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覺睡到四點鐘,被鈴聲嚇醒——朋友在電話另一頭像中了彩票似興奮大叫:“聽啊聽啊快——聽!”我懵懵懂懂聽到電流的咝咝聲,莫名其妙,又生氣:“什么嘛?你發(fā)明的馬桶除垢劑得諾貝爾化學(xué)獎了?”“不是——見你的鬼!鳥叫啊,我在爬香山呢,樹上好多鳥!”
可憐現(xiàn)代人。
想起前晚一個校友聚會,可能因為餐桌上的烤鵪鶉吧,居然聊到了動物的話題。內(nèi)中一個很斯文的男孩突然興奮地滔滔不絕起來,從蜂鳥是世界上惟一能倒著飛的鳥,再到海豚能發(fā)超聲波避開障礙為什么還會撞進魚網(wǎng)里,深海大烏賊還沒成年就比公共汽車還長而且人類從未見過活體,科學(xué)家正在研究一種鴿子和啄木鳥交配的鳥種不僅能送信還會敲門。(?)……聽得我津津有味不勝欽佩,問他:“你不是我們經(jīng)濟系的吧,學(xué)生物的?常去野外考察辛苦啊?”他突然面現(xiàn)陀色,扭捏笑容:“不……我在中銀外匯部——我剛買了一套《discovery》的盜版光盤……”
爬山的朋友見我無法分享鳥叫的野趣非常不甘心,自告奮勇學(xué)給我聽:“姑姑骨古!”并注釋:前兩個陰平,第三個陽平,最后尚聲(他學(xué)中文的),又問:“什么鳥?”我笑:“達爾文也聽不出來——鷓鴣吧?”隱約記起元曲里寫到這種鳥,親人離別時它咕咕咕咕地叫,聲如“不如且住”:
“東山一叢楊柳樹,西山一叢楊柳樹,南山一叢楊柳樹,北山一叢楊柳樹;縱使楊柳千萬條,也難挽得行人??;山前鳴杜宇,山后鳴鷓鴣,杜宇唱:行不得也。鷓鴣叫:不如且住!”
——從容悠美的時光,有情有義的古代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