煙,點著火
身后是一排平房,里面有
一個朋友,躺在病床上
我第一次看見打點滴
它是一點一滴的
吸起很多冰涼的空氣,吐出的煙
也冷。有多久我沒見過
一片廣闊的地、或是天
(這僅僅是個地理問題)
我天天在家、面對屏幕和愛人
或是出門,另一間房子里
總有酒、朋友和情人
就說操場,大概好幾年?
還是更久。這個詞,這個地方
快從我的想象里消失了
站在操場邊,我確實想起了
像童年一樣的東西,跟時間有關
到底是什么,我很想說出來
但這越來越像
電影鏡頭:一個陰郁的男人
走向鐵絲網(wǎng),掏出一根煙,點著火
孩子們在遠處,隔著鐵絲網(wǎng),尖叫
我跟這個男人,是什么關系
操場上到底,發(fā)生過什么
媽媽
十三歲時我問
活著為什么你。看你上大學
我上了大學,媽媽
你活著為什么又。你的雙眼還睜著
我們很久沒說過話。一個女人
怎么會是另一個女人
的媽媽。帶著相似的身體
我該做你沒做的事么,媽媽
你曾那么地美麗,直到生下了我
自從我認識你,你不再水性楊花
為了另一個女人
你這樣做值得么
你成了個空虛的老太太
一把廢棄的扇。什么能證明
是你生出了我,媽媽。
當我在回家的路上瞥見
一個老年婦女提著菜籃的背影
媽媽,還有誰比你更陌生
端盤子姑娘
一個端盤子的姑娘
剛被喝醉酒的男人臭罵
我剛和喝醉酒的男人干酒
我剛喝醉,剛去衛(wèi)生間
剮走完腎,看見端盤子的姑娘
對鏡整妝
眾所周知,她滿臉疙瘩,身材臃腫
否則不會被臭罵,會被摸上一把
而她仔細地整妝,像一個女王
眾所周知,衛(wèi)生間有很多的姑娘
不是去走腎,是去照鏡子
有先后之分,模特模樣的女人
高貴地出門,然后一個少婦
幽怨地剔牙,最后,超短裙小妹
邁開自信的背影,接著,四下無人
端盤子姑娘,悄然而至
鏡子里的姑娘,不端盤子
抿抿頭發(fā)
寫到這里,我不知該用美學高度
性虐高度、人性高度、還是階級高度
聽一個端盤子的姑娘
剛一出門,剛被喝醉酒的男人臭罵
尹麗川,現(xiàn)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