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聞,緋聞
他死的時候只有23歲。
他叫朱瑋欽,臺灣省高雄縣橋頭鄉(xiāng)人,筆名叫藍玉湖,1990至1991年,他出了五本書,《郁卒》《薔薇刑》《相愛的肩膀》《愛人》《狂徒的袖》,都已經(jīng)絕版了吧。據(jù)說《薔薇刑》里附了他的裸照,俊美無雙。那一年,有個長他15歲的中年男人,讀了他的書,愛上他?;陟`魂的愛,還是要歸于肉身,繾綣,纏綿,綢繆……到后來便是糾纏,小朱置裝出國讀書,那人用美軍的藍博刺刀殺了他,守了他三天,守著他的身體漸漸涼了,涼透了……
這殘酷里不是沒有美的。我怎能不想到白先勇的《孽子》,龍子與阿風,是愛人也是相怨憎的人,阿鳳去跟別人鬼混,龍子就在公園的臺階上,等到早上五點,從這一頭走到那一頭,從那一頭走到這一頭,像頭籠中獸。等到阿鳳回來,龍子打得他鼻血直流,打完又把他摟在懷里痛哭。終于那一個除夕夜,他一刀插在阿鳳只穿了薄襯衫的胸口上,阿鳳倒在血泊里,大眼睛痛得直跳,嘴角卻還有一絲抱歉的笑。龍子說:我殺的不是他,是我自己,那一刀下去,我就死了,死了好多年。
或者更著名的喬·奧爾登,人說他是英國劇壇有史以來最呼風喚雨、最Camp、最狗狼養(yǎng)的作家,與情人同居半生,幾乎有白頭偕老的可能。情人也是作家,具備一切成名需要的天賦與努力,卻不紅。不紅,還要看他紅,看他沒完沒了地在外面打野食,看他巨細靡遺記載與所有人艷史的日記一這是一種微妙的施虐受虐吧。終于,情人持斧砍死了他,服藥自戕。
但,那殺了朱瑋欽的男人,沒有死。他判了刑,不幾年就假釋出獄,2001年,他因為強暴搶劫罪再次入獄,朱瑋欽的名字再次被提起,是在警方的起訴書里:“案犯早有前科,1991年就已殺死一位朱姓作家而被判十五年”。——還有更齷齪更可恥的重溫嗎?
他死的時候才23歲,書名輕艷,大概內(nèi)容不會太厚重,他名氣甚微,可見也并非少年天才,但一口氣出五本,至少勤奮。他也許會寫出真正重要的作品,也許成為暢銷書作家,哪怕只是很沒出息地醇酒美人過一生呢,但這一切都不可能了,因為他被殺了。在他死后10年,已經(jīng)沒人記得他的書,他還要作為一樁強暴案的前科被提起。
他不得好死,只因為他誤交匪人。愛錯了人,就注定逃不掉一切的羞憤、丑惡以及痛楚。所以有人說:君子慎之以始。
我有朋友小有成就,有FANS欲以身相許,他婉拒。我笑:“怎么?怕遇到木子美?”他嗤道:“木子美至少還文從字順,我怕遇到比她更差的。我不介意緋聞,我怕丑聞。”
文/葉傾城
出租車
在城市里和出租車斗氣,下場會很難看,但凡是出租車司機,大多都是駕駛高手,開車最好離他們遠一些。和出租車司機斗氣,下場也會很難看,繞路那是低層次作為了,隨便慢給幾下油門,多等幾個紅綠燈,讓你沒脾氣。正規(guī)出租還好,最可恨的是黑出租,上了車和到了黑社會差不多。
于是,就有了這樣一個收拾黑出租的故事:某人有次在一黑出租聚集地問一個黑車司機,去XX鎮(zhèn)多少錢?答曰,150。某人問,100走不?黑車司機翻了一下白眼說,你有病吧!某人很生氣,過了一段時間后想收拾一下這個司機,便又到了這個地方,問別的出租車,去XX鎮(zhèn)多少錢?答日150,某人問200走不?司機很高興,說走啊,某人說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半路的時候你得讓我的臭襪子塞你嘴里,司機說你有病吧?如此這般,在將所有司機問了一個遍后,某人來到當初奚落他的那個司機車前,問,師傅去XX鎮(zhèn)多少錢?司機說150,某人說200走不走?司機高興地說走啊,某人說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咱們走的時候你得向全體司機大喊一聲:我去XX鎮(zhèn)啦!
當然,正規(guī)出租車和乘客之間的融洽關系還是占主旋律的。像我這樣上車就睡覺下車就拍拍屁股走人的人,一年也難得和出租車司機發(fā)生一次矛盾。你的出租你作主。和司機發(fā)生矛盾是世界上最不合算的事情。
記憶里有兩次乘坐出租車的愉快經(jīng)歷。一次是我去亞運村打上了一輛出租車,收音機里播放著一段相聲,這段相聲并不太好笑,可能碰巧那天我和司機師傅的心情都很好,先是我笑了起來,然后他也哈哈大笑起來,后來就有些惡作劇了,一個比較拙劣的“包袱”都能讓我們笑上一陣子;還有一次,我和一位朋友喝了點酒后打一輛車去KTV參加一個朋友聚會,車沿著午夜的二環(huán)路飛奔,我的朋友唱起了《站臺》,司機先是笑著說,他做了十幾年司機,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乘客,后來還是忍不住和我們一起大聲唱了起來,“長長的站臺,漫長的等待,長長的列車,載著我短暫的愛……”歌聲在夜色中飛揚……
電影《夜。上?!分v述的是一個女出租車司機的故事,雖然化妝師盡量把趙薇化得很像出租車司機了,可我還是疑慮:有這么漂亮的女出租車司機嗎?夜晚的城市是屬于出租車司機的,白天堵得讓人心里冒火的城市街道,此時只有輪胎軋過柏油路的聲音。有了出租車,多晚都不用擔心,因為它是隨時可以載你回家的。如果在車里恰好能聽到一檔喜歡的電臺節(jié)目,那段在路上的時光,會變得無比愉悅。
文/韓浩月
面試的行頭
劉備三顧茅廬來找諸葛亮,偏不巧遇上諸葛亮在睡大頭覺。張飛都急得要燒房子了。其實,諸葛亮心中怎會不急?這次面試可不是普通的應聘,它可是一個高規(guī)格的會見。放在商業(yè)架構(gòu)里來衡量,劉備要聘的其實就是一個首席執(zhí)行官,諸葛亮拿到OFFER的話,以后名片上就掛著cEO的職銜了。所以,當童子說劉皇叔已在門口時,諸葛亮慌忙起床,責備童子說:“干嗎不早說,我都還沒換好衣服呢!”于是去了后堂,半晌,才換了副行頭出來面試?!度龂萘x》里說,劉備見諸葛亮“面如冠玉,頭戴綸巾,身披鶴氅,飄飄然有神仙之慨”,這樣瀟灑體面的打扮頓時將劉備征服了。再加上諸葛亮一番慷慨陳述,估計劉備就直接叫他第二天來上班了。
現(xiàn)實往往就是這樣,幾千年來沒有變過。雖然我們從小就受教育說:“看人不能看外表,需講求心靈美?!笨墒?,如果第一面都不能給人留下好印象,人家就根本不愿再跟你接觸,你便失去了讓人了解你美麗心靈的機會。所以我們才常常會說“人靠衣裝馬靠鞍”,一個人究竟厲不厲害、實力有多強、才能有多高,對跟你不熟的人來說,往往只能靠外表的訊息來獲得。馮敬堯千方百計想把許文強收歸麾下或許是真的慧眼識英,可許文強到底有多強,對我們來說,也十有八九是他那套黑色禮服白圍巾所塑造出來的幻像吧。
我前兩天被好友拉去陪她買衣服。在浪奔浪流的淮海路上走到腳快斷了,坐在試衣間門口的沙發(fā)上哀求朋友收兵回營吧。朋友很委屈地說:“我明天面試,一定要置辦一套行頭的。為面試而買衣服這叫投資?!蔽艺f:“你買了這么貴的衣服,就還
要買很貴的鞋和包作為配套設施,你不是還失著業(yè)么?”朋友說:“包我倒不怕,我合租的室友剛從巴黎回來買了個2萬多的品牌包,我可以借來背的。不過……你說人家面試我的時候會不會看到我背這么大牌的包而覺得廟小容不下我這大菩薩?”
其實,我倒是在想,她如果背那個2萬多的包去面試,萬一地鐵上被小偷用刀片把包開腸破肚了,她就得賠她室友。我的好友從此就必須每天辛苦工作,賺來的錢省吃儉用。除了2萬多的買包錢,還要積攢去巴黎的來回機票錢。另外,經(jīng)典品牌包常常不斷漲價,我的好友可能得花幾年時光才還得起那個包。等到終于有一天,她存到錢,去了巴黎,買了包,回來還給她室友的時候,她室友很驚訝地對她說:“其實,這個包是我在街邊地攤上買的假貨,一百塊都不到”……這個故事聽來怎么這么耳熟呢?
文/上上簽
二房東的小竹筒
崇禎年間,上海有個朱員外,外有良田千頃,內(nèi)有廣廈萬間,兼做地主與房東,進賬頗多;嘉興有個常道人,下無寸土耕種,上無片瓦棲身,惟練就一身五雷法和茅山術,給人驅(qū)妖捉鬼,也掙了一些余財。
有一天,常道人來到上海,對朱員外說:要論房子數(shù)量,貴府在上海數(shù)一數(shù)二,每年的租金也很可觀,但是恕貧道多嘴,您這樣零租可不如批租。朱員外問:什么叫零租?什么叫批租?常道人說:零租就像您這樣,有多少房子租給多少人,誰來租房都得接待,月底收房租也是挨家挨戶,加上退房投訴租金調(diào)整裝修糾紛等等雜事,都要一件件去處理。而批租是把所有房子租給一人,而且進賬不會減少,零租的時候收多少錢,批租的時候還能收多少錢,從此擺脫煩惱,一身輕松,有充裕的時間度度假旅旅游,多有生活品位啊!朱員外聽了怦然心動,常道人隨即摸出幾錠銀子,拍在朱員外面前,定下了朱家所有閑房。
房子到手,常道人鎖了大門,打開行李箱,取出三只小竹筒。那小竹筒,翠綠可愛,光可照人,兩頭都用布裹著。道人拿過來第一只竹筒,扯去布頭,往外一倒,嘩嘩地流了一地豆子,那豆子見光即長,長成無數(shù)石膏板,吹一口氣,滿院亂飛,落下來剛好把三百間大房子隔成三千間小房子。又拿出第二只小竹筒,同樣倒一地豆子,這回沒變石膏板,變出來桌椅床柜,吹一口氣,也是滿院亂飛,飛進三千個小隔間,每間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床柜沙發(fā)樣樣齊備。
不用說,豆子房客交給他的錢,肯定比他交給朱員外的多。用今天的話講,這常道人就是二房東,先批發(fā)后零售,賺的就是這個差價。
常道人搞這么大動靜,朱員外不可能沒反應,可是等他過來瞧時,房子已被改得面目全非了,心疼得不行,要道人恢復原樣,趕緊走人。常道人笑瞇瞇地說:您總得等合同到期不是?等合同到期,我保證原來什么模樣還您什么模樣。朱員外雖然半信半疑,但有合同在,也只能讓道人繼續(xù)租著。據(jù)前人記載,合同到期后,道人結(jié)清了房款,“盡以人眾器具納之筒內(nèi),飄然長往,不知所終”,倒也沒有食言。
也得說朱員外運氣好,倘若碰上另一類二房東,大概會在合同到期之前,帶著房客們預交的房租揚長而去,而這邊朱員外只能想法趕那些房客離開,反正不讓他們做冤大頭,自己就得做冤大頭。
文/李開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