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靜鈞

最近幾個月，伊拉克的產油量回到戰(zhàn)前水平，而同期國際油價攀升到每桶100美元以上，這使得伊拉克有能力為自己的基礎設施投資和服務埋單，從而為美國省下足夠的錢用于在伊拉克繼續(xù)作戰(zhàn)，直到熬出頭來。

布什哭了!2008年4月8日在白宮給伊拉克戰(zhàn)場上陣亡的美國將士頒發(fā)榮譽勛章時，布什淚流滿面。由于布什有哭鼻子的傳統(tǒng)——前有擔任州長時因大學生被滾木壓死而泣不成聲，后有成為美利堅合眾國總統(tǒng)之初站在世貿廢墟上潸然淚下，和在第一總統(tǒng)任期之初對著新奧爾良的“卡特里娜”颶風災難抹眼淚，以及在2002年和2007年幾度當著阿富汗和伊拉克戰(zhàn)場上陣亡美軍家屬的面淚水橫飛——因此，4月8日這次在“美軍戰(zhàn)死伊拉克人數超4000”背景下所掉的淚，并沒有如以往那樣引發(fā)美國人排山倒海般的同態(tài)情緒反應。

不過，布什有一萬個理由哭哭啼啼一下。就在4月8日掉眼淚之前兩周，美國在伊拉克的代理人馬利基親自率領政府軍發(fā)動“騎士突擊”軍事行動，直奔巴士拉“剿匪”，妄圖把睡夢中毫無防范的薩德爾的軍事組織“邁赫迪軍”一網打盡。消息傳來，布什高興地稱贊馬利基對邁赫迪軍發(fā)動了一場“歷史性的而且也是決定性的”戰(zhàn)役。然而，就在布什料想勝利唾手可得之時，戰(zhàn)斗卻在馬利基和布什都毫無掌控的情況下戛然而止——伊朗人喝令作戰(zhàn)雙方放下武器，布什和馬利基想滅掉邁赫迪軍的計劃被伊朗人打亂了，而最要命的是，伊朗扮演了和平使者，這是布什最不想看到的結局。那么，這場戰(zhàn)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華盛頓不斷玩換馬

有必要從歷史背景的起點處來透視這場巴士拉戰(zhàn)役。從2003年4月9日美軍占領巴格達之日起，美國就在著手物色一個民主代理人，然后準備迅速抽身投入下一場戰(zhàn)爭。

美國派來的文職布雷默先生，以組建伊拉克臨時管理委員會為名刪選五角大樓屬意的代理人。兩面三刀的五角大樓昔日紅人沙拉比首先被踢了出去，來自什葉派的伊亞德·阿拉維成為臨管會主席，然而這位伊拉克民族團結陣線領導人認為應保留薩達姆時代的軍隊、警察和世俗法庭，令美國人大為不快。在伊拉克從臨時政府進入過渡政府之時，美國又瞄上另一個人物，打民族和解旗幟的伊拉克“達瓦黨”領袖易卜拉欣·賈法里。賈法里魄力不夠，平亂無方，在組建正式政府前夕被美國拋棄，“達瓦黨”第二號人物馬利基趁亂上臺。

馬利基能夠在與根基深厚的“伊拉克最高伊斯蘭委員會”實權人物阿卜杜勒·邁赫迪的競爭中勝出，完全是拜薩德爾派作為議會關鍵少數派的支持所賜。薩德爾從他已故父親那里繼承了廣泛的宗教影響力，一面組建“薩德爾運動”參政，一面招募“邁赫迪軍”頻繁襲擊美英軍隊，連伊拉克最高宗教領袖西斯塔尼也要忌憚三分。美國以不太情愿的態(tài)度支持馬利基上臺，很大程度上也是看重他與薩德爾的盟友關系，希望他當政薩德爾能少搗亂。

但事實卻朝相反的方向發(fā)展，薩德爾成氣候之后愈發(fā)倒向伊朗，從后者那里獲得武器、情報和外交支持。更令華盛頓擔心的是，馬利基可能與薩德爾一道，成為伊朗利益的代理人。為此，華盛頓一些人士要求白宮扶持立場相對親美的人取代馬利基。伊拉克最高伊斯蘭委員會主席哈基姆就是首選，但此人一年前被確診患有肺癌，接班人阿卜杜勒·邁赫迪又性格懦弱，此時馬利基適時表示愿意與薩德爾“切割”，這才斷了華盛頓“換馬”的念頭。

馬利基對盟友下手

馬利基最早與薩德爾翻臉是在2006年11月，當時馬利基不顧“薩德爾運動”的警告，前往約旦與布什會晤。在這次會晤中，美國對馬利基耳提面命，督促他執(zhí)行鏟除薩德爾軍政勢力的任務。馬利基折回伊拉克后不久，就一下子拘捕了400名薩德爾戰(zhàn)士。作為回應，薩德爾下令其政治派別的6名內閣部長和30名議員集體罷會。2007年4月，由于馬利基政府拒絕設定駐伊美軍撤離時間表，薩德爾命令這6名部長全面退出伊拉克政府。薩德爾領導的政治派別的離去，動搖了什么葉派政治聯盟的基礎，遏制了馬利基進一步執(zhí)行代理任務的沖動。

2007年8月，美國有點按捺不住了。布什在參加北美峰會時，重申想換人的意圖，這給馬利基莫大的壓力。馬利基需要堅實的行動來向委托人證明其會忠實履行代理義務。但當時薩德爾耍了個詭計，宣布與各方?；?個月，逃過了當局的打擊。6個月后，邁赫迪軍蠢蠢欲動，想接管英軍部分撤出的南部“石油中轉樞紐”巴士拉城。正欲對伊拉克增加石油投資的西方公司緊急向馬利基政府求援，馬利基于是再下通牒；不想跟政府鬧翻的薩德爾只好宣布將停火令再延長6個月，但命令對基層組織已經不起作用。此時，馬利基準備出手了。

2008年3月25日凌晨，馬利基簽署了實行“騎士突擊”軍事行動的命令，中央大軍長途奔襲巴士拉，想在邁赫迪軍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一口氣殲滅美國的心腹之患。這場行動是由馬利基和美國一手策劃的，但美方堅稱不知情，并作出高姿態(tài)，說這是伊的內戰(zhàn)，駐伊美軍不便參與。然而，邁赫迪軍的頑強抵抗使這場戰(zhàn)役出現膠著狀態(tài)，5天過去了，戰(zhàn)事還是分不出勝負，卻造成各方461人死亡，1100人受傷的慘痛損失。美國人急了，開始撕下面具，以巴格達綠區(qū)大使館遭邁赫迪軍火箭彈炮擊為由，出動戰(zhàn)機支援在前線督戰(zhàn)的馬利基。

美軍赤膊上陣之時，剛在伊朗接受治療的哈基姆主席派出了手下二號人物、巴德爾旅領導人阿姆利火速趕往伊朗圣城庫姆，在那里與薩德爾的特使磋商和平之策。擔綱調停的伊朗人叫卡西姆，是伊朗伊斯蘭革命衛(wèi)隊下屬的精銳部隊圣城旅負責人。圣城旅被美國指為恐怖組織，曾協助訓練巴德爾旅，但正如外電所評論的，正是“恐怖組織”和“恐怖分子”促成了伊拉克兩大對立的什葉派民兵武裝——邁赫迪軍和巴德爾旅達成和平協議，從而間接繳了馬利基的戰(zhàn)爭指揮槍。馬利基不打了，美軍戰(zhàn)機也只有在空中盤旋，再不能亂扔炸彈下來了。

庫爾德人趁機添堵

薩德爾有伊朗后臺，在伊拉克根基又深，美國和馬利基想拔除掉是難上加難。當薩德爾在卡西姆斡旋下于3月30日下令停止對抗后，馬利基見好就收，稱巴士拉軍事行動已取勝。馬利基這么快變臉，除了害怕什葉派“窩里斗”會讓選民反感外，還與伊拉克北部石油重鎮(zhèn)所面臨的新一場內戰(zhàn)有關——那里的庫爾德人想吞并以前屬于他們，后來被薩達姆政權移民政策所剝奪的基爾庫克市，以及原本不屬于他們，但后來被庫爾德移民侵占的摩蘇爾東部地區(qū)，這引起了遜尼派阿拉伯人和什葉派土庫曼人的強烈不滿，一些什葉派阿拉伯人也認為庫爾德人的胃口“太大，太不合理”，“庫爾德人的朋友”馬利基正為此遭受批評。

為了平息非庫爾德族的不滿情緒，馬利基政府推遲了原定于2007年12月舉行的有關塔米姆省首府基爾庫克歸屬問題的公投，

因為庫爾德人極可能在公投中獲勝；而一旦基爾庫克落入庫爾德人之手，“庫獨”勢力將更為得勢。另外，尼尼微省首府摩蘇爾目前聚集了迫于遜尼派阿拉伯人“安巴爾省覺醒運動”攻勢而逃亡的幾百名基地組織成員和幾千名遜尼派游擊隊員，1900名美軍士兵正伙同近2萬名庫爾德軍警在這里清剿，遜尼派阿拉伯人抱怨庫爾德軍警正利用美國人幫他們進行種族清洗，這也給馬利基帶來了壓力。馬利基不能耽于什葉派內斗而讓庫爾德人趁機坐大，所以一旦情況許可，就急忙在巴士拉“收兵”。

之后，隨著約150名英軍士兵重返巴士拉，伊拉克安全部隊與駐伊美軍又在巴格達近郊的薩德爾城與邁赫迪軍發(fā)生了激烈沖突。美軍的借口還是“綠區(qū)”不斷遭到來自薩德爾城南部的炮彈襲擊，但這一沖突只屬于“余波”性質，規(guī)模很小。就在外界稍微寬心，準備看4月22日美國、伊朗兩國外長在科威特對話會的風向時，4月11日，薩德爾高級助手、“薩德爾運動”駐圣城納杰夫辦事處的主管利雅得·努里在做完禱告返家途中遭伏擊身亡。意欲撇清關系的馬利基立即對“這一野蠻的犯罪行徑”予以譴責，伊拉克當局隨后在納杰夫實施宵禁，追查兇手。此刻，在3月末較量中元氣大傷的薩德爾也呼吁支持者們保持冷靜。畢竟，相對于很多要求解散邁赫迪軍的政客，主張收編邁赫迪軍的馬利基還算是寬容的。

老美盼伊石油救急

鑒于美國自己也搞不清楚在伊拉克還會冒出多少新敵人，4月8日美國會的伊戰(zhàn)聽證會上，彼得雷烏斯將軍和瑞安·克羅克大使都呼吁白宮在將駐伊作戰(zhàn)部隊從20個旅減至15個旅后，暫停制定7月后的進一步撤兵計劃。這正中布什下懷，因為美國發(fā)動伊拉克戰(zhàn)爭苦等的石油果實，終于快要成熟了——最近幾個月，伊拉克的產油量回到戰(zhàn)前水平，而同期國際油價攀升到每桶100美元以上，這使得伊拉克有能力為自己的基礎設施投資和服務埋單，從而為美國省下足夠的錢用于在伊拉克繼續(xù)作戰(zhàn)，直到熬出頭來。

根據BP的統(tǒng)計數據，伊拉克原油儲備占世界總儲備的9.5％，居世界第三位。目前，已有35家國際石油公司獲準參與競標伊拉克油氣合同，其中包括雪佛龍、殼牌、?？松幻梨凇P、俄羅斯盧克、意大利埃尼以及中石油等。而就在巴士拉激戰(zhàn)之際，伊當局還完全恢復了南部3個油田的石油生產，并表示石油收入的猛增將使當局能夠從7月份起，在2008年預算中補充進50億美元。難道說，布什的核心遺產“伊拉克石油”，真的可以挽救這場拖了5年的戰(zhàn)爭，最終讓麥凱恩“連本帶利”地贏回伊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