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為裳
跟張維同桌好長時間,彼此都沒什么話說。她是那種不太愛說話的女生,而我,更是能少說一個字是一個字。用老班的話說那就是天聾遇到了地啞。我沒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女孩之間,走得太近了,是非也就多了。所以,我在班級沒什么朋友,我也不需要什么朋友。
只是,有時候,會有點悶,心里有些話,不知跟誰說。比如,我看到老爸在街口跟一個很妖嬈的女子勾肩搭背,比如,老媽在家里常常偷偷喝酒,再比如,我有一點點喜歡靠墻坐的那個男生,陽光照在他的臉上,真像電腦里清透的行楷字。這些話,悶在我的心里,像一粒受了潮的種子,會發(fā)霉再也發(fā)不了芽的。
終于,我唯一寄予希望的考試還是考砸了,我重重地跌出了前十名。那天中午,所有的人都去吃午飯了,我趴在課桌上,使勁地忍,忍著忍著,還是哭了出來。
一只手落到我的肩上,我本能地站起來,往外走。她說:小苔,想哭,就哭吧,忍著多難受??!我從不知道張維的聲音這么好聽。我抬起頭,看到她的手里拿著盒飯。她說:我知道你心里難受,所以……
那天,坐在校園的長椅上,我心里那些話像長了翅膀的鳥,爭先恐后地飛出來,我說張維,活著真沒勁是吧,人都是自私的是吧?
張維笑了,她說小苔,你看那些陽光。我抬頭,陽光從濃密的樹葉縫隙里疏疏落落地漏下來,斑斑駁駁地打在我跟張維的臉上。張維說:生活就像此刻的陽光,會被遮住,也仍會照亮我們。小苔,你聰明又漂亮,所以,才給你一點考驗的。
那天,我說了很多話,張維聽了,總是輕言細語就把我的偏激化解了。上課鈴響時,我說:張維,我從不知道你是個這么能說話的家伙。張維有點害羞地笑著說:我也不知道那么高傲的吳小苔有這么多煩惱。整個下午心里都是暖暖的,偶爾轉(zhuǎn)頭,跟張維相視而笑,覺得心里不那么孤單了。
可是,第二天,我就很后悔自己那樣魯莽了,怎么能把自己家里的事都說給她聽呢?萬一她是個大嘴巴那可怎么辦?我進了教室,張維綻開一張笑臉看著我,我面無表情沒理她,坐在座位上掏出書來看。張維沒有再跟我說話,從前這樣沒有任何問題,現(xiàn)在卻有些別扭了。
下課,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跟張維說:昨天……我跟你說的那些話……我的目光碰到她清澈的目光突然很羞愧。她笑了,眼睛彎成了小月芽兒,她說:小苔,你放心,我什么都沒聽到。
她說:小苔,朋友有時就是一粒維生素,你需要時,給你。不需要時,她只是一粒彩色的小藥丸,對你沒害的。
我想我的臉一定很紅很紅。十七歲,我終于有了一個維生素一樣的朋友,她告訴我生活再怎么艱難,也終會有陽光落下來,她說:不說話,不代表什么都不想說。她說:想維生素時,就叫我。
那一年,我開始張開懷抱,接納人群。那一年,我變得很愛笑。那一年,我終于不再惜字如金。
然后呢,老班說:負負得正,天聾地啞碰一起,絕對抵得過五百只鴨子那么吵。我跟張維笑,然后張牙舞爪。
編輯/商元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