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夕祿
我真該詛咒那個混賬主任,只是因為我遲到了一天,并且把宿舍吐得一塌糊涂,他就讓我回家把父親帶來。不就因為心情不好喝了點兒酒,至于嗎?
雖然這樣想,要在這個冷血主任的眼皮底下過日子,還真要把我父親找來。
好在學(xué)校離家并不太遠,坐車一個小時就可以到了。家鄉(xiāng)的小站還是那么繁忙,車來車往,人們都低頭忙著自己的事。一個三輪車夫讓我坐他的車,一點兒路開口就要5塊錢??粗菑埣榛哪?,我打心眼里厭惡。我是不會坐三輪車的,在學(xué)校我寧可打的也不會坐三輪車。
我決心走回家。只三個月,街上就起了很大的變化,不知什么時候在原來的新華影院旁邊新開了一家水果平價超市,生意還真不錯。
忽然又一個三輪車夫叫住了我,不過這回叫的是我的名字。父親不知什么時候看到了我,將三輪車停在了我的身邊。對了,他就是蹬三輪的。
“你怎么回家來了?”
“我的一篇作品獲獎了,老師讓我回來休息一下?!蔽业闹e話張口就來。
“我送你回家?!?/p>
我本來不想坐他的車。但怕他懷疑我,只好勉勉強強地坐在了那輛破三輪上。
他非常高興,很滿足地笑了。聲音很難聽,看來最近又抽了不少劣質(zhì)煙。
到我家要經(jīng)過一段很難走的路。想不到父親的車技奇高,坐在他的車上,雖然顛簸卻并不難受,難怪那么多的人喜歡坐他的車。到了我家門前的躍進橋,我要下來,他堅決不讓。
他從車上下來,把滿頭的汗擦了擦,習(xí)慣地把手巾往身上一系。上坡很要力氣,他弓下身子,一只手放在車座上,一只手扶著龍頭。他的頭壓得很低,艱難地向前推著,身體幾乎與地面平行,臉上的汗一滴一滴地濺到水泥橋面上。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我感覺到此刻的他一定是皺著眉頭,他一用力就會皺眉的。
我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我的心情。我沒有動,更不敢說我要下來,我怕一開口,他聽到的是我的哭泣。我的眼里充滿淚水,我有種想跳進滄浪河的沖動。
在學(xué)校,我像一個花花公子一樣生活著。我告訴同學(xué)我爸是一個大公司的董事長,我裝出很有錢的樣子,出門都打的。其實,我從來不坐三輪車的真正原因是怕想起蹬三輪的父親。
終于,三輪車開始下坡了。父親松了一口氣說:“你可比那些胖子們輕多了!”
風(fēng)從我的耳邊刮過,吹落我停在眼里的淚水。不能讓父親發(fā)現(xiàn),我在心里暗暗下了決心。我明天就趕回學(xué)校,請主任給我一次機會,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