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媽的，老子們跟人跟錯了?！?br/>　　“想不到楊頭領是這樣的人。”
　　“咱先殺這姓楊的，再殺日本鬼子?！?br/>　　……
　　夜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清風寨里透出一點光亮，顯得分外刺眼。上個月初八，清風寨大當家的楊一帶領七八十個弟兄去偷襲駐利沙縣城的日本鬼子，卻遭到日本鬼子的反偷襲，演了出“空城計”活捉了大當家的。寨子里的弟兄們心如油煎，不時有弟兄扮作百姓進城探聽消息。適才聽蹲守了半個月的猴三回來說：“大當家楊一已經降了日本鬼子，還為鬼子們做槍哩?！毙值軅儦鈶嵅灰?。
　　清風寨是個老寨子，就在利沙縣最北的清風山上，三面環(huán)水，絕好的易守難攻的戰(zhàn)略之地。大當家的楊一是個耍槍好手，但從不在弟兄們面前顯山露水，只在一次劫朱河鎮(zhèn)奸商朱大頭的糧倉時，“叭”地一槍打中朱大頭的大耳朵，并說：“我不殺你，給你留點記號，看你敢再欺詐百姓?！钡苄謧兣宸梦弩w投地。從此，大當家“百步穿楊”的外號便不脛而走?！鞍俨酱睢闭嬲赌樀谋臼率亲鰳?，像變魔術一般，三下五除二，做成一把像樣的手槍不到一個時辰，而且使在手上是百發(fā)百中。弟兄們中有不少兄弟用的都是大當家做的槍，都豎起拇指嘖嘖稱贊。
　　“我不相信老大會降日本鬼子?！笔嵌敿摇帮w鏢李”的聲音。“飛鏢李”文弱書生樣，不會用其他武器，玩飛鏢可與大當家的槍法相媲美，有一次連發(fā)十鏢，鏢鏢中的，弟兄們折服不已，鬼子們心驚膽戰(zhàn)。
　　“那他咋為鬼子們做槍？”三當家“猛張飛”反問道。“猛張飛”力大無窮，有次抱起個石磙去砸鬼子，一下砸死了三個哩。
　　“飛鏢李”不再說什么，因為這樣爭吵下去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他知道，清風寨是他兄弟三人創(chuàng)的家業(yè)，絕不能這樣毀掉。不管大當家的怎么樣了，我老二也要把這重擔扛起來。他知道清風寨面臨著一場劫難，卻不知道這劫難是大，還是小。
　　
　　二
　　
　　日軍駐利沙縣司令部，坂田司令正在和清風寨的大當家“百步穿楊”說著話。不時傳出坂田放浪的笑聲?！鞍俨酱睢庇幸痪錄]一句地應付著。他來這里已經一個多月了，坂田知道他就是“百步穿楊”，于是先用銀元，再用美女拉攏他，可楊一卻只是重復著一句話：
　　“你們日本鬼子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的，我清風寨一定會剿滅你們這些王八蛋?！?br/>　　而后坂田開始“硬”起來，先上竹簽，再用烙鐵，“百步穿楊”依舊說著上面的這句話。
　　“哈哈……你不怕用火燒了你的清風寨？”坂田狼一般地吼道。
　　大當家的像點了穴道一般低下了頭，他知道“飛鏢李”和“猛張飛”會帶領弟兄們拼命反抗的，可是，用火攻清風寨結果可想而知。
　　“好，我為你們做槍?！薄鞍俨酱睢币蛔忠痪洌蓛衾涞卣f。
　　“哈哈……”坂田放肆地笑著，震得天花板上落下了塊石灰。
　　“但是，你得依我的條件準備好做槍的材料，而且，我做完一把槍你就得給老子試槍，甭敗了老子的英名?！薄鞍俨酱睢毖劬o盯著坂田，像要把他吞下的樣子。
　　“好，好。你必須得在10天內為我造20把手槍。”坂田說。其實在他心里隱藏著一個計劃：20把手槍。我日軍小隊人手一把，10天后拿著你清風寨老大做的槍去殺你清風寨的兄弟。
　　
　　三
　　
　　猴三又一次從日軍司令部帶來確切消息：大當家“百步穿楊”投靠了日本鬼子，如今每天為鬼子造槍，一天兩把。
　　二當家“飛鏢李”憂慮，他思量著清風寨的事，他知道老三“猛張飛”是出不了啥主意的。昨天又要去偷襲日軍司令部，讓他給攔了下來，兄弟倆差點火拼?！帮w鏢李”深深知道“人和”的重要性，他更知道清風寨面臨著一場災難，他有時感覺這災難就是大當家?guī)淼?。因為鬼子們要是用上了大當家做的槍，清風寨是極難取勝的。但有時他又堅決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或許大當家只是在假裝做槍，尋找逃跑的機會吧。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猛然，“飛鏢李”叫過輕功超群的猴三低聲說：“我倆去見見大當家的?！?br/>　　日軍司令部后院，里外三層崗哨，守著東北角一個小屋，小屋里不時傳來鐵器聲，這是“百步穿楊”正在做槍。
　　已經是第九天了，每天，“百步穿楊”做好兩把槍坂田都會親自來取，當然每次忘不了試上一兩槍，試試槍的威力，也顯顯日軍的威風。明天是第十天，“百步穿楊”知道，10天做完20把槍后，坂田就會去攻打清風寨，寨子里還沒有人來，可就慘了。忽然聽見外面叫“有人”，他看見是猴三在院外的一棵樹上晃蕩，站崗的鬼子立即跑了過去，準備抓猴三。
　　“百步穿楊”一驚，但又想不必擔心：鬼子能抓住猴三么？
　　“大當家的?！庇新曇魪男〈把劾飩鞒鰜?，是老二“飛鏢李”?！鞍俨酱睢毙闹幸幌?，他立即向“飛鏢李”射出了一支飛鏢?！帮w鏢李”用嘴一迎，那飛鏢便落在了口中，他知道那鏢上有內容。見有日軍過來，他趕緊離開，到后院外頭去與猴三會合了。
　　“十五晚攻寨，槍勿憂?！?br/>　　清風寨里，弟兄們對著大當家飛鏢上的八個字揣摩著?！笆逋砉フ褪钦f十五的晚上日本鬼子來攻我清風寨，就是明天哩，來吧，我把鬼子們斬盡殺絕?！薄懊蛷堬w”大聲說。
　　“那‘槍勿憂’是啥意思？”有弟兄問?！皹屛饝n，是指對大當家做的槍不要擔憂了?！薄帮w鏢李”說?？墒撬褪遣幻靼祝瑸槭裁创螽敿易龅臉尶蔁o憂了呢？但是現(xiàn)在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和弟兄們要先商量的是明晚怎樣迎戰(zhàn)鬼子。
　　
　　四
　　
　　十五日晚，月亮出奇的圓，卻不亮，長了毛一般，坂田除留十多人守司令部和看住“百步穿楊”外，其余人馬分成十隊，向清風寨進發(fā)。
　　鬼子們悄無聲息，眼看全部人馬就要進入清風寨，忽然聽得四周喊聲震天，原來清風寨早已埋下了伏兵。鬼子們倉促應戰(zhàn)，坂田小隊長們紛紛掏槍射擊，可總感覺槍管里像塞了些什么東西，沉沉的，即使射出子彈，那子彈也像得了病一般，有氣無力地飛出去。坂田急忙命令撤軍，但為時已晚，清風寨兄弟一陣緊追，鬼子死傷過半，坂田逃得快總算撿回了一條命，逃回了司令部。
　　司令部里，氣急敗壞的坂田暴跳如雷，早已命人將“百步穿楊”五花大綁在院子里的柱子上，他要親自用日本軍刀給“百步穿楊”開膛。
　　“你的槍，是怎么回事？嗯。”坂田狗熊般地狂叫。
　　“是你讓我造的槍呀?！薄鞍俨酱睢闭f。
　　“說也好，不說也好，我都會讓你死?！臂嗵镆廊慌瓪鉀_沖。
　　“哈哈，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你們的槍管里我用了一種祖?zhèn)髅胤剿?，槍是好的，只要試過一次，槍管發(fā)熱，就會讓藥融化，蝕壞槍管，我的每只槍你不都親自試過嗎？哈哈……”“百步穿楊”大笑。
　　“死了死了的，死了死了的……”坂田暴跳，抽出了長長的日本軍刀。
　　忽然，坂田倒在了地上，好像是被“百步穿楊”口中吐出的一口“痰”射中的?！鞍俨酱睢睋嫩嗵餂]死，又向他吐出了一口“痰”。有三五個鬼子圍了上來，還沒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也被“百步穿楊”的一口“痰”樣的東西擊倒在地。
　　更多的鬼子圍上來，抽出軍刀一齊砍向“百步穿楊”，“百步穿楊”一邊大笑，一邊輕輕地倒在了地上，斷氣時臉上還帶著笑容。
　　這時，門外槍聲大作，是“飛鏢李”帶著兄弟們趕來了，他們乘勝追擊，準備全殲鬼子，救出大當家的。鬼子們沒了頭領亂作一團，或死或傷，剩下的幾個，逃到省城鬼子司令部去了。
　　在院子中間，弟兄們找到了大當家的尸首，看到他全身被砍得血肉模糊，臉上帶著笑，嘴巴緊閉著。
　　弟兄們哭個不停。二當家“飛鏢李”輕輕掰開大當家的嘴，從嘴里掏出了件東西——一把小手槍，小孩巴掌大小，里面還有一顆沒能射出的子彈。
　　弟兄們長跪不起。
　　弟兄們將大當家“百步穿楊”葬在清風山頂。他嘴里依然含著那把小手槍。
　　
　　五
　　
　　查《利沙縣志》，得言幾句：匪首楊一，擅制槍，善槍技，稱“百步穿楊”，殺倭寇無數(shù)，無妻，無子。
　　
　　〔本刊責任編輯 馮 因〕
　　〔原載《傳奇故事》總第26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