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陽
自從奧運火炬開始全球傳遞之旅,是否出現藏獨分子的抗議乃至暴力搶奪,似乎已經成為檢驗火炬途經國的安保能力、安保意愿,以及是否“自由”的標志。歐美等國的媒體報道幾乎發(fā)生了一致性的傾斜,投機的政客紛紛迎合氛圍,唯恐“政治不正確”。
為什么,這類行為在西方竟能裹脅一時的民意?政府是否給予它的公民用集會、游行的方式表達意見的權利,是國家治理的重要方面。而表達意見時是否以和平的方式遵守法律的底線,同樣是重要問題,并不天然就比前一個問題更占道義上的優(yōu)勢。能否恪守已經獲得的自由與權利的邊界,對于正在追求自由與權利的人群來說,甚至更具意義與責任。
如果這是民族問題,那么,這類問題不獨中國所有。同情“藏獨”的國家,多半由于歷史和現實的因素,而對極端民族主義情緒非常敏感。此前,中國內地“憤青”的一些過激言行曾被西方媒體視為危險的民族主義苗頭,冷靜地予以批評。而“藏獨”分子的行徑,其組織程度與暴力危害性,則遠過于沉迷在表達快感中的尚不入流的中國“憤青”。
如果這是宗教信仰問題,那么,理應想到的是,在更大的范圍內,遭受困擾的是否只是藏傳佛教?僅以佛教為例,藏傳佛教屬于密宗,漢地佛教多為顯宗,后者在人才培養(yǎng)與教義傳承方面問題尤多。大佛的數量日增,而象虛云、太虛那樣的大師,卻再沒有。對此,葉小文就曾表示憂慮?!澳厦烙小夥派駥W,非洲有‘黑人神學,菲律賓有‘草根神學,中國有個什么神學呢?不知道!”如果此類問題能通過暢通有效的渠道表達,并獲得改善,更不必與民族問題相糾纏。否則既不公平,又徒增問題的解決難度。
盡管馬恩經典著作里對宗教的作用鮮有正面評價,除了“鴉片”,就是“鎖鏈上的花朵”,但江澤民曾說,他們沒講,我們自己講。這是實事求是的體現。
胡錦濤也曾強調:全面認識宗教在社會主義社會將長期存在的客觀現實,全面認識宗教問題同政治、經濟、文化、民族等方面因素相交織的復雜狀況。
不進入對方的語境,就不能通過有效的溝通解決共同的問題。套用佛教語境表述,在生命的無數個輪回中,佛的智慧如明燈從彼岸向苦海中的世人伸出接引之手。急切與不擇手段的行事,顯然有違佛教的基本教義,是對現世邏輯的妥協(xié)。出世者從不與此世攀比誰更有效率,因為它寄托彼岸,意圖永恒。在這點上,耶穌也曾說,“我的國不屬這世界;我的國若屬這世界,我的臣仆必要爭戰(zhàn)?!笨梢?,宗教原典中對彼岸與此世的混淆,保有足夠的警惕。
歷史上,宗教與世俗權力的關系經過漫長的演變后,人們認識到,必須警惕尋求政治權力的宗教,同時,亦要警惕政治力量越界鉗制心靈的企圖。昔日歐洲人民面對可以燒死布魯諾與塞爾維特的教廷,生活并不愉快。今天,各國的宗教人士均不再擁有法外之權。這一變革是世界趨勢,只不過,走出中世紀西方人用了數百年,而西藏的迅疾之變只在一代人之間。并且,世俗化變革的推進者必須克制把自己變成一尊新神的誘惑。
拉薩“3·14”事件發(fā)生后的某天,央視電影頻道播放了一部拍攝于1963年的故事片《農奴》。片中講述:
主人公強巴是郎杰老爺的農奴。備受欺壓的他決心不再說話,像啞巴一樣把仇恨埋在心底。偽善的土登活佛收留了即將被老爺處死的強巴,讓他做了喇嘛。解放軍進藏后,郎杰和土登發(fā)動叛亂,失敗后,郎杰逃往國外。被戰(zhàn)士用生命援救的強巴覺醒了,解放軍是頭帶五角星的菩薩。他把土登活佛藏在寺院里的武器取出來準備交給解放軍。土登為消滅罪證放火燒寺,嫁禍解放軍。強巴沖出火海,揭露土登活佛的罪行。“啞巴”說話了,農奴獲得了徹底的解放。
日前,公安部新聞發(fā)言人披露,警方在拉薩的部分寺廟查獲了包括槍支彈藥在內的大量進攻性武器。政府打碎農奴制、發(fā)展經濟、提高西藏人民生活水平的努力和成績,竟在寺院藏匿武器這一情節(jié)上,收獲了與半個世紀前近乎完全的相似。為什么?
原因固然復雜,但至少眼下就可以反省的是,當達賴喇嘛一直在用西方世界聽得懂的語言宣揚佛教教義,廣交名流,迎合環(huán)保、動物保護等最新國際潮流之時,如果我們的國家電視臺只能從庫房里找出一份1963年的故事片拷貝,憑此如何實現有效的信息送達?再多的華人簽名,也難免被看作是老電影的影迷會。
奧運火炬被冠以“圣火”之名,只是現代世俗社會不甘于俗、僭奪彼岸信仰資源的一個小例子。雖然,奧運只是一個塵世的夢,但在感情上,人們很難喜悅一種令美夢破碎的行為。
火炬?zhèn)鬟f手們,此刻正沿著邊界奔跑,八面來風,遭遇四方的拉扯。沿著國家的邊界、民族的邊界,沿著東西方文化的邊界,沿著信仰與權力的邊界,沿著人性所有美好與丑陋的邊界奔跑。在混沌與清晰之間,這是一種被迫,也是一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