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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康和馬康(中篇)

2003-04-29 22:25:47
山花 2003年12期
關鍵詞:張元李艷公園

青 黃

星期天早上。馬康一覺醒來,身邊空了——非紅已經到健美中心去了。自從身體出現發(fā)胖的跡象,非紅就報名參加了健美中心的形體訓練班,每個周末花半天時間到健美中心接受形體訓練指導。抓過床頭的鬧鐘,已經九點了。發(fā)了會兒呆,馬康決定起床。仰躺著伸了個懶腰 ,又側身向左伸了個懶腰,然后側身向右又來了一個。這是馬康從一本書上看來的,據說這樣伸懶腰能使人晨起后更加精神。吃完非紅備好的早點,馬康來到了街上,尋思著怎樣打發(fā)掉這漫長的一天。他決定去找朋友張元。到了張元家樓下,馬康突然記起張元前天去了廣西,要好幾天才能回來。馬康在張元家的樓下站了一會兒,就向不遠處一個公園走去。

公園很小,其實沒什么看頭。和其他小地方缺乏吸引力的公園沒什么兩樣。一個人工開鑿蓄滿墨綠色污水的被稱作為“湖”的水塘,幾只動物造型的小船漂浮其上。岸邊聳著一個木板拼成的窩棚,那是養(yǎng)魚人的居所——這個湖不知什么時候被人承包當作魚塘了。一些被修剪得呆頭呆腦的樹立著。照例有一些兒童游樂設施,蹺蹺板、旋轉木馬……幾個鐵制的秋千,因為其中一個前年夾死了一個五歲的男孩而全體被鐵鏈緊鎖著,銹跡斑斑。春節(jié)時,公園管理人員為了賣出更多的門票,請人在那些呆頭呆腦的樹上扎了密密麻麻的小紅傘,公園的宣傳牌把它稱作“大地紅”,讓人想起幾年前風行一時的大地裝置藝術。不知從什么地方引進了一匹馬。春節(jié)前后一直下雨,馬康和非紅去看的時候,雨已經停了一天。樹上的小紅傘稀稀疏疏,就像雨打后的殘花,顯然是被一些游人摘了去。那匹馬耷拉著腦袋站在被踐踏得亂七八糟的草坪上。馬康感到很失望——它那么矮小,沒有想象中的高大威猛、雍容華貴,渾身沾滿污泥,完全喪失了作為馬的尊嚴?,F在,馬康就站在當時拴馬的地方,被踐踏的草皮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瘡疤般裸露出褐色的泥土。馬康想起當時和非紅興致匆匆跑來看馬的情形,無聲的笑了一下。

這時馬康感到一個雨滴打在臉上,抬頭看到空中斜拉著稀疏的雨絲,就返身往公園門口走去。還沒到門口,雨就大起來了。他看到左側的樹叢里掩著一個小亭,就快步折了過去。馬康在亭子里坐了下來。和非紅談戀愛時也許來過這個小亭。亭子不遠處就是公園的鐵柵欄,柵欄外是一條馬路。

看著柵欄外撐著雨傘行色匆匆的行人,馬康突然感到后悔,干嘛一個人沒事就跑到這個破公園來呢?更讓他后悔的是剛才雨還不大的時候沒有冒雨跑到公園門口——出了門口就是大街,大街上有的是出租車、載客三輪車,也不至于現在被困在這個小亭子里。馬康突然想起了非紅,拿出手機撥了非紅的手機,非紅的手機關著。已經快十二點了,馬康肚里的蟲子開始鬧革命了。馬康又撥了家里的電話,沒人接聽。面對不遠處的柵欄,馬康就像被關在籠子里的猴子變得焦躁起來。非紅現在也該從健美中心回家了吧?

馬康突然在柵欄外的行人里發(fā)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撐著一把紫色的雨傘。有一刻馬康看清了她的臉,是的,她就是妻子非紅。馬康想叫住她,他叫了,但他的聲音淹沒在車聲雨聲混雜成一片的喧囂里。非紅行色匆匆,此刻,她不知道她的丈夫馬康被困在距她僅幾步之遙的公園亭子里。馬康又撥了非紅的手機,還是關機。只能眼巴巴看著非紅消失在雨幕里。

馬康苦笑了一下。

馬康注意到剛才非紅穿著一套墨綠色的套裙,以前從未看非紅穿過。

不久雨停了。

回到家里,非紅正在準備午飯。打著圍裙,袖口捋得高高。

一個上午到哪去了?

隨便轉轉。

餐桌上,隔著飯菜的熱氣馬康對非紅說,我上午看到你了。

在哪里?

公園外的馬路。

非紅好像噎住了,咳嗽了一聲,說,不可能!

真的!我看到了。

你在哪里?

公園里。

那絕對不可能!我整個上午都在健美中心。下雨天你跑公園去干什么?

我去公園時,還沒下雨。我被大雨困在公園了。

干嘛不給我打電話?

打了,你的手機關著。

你就不會打健美中心的電話?

我忘了。

是啊,我怎么不打健美中心的電話呢?馬康想。

也許那天我看到的不是非紅。不是非紅那會是誰呢?

馬康經常做夢。有一回馬康在報上看到一篇指導養(yǎng)生的文章說做夢不好。人在做夢的時候神經處于緊張狀態(tài),大腦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息,睡眠質量不高。后來他又在同一家報紙上看到一篇截然不同的說法——說做夢說明睡得沉,睡眠質量好。馬康不知道該相信誰。不管睡覺時做夢好不好,都不能阻止自己做夢,比如說那些自己不愿做的夢。

小時候馬康經常夢見自己尿憋得慌,在商場或大街上,到處都是人,急得四處找衛(wèi)生間,終于找到一處,掏出東西酣暢淋漓地撒個痛快。醒來后卻發(fā)現尿在了床上。因此他的小屁股重重疊疊蓋滿了父母親的掌印。這是馬康有生以來做的最漫長的一個夢,從上幼兒園上小學斷斷續(xù)續(xù)一直做到升上初中。成人后雖然不再做這樣的夢,但許多夢卻更加的光怪陸離,五花八門。有一回非紅半夜醒來發(fā)現馬康在抹眼淚。非紅忙問怎么了?馬康說,我夢見父親去世了。后來馬康抹干眼淚往父母家里打電話,接電話的正是父親。馬康聽到了父親的聲音,沒說話。父親罵了句“神經病”就把電話掛了。還有一段時間馬康經常做這樣的夢——自己被一個面孔模糊的持刀人緊緊追趕,陷入絕境左沖右突,跑得大汗淋漓。非紅就在一旁,馬康喊,非紅救救我!但非紅好像聽不到他的呼救。只是笑瞇瞇地看著他,或者轉身離去,根本不伸手救他。后來馬康覺得那天在公園的遭遇就像夢境。馬康和李艷說起這個夢時,李艷對他說,也許你太愛自己的妻子了。事情往往這樣:越是你愛的人,在夢里你越是感覺不到她(他)的溫存。甚至,讓你感到殘酷。

誰會去追究一個大衣櫥在一個人的生活中究竟占什么位置呢?它默默地靠在臥室的墻角,人們打開它,翻找自己需要的衣服,然后關上。人們需要它的時候,它在那兒。不需要的時候,它就不存在了。就像潛伏在生活中的其他許多物件一樣。

馬康打開大衣櫥,在一個角落里他看到了那套墨綠色的套裙。它面目可疑地懸在那兒。

什么時候買的那套裙子?一次和非紅一起逛時裝店時馬康裝作不經意似的問非紅。

什么裙子?

那套墨綠色的。

噢!你說那套呀,很早以前就買了。

怎么沒看你穿過呢?

那款式早過時了。你問這個干嘛?

沒什么。

馬康的裝束都是非紅安排好的,從內衣、襯衫到外套,甚至襪子。馬康不必去動大衣櫥。因此,長久以來,對于馬康來說大衣櫥是不存在的?,F在,它醒目地站在那兒。它就像一個神秘的機關,馬康觸動了它,它的門打開,把他引向一個他一無所知的世界。

馬康決定跟蹤非紅。剛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馬康還有些猶豫,甚至感到內疚。他覺得這樣對非紅不公平。后來他想這一切不過是為了真相大白,或者說還非紅以清白。就這樣馬康說服了自己,就不再感到內疚了。同時馬康也發(fā)現了一個問題——他對妻子并不信任!也許這不信任早就存在了,只是沒有發(fā)現而已。就像一堆埋在雪地里的垃圾在冰雪消融的時候出人意料地顯露出來,讓他感到吃驚。

帶著困惑馬康開始了對非紅的跟蹤,他決定從公園開始。公園里人跡稀少,幾個老人在全神貫注地舞劍。一個少婦和她的孩子在玩蹺蹺板,他們的尖叫和歡笑聲使人跡稀少的公園顯得更加空曠。一個園丁在亭子不遠處反復伺弄幾盆花草。這回天空沒有下雨,馬康還是坐在那個小亭子里。亭子掩映在樹叢里,在柵欄外如不仔細看很難發(fā)現。而在亭子里,柵欄外的道路和來往的行人一覽無遺。

沒多久非紅就出現在馬康的視線里。她側對著他。她和上次一樣顯得行色匆匆,穿著和上次一樣的墨綠色套裙。馬康掏出手機撥了非紅的手機,是開著的。馬康看到她從提包里掏出手機,他甚至隱約聽到了非紅手機的鈴聲,他看到她把手機湊到耳朵上。

我正在去菜市場的路上,晚上你想吃什么菜?手機里傳來非紅熟悉的聲音。

馬康知道菜市場在另外一個方向。

你怎么不說話?手機里再次傳來非紅的聲音。馬康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一排行道樹背后。

想吃什么菜?馬康不知道。

隨便吧!馬康說。

馬康變得憂心忡忡。

馬康不是一個高明的跟蹤者,或者說根本就不是合格的跟蹤者。

對非紅的跟蹤一開始就存在明顯的破綻。嚴格地說,那只是一種守株兔似的蹲守。為什么不在非紅出門后就跟上她卻在這里死守?馬康自己也說不清楚。但馬康還真等來了“兔子”。

非紅埋著頭,高跟鞋快速而又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堅硬的水泥路面。她的臀部因為身體的快速移動在馬康的眼里顯露出邪惡的面目來。馬康從公園的側門出來,走在樹蔭下,和非紅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到第三個巷口,馬康看到非紅好像回頭了一下,他側身閃到一棵樹的背后。等他從樹后出來,非紅不見了!

他快步趕到巷口,沒有非紅的影子。

馬康四顧茫然。

你找我嗎?馬康回過頭來。一個穿墨綠色套裙的陌生女人站在身后。

女人直視著他——你為什么一直跟蹤我?

我……沒有。

你跟蹤我了!我可以馬上叫警察,你侵犯了我的人身自由。

你憑什么說我跟蹤你?

但是你真的跟蹤我了!你不承認?女人微斜著頭,微笑地看著他。

好吧!我跟蹤了,但不是你。

誰?

……我妻子。

你妻子?

是的,我妻子。她有一套和你一模一樣的裙子。

真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馬康。

馬康反感女人審問似的口氣,但他沒有表露出來。

好吧馬康,暫且相信你不是在跟蹤我。但是你得說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女人四顧,說,找個地方怎么樣?

馬康不知女人搞什么鬼,遲疑了一下。自己完全可以不理她,扭頭就走,但他還是隨著女人來到十幾米開外的一個小茶館。大概剛開張,茶館里沒幾個人,顯得有些冷清??諝庵猩l(fā)著淡淡的發(fā)霉的地毯的味道。

啊,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李艷。落座后女人說。

李艷聽完馬康的講述,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李艷的笑聲讓馬康驚愕不已。

你真是一個疑神疑鬼的壞男人!啊——對不起!我是說怎么能憑一套裙子就斷定那人就是你妻子呢?也許你看到的是我,或者別人。要知道那款套裙在一段時間里很是熱銷呢。

可是我看到了她的臉!

下雨天,打著傘,你怎么看得清人家的臉呢?

可是……她就是非紅!

非紅是誰?

我妻子。

噢!

馬康終于憤怒起來。怎么樣?你的好奇心滿足了吧?馬康站起來說。

你太緊張了,也許我不該問你這么多。我想說的是,也許你的妻子根本就沒有外遇——女人面對著窗外平靜地說。

這是馬康希望得到的答案。但是這個答案還未經過證實,因此還存在妻子有外遇的可能。對馬康來說,這個“可能”比確定妻子有外遇更讓他坐立不安。

可是那天在公園,我親眼看她接的手機。她告訴我她正在去菜市場的路上。馬康又在李艷的對面坐了下來。

也許你剛好看到我接手機了。要知道,我很忙,即使在回家途中,我也接很多和生意有關或無關的電話。

也許吧!也許真有那樣的巧合。馬康說。

馬康陷入了沉默。

如果你遇到我這樣的情況你會怎么辦?馬康突然開口說。

看得出,女人對馬康的問題感到意外。頓了一會兒,說,沒想過。也許我會像你一樣去跟蹤我的丈夫,這有什么意義?也許不會。誰知道呢!

從茶館出來,馬康感覺這個下午簡直無聊透頂了!干嘛和一個陌生人說這些呢?

盡管心中懊惱,馬康發(fā)現李艷并不是一個討厭的女人。

在晚餐的餐桌上,馬康細細打量著非紅——她正把一大口青菜塞進嘴里,她的腮幫鼓了出來。這個自己深愛的女人(現在自己卻對她起了疑心),有著很好的胃口。她薄薄的嘴唇隨著牙齒的咀嚼而好看地蠕動。雖然還年輕,但她的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魚尾紋——兩條?或者三條?馬康又開始感到內疚了。

非紅抬起頭來,盯著他說,怎么不吃了?

我在吃。哎!如果我愛上另一個女人怎么辦?馬康說。

不可能!別胡思亂想了,快吃飯。

如果你愛上別的男人呢?

非紅放下筷子伸過右手摸了摸馬康的額頭,說,你今天怎么了?快吃飯!

馬康再一次碰到李艷是在朋友張元發(fā)起的一個聚會上。張元以前是一個司機。偷運煙葉,賺了不少錢。積累了足夠的資本就開了一家運輸公司。張元身旁經常出沒著各種各樣的女人,那些女人就像張元當司機時開著重型卡車經過的許多知名和不知名的地方。張元在那些地方只是稍作停留,填飽咕咕亂叫的肚子,放松一下脹得厲害的小腹。然后又上路,從不久留。因此馬康總可以在張元的身旁看到不同的女人。剛開始馬康感到眼花繚亂,后來就習以為常了。

張元吸引女人最重要的一個因素是他對自己旅途的講述。張元冗長的敘述中充滿著歷險、傳奇和異地風情,張元講述自己在西南邊陲一個人用一根卡車的搖把打退三個劫匪或講述自己在西北大漠拋錨遭遇狼群的故事時,女人們眼睛閃閃發(fā)光,張大的嘴巴發(fā)出高低不同的驚呼。一些驚呼婉轉低回。馬康??畤@世間驚呼竟也可以如此美妙,當張元講述天南地北各民族的風土人情時,她們的臉上浮現出神往的夢幻般的神情。張元的故事就像他駕著卡車駛過的道路綿延不絕。她們中的一些人甚至在聽完故事的第二天或第三天就搭上張元的卡車隨他遠走他鄉(xiāng)。

因為張元的身邊始終變換著各種各樣的女人,所以張元的許多故事馬康已經聽過多遍,他奇怪自己并不生厭。他每次總是看張元重復著開始相同的故事。他知道故事的結局,在故事的行進過程中,他微笑著觀察張元周圍那些女人的反應。她們多數無一例外地屏息聆聽、感嘆、驚呼。

為什么那么一致?

后來馬康認為,唯一的解釋就是——別處的生活吸引了那些女人。生活在別處。

在張元的酒席上看到李艷卻讓馬康感到意外。

是否她也想從平庸的生活中破繭而出?馬康隱隱約約感覺自己好像有了探究李艷的愿望。

對非紅的跟蹤毫無結果。因此馬康無法時時跟蹤非紅。而且馬康一直沒有改變守株待兔似的方式。因此,非紅的行蹤對馬康來說還存在大片大片的盲點。

剛接到電話的時候,馬康感到奇怪,李艷怎么知道自己的電話?后來馬康想,一定是張元。果然是張元。

到了李艷約定的茶樓,卻發(fā)現只有李艷一個人。馬康說,張元呢?李艷說,他說他一會兒就到,我們先進去吧!小姐把他們領到了一個包間,沏了一壺茶。李艷叫了幾碟小菜。

一壺菜都淡下去了,張元還沒來。馬康說,打個電話吧。就撥了張元的手機。通了。異常嘈雜。馬康聽到了一些女孩尖利的笑聲。張元說,別鬧——別鬧!喂!喂!不是對你說的!我一下子就過來。合上手機,馬康說,張元怕是一時半會兒過不來了。李艷說,我們邊喝邊等吧。

又沏了一壺。外頭客人逐漸多了起來。嘈雜之聲順著過道撲了進來。一些包間傳來劃拳的聲音。李艷站起來,把門關上。包間一下子靜了下來。李艷又撥了張元的手機,已經關機了。

茶杯都淺下去了。馬康要給李艷添茶,因為有一些距離,就站了起來。李艷還是坐著,她舉起茶杯迎著馬康的茶壺。馬康的手不知怎地突然有些不穩(wěn),茶水添多了,溢了出來。滾燙的茶水就灑在了李艷的身上。李艷尖叫著跳了起來。馬康慌了,抽起一團卷筒紙要給李艷擦。李艷伸手搶了過去。馬康口中連說對不起,又說燙壞了嗎?燙壞了嗎?李艷說,有點疼,大概沒什么問題。馬康說要不去上點藥?李艷說,不用了。

李艷還在擦著。馬康有些不安,站了一會兒,后來就坐下來。他的臉正對著李艷微微隆起的小腹,就在鼻尖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李艷的小腹起伏著。李艷大概花了十幾秒時間擦干身上的茶水,馬康卻覺得面對李艷的小腹過了很長的時間,他感到眼睛有些模糊。

馬康突然伸手環(huán)抱了李艷,他的十指在李艷的臀部緊緊地交叉在一起。他的臉深深埋在她的小腹上。李艷懵了,仿佛遭了電擊一般。她的手里還抓著餐巾紙,她沒有把它扔掉,她把它舉了起來,就像舉著一面投降的旗幟。后來仿佛夢中醒來似的扔了餐巾紙,雙手死命掰馬康的手。

別——別——她說,怎么能?別——怎么能在這種地方?

馬康沒有聽到李艷在說些什么,他的耳腔在轟鳴。他感到李艷的小腹在急劇地起伏,雙手箍得更緊了。

當馬康像野豬一般試圖將腦袋拱進李艷衣內時,突然誰的手機響了。他們都停了下來。

誰的手機?李艷喘著粗氣急促地說。

管他誰的手機!馬康又開始急切動作起來。

手機固執(zhí)地叫著。

不行!可能是我丈夫的。

馬康的手松開了。

馬康想起了非紅。

馬康和一男一女兩個同事去出差。來到一個樓房很高卻很簡陋的旅館,里頭十分凌亂、骯臟,但客人很多,熙熙攘攘。一問,剛好還剩兩間房。

安頓下來后,馬康發(fā)現鄰床坐著他的女同事——原來女同事和他同房。馬康感到疑惑。不知旅館為什么這樣安排。疑惑是短暫的。女同事好像對這樣的安排并不反對。馬康開始暗喜,他開始盼望夜晚早點來臨。

夜晚還沒有到來,馬康去了另外一個地方。馬康還沒有沒回到旅館,就醒了。

醒來后馬康覺得奇怪——怎么會是那個同事呢?她不漂亮,也找不出多少可愛的地方。在平時他不會多瞧上她一眼,更談不上喜歡她。為什么會是她?

這個夢馬康沒和非紅說過。這僅僅是夢,不值一說。還有一個原因,這種夢有點難以啟齒,即便在夫妻之間。另外,他想,男人或多或少地存在這樣的妄想。

10

從浴室的窗戶望出去,是一片荒地,長著深深的荒草。荒草叢里隱約露出一截褐色的鐵軌來。剛開始非紅不知道那是一截鐵軌,以為是什么人隨意丟棄的木頭或者別的什么東西。后來一個傍晚,洗完澡,非紅一個人下樓,跳過那些孑孑孳生的小水洼,來到荒草叢邊上。非紅看清了那是一截銹跡斑斑的鐵軌。它銹得厲害,一些地方銹得很細,都快斷了。它的一端隱沒在綿延不盡的荒草叢深處。

躺在浴缸里就可以看見那截廢棄的鐵軌。渾身沾滿泡沫的非紅常常陷入迷糊:它通向哪里。

馬康不在的時候,非紅甚至想一個人沿著鐵軌走下去,一直走到鐵軌的盡頭。有時候這個想法非常強烈,甚至上升成了一種欲望。但是非紅怕蛇。茂密的草叢隱藏著蛇或者其他危險。非紅最怕蛇。想象中的蛇阻止了她追根究底的腳步。所以問題還在那兒——它到底通向哪兒?

11

再接到李艷的電話馬康感到意外。那晚從茶館回來馬康以為李艷一定生他的氣了,他想打個電話跟她說聲對不起,幾次拿起話筒,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就放棄了。

李艷說,到我家來吧!

一路上馬康盤算著怎樣向李艷道歉。

接下來的事實說明馬康醞釀中的道歉是多余的。

李艷的嘴唇很軟,有點冰。與翕張的鼻孔噴出的急促的熱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馬康的手如黑暗中的強盜,潛入她的裙內,沿著她光滑的大腿前進。她雙腿并攏著,弓一樣繃得緊緊的。馬康擔心一不小心就把她折斷。她在和強盜對抗,堅守著自己的珠寶不肯交出來。這樣的對抗像是必需的前奏。因為自古以來,在戰(zhàn)爭中,沒有幾座城池未開戰(zhàn)就大開城門迎接入侵者的。但這樣的對抗是曖昧的,也許默契早已達成。敵進我退,敵退我進,一切顯得有理有節(jié)。后來局勢就豁然開朗。

馬康感到李艷的軀體有些笨拙,也許是李艷比較高的緣故。對于馬康而言,李艷的軀體是笨拙的。那么,對于李艷來說,馬康的身體也可能是笨拙的。但他們都在飛翔。

李艷咬牙切齒地說,你真瘋狂!后來馬康一直記得這句話。馬康還一直記著那天李艷的另一句話——真沒想到!

沒想到什么?是沒想到他們會在一起?沒想到馬康的瘋狂?還是沒想到一個一直懷疑妻子有外遇的男人也會有外遇?

對馬康來說,這無疑是個意外。因為這個意外,馬康發(fā)現自己就像大衣櫥一樣打開。他看到一些東西就像那套神秘的綠裙子一樣隱藏在幽暗的角落。

12

馬康對非紅講述對自己被人追殺的夢。講完了馬康問非紅,是什么預兆呢?非紅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一句話,將他的試探化為無形。

馬康不知道,非紅也經常做夢。非紅和那些成天絮絮叨叨的女人不同,很少和丈夫說那些瑣碎而又無關緊要的事情,包括自己的夢。非紅許多夢雜亂無章,比如有一次她夢見自己站著撒尿,她站著,伴著顫栗的感覺放開了閘門,并且有了和馬康做愛不一樣的快感,她在夢里達到了高潮。

馬康在夢里被人追殺的時候,非紅正到楚國去。非紅經常夢見自己一個人來到一座城池,城門口上高懸著一面牙旗,上面寫著大大的篆體的“楚”字。非紅夢見自己和那些出入城門的人一樣穿著古人的服裝。她感到很疑惑。在城門口站了一會兒。她想起小時讀過的一個故事——《晏子使楚》里城墻上楚王讓晏子鉆著進城的那個狗洞呢?她隨著人流進入城里。城里十分繁華,商賈云集,車水馬龍。非紅在不同的地方遇見了許多認識的人——親人,同事,朋友,健美中心的教練和熟人。但他們好像都不認識她。她也遇見了馬康,她想問馬康她怎么會在這兒,但馬康好像并不認識她一樣,從她身邊走開。非紅追了上去,馬康卻不見了。

非紅帶著疑問獨自一人在人流里瞎逛,后來在一個喧鬧的廣場意外發(fā)現了一條鐵軌。楚國怎么會有鐵軌呢?非紅很吃驚。她一直沿著鐵軌走下去,但鐵軌卻好像沒有盡頭。非紅累極了。就醒了。

13

和李艷在一起的時候,馬康感覺一直有一雙眼睛看著他,那是非紅的眼睛。他無法忘卻非紅的存在。也就是說,和李艷在一起時,馬康同時也和非紅在一起。這是一種多么奇異的感覺。這種感覺讓馬康感到不安。

這時候非紅的形象有點模糊。但是她在那兒。

和非紅在一起的時候同樣李艷也在一旁。

剛開始,馬康試圖把她們從腦中抹去。但他的努力是徒勞的。

后來馬康發(fā)現,跟她們中的任何一個在一起的時候,另一個的面孔都變得模糊不清。他極力要把她們從他的記憶中顯現出來。但他沒能成功。他只能記起她們面孔的一小部分——譬如鼻子的輪廓,唇線,一顆不太顯眼的痣……當他試圖把它們擴展開去時,一切又都隱去了。只剩下一張模糊的面孔。

是不是自己忘了另一個?或者另一個正在離去?

愛李艷嗎?只是喜歡她的肉體?她的肉體并不完美,甚至有一些缺陷。比如,她偏瘦。有時馬康仿佛擠壓著一堆骨頭。不愛嗎?

要不要繼續(xù)跟蹤非紅?

馬康決定放棄對非紅的跟蹤。就像和非紅達成了一樁非紅并不知情的交易。馬康第一次發(fā)現自己是一個齷齪的男人。

14

如果不動什么心思,日子也許就這樣心安理得地一直過下去。吃著正餐,兜里還揣著零食——繼續(xù)著和非紅的婚姻,秘密保持著和李艷的關系。但在某些方面,馬康是個愛較真的人。如果說以前血液沸騰,像漫過河堤淹沒村莊的洪水,那么現在血液開始冷卻,洪水退去,一些不得不面對的石頭裸露出來。

問題像腫瘤一樣在馬康體內某個地方生成,并且不斷地膨脹。最初,最好像只是數學問題。如果概括起來可以用一個簡單的數學算式來表示——1+2=?對于馬康來說,它的難度不亞于當年大數學家陳景潤嘔心瀝血研究的1+1=?。而且,它好像已經超出了數學的范疇,不僅僅是數學問題,還是倫理學和社會學問題,甚至說它是哲學問題也不為過。簡單地說,馬康遇到的問題是,能否把愛平分給兩個女人?

在馬康看來,如果把自己的愛平分給非紅和李艷,那么她們得到的只是他一半的愛,用算式表示就是1÷2=0*9郾5。但打了折扣的愛還算是愛嗎?如果他把全部的愛給了其中的一個,那么另外一個必定沒有得到他一點愛,換成數學算式其中一個是12=1,另一個是12=0。顯然,這樣理論上不成立,而且事實并非如此。那么,如果一個多一點,一個少一點呢?這是比較現實的一種可能性,但馬康并不愿意這樣干。馬康問題的關鍵是他想無論對哪一方來說都是12=1。事實證明這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將只能讓潛藏在體內某個地方的腫瘤不斷地膨脹。有時馬康想,這樣算計也許是愚蠢的。

這只是問題之一。

馬康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想這些問題。李艷這么面對自己的丈夫?她在想這些問題嗎?也許她什么也不想。張元呢?張元是處理此類問題的高手,他應付自如?;蛘哒f在張元的生活中,這類問題都不算問題。

為什么自己不能和張元一樣?這種事情是很普遍的。馬康對自己說。但馬康沒能說服自己。

重重問題就像重重障礙橫在馬康面前。他從觀眾席上錯誤地來到本不屬于他的跑道,他是一個笨拙的跨欄選手,裁判已經吹響哨聲,自己卻不知如何跨越。

馬康的內部在悄悄地分裂,這是馬康一個人的事情。

15

又是一個周末。是冬天。非紅到健美中心去了。非紅起來的時候馬康也醒了。馬康在床上多賴了一會兒。后來馬康爬起來,洗漱完畢。非紅準備的早點已經冰涼。下了樓,一個人到街對面一個小餐館吃早點。里頭已經有一個年輕的母親和她幼小的孩子在用餐。馬康在他們旁邊的桌子坐了下來。背對著他們。大概孩子不吃稀飯,女人耐心地勸他。他們的聲音低低的。女人的聲音很柔和。他們在討價還價。

女人說,吃吧!

孩子說,不吃!

女人說,過幾天去福州,想去福州嗎?去爸爸那兒。再去揚州,然后回福州。如果不吃,媽媽就不帶你去,把你放在姥爺家,媽媽一個人去。

孩子有點妥協了,但還是不太情愿,說,可是很燙!

后來孩子大概開始吃了。

他們邊吃邊討論起其他問題。

女人說,大哥叫什么名字?

孩子大概說錯了。女人糾正說,大哥叫……

馬康走出餐館的時候他們還在低聲地交談。

來到車來人往的街上。車子飛快,就像呼嘯而去的時光。

等待綠燈的時候馬康想,該和非紅要個孩子了。

作者簡介:

青黃,原名顏全欽,生于1972年9月,現供職于福建省某縣文化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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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作家(2023年3期)2023-04-23 01:5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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