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馬

從80年代初中國引進第一種外國車型進行國產(chǎn)化生產(chǎn)以來，目前國產(chǎn)轎車已擁有高中低較為齊全的門類。國產(chǎn)轎車在近10年里，占有率有了很大提高，占了國內(nèi)轎車保有量的絕大多數(shù)。隨著國產(chǎn)轎車對國民生活的日益深入，它也逐漸形成了自己的文化意蘊。不同品牌的國產(chǎn)轎車開始有了自己獨特的文化色彩、個性和底蘊。探討一下國產(chǎn)轎車的文化意蘊，是一件饒有趣味的事情。

上海大眾公司引進生產(chǎn)的桑塔納轎車是國產(chǎn)車中引進最早、保有量最大的國產(chǎn)轎車。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桑塔納是最常見的公務(wù)轎車。不但政府部門，就是一般企事業(yè)單位，都購買桑塔納作為公車。所以在90年代前，桑塔納帶有濃郁的官方色彩。而進入90年代后，桑塔納進行了大幅度的降價，成為國產(chǎn)同級別轎車中價格最低、零配件供應(yīng)最便捷，維修也最方便的中檔轎車。與同級別的幾款國產(chǎn)轎車相比，桑塔納車體最大(至少從表面看起來是這樣的)，而且有頭有尾，符合中國人的審美情趣。雖說桑塔納是德國80年代初的產(chǎn)品，從造型到性能都不能與新式轎車相比，但它那種傳統(tǒng)的船式造型，還過得去的內(nèi)飾以及適中的售價使桑塔納成為鄉(xiāng)鎮(zhèn)廠長、私營老板、年長的有錢人首選的國產(chǎn)轎車。在江浙一帶的市民階層中，歷來有“買車起碼得買桑塔納，只有桑塔納才象輛車”的說法。因此，桑塔納便有了一種保守、殷實、甚至有點暴發(fā)戶的意味。我的一位表弟原是農(nóng)村的，中學沒畢業(yè)就跟著父兄到杭州做生意。在杭州干了幾年，他攢下了一筆錢，想買輛車。我竭力向他推薦神龍富康，說此車是法國90年代的產(chǎn)品，不但造型是國外最時髦的兩廂掀背式，性能和內(nèi)飾也是桑塔納所不能望項的……但表弟卻不為所動，仍舊買了一輛鐵灰色的桑塔納還換了真皮座位，并在4個擋泥罩上鑲嵌上閃閃發(fā)亮的克羅米罩子。雖說在我看來俗不可耐，但與他那一身雅戈爾名牌西服與金利萊領(lǐng)帶的確是相得益彰的。

在所有顏色的桑塔納中，深顏色的桑塔納顯然最受歡迎。在沿海城市，很多市井女孩找對象，除了存款房子外，還要求對方得有一部桑塔納私家車。桑塔納的外表樸素無華，在現(xiàn)代都市中甚至顯得有些落伍，但它卻有它自己的特殊風格和文化意蘊。擁有一輛桑塔納，表示你已經(jīng)進入了一個富裕、殷實、保守和傳統(tǒng)的有錢人階級。雖說桑塔納只是這個有錢人階級入門級的轎車，這個有錢階級的最大特點就是比較正統(tǒng)和比較保守。桑塔納的車主一般都比較傳統(tǒng)，從事的也都是傳統(tǒng)行業(yè)的工作。一些新興產(chǎn)業(yè)或傳播廣告業(yè)的人士多半是不會挑選桑塔納的。在更多的時候，桑塔納還起著一種門面和名片的作用。某人如果開辦一家公司，無論規(guī)模大小，他起碼得購置一輛桑塔納作為自己的座車才符合身份，才會被同行認可。

不過由于桑塔納生產(chǎn)時間太長，隨著時代的發(fā)展，便顯得檔次不夠了，適時推出的桑塔納2000型便彌補了這個缺憾。2000型的桑塔納在國產(chǎn)車中第一個采用了“大包圍”的車身裝飾，加上內(nèi)飾的改善，很快成為正統(tǒng)有錢階級的入門升級轎車。

長春一汽引進生產(chǎn)的捷達轎車，與桑塔納同屬一個級別，但它在國內(nèi)生產(chǎn)的時間比桑車短，其車身也比桑塔納短小粗獷些，因此在北方較受有錢人的歡迎，可以稱之為：“北方桑塔納”。與桑塔納相比，捷達顯得更有男人氣，尤其是五氣門發(fā)動機的“捷達王”。雖然同是觀念保守、崇尚傳統(tǒng)卻又殷實富裕的有錢人階級，但南方的有錢人比較含蓄，比較內(nèi)斂，比較講究教養(yǎng)，而北方的有錢人則性格更為豪放，更不拘小節(jié)，所以反映在小轎車方面也就有了不同的選擇。

雖然小轎車毫無疑問是有錢人的玩物，但有錢人階層也分為兩大類：一類較為保守，另一類則比較追求個性，追求時尚。后一類以從事新興產(chǎn)業(yè)和媒體傳播及演藝界人士為主。在國產(chǎn)轎車中，后一類人士看中的是神龍富康和北京吉普2020。

北京吉普是北京汽車制造廠60年代利用蘇聯(lián)伏爾加轎車的技術(shù)，自行設(shè)計制造的。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它是部隊團職和地方縣局級干部的座車。80年代中期，北京吉普推出了稍作改進的“城市獵人”和“金旋風”系列，廣受歡迎。北京吉普具有粗獷、富有男子漢氣派的外表，可以突出個性的貼飾，加之五六萬元的售價，首先受到了演藝界和廣告界人士的青睞。駕駛一輛貼著稀奇古怪裝飾的白色北京吉普，一種濃郁的文化氛圍便會撲面而來——你立刻可以猜到，車主可能并不是太有錢，但他很有個性；他熱愛汽車文化，追求個性的解放，而且討厭媚俗……他肯定不那么正統(tǒng)，不那么循規(guī)蹈矩，可他一定很喜歡新東西新事物，喜歡在大庭廣眾面前張揚自己的個性。沒準他還喜歡刺激，喜歡大自然呢!

到90年代后期，北京吉普漸漸純化了；一些追求個性張揚的人開始選擇更漂亮、更舒適的車，而北京吉普則成為酷愛越野者的寵物。

汽車文化是一種很奇特的東西。一種汽車品牌一旦形成了自己的文化意蘊后，就很難輕易可以改變它。這也就是今天當我們看見一位縣長或一位一身戎裝的軍官或一隊警察從一輛白色的北京吉普車里下來時，會有很別扭，很不舒服，甚至很滑稽的感覺的原因。

二汽神龍公司引進法國雪鐵龍90年代技術(shù)生產(chǎn)的富康轎車，開始不光產(chǎn)量很少，價格也很貴，但它還是進入了一些演藝界人士，尤其是女明星的視線。白色的富康最受女車主的青睞。神龍富康呈現(xiàn)了一種與桑塔納截然不同的文化意蘊——桑塔納給人保守，正統(tǒng)和市俗的感覺，富康卻渾身上下洋溢著一種開放、灑脫、追求個性、富有文化底蘊的青春氣息。不過早期的富康車女性氣息重了些，所以女性購買者居多。90年代后神龍公司推出的帶有跑車選裝件的1.6升富康車，則受到了男性白領(lǐng)的歡迎。喜歡富康車的人以單身居多，而擁有桑塔納的則多半都已經(jīng)組成了家庭，這也是一個很有趣的現(xiàn)象。

與桑塔納一樣，富康也是進入有錢階級的一個標志。它是那一類比較有文化、比較有品味、比較西化的有錢人的入門級轎車。擁有了一輛富康或桑塔納就可以表示你已經(jīng)躋身入中國目前的上流社會階層。一輛黑色的桑塔納總是和躍層式住宅、穿高級時裝的老婆和她的小姐妹、高檔美容廳、海鮮酒樓還有麻將賭博聯(lián)系在一起。而一部裝有尾翼的白色富康跑車，則與午夜的城市、街角的咖啡屋、穿超短裙的青春女郎，還有昂貴的法國馬爹利密不可分。

夏利在國產(chǎn)轎車中的保有量僅次于桑塔納，但它要比桑塔納低一個檔次。雖說這兩年夏利也開始推出了1.3升的三廂車及跑車風格的選裝件，但夏利總是顯得有些土氣。用一個不太恰當?shù)谋扔?；夏利是目前中國社會階層中，中產(chǎn)階級的私家轎車。開夏利車不會有人覺得你有錢；假如你因此想裝闊老的話，你會顯得很寒酸，并成為別人的笑柄。但假如你明確表示你只是一個賺錢并不太多的工薪階層，買一部夏利只是想成為一個有車人，那么你便會受到目前尚買不起車的平民階層的羨慕和妒忌。一個做生意的人如果開著一輛夏利車，他在同行眼里便會顯得很沒有檔次，會有農(nóng)民小業(yè)主的誤會。夏利車似乎處在一種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顯然真正的有錢人不會挑選夏利作自己的私家車或商務(wù)車，但它作為工薪階級的私人轎車，則又顯得有些張揚。它最適合的位置似乎就是中小城市的出租汽車。

對一個工薪階級來說，長安奧拓應(yīng)該是最合適的私人轎車。小巧玲瓏的車身，低廉的售價，800毫升的排量，明白無誤地表示著奧拓的私家車風格。開奧拓車絕不會有人覺得你在炫耀，但絕對會有人羨慕你。奧拓小車有一種樸素而平淡的詩意。奧拓車似乎天生就適合停在外墻斑駁的集體宿舍門口，與成排的自行車擠在一起。奧拓車非常平凡，任何人都很容易對奧拓產(chǎn)生出親近感來。假如開奧拓車的是一個中年人，你會猜想他可能是某個科研單位的工程師，用多年的積蓄買下奧拓，好在周末帶上全家去郊游。假如擁有奧拓的是個年輕人，你會覺得他一定是個事業(yè)很成功但在情感生活上又很孤獨的年輕人；因為成功的男人如果已有結(jié)婚的打算，就多半不會去買小奧拓而會買一部富康或桑塔納的。假如開車的是個老先生，你在欽佩他灑脫和懂得生活的同時，還可能生出與他攀談幾句的欲望來……奧拓是城市有車階層的入門車。對一個城市居民來說，當他想買一輛私人汽車時，他一般都會首先選擇奧拓或貴州云雀，而不會是更便宜的廂式工具車，尤其是沿海城市。廂式工具車給人的感覺不那么私家車化，而更有些小本生意人的味道。但作為國產(chǎn)汽車中最便宜的廂式車(農(nóng)用車除外)出現(xiàn)在城市中時，它還是具有很濃厚的市俗文化意蘊的。廂式車有一種小商人氣。在一般的情況下，它平常得幾乎不引人注意。只有當突然天降暴雨或在寒風刺骨的冬天，你才會覺出它的價值和可愛來。購買廂式小面的，多半是些講究實用、不尚虛榮的實在人。

一個女人開奧拓車，不用擔心會被別人誤以為是傍大款的，反而會被覺得是個有獨立意識的成功的女白領(lǐng)。一個漂亮的女孩如果開富康，會給人盛氣凌人的感覺；但假如她開一輛奧拓，則會給人可親可愛的印象。

在微型轎車中，有一款進口韓國大宇公司的巧龍車型零件組裝的安馳車，顯得別具一格。該車造型靚麗，“大包圍”式的裝飾，尾翼，加上比較高檔的內(nèi)飾和寬敞的車內(nèi)空間，以及七八萬的售價(今年已降至五萬四了)使它極受有錢女性的青睞。尤其是白色車款。安馳車一度是微型車里的貴族，有“小富康”之稱。與駕駛奧拓不同，一位漂亮女性如果開一輛安馳，則有被視為“傍大款”的危險。因為在幾年前，一輛安馳的價格只比富康便宜一點點。

在以大為美，以小為恥的中國，真正能欣賞微型小車的人并不太多。其實小車比大車更具有一種可親可近的質(zhì)樸美。大車像市中心的高樓大廈，小車則像小巷里的一家小時裝店。高樓大廈有時會讓人望而卻步，但逛小巷的時裝店卻總能給你輕松自在的愜意。假如你還是個追求個性的微型車主，那么你還可以給你的微型車加一番別出心裁的裝飾。我的一位朋友有一輛雙門的波蘭造的菲亞特126型小車，這是一種比奧拓和云雀更小的車。但他給他的小菲亞特重新烤了明黃色的進口漆，換裝了跑車型的保險杠、行李架、尾翼和防撞架，貼了漂亮的彩色貼花，還裝了4盞大射燈和彩色的底盤燈——無論白天黑夜，每當他開著這輛小甲殼蟲車出門，總會招來無數(shù)驚嘆和羨慕的目光。

在老百姓看來，奧迪和小紅旗是一回事，事實上也是如此。奧迪/小紅旗近兩年來已經(jīng)基本上取代桑塔納成為公車的代表了，這使它們具有了濃郁的官方色彩。不光政府官員，就是國營企業(yè)的老總，也喜歡坐奧迪/小紅旗。甚至一些有“官商情結(jié)”的私人企業(yè)家，也喜歡購置一部加長型的小紅旗招搖過市。

一種汽車的文化意蘊是怎么形成的?原因很復(fù)雜。它主要依賴于3個方面的條件：第一，該車的定位和售價。二，購買該車者的社會構(gòu)成。三，該車對人民生活的深入程度。近兩年來有不少新車問世；中高檔的有上海通用的別克新世紀，廣州本田，奧迪A6，大眾帕薩特，東南富利卡和云豹風神，低檔的有江蘇悅達、英格爾、浙江吉利和昌河北斗星。但一種車型要形成文化意蘊，是需要一個時間過程的。不過可以預(yù)見的是；隨著汽車對國民生活的逐步深入，國產(chǎn)轎車的文化意蘊將更加豐富和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