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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毛主席當翻譯的日子(之二)

2007-12-29 00:00:00閻明復
中華兒女 2007年12期


  閻明復同志曾在毛澤東主席身邊擔任俄文翻譯多年,多年之后,那一段段珍貴的往事仍然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里。應本刊之約,閻明復撰寫了這篇回憶錄,文章中,他從回憶第一次給主席當翻譯開始,直到有幸親歷了中蘇關(guān)系那一段段鮮為人知的歷史,可以說,他文章中的每一個小標題就是一個精彩的歷史故事,比如:米高揚秘密來華、中蘇兩國領(lǐng)導人的第一次爭吵、赫魯曉夫當眾辱罵毛澤東、毛澤東批評赫魯曉夫“言行不一”、周恩來最后一次訪蘇等等。閻明復同志的這篇紀實文章文風樸實,那一句句不經(jīng)雕啄的言語,仿佛讓
  人重又拾起那片歷史的煙云。本刊從第2007年第11期開始,分四期陸續(xù)連載。
  
 ?。ɡm(xù)上期)
  “大躍進”把赫魯曉夫嚇了一跳
  
  為了實現(xiàn)在莫斯科會議上宣布的“在15年左右時間內(nèi)趕超英國”的目標,以推動中國經(jīng)濟的發(fā)展,毛主席從莫斯科回來,連續(xù)召開了南寧會議(1958年1月11日至22日)和成都會議(1958年3月9日至26日)。在會上,他再次批評了1956年的反冒進,說反冒進使6億人民泄了氣,是方針性錯誤,是個政治問題,并批評了周恩來、陳云,說反冒進者離右派只有50米遠了。他強調(diào)要“不斷革命”,要破除迷信,解放思想。中辦后樓及時地傳達了這兩次會議的精神和毛主席的講話,大家都很興奮,認為中國將會出現(xiàn)“大躍進”形勢。
  
  在這兩次會議精神的影響下,一些地區(qū)和部門開始提出一些不切實際的“大躍進”計劃。報刊上也開始出現(xiàn)破除迷信、解放思想、大躍進之類的新詞。4月中旬的一天,蘇聯(lián)使館二秘顧大壽突然打電話到中辦翻譯組,問最近中國報刊上出現(xiàn)的“大躍進”一詞,應該如何翻譯,把它譯成“БОЛЬШОЙ СКАЧOК”,對否?他接著說,為此事尤金大使批評了他。尤金認為,經(jīng)濟應當是有計劃、按比例、循序漸進發(fā)展的,不可能躍進,尤其不可能“大躍進”。中國領(lǐng)導同志不可能提出這樣的口號,一定是你們翻譯搞錯了。
  1958年5月5日至23日,黨的八大二次會議在北京舉行。大會正式通過了中共中央根據(jù)毛澤東的倡議而提出的“鼓足干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設(shè)社會主義”的總路線。會議號召全黨和全國人民認真貫徹這條總路線,爭取在15年或者更短的時間內(nèi),在主要工業(yè)產(chǎn)品產(chǎn)量方面趕上和超過英國。
  八大二次會議提出了許多新問題,中央很重視關(guān)于八大二次會議文件的對國外宣傳工作,委托中央對外聯(lián)絡(luò)部部長王稼祥過問這件事。王稼祥指示由中辦翻譯組和新華社對外部一起把八大二次會議文件譯成俄文,并指定由姜椿芳和我定稿。5月23日,王稼祥打電話,要中辦翻譯組和新華社對外部派人到他辦公室。朱瑞真和鄭葵(徐葵?)去了,他還把正在北京參加八大二次會議的師哲也請了去,共同研究會議文件俄文翻譯中的疑難問題。如“不斷革命”一詞本來是當年托洛茨基提出的一個極“左”的口號,蘇聯(lián)批判了好多年,已經(jīng)成了一個貶義詞。八大二次會議文件中的“不斷革命”應當如何翻譯?再如“一個躍進接著一個躍進”,有人說,譯成俄文就是“一個跳躍接著一個跳躍”,跳躍式地向前發(fā)展有點像兔子賽跑,不符合經(jīng)濟發(fā)展規(guī)律,很難翻譯。其他如“馬鞍型”、“波浪式地前進”等提法,也都有這樣的問題。爭論最多的是“鼓足干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設(shè)社會主義”的總路線,有人說,沒有奮斗的目標,沒有達到目標的期間,而且也沒有主語,這不像一條總路線;也有人說,鼓足干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這是一般常識,誰都懂得鼓足干勁比松松垮垮好,力爭上游比甘愿下游好,多快好省比少慢差費強,這樣譯成外文,人家會嘲笑我們。當時由于1957年的反右派運動剛剛過去,大家對文件中的某些提法有不同意見也不敢擺出來,我們幾個青年人鼓起勇氣,冒冒失失地提了一大堆問題。王稼祥和師哲并沒有責怪我們,一再說,原文如此,翻譯無權(quán)改動,但你們可以在原文的框架內(nèi)把譯文表述得更圓滿些,盡量少出漏洞,少授人以把柄。這時我們抓緊機會提出就“КУЛЬТ ЛИЧНОСТИ”的翻譯問題向這兩位老前輩請教。師哲說,1956年蘇共20大后,他曾請示過少奇同志,少奇同志說,“КУЛЬТ ЛИЧНОСТИ”是貶義詞,應該翻譯成“個人迷信”;后來他又請示毛主席,毛主席說,只能譯成“個人崇拜”,不能譯成“個人迷信”,但也有一些翻譯仍把這個詞譯成“個人迷信”。這樣就有了“個人崇拜”和“個人迷信”兩種譯法。師哲提醒我們,兩個月前,毛主席在成都會議上說,個人崇拜有兩種:一種是正確的。我們不是崇拜馬克思、恩格思、列寧嗎?對斯大林正確的東西還要崇拜。對于他們,我們必須崇拜,永遠崇拜,不崇拜不得了。另一種是不正確的,不加分析,盲目服從,這就不對了。因此,你們在翻譯正式文件時,必須譯成“個人崇拜”。
  1958年8月1日至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北戴河舉行擴大會議,討論1958和1959年國民經(jīng)濟計劃。會上確定了工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高指標,宣布1958年要生產(chǎn)鋼1070萬噸,即比1957年鋼產(chǎn)量翻一番。為了完成這個宏偉計劃,中央在全國范圍內(nèi)發(fā)動了一個全民煉鋼運動。中央辦公廳后樓的干部響應中央的號召,立即行動起來,到處收集廢鋼鐵,有的回家拿來了冬天取暖用的鐵爐子,有的拿來了舊鐵鍋、破鐵壺、切菜刀等等。幾個青年人連夜在居仁堂后院用一架鼓風機和一個小坩鍋砌起一座小型煉鋼爐,便開始煉起鋼來。
  居仁堂后院離毛主席所住的菊香書屋大約只有100米遠。從戰(zhàn)爭年代起,毛主席就養(yǎng)成了夜間工作、白天休息的習慣。他自己就常說,別人按照太陽的規(guī)律辦事,我按照月亮的規(guī)律辦事,看來,改過來也難了。為了創(chuàng)造一個安靜的環(huán)境,讓毛主席白天能睡好覺,一組的衛(wèi)士們?yōu)檗Z走菊香書屋院內(nèi)柏樹上的喜鵲、烏鴉想盡了各種辦法。在菊香書屋紅墻外的道路上,常常會豎起一個以“手”示意禁止汽車通行的牌子,中南海的司機一看就明白:毛主席在休息,現(xiàn)在禁止通行。
  一天上午,可能因為我們煉鋼的鼓風機聲音太響,驚醒了正在熟睡的毛主席。當他得知居仁堂后院正在煉鋼時,便決定到煉鋼現(xiàn)場去看一看。當毛主席前來視察時,他詳細地詢問了煉鋼的情況,說了許多鼓勵的話,臨走時還同全體煉鋼人員一起在小煉鋼爐前照相留念。此后,大家的熱情更高了,幾乎每天都煉一爐鋼,堅持了四十多天,終因缺乏原料和燃料宣布停產(chǎn)。我們煉出的各種形狀的“鋼”共有幾十塊,七、八百斤重,大的像狗腦袋,小的比拳頭大一點。經(jīng)后樓工業(yè)組內(nèi)行專家鑒定,質(zhì)量還不錯,還可以送到大鋼廠重新冶煉。他們說,有些單位煉的鋼甚至不能重煉。
  中國的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使赫魯曉夫感到擔憂。他很害怕中國的人民公社、大躍進運動在東歐國家蔓延開來,便打破沉默,開始批評和挖苦。他還把保加利亞領(lǐng)導人召到莫斯科,要求他們立即停止大躍進運動,否則不再向他們提供貸款和經(jīng)濟援助。
  
  中蘇兩國領(lǐng)導人的第一次爭吵
  
  1958年7月21日傍晚,蘇聯(lián)大使尤金來電說,他受赫魯曉夫委托請求緊急會見毛主席。毛主席于當天晚上9時許接見了他。在場的還有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陳云、鄧小平、彭德懷、陳毅、楊尚昆等中央領(lǐng)導同志。我擔任翻譯。
  尤金說,他受赫魯曉夫委托,提出要同中國建設(shè)一支共同艦隊問題。他說,蘇聯(lián)的自然條件使蘇不可能充分發(fā)揮核潛艇艦隊的作用,中國的海岸線長,四通八達。毛主席聽后非常惱火,他質(zhì)問尤金,你們是不是又要搞“合作社”?毛主席說,首先要把這個問題搞明確,是不是你們認為只能搞合作社,只能搞共同艦隊,否則就不幫助我們?尤金支支吾吾,說不清楚。他說,你們可以派人到莫斯科去談,赫魯曉夫建議周恩來和彭德懷到莫斯科去談這件事情。毛主席說,這個問題暫時不定,我們明天再談。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毛主席在中南海室內(nèi)游泳池第二次接見蘇聯(lián)尤金大使,同他進行了長時間的談話,直到下午四點才結(jié)束。參加接見的中央領(lǐng)導同志有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陳云、林彪、鄧小平、彭真、彭德懷、陳毅、王稼祥、楊尚昆等。我擔任翻譯、趙仲元作記錄。
  毛主席說,看來,中國海軍提出的關(guān)于建造核潛艇的請求可以撤銷。核潛艇是一門尖端科學,有秘密。中國人是毛手毛腳的,給我們可能發(fā)生問題。你們就是不相信中國人,只相信俄國人。俄國人是上等人,中國人是下等人,毛手毛腳的,所以才產(chǎn)生了合營問題。毛主席越說越有氣,他接著說,要合營,一切都合營,陸??哲?、工業(yè)、農(nóng)業(yè)、文化教育都合營,可不可以?或者把一萬多公里的海岸線都交給你們,我們只搞游擊隊。你們只搞了一點原子能就要控制,就要租借權(quán)。此外,還有什么理由?現(xiàn)在我們決定不搞核潛艇了,撤回我們的請求。要不然就把全部海岸線交給你們,把過去的旅順口、大連加以擴大。但是不要混在一起搞,你們搞你們的,我們搞我們的。我們總要有自己的艦隊,當二把手不好辦。搞海軍合作社,就是在斯大林活著的時候,我們也不干。我在莫斯科也同他吵過嘛!赫魯曉夫同志取消了“合作社”,建立了信任。這次提出所有權(quán)問題,使我想起斯大林的東西又來了??赡苁俏艺`會了,但話要講清楚。提出所有權(quán)各半的問題,是一個政治問題;要講政治條件,連半個指頭都不行;如果講條件,雙方都不必談。在談話中,毛主席還談到蘇軍方提出的在中國修建長波電臺(雷達站)、在華蘇聯(lián)顧問工作中的問題以及對米高揚的意見等。
  毛主席最后說,我要跟赫魯曉夫直接談,要么我到莫斯科去,要么他到北京來。
  根據(jù)毛主席的指示,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于7月23日再次接見尤金大使,質(zhì)問“共同艦隊”問題,尤金改口說是“共同討論”、“共同建設(shè)”。
  
  事后,楊尚昆提醒我們,赫魯曉夫來北京后很可能把責任推到尤金身上,說尤金把他的建議轉(zhuǎn)達錯了。我們也預感到中蘇兩國領(lǐng)導人將面臨著一場大的爭論。因此,我把李越然請來同我們翻譯組一起參加這次中蘇兩國領(lǐng)導人會談。
  赫魯曉夫于1958年7月31日秘密到達北京。毛主席等中央領(lǐng)導同志到機場迎接,一直把他接到懷仁堂,立即開始會談,中方只有鄧小平,蘇方只有波諾馬廖夫、費德林參加。在會談中,赫魯曉夫一再強調(diào):蘇共中央從來沒有提出過,也從來沒有要搞共同艦隊的想法。這是個誤會。是尤金在一定程度上錯誤地轉(zhuǎn)達了我們的立場。關(guān)于長波電臺問題,那是馬利諾夫斯基提出來的,蘇共中央根本不知道。我們同意中方關(guān)于這個問題的決定:你們建,歸你們所有,我們可以使用,共同使用。毛主席說,關(guān)于“合作社”的問題這次講清楚了,這個問題算是解決了。會談中赫魯曉夫表示要撤回在華工作的蘇聯(lián)專家。針對毛澤東對米高揚的意見,赫魯曉夫也做了解釋。本來為歡迎赫魯曉夫安排了晚宴,會談結(jié)束時,葉子龍走進會場向毛主席報告宴會準備好了,毛主席一擺手說,“不吃!”
  赫魯曉夫一行由楊尚昆陪同,乘車奔赴西郊玉泉山別墅去了。
  這次會談后,毛主席和赫魯曉夫于8月1、2、3日又分別舉行了三次會談。
  毛主席和赫魯曉夫討論了國際局勢和相互通報了各自的國內(nèi)情況。在討論國際形勢時,毛主席提出了緊張局勢究竟對誰有利的問題。他說,我們要求緩和緊張局勢,這是正確的。但是不要認為,似乎緊張局勢只是對我們不利。這不見得。要辯證地看問題,緊張局勢對美國也不利,可以引起全世界人民來反對美國的侵略和戰(zhàn)爭政策,可以動員更多的人起來反對美帝國主義。毛主席還提出了誰怕誰,誰怕誰更多一點的問題。他說,美國的弱點甚多,恐怕還是他們怕我們更多一點。毛主席還談了對西方軍事基地的看法。他說,北大西洋公約、馬尼拉條約和巴格達條約這三個組織是侵略的,這沒有疑問。問題是,究竟是防御性大一點還是進攻性大一點。依我看,還是防御性大一點。這三個條約組織是一些“鈣化”組織。毛主席在談到中國國內(nèi)形勢時說,中國今年夏糧豐收,在某些地區(qū),倉庫容量太小,糧食多得沒有地方存放。赫魯曉夫說,以后沒有地方存放時就賣給我們,我們那里總是缺少糧食。
  赫魯曉夫這次訪問中國是秘密來的,但回去是公開的。臨走時還發(fā)表了一個中蘇聯(lián)合公報。公報中有幾句措詞強硬的話,用毛主席的話說,那是用來嚇唬美國人的。在這次中蘇最高級領(lǐng)導人會談中,雖然解決了關(guān)于共同艦隊的爭論問題,但我們感到,毛赫面對面的爭吵卻大大增加了中蘇兩黨兩國之間的不信任感,為以后的中蘇關(guān)系埋下了不和的種子。
  
  “炮打金門”事件
  
  1958年8月23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福建前線部隊開始炮轟金門,一天打了近三萬發(fā)炮彈,國民黨馬上向美國求援。幾天之內(nèi),美國在臺灣地區(qū)集結(jié)了6艘航空母艦、40艘驅(qū)逐艦,劍拔弩張。西方媒體說,北京的這個行動是20天前赫魯曉夫訪華時同毛澤東商定的。其實,中國方面在事前并沒有向莫斯科打招呼,在赫魯曉夫訪問北京時,中國領(lǐng)導人也沒有向他談過這件事。臺灣地區(qū)突如其來的緊張局勢引起了赫魯曉夫的驚慌。他擔心一旦中美之間發(fā)生沖突,蘇聯(lián)會被中國拉下水。赫魯曉夫不了解中國方面炮打金門的意圖,他決定派外交部長葛羅米柯到北京了解情況。
  9月6日,葛羅米柯秘密飛到北京,周總理和毛主席先后接見了他,都是我擔任翻譯。周總理和毛主席告訴他:我們不是要解放臺灣,也不是要在金門、馬祖登陸,而是要打擊國民黨的氣焰,打擊美國的氣焰,支援阿拉伯人民的斗爭。我們這樣做的另一個目的就是阻止美國搞兩個中國。如果美國人要打仗,我們就誘敵深入,放他們進來,然后關(guān)起門來打狗。我們跟美國人周旋。我們絕對不連累蘇聯(lián),不拖蘇聯(lián)下水。葛羅米柯表示,他完全贊成中國政府的方針。
  葛羅米柯摸清中國方面的意圖后,于9月7日離開北京回國。當天,蘇聯(lián)公開發(fā)表了赫魯曉夫致艾森豪威爾的信,對中國表示支持。但對中方事前不通氣的做法還是很生氣的。“聯(lián)合艦隊事件”和“炮擊金門事件”開始破壞了毛澤東與赫魯曉夫在1957年莫斯科會議期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并不十分確定的互信基礎(chǔ),明顯地給中蘇關(guān)系投上了陰影。
  
  國慶10周年期間的激烈爭論
  
  1959年,中蘇兩國對外政策大相徑庭。赫魯曉夫不斷向中國施壓,力圖要中國配合蘇聯(lián)同美國搞緩和的外交路線。為了緩和同美國的關(guān)系,赫魯曉夫在9月15日訪美以前,就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拒絕給中國提供原子彈樣品和技術(shù),就中印邊境事件發(fā)表偏袒印度的聲明,對中國的人民公社、大躍進冷嘲熱諷等。
  9月30日,赫魯曉夫結(jié)束在美國的訪問后,匆匆忙忙地來到北京,應邀參加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十周年慶祝活動。當赫魯曉夫走下飛機時,他同前來迎接的毛主席握了握手后,毛主席有意躲開了那種蘇聯(lián)式的擁抱和親頰,也沒有致歡迎詞;而赫魯曉夫卻發(fā)表了長達15分鐘的講話。
  當天晚上在國慶宴會前,蘇聯(lián)代表團把赫魯曉夫在宴會上的講話稿交給中方的翻譯,以便事先譯成中文。李越然在翻譯中發(fā)現(xiàn)赫魯曉夫講話稿中影射攻擊中國。當時毛主席等中央領(lǐng)導人已到人民大會堂,各國外賓也陸續(xù)來到,正步入宴會廳。
  這時,李越然拿著赫魯曉夫的講話稿的中文譯文向周總理反映講話中有攻擊中國的內(nèi)容,總理當即向毛主席報告了這一情況。
  毛主席聽了對周總理說,宴會上他就不講話了,由總理出面致詞。本來國慶期間所有活動早己有明確安排,毛主席將在國慶宴會上代表黨中央、全國人大和國務院致詞,現(xiàn)在改由總理致詞。周總理馬上對李越然和我說,毛主席不講了,由他致詞,讓我們有所準備。
  
  宴會開始后,首先是總理致詞,接著赫魯曉夫又發(fā)表了長篇講活。赫魯曉夫在贊揚了中國十年來取得的社會主義建設(shè)成就后,開始批評中國領(lǐng)導人。他說“我們應當對當前局勢有現(xiàn)實的看法和正確的理解。這當然絕不是說,既然我們這樣強大就應該用武力試探資本主義制度的穩(wěn)固性,這是不正確的,因為人民絕不會理解,也絕不會支持想這樣干的人”。
  顯然,他的這些話是影射中國1958年炮擊金門的行動,以及一個月前中國為保衛(wèi)自己的領(lǐng)土與印度發(fā)生的邊境沖突。
  10月2日,中蘇兩國領(lǐng)導人舉行了長達7個小時的會談,會談爭吵激烈。李越然和我擔任翻譯,越然負責中譯俄,即翻譯中國領(lǐng)導人的講話;我分工俄譯中,即翻譯赫魯曉夫的發(fā)言。會談一開始,赫魯曉夫介紹了他訪問美國的情況,接著他要中國釋放5名在押的美國戰(zhàn)俘。周恩來指出,朝鮮戰(zhàn)場上的戰(zhàn)俘,我們根據(jù)同美國達成的協(xié)議和日內(nèi)瓦公約全部釋放了。現(xiàn)在在押的5名美國人中,有3名是觸犯了中國法律的美國僑民,他們披著神父的外衣刺探中國的情報。另外兩人是駕機前來偵察時被中國擊落后俘虜?shù)那閳笕藛T。毛主席說,放是可以的,但現(xiàn)在不能放,要到一個適當?shù)臅r候再放。赫魯曉夫有些惱火,他譏諷說,如果中國有飯給他們吃,就養(yǎng)著他們好了。接著,赫魯曉夫要中國在臺灣問題上讓步,他認為臺灣問題可以參照蘇聯(lián)內(nèi)戰(zhàn)時期建立遠東共和國的辦法解決。毛主席說,這同美國人在中美大使級會談時提出的辦法相類似。臺灣問題應該照我們的意見辦,不能照美國的意見辦。在談到中印邊境沖突問題時,赫魯曉夫說,你們應該和印度搞好關(guān)系,印度是一個中立國,尼赫魯也是比較進步的,應該團結(jié)他,不應把他推到西方去。如果是我們,我們就不會同印度這樣的民族主義國家發(fā)生邊界沖突。此時陳毅發(fā)言,他說,中印沖突分明印軍挑起的,他們越過了傳統(tǒng)的邊界線,又越過了麥克馬洪線,在我們邊境內(nèi)設(shè)立哨所,又首先向我方巡邏人員開槍。在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同一個資本主義國家發(fā)生邊境沖突時,你們不但不支持我們,反而支持資本主義國家?你們9月9日塔斯社聲明是偏袒印度,指責中國的。你們對待尼赫魯采取遷就態(tài)度!赫魯曉夫聽到“遷就”二字,勃然大怒,他說:蘇聯(lián)存在了42年,從來沒有遷就過任何人!你們不要以正統(tǒng)的馬克思主義者自居,我們也不是昨天才入黨的共產(chǎn)黨人!會談在爭吵中不歡而散。這次會談表明,赫魯曉夫試圖壓中國向美國讓步,以利于改善蘇美關(guān)系,他的企圖沒有得逞。
  
  10月4日,赫魯曉夫余怒未消,取消了在中國的訪問計劃,提前回國。
  毛主席送走赫魯曉夫后,回頤年堂主持召開政治局會議,主要是討論同赫魯曉夫會談的情況。會議開始,先由周總理向全體政治局委員匯報毛主席同赫魯曉夫會談的情況。大家聽后議論很多,一致認為,赫魯曉夫?qū)Π劳柋в谢孟?,只看到美國當局表面上所謂“愛好和平’’的一面,而且真的相信,沒有看到美帝國主義的本質(zhì)。他說艾森豪威爾和我們一樣“熱愛和平”。赫魯曉夫這么講,至少在這個問題上表現(xiàn)有修正主義的傾向。這只能由美國來教訓他?,F(xiàn)在我們無論怎樣講,他也是不會聽的。對美國的問題,對印度的問題,他都聽不進我們的話。我們是贊成和平共處的,這是外交政策問題,但是赫魯曉夫把和平共處作為路線,他相信蘇聯(lián)跟美國、社會主義跟帝國主義可以永久和平相處下去,可以實現(xiàn)他提出的所謂“全面徹底裁軍"。對于中蘇之間在這些問題上存在的分歧,我們暫時還不同他爭論。我們要有耐心,要等待,讓客觀事實和歷史進程來教育他。毛主席說,對于共產(chǎn)黨人來說,很重要的教員是反面教員,像蔣介石、像日本帝國主義、像美帝國主義這樣的反面教員。用反面教員來教育他,往往比我們來跟他辯論、跟他講道理,會起更好的效果。會議贊同中央常委幾個月來的活動,并作出結(jié)論,認為我們目前應采取團結(jié)為重、不搞爭論、冷靜觀察的方針,但要看到國際上出現(xiàn)修正主義思潮 。
  l0月5日,赫魯曉夫在回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一次講話中,影射攻擊中國領(lǐng)導人像“好斗的公雞”,熱衷于戰(zhàn)爭。
  10月14日,毛澤東約見蘇聯(lián)使館代辦安東諾夫。毛澤東表示,我們對赫魯曉夫訪美還是支持的,認為還是有好處的。赫魯曉夫在美國的幾次公開演講還是比較好的。毛澤東說,上個星期我們會談時,在一些具體問題上有不一致的地方,但這是十個指頭中間一個指頭的問題。中蘇之間不要因為一個小指頭的分歧,影響九個指頭的團結(jié)。他說,中國黨還是強調(diào)中蘇兩國、兩黨要團結(jié)一致。我們不會同美國打仗,也不會去打臺灣,甚至也不會登陸金門、馬祖。但是必要的時候也要斗爭,以斗爭求得緩和。美國搞緊張是搞不下去的,國際上大的趨勢還是對我們有利。
  10月31日,赫魯曉夫在蘇聯(lián)最高蘇維埃會議上作報告,影射中國領(lǐng)導人像托洛茨基一樣,奉行“既不要戰(zhàn)爭,也不要和平”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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