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誰
(零)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比較復(fù)雜:被害人死在被鎖住的別墅中,也就是陳尸在一個封閉的密室里,這有助于你將謀殺偽裝成自殺。通向外界的門只能用唯一的鑰匙打開,但這鑰匙誰也找不到。
壞消息卻很簡單:你也找不到那把鑰匙。你同樣被鎖在這個密室中,和尸體一起。
(一)
“老師,我殺人了?!痹捦材沁叺呐⒑暗?。
我一下子呆了,手中的杯子如瓊瑤劇中般“啪”的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濺了一地。
“你是誰???”我有點驚愕的問道——不是每天半夜都有陌生女孩打電話來表白自己是殺人犯的。
話筒對面的女孩似乎有點搞不清狀況:“我是小麗。??!”她驚呼了一聲,然后不好意思的小聲問:“您,不是吳老師?”
“對,你打錯了?!彼f的吳老師,估計是我的同事吳雅追。此人外號烏鴉嘴,是一個小有名氣的偵探小說家,常吹噓自己智商極高,號稱金田一點五。他的手機(jī)號碼和我只差了一位,所以經(jīng)常有人打錯,而且大都是催稿的編輯,一上來就哀號著再拖稿就和我同歸于盡之類——可見此烏鴉嘴人品之差,信用之低。
“哦,對不起啊?!迸⒆炖锊恢止局裁矗獟祀娫?,“我再重?fù)??!?/p>
“等等!”出于為人師表的責(zé)任心,我不得不確認(rèn)一下,“你剛才說……你殺了人?”
“對!你說出去也不打緊,反正我決定馬上自首?!迸]好氣的說,“我是吳老師的學(xué)生,我殺人了,要我說幾遍都行。找吳老師,主要是因為常聽他在課堂上講自己多次幫警察破案,有很多警界高官都欠他人情。我就心想,反正自己殺了人,也沒打算逃,只是希望吳老師能出面,把不必要的程序省了,直接判我刑就好。”
我心里嘀咕著:那烏鴉嘴在課堂上都跟學(xué)生吹噓些什么??!太沒有身為老師的覺悟了。
話筒那邊,女孩的話匣子一打開,就如噴泉般涌個不停,瑣瑣屑屑的雞毛蒜皮全扯出來了。半響,她終于停住,用皺著眉頭的語氣嘆道:“我都跟你說這些干嘛啊。我還要忙著跟吳老師打電話呢!這邊尸體還是熱的?!?/p>
“吳老師是我的同事,三天前去西藏采風(fēng)了,你打他手機(jī)是打不通的?!蔽铱偹阏伊藗€機(jī)會,一口氣不停歇的告知。
“??!”這回?fù)Q她愣住了,“這個……事情不好辦啊。”
“你是吳老師班上的學(xué)生張小麗吧。我是吳老師的同事,姓系,全名系色望,教語文的。其實,我曾和警方也有過交道,要不……你告訴地方,我來處理。我也是老師,老師幫學(xué)生是應(yīng)該的。”話一說出口,我就想打自己耳光——我這又不把自己扯進(jìn)麻煩了嗎。
“這樣啊,也行!我告訴你地點,你自己過來吧?!迸⒌故呛芨纱?,“記得帶把鏟子或刀子之類的工具來?!?/p>
“等等,我可沒答應(yīng)幫你分尸或掩埋尸體!”我慌忙辯解——身為老師,幫助學(xué)生是應(yīng)該的,但掩飾罪行,那就觸犯我的道德底線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迸]好氣的解釋,“我是要你帶破門的工具來。我是在一個完全封閉的密室中殺人的,唯一的出口是一道只能用鑰匙打開的門。而我沒鑰匙,也找不到。所以你想進(jìn)來,或是我想出去,都得將門破開。這是密室謀殺案!”
身為一個推理小說愛好者,我覺得她的定義下錯了。所謂密室謀殺,是指被害人單獨陳尸在一個密閉的空間,比如說一個門窗都被反鎖的房間,而兇手不知所蹤。這就是它最引人入勝的地方——兇手在殺人后,是怎樣離開這個房間的。這個“看不見”的方法,被推理小說迷們形象的稱呼為猶大之窗。也就是說,密室謀殺案的關(guān)鍵,就是兇手將一個本來開放的空間偽裝成完全封閉的空間。而這個小麗的情況顯然完全不同,感覺只是一個笨笨的兇手冒失的忘記考慮逃跑的方法而已。
正遐想著,那邊的小麗不耐煩了,“好了,趕快過來!記得打的,快一點?!?/p>
(二)
老師的工資是很有限的,但我還是打的了。我們的教導(dǎo)主任常說,我和學(xué)生的關(guān)系剛好是倒過來的,他還從沒見過這么聽學(xué)生話的老師。這評價太傷人了,我不是性格軟弱,只是為人比較低調(diào)。
那個女孩在我趕過來的路上,又打了幾個電話,嘮嘮叨叨的總算將案發(fā)經(jīng)過講明白了。原來她全名叫張小麗,是吳老師班上的美術(shù)代表。因為比較喜歡藝術(shù),所以空閑時間就給一些美術(shù)家當(dāng)人體模特。
雖然我沒想明白,喜歡藝術(shù)和當(dāng)人體模特有什么關(guān)系,但是這個關(guān)系到她的作案動機(jī)。據(jù)說,一個月前張小麗在給著名畫家施楚生作模特時,被施楚生借著酒勁強奸了。
“這個畜生,他居然說這才是貨真價實的為了藝術(shù)而獻(xiàn)身!”女孩沒好氣的說,“他騙誰??!老實說,就這,還不值得殺他,可是他居然拍了我裸照來要挾我。這手法太老套了。再說他有沒有腦子啊!我是人體模特呃,要看我的裸體,畫廊多的是,用這個來要挾我,有用嗎?!?/p>
我有點迷糊了,這女孩反應(yīng)不對啊。盡管很失禮,但我真的想問一句,她到底有沒有被強奸啊?
那邊女孩還在自顧自的說,“當(dāng)時,我馬上報了案。老實說,我對這個不是很看重,雖然有點不開心,但也沒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報案主要是為了防止這家伙再向別的模特下手——要知道有些女孩子并不像我這樣想得開?!?/p>
“那警方怎么處理的?”
“呸!”女孩在那邊吐了口唾沫?!澳莻€施楚生狡辯說他給了我錢,是雙方情愿的交易。警方要我舉證,老實說,我不會舉證啊,我什么都不懂。警察說那事情很難辦,要等他們慢慢調(diào)查。結(jié)果就沒下文了?!?/p>
“你是未成年人吧!他只要和你發(fā)生性關(guān)系,應(yīng)該就算犯罪了?!?/p>
小麗搖搖頭,“還有一條法律,要是當(dāng)事人不知道對方實際年齡,就可算無罪。我是隱瞞了自己的年齡,才當(dāng)上模特的。老實說,這還不是我殺他的動機(jī)。”
我有點不懂現(xiàn)在孩子的想法了,但不知不覺也學(xué)會了她的口氣,“老實說,都這樣了,你就是殺他一百遍,我覺得也可以理解啊。要知道,有女孩子就是因為手淫被看到了,就把對方殺了的。(注一)”
小麗笑了,爽朗的笑聲幾乎讓人忘記她是一個殺人兇手,“就你這樣,還能當(dāng)老師!好吧,我告訴你,殺他的真正動機(jī)。動機(jī)很簡單,就是我沒辦法難過起來。”
我差點將手機(jī)掉到地上。
“不可思議吧。我被強奸了,但我本人卻不怎么難過。可能原因我不是處女吧,所以對這個也不看重。大家都是九零后嘛。再說,被強奸了,又不是天塌下來了,人還總得過活吧。既然要活,那就還是要活得開心一點?!?/p>
“這個想法很對!”我有點汗,覺得這小丫頭做思想工作應(yīng)該比我強。
“可是,別人不這么認(rèn)為。我報案時,那個警察就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瞪著我,半天才說了一句,你這不像被強奸的樣子啊。家里人也是,不顧我的感受,自作主張的給我辦了休學(xué)。走到外面,認(rèn)識我的人,也不知為什么,見了我都躲著走。開始,我根本不在乎那些,還是大大咧咧的過日子。但慢慢的謠言就起來了,說我被人那個了,還這樣陽光燦爛,那次多半不是強奸,而是賣淫。路上還有不三不四的人找我搭訕,我給他一耳光,他還死皮賴臉的說被上了都不生氣,只調(diào)戲你是不是嫌不夠啊?!?/p>
社會上是有這種人,他們認(rèn)為事情就應(yīng)該像自己所想的那樣發(fā)展。如果不是,他們會不惜用最大的惡意來猜度別人。
“被強奸就應(yīng)該是哭哭啼啼的嗎,就應(yīng)該是要死要活的嗎!連爸爸媽媽都認(rèn)為我不正常。我做人虛偽不起來,要難過,我沒有。但把我逼急了,我就把強奸我的人殺了!這是正常反應(yīng)吧,受害者找強奸犯報復(fù),報紙上不是有很多嗎!”女孩咬牙切齒的說,“現(xiàn)在我殺了他,我看誰還敢輕視我!”
我說不出話來:剛才我同樣認(rèn)為女孩的反應(yīng)很奇怪,是不是我也算逼迫女孩殺人的一份子呢。
(故事不可控制的向社會派發(fā)展了。)
“老師不要擔(dān)心,我還是未成年人。”女孩倒是反過來安慰我,“被強奸時,警方確認(rèn)過。我到今年八月份才成年,所以沒事的。而且,我是強奸受害者,法庭應(yīng)該會寬大處理。只可惜,那個畫家也只是酒后亂性,罪不致死的?!?/p>
說話間,不知不覺車子已經(jīng)開到指定地點。這是一個偏僻的城區(qū),房子都是一棟棟風(fēng)格各異的別墅。雖已深夜,但也還有人經(jīng)過。
我提著工具箱下了車,問女孩道:“你在那棟房子里?”
“很容易認(rèn)得。我給這個別墅起的外號叫‘我愛一條柴(注二)。因為這別墅的外形就是一根四層樓高的圓柱,跟小鬼子的炮樓一樣。房子沒有一個窗戶,只有正對街的一扇門。門口有一盞路燈,路燈下有一個公用電話亭。”
不用費勁,我就找到那間別墅——因為這房子真的很有個性,不愧是藝術(shù)家住的地方。形象的比喻的話,就是一個放大了的香煙立在地上。房子十米高的外壁直上直下,連個屋檐也沒有,只有一扇厚重的保險門沉默的對著街心。這門可不是蓋的,嚴(yán)嚴(yán)實實,連個門縫也沒有。材料不知道是什么合金,泛著鐵藍(lán)色的光澤。
十米多高的“炮樓”頂上,有個女孩子沖我揮著手,大聲的喊著我的名字,讓我把門撬開。不過因為她在暗處,我看不清相貌。
我快步走到門口,打開工具箱,掏出一只起子,想了想,又拎出一把錘子,但怎么掂量,也只能給這門搔搔癢。那女孩倒還一個勁的催:“你倒是趕快將門弄開啊?!?/p>
我倒吸一口冷氣,正想著去哪里弄點炸藥來。
突然,毫無前兆的,路邊我身后的公用電話響了。
我愣了一下,條件反射的轉(zhuǎn)身摘起話筒。話筒中那邊沒人說話,只有一個男人低沉的喘氣聲。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騷擾電話?我有點害怕,但也有點好奇。
這時,附近馬路上一輛卡車經(jīng)過,刺眼的車燈照得我眼花不已,但更令我震撼的是,話筒中也傳來了卡車的聲音。也就是說,打這個電話的人,就在我附近。他打這個電話,真實目的可能是想引得我轉(zhuǎn)身——他就在我背后。我全身變得僵硬,眼睛偷偷的向后瞄去。
一陣寒風(fēng)吹過,樹木搖曳不止。身后灌木叢的陰影中,猛地竄出一個人來,對著我的脖子就是一手刀。我都沒來得及出聲,就雙眼一黑,昏倒在地上。
(三)
按推理小說常見的橋段,我醒來后,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自己被關(guān)在一間反鎖的房間中,身邊是一具血淋淋的尸體。當(dāng)然不用說,我手中還握著一把沾滿鮮血的菜刀。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警察用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沖了進(jìn)來,將我逮個正著。
我不是兇手??!我奮力高呼。
不是你還有誰,警察冷冷的問道,你所在的房間,門和窗戶都是反鎖著。這是個密室。如果兇手是其他人的話,那他怎么離開的?
當(dāng)然,這是我還能醒來的情況。
(而且,如果真是這樣,我也不會將這個故事記錄下來,因為實在太俗了。)
但這次我好像昏迷得太久了。因為我一睜開眼睛,看到的已經(jīng)是一張警察的臉。
警察王大力一臉苦相低頭看我:“怎么是你!真是系色望?。 ?/p>
王大力是一個新晉警察,和我有過幾次交道,但都沒有好結(jié)果,似乎我們天生八字相克。
“??!”我摸摸還在痛的后脖,環(huán)望四周——還是在“一條柴”的門口嘛,這次就沒昏幾分鐘。
“你打我干嘛!”我指責(zé)王大力?!澳氵@是暴力持法!”
“這個……”王大力猶豫一下,還是坦白了:“我以為你是壞人嘛。大約十幾分鐘前,有個男人撥打110。但剛說了半句‘我要報警,就掛掉了。我們通過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就是門口這個公用電話。局里說沒事,但我正好有空,便過來看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有人鬼鬼祟祟的想撬門。所以先打電話引開注意力,然后給了你一下?!?/p>
十幾分鐘前?那已經(jīng)是張小麗給我打電話之后了。難道,除了我以外,還有人知道這件謀殺案?
王大力一拍我的肩膀,“老實說,你不是老師嗎,怎么改行了?”
正好,我真拿那扇門沒辦法。于是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訴了警察王大力。
王大力聽得有點傻了:“你說的強奸案我聽說過。當(dāng)時那個畫家居然帶了只貓到警局一起錄證詞,也算讓我們接受了藝術(shù)的熏陶——順便說一下,那只貓的名字叫張曼玉——可是,這個女孩的自首,太兒戲了吧,是不是真的???”
“把門打開不就得了?!蔽覒Z恿他?!霸僬f,我剛才還看見她在樓頂上向我揮手的?!眲傄獡茈娫?,卻發(fā)現(xiàn)手機(jī)沒電,自動關(guān)機(jī)了。
“不好說。這年頭,小孩子大都分不清輕重。說不定她正等著看我們的笑話呢,有這種調(diào)皮孩子的。而且……私闖民居,那可是要處分的啊。雖說這保險門也不是打不開?!北M管還有點猶豫,但看得出王大力已經(jīng)心動了。他彎下腰,檢查著鑰匙孔。
“退到旁邊去!”他突然一把將我推開,“門口有血跡,不要踩到了?!?/p>
王大力伏下身子,用攜帶的手電筒,仔細(xì)觀察著門口的地板。我趕緊湊上前去。果然,門口有一行細(xì)細(xì)的血跡,看上去就像是一朵朵小小的梅花。這應(yīng)該是貓的足跡,說不定就是畫家?guī)У骄炀掷锏哪莻€張曼玉。在門口的兩個貓腳印十分明顯,然后血跡逐漸變淡,一直延伸到旁邊的灌木叢中。根據(jù)情況推理,這貓應(yīng)該是從別墅中跑出來的,而血是在門里面沾上的。
王大力輕輕用手點點了血跡——血還沒有干,粘粘的。
“我來把門打開!”王大力變了表情,他認(rèn)為這別墅中可能發(fā)生了血案。
我也變了表情,因為意識到了一個問題:穿過門的貓腳印有血,說明張曼玉是在兇案發(fā)生后離開這別墅的。也就是說,張小麗殺害施楚生后,這扇門至少曾經(jīng)開過一次。門是被誰打開的?那唯一的一把鑰匙在誰的手上?
(四)
“這個保險門不落俗套,他是屬于自動關(guān)門,自動上鎖的類型?!蓖醮罅σ贿吳碎T,一邊向我解釋道。
“也就是說,這門沒人管,也會自己關(guān)門鎖上?不需要鑰匙上鎖?”
“對。但是開門,就算從房里面開門,也需要鑰匙。沒有鑰匙,就沒法開門。而且,這門的鑰匙只有一把,無法復(fù)制,丟了就沒有了。我們警察局的檔案室就是這種門。”王大力神秘兮兮的從內(nèi)衣兜里掏出個工具,扭頭對我吩咐道,“麻煩轉(zhuǎn)過身去,這是警界機(jī)密?!?/p>
我剛轉(zhuǎn)身沒兩三秒,門咔嚓一下開了。
王大力得意的將工具收了起來,“早就想試試了,這可是最新的裝置。”
我們倆一起推開門,發(fā)現(xiàn)屋子里開著燈,明亮得晃眼。低頭看去,除了門正下方,屋內(nèi)地面上也有帶血的貓腳印,從里間延伸出來。
我們攔著門的手一松,大門就自己緩緩的合上,咔嚓一下上了鎖。再用去推,已是紋絲不動。
聽到關(guān)門聲音,一個人從里面沖了出來:“老天,你總算來了。咦,怎么兩個?”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張小麗,感覺可不怎么好。在趕過來的的路上,聽說她是個人體模特,印象上已經(jīng)有了先入為主的概念,認(rèn)為應(yīng)該是個長發(fā)飄飄,身材纖細(xì)的女孩子,時不時的抱著個瓷罐靜立在花叢中供人作畫。手機(jī)中談了幾句后,又覺得仿佛是一個笑如陽光般燦爛的少女,穿著長裙倚著古樹,手中握著一根新抽芽的櫻花枝(注三)。而眼前的這個……這個身材瘦小的光頭牛仔褲少年?
“?。 毙←愃坪蹩创┝宋业南敕?,摸摸自己澄清發(fā)亮的腦袋瓜子,“這是職業(yè)需要!因為有的畫家要求長發(fā),有的要求短發(fā),也有喜歡光頭的。我這個造型比較方便,可以戴假發(fā)配合的。穿牛仔褲嘛……發(fā)生那種事后,誰會還穿裙子。系色望老師,你以為我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俊彼闷娴膯栁?。
我好不容易把眼光從那個奪目的光頭上移開了。縱觀這個女孩子,小麗全身上下全是斑斑的血跡,左手中還倒提著一把血淋淋的菜刀。
大概是推理小說看多了的緣故,我立馬吃驚的問道:“你是左撇子?”
小麗看看自己的左手,搖搖頭,“我是用右手刺他的。因為用力太大,手大概脫臼了吧。”小麗試圖將軟綿綿的右手提起,但因為疼痛沒有成功。
這時,她才注意到王大力。小麗不認(rèn)識穿便衣的他,所以徑直用菜刀指著問:“你是誰?”王大力刷的一下,將警棍掏了出來,擺出標(biāo)準(zhǔn)的防衛(wèi)姿勢。
我慌忙解釋:“他是警察,叫王大力。”
小麗張大了嘴:“我雖然要自首,不過我沒報警啊。你報的?”帶血的菜刀又指向我。
我連退幾步,慌忙辯解:“沒!我哪敢!是外面有個男人撥打110報的。”
小麗歪著頭思考:“我殺人的事情,應(yīng)該沒有人知道啊。算了,反正我是要自首的?!彼柭柤?,將菜刀遞給王大力。王大力則小心翼翼的用證物袋裝了起來。
小麗指了指客廳一邊的隔間:“尸體就在廁所里,馬桶旁邊。我刺了他好多刀,血流的到處都是?!?/p>
其實不用小麗提醒,我們都發(fā)覺貓的血腳印是從廁所延伸出來。王大力沖到廁所門口,只看了一眼,就掏出手銬向小麗走來。
小麗苦著臉伸出纖細(xì)的雙手,央求道:“能不能不銬啊,我的手對金屬過敏?!?/p>
王大力怒斥道,“殺人殺得,手銬戴不得?你以為這是兒戲啊?!?/p>
我不忍心的擋住了王大力:“事情還沒有清楚,能不能先不要銬?”
王大力怒了:“還不清楚!你去看看,一地的血。而且她自己都親口交代了。”
小麗微微點頭,“我也不知道當(dāng)時怎么一下子刺了那么多刀。我還真是窮兇惡極。人本性惡啊?!?/p>
我躡手躡腳的來到廁所門口,探頭向里望去。果然,抽水馬桶旁,有一具長發(fā)男人的尸體俯臥著。這應(yīng)該就是那個流氓畫家施楚生吧。他的臉朝著里面,看不見表情,只發(fā)現(xiàn)尸體背上有好幾處刀傷,大量的血正是由此處滲出,成河成海的流進(jìn)排水口。張曼玉的腳印,便從尸體處開始延伸。
我又輕輕的退了回來,仿佛腳步聲大了一點都會將死人驚醒。
王大力已經(jīng)將張小麗的左手銬住,又去拿張小麗脫臼的右手。張小麗閃了一下,想躲開。
我于心不忍的擋開了王大力,央求道,“她還是未成年人,右手又有傷,能不能……就銬一只好不好?”
王大力點點頭,二話不說把另一只手銬銬在我的右手:“還真沒見過,銬個手銬也討價還價?!?/p>
銬上手銬后,王大力打電話請求警局支援,然后我們就坐在了地上。
對,你沒有看錯,我們的確是坐在了地上。這棟別墅還沒裝修,家具一件沒有??蛷d中只有幾個畫板和作畫的工具。角落里有一個酒柜,放著一瓶只喝了一點的洋酒和兩個杯子,連點吃的也沒有。
“現(xiàn)在,談?wù)勀愕淖靼附?jīng)過吧?!蓖醮罅μ统鲇涗洷竞凸P,看著我身邊的小麗。
“對,講一講吧?!蔽乙蚕肼犚宦爮埿←惍?dāng)時的經(jīng)過。因為我已推理出部分真相——張小麗應(yīng)該不是殺人的兇手!
(五)
“其實我的計劃比較簡單。今天晚上是我給施楚生做模特的日子。我揣了把菜刀就趕過來了?!睆埿←愰_門見山的敘述道。
王大力驚奇的問:“你們做模特一般都是那么晚嗎?”
小麗點點頭,“嗯,這跟畫家的作息時間有關(guān)。施楚生比較喜歡深夜作畫,他說這樣有靈感。那天我來到這里,正準(zhǔn)備按門鈴,卻發(fā)現(xiàn)門是掩著的?!?/p>
“不可能。這保險門是自動關(guān)門上鎖!”王大力斬釘截鐵的說。
小麗皺著眉頭,“你不要一直打斷我的話,好不好!你們怎么總是不讓人把話說完。小心我不自首了?!?/p>
王大力沒敢再說話,只是小聲的嘀咕著什么“不自首也不行了”之類。
“當(dāng)時我也覺得很奇怪,不過再一看,發(fā)現(xiàn)原來門下有一個小石頭擋住了。這蠻好的,我可以殺他個措手不及。于是,我掏出菜刀,輕輕的推開門,不做聲響的潛了進(jìn)去??蛷d里燈亮著,但沒有人。張曼玉盤坐在客廳里理毛,見了我輕輕的叫了一聲。這時,廁所里傳來了輕微的水響。于是我摸進(jìn)廁所,發(fā)現(xiàn)那個畜生喝醉了,撲著醉倒在抽水馬桶旁。這是常有的事,不過今晚發(fā)生只能解釋為老天爺開眼。然后……”小麗擺出咬牙切齒的表情,“我就狠狠的將菜刀捅了下去。”
“太不專業(yè)了。”王大力搖搖頭,評價道?!安说稇?yīng)該用砍的,水果刀等尖銳武器才能捅死人?!?/p>
我沒有去管王大力話語的導(dǎo)向性問題,只是盯著小麗,急切的問道:“你仔細(xì)回想一下,這客廳和你剛進(jìn)來時有什么不同?你進(jìn)來時,有沒有仔細(xì)觀察過周圍!”
“我倒沒仔細(xì)看過,不過應(yīng)該沒什么不同。話說我刺了十幾刀后,發(fā)現(xiàn)那個施楚生已經(jīng)沒氣了,于是就準(zhǔn)備逃跑。但萬萬沒有想到,剛才還敞開的門居然鎖上了。開門需要鑰匙,這下沒轍,我被困死了,只好打電話自首?!毙←悓⑹忠粩?,無奈地說。
王大力一拍大腿,“你真傻,死者身上肯定有大門的鑰匙??!你可以搜下尸體啊?!?/p>
小麗一搖手,“這個我早想到了??墒俏易屑?xì)搜過。尸體上,房間中都沒有?!?/p>
“那……”王大力想了想,“這別墅只有四層吧,就十米高吧。你也可以找根繩子,從樓頂?shù)跸聛硖优艿?。?/p>
“你看周圍,別墅沒裝修,啥都沒有。別說繩子,連襪子都沒有一條。能跑我早跑了,可就跑不掉。這是個完全的密室?!睆埿←愐彩呛軣o奈,“這見鬼的別墅,連點吃的也沒有。晚點自首,我都會餓死?!?/p>
我聽不下去了。他倆再說下去,都能上CCTV了。我拉住王大力的手,臉色嚴(yán)峻的說:“王大力,你再仔細(xì)檢查一下尸體。我不是法醫(yī),但我能肯定,施楚生不是被張小麗殺死的,他是被第三個人毒死的。張小麗持刀刺的,不過是一具尸體罷了?!?/p>
(六)
王大力檢查尸體后,滿臉的不可置信:“嘴唇上有杏仁的氣味,而且刺傷的地方,沒有明顯的濺射型血跡。雖然我不是很專業(yè),但也能看出,死者是被毒死后,才被刺傷的。”
“被害人是被毒死的。這個很明顯。”我指著屋角的酒柜說,“房間中只有一瓶打開的洋酒,而且還沒被喝多少,不可能讓死者醉倒。那兩個用過的杯子,說明當(dāng)時屋中有兩人對飲。其中一人讓施楚生喝下了有毒的酒。他之所以會死在抽水馬桶旁,就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中毒,想將毒酒嘔吐出來?!?/p>
張小麗恍然大悟:“難怪的,我刺施楚生時,他一動也不動呢。感情原來是死了?!?/p>
王大力卻搖搖頭:“你這是瞎猜,沒有實際證據(jù)證明這房間中還有第三個人。”
“不,有三個證據(jù)證明?!蔽仪种笖?shù)道,“第一個證據(jù),就是大門的鑰匙不見了。施楚生是戶主,鑰匙應(yīng)該在他身上。但張小麗沒有找到,別墅中也沒有。說明是另有一個人拿走了。這是決定性的第一個證據(jù)。第二個證據(jù),應(yīng)該從別墅的唯一出入口——保險門說起。張小麗來的時候,門是掩著的,被一顆小石頭卡住了。這說明之前有人拜訪過施楚生。這個人暗中用石頭將門卡住,有兩個目的。首先是確保自己逃跑的路線,其次就是讓后來的張小麗能自己開門。施楚生沒法來開門,因為此時他已經(jīng)中毒身亡。”
王大力打斷了我的推理:“你不能肯定張小麗來時,門是開著的。因為這是張小麗的證詞,沒有物證?!?/p>
“是的,但這并不關(guān)鍵。第二個證據(jù)是我們在門口發(fā)現(xiàn)的張曼玉的血腳印。施楚生是被毒死后,再被張小麗刺傷。刺傷后,才會有血;也就是說,腳上沾了血的張曼玉是在張小麗刺殺施楚生尸體后,才跑出這個門。這證明在張小麗刺了施楚生后,唯一的出口——保險門還是開著的。那么是誰將門關(guān)上的呢?不可能是張小麗。她不會把自己和尸體關(guān)在一個絕對封閉的密室中。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個想陷害張小麗的真正兇手。這個第三人當(dāng)時就躲在別墅中,也許就是我們頭頂?shù)亩?。張小麗刺殺施楚生的過程,全被他看在眼里。當(dāng)他確認(rèn)情況后,便帶著唯一的鑰匙離開別墅,將原本開著的保險門鎖上,將張小麗和尸體困在一起?!?/p>
“啊,原來如此?!睆埿←惏欀碱^,額頭上顯出淺淺的皺紋,“我正是納悶,卡住門的小石頭上哪兒去了。原來是被人故意拿走了?!?/p>
“第三個決定性的證據(jù),就是王大力接到的那個報警電話。報警電話是個男聲,因此不是張小麗。而且,報案的時間是案發(fā)之后。當(dāng)時保險門是反鎖的,張小麗沒辦法來到外面報警。她要是能來到外面,不早就跑了嘛。報警人是誰,很簡單:張小麗殺人的過程,不可能被外人看到,除非報案人當(dāng)時就在這個別墅中——報案人就是那個下毒者。他報警的目的是讓張小麗及早被警方發(fā)現(xiàn),減少她逃脫的可能性。”
王大力懷疑道,“但是,這個男人有可能是張小麗的同伙!”
“張小麗不可能有同伙。如果真是這樣,她大可要同伙幫忙搬個梯子,讓她從樓頂逃出,或是幫忙將門破開。張小麗被困在別墅中,恰恰是因為她沒有同伙。因此,整個案子中出現(xiàn)的神秘第三人,才是貨真價實的獨來獨往的殺人兇手?!?/p>
最后,我總結(jié)陳詞:“案件的真相應(yīng)該是,有人先于張小麗拜訪了施楚生。那個男人用毒酒將施楚生殺害后,藏身于別墅的二樓。當(dāng)張小麗進(jìn)來,那男人便拿著從尸體上搜到的鑰匙溜出,將張小麗鎖在別墅中,并打電話報警。這不是密室謀殺案,因為施楚生死的時候,唯一的出入口是敞開的?!?/p>
如果……我只是說如果。
如果這個案件是推理小說的話,那么寫到這里就該結(jié)束了。因為不會出現(xiàn)比偵探聰明的警察。
也許,有些惡俗的推理小說寫手還會續(xù)個貂尾,最后來封自白信或是日記,交代文中的“我”就是那個神秘的第三人。我,系色望老師才是真正的兇手。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我愿意成為兇手,只要我的學(xué)生,那些年輕的孩子不會成為殺人犯。
(七)
盡管我說得口都干了,結(jié)果王大力還是不肯放我們。最后警方大部隊來了。那個主任一看是我,頭皮都發(fā)麻了——一般遇上我,案件十有八九都會讓人絕望。錄完證詞后,他就示意王大力放人。
王大力再傻,也不會頂撞上司。他裝模作樣的搜搜口袋,然后聳聳肩,“對不起,手銬的鑰匙,我走得急,沒有帶來?!?/p>
我看看和張小麗銬在一起的右手,傻眼了。
最后還是善解人意的張小麗安慰我說:“不要緊的。反正我也不想回那個家了。不如老師我們私奔吧?!?/p>
我冷汗出了一身。
“開玩笑的,”說完,張小麗轉(zhuǎn)過身嘆了一口氣。(你真的是開玩笑嗎?那干嘛還嘆氣?。?/p>
話雖這樣說,但總不能讓她渾身是血的回家吧。如果這樣,真不知她的家長會怎么想,周圍的人會怎樣議論。所以我還是將她帶回自己那狹隘的一居室,打算明天一早開了手銬,再送她回去。
她洗澡的時候,我最是痛苦,不得不將半邊身子倚在浴室門口,銬住的右手被拖了進(jìn)去。浴室里淋水和擦澡的聲音,不由得讓我心猿意馬。我也算一個正常的男人啊。不過向未成年少女出手的罪行,我是絕對不會觸犯的,我可是老師。
但是張小麗的心情頗好,似乎把我的窘態(tài)當(dāng)作笑料,邊洗還邊大聲的唱著歌,什么“君生妾未生,妾身君已老”之類的花腔。
睡覺的時候,就沒辦法了。最后決定她睡床上,我拿床毯子睡床邊。關(guān)了燈之后,整個房間黑了下來,什么也看不見了。
然后,我聽見張小麗的哭聲。
我慌了神,因為從一開始,我就只看見過張小麗的笑臉。我連忙爬起,準(zhǔn)備開燈。但是張小麗阻止了我。她抓住了我的手,一頭撲進(jìn)我的懷中,眼淚打濕了我的胸膛。
“老師,對不起?!彼龁柩手吐曊f,“是我殺了那個人。我是真的殺了他。因為我好痛苦。我……并不是不在乎,我只是……”
我靜靜的專心的聽著她訴說,也許我的出生只是為了這個目的。
因為我知道,有些人只能在別人看不見的時候流淚。
夜不知過了多久,宿舍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王大力帶著一大票警察站在門口,得意的宣告:“張小麗,我正式以謀殺罪逮捕你?!?/p>
(八)
那一瞬間,我真的認(rèn)為這個結(jié)尾相當(dāng)?shù)膼核住?/p>
但王大力卻不這樣認(rèn)為,他喜歡這種傳統(tǒng)式的本格結(jié)尾——轉(zhuǎn)折之后再轉(zhuǎn)折,和偵探相擁的女人就是兇手。
有沒有一個推理小說的結(jié)局是幸福快樂到永久呢?
也許是為了服務(wù)讀者,于是王大力渾身惡臭的站在我的門口,得意的宣告:“張小麗,我正式以謀殺罪逮捕你?!?/p>
然后,他不顧我們的表情,自顧自的開始推理起來——他有做偵探的潛質(zhì):“系色望老師,你的推理非常的精彩,可惜有一個致命的漏洞。我當(dāng)時就發(fā)現(xiàn)了,但苦于沒有證據(jù)來推翻你。這個破綻很簡單,一個知道自己中了毒的男人,想將毒酒吐出的話,會堅持跑到廁所抽水馬桶邊嘔吐嗎?”
“這個知道自己中毒的男人,只可能出現(xiàn)三種反應(yīng)。第一,就地嘔吐;第二,找兇手拼命;第三,將唯一的鑰匙丟入馬桶沖走,困住兇手!”王大力高高舉起一個樣式奇特的鑰匙,“這就是我在下水道找到的鑰匙。這個事實說明,施楚生死后,別墅的保險門根本就沒有打開過,毒死他的兇手還困在別墅中,也就是張小麗你!”
這至少解釋了他身上的惡臭。
“案件的真相,十分的搞笑。張小麗你本想用毒酒殺害施楚生,然后偽裝成自殺的場景。但是被害人臨死前,將出口的鑰匙丟進(jìn)下水道,困住了你。于是整個案件的性質(zhì)就發(fā)生了絕對性的改變。你被困在一個真正的密室中,和尸體一起。除非你偽裝出還有另一個人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的假象,否則這個案子一目了然。”
“系色望老師,我很激動,因為這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前所未有的案件——這是歷史上第一個逆密室謀殺案。我們常討論的,被寫了千百遍的密室謀殺案,是指被害人單獨陳尸在一個看似密閉的空間,比如說一個門窗都被反鎖的房間,但兇手不知所蹤。這就是它最引人入勝的地方——兇手在殺人后,是怎樣離開這個房間的。這個“看不見”的方法,被推理小說迷們形象的稱呼為猶大之窗。也就是說,密室謀殺案的關(guān)鍵,就是兇手將一個本來開放的空間偽裝成完全封閉的空間。然這個案子正好相反,它是個逆密室謀殺案。被害人陳尸在一個絕對封閉的密室中,而兇手就在尸體旁邊,不知所措。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偽裝出這個絕對的密室有可供其余人出入的方法。也就是說,兇手必須將一個原本完全封閉的密室,偽裝成一個開放的空間。我稱之為逆密室謀殺案!”
我緊緊的握住張小麗被銬在一起的手,我知道王大力已經(jīng)接觸到案件的關(guān)鍵。張小麗的身軀卻不再顫抖——有的人一輩子只會哭一次。
王大力繼續(xù)分析:“張小麗偽裝的逆密室的詭計一共有三點,恰恰就是系色望老師分析的三個證據(jù)。第一點就是失蹤的鑰匙,這個我已經(jīng)解決了。失蹤的鑰匙并不是被人帶出別墅,而是被丟進(jìn)了抽水馬桶。張小麗說不定也知道這一點,但是她無法拿到已在下水道中的鑰匙。第三點,也就是那個報警的男人。這個問題我也清楚了?!?/p>
“這個報警的男人是誰?”
王大力得意的宣稱:“這個人就是路人甲!”
“蝦米?”王大力身后的警官都傻了。
“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這無關(guān)緊要。他不是張小麗的同伙,只是單純的被利用而已——就跟系色望老師你一樣。這個別墅是個絕對的密室,不可能讓人出入。但對其他事物卻不那么嚴(yán)密。比如說,鑰匙可以通過馬桶進(jìn)入下水道,再比如說——聲音!”
“當(dāng)晚,張小麗不是在別墅的屋頂喊你開門嘛。她也用此方法欺騙路人幫她報警。她對偶然經(jīng)過的路人甲求救,懇求對方利用門口的公用電話報警。當(dāng)路人甲撥通110后,她便在屋頂笑話對方,大聲宣稱這是個玩笑。路人怕背上欺警的罪名,慌忙掛上電話離開。這樣就造成了有神秘的第三人在屋中目睹張小麗后,出門報警的假象?!?/p>
“那一行張曼玉的帶血腳印呢?”
“很遺憾,這個別墅對貓來說,也不是密室。張小麗先抱著張曼玉,使之腳上沾血,然后偽造了貓從廁所里的尸體旁走到保險門口的血腳印?!?/p>
“門外的腳印呢?門沒開,貓怎么穿透門走出去?”
“這點就是此逆密室謀殺案詭計天才的地方,也許只有女性才能想出這種方法。張小麗抱著張曼玉,來到屋頂,然后對準(zhǔn)門口的相應(yīng)地點,將貓丟了下去。十幾米的高度,對貓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而且貓無論從什么高度跳下,都是四腳落地。于是,張曼玉平安著陸,在門口留下清晰的腳印后,慌忙跑開了。通過此方法,帶血的腳印就在門口連接上。那看似通過門口的貓腳印,其實是兩次分別造成的?!?/p>
“兇手張小麗始終被困在殺人現(xiàn)場的密室中。其實,只要她有一個同伙,就能輕易的逃脫。可惜這對九零后的孩子來說,這樣偉大的友情可能有些困難吧?!蓖醮罅τ每此粕鐣傻囊痪湓捦瓿闪怂目偨Y(jié)陳詞——基本上所有的本格小說,結(jié)尾總會來這么一兩句話,目的是延伸主題,這也是俗透了的事情。
(九)
我們手銬的鑰匙,王大力其實一直都帶在身邊——他只不過害怕張小麗逃跑,而不愿給她解開罷了。這我能理解。
張小麗沒有同伙,她是一個人進(jìn)行這場謀殺的——自從強奸案發(fā)生后,她就認(rèn)為自己沒有朋友和親人了。這我也能理解。
張小麗打吳雅追或我的手機(jī),只是為了找一個自以為是的人掉入她的陷阱,幫她向警方闡述第一層虛假的真相——這我都能理解。
但說到張小麗殺害施楚生的動機(jī),這肯定和先前的強奸案有關(guān),但是不是如她先前告訴我那樣,我卻沒有把握——對于九零后的孩子,我還是很難理解。這是我身為老師的失職。
于是,當(dāng)警察押著張小麗出門時,她回頭對我道歉:“對不起,系色望老師,我欺騙了你。”
我揮揮手,若無其事的說:“沒什么,老師就應(yīng)該相信學(xué)生?!?/p>
可王大力卻輕輕的關(guān)上我的房門,仿佛這屋中剛有人死去一般。
注一:詳情請見東野圭吾的作品《放學(xué)后》。
注二:詳情請見周星馳的電影《鹿鼎記》。
注三:詳情請見《櫻的圈套》的日文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