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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不死

2008-10-19 06:05:28羅望子
作家 2008年5期
關(guān)鍵詞:河工王平大炮

羅望子

河工,就是挑河挖溝的,也代指挑河的工地。小時候,我最喜歡湊的熱鬧有兩樣,一是去知青點看西洋景,二是到河工上看挑河去。

知青點的帳篷扯扎在大隊部,占去整個大場。這樣一來,原先開會放電影的地方就沒了,可是我們一點不抱怨,電影總是老一套,還老跑片,越等越心焦,越放越倒胃口。開會就更慘了,主席臺上的人兩句話不到,就揮著拳頭喊口號,我們也得舉拳頭喊口號,大人們可以坐著喊,膀子也舉得不著力,我們得立馬站直舉,還得舉成一條線,還得異口同聲。有時候,帶隊的老師還搞些式道,這個班喊完,那個班又接著喊,弄出此起彼伏山鳴谷應(yīng)的氣勢。瞅空兒,大人們還可以抽煙、嚼舌頭、說葷話,我們可有老師盯著呢,從頭到尾都必須端端正正的,往往一場會下來,膀子酥了,嗓子也啞了,腰酸了,耳朵也嗡了。

帳篷里面就不一樣了,什么稀奇的都有。學(xué)校緊鄰大隊部,上學(xué)放學(xué),帳篷是我們必走的路,我們喜歡看知青們刷牙、洗臉、晾衣裳,看他們潑水打鬧。知青們的穿戴打扮、生活用品和隊里的人都不一樣,隊里的姑娘喜歡打根辮子,扎個洗鍋把兒,頂多頂多插上一朵梔子花。女知青們就花了,有的長發(fā),有的剪短,有的起波浪,有的編結(jié)出無數(shù)根小辮子,有的干脆盤成個髻,而且一天一個樣。所以不僅我們喜歡靠近帳篷,大娘閨女們也喜歡。當然沒有人學(xué)她們盤髻,在我們這里,只有出了門的女人才能盤髻,不過也很少有人盤,據(jù)說盤髻的女人起騷。

男人們一般是不去的,他們要去,也得找個借口。他們想從男知青們那里蹭根煙,想聽聽城里的新鮮事,想看看城里的女人不出工的時候究竟啥個樣。但是他們又警告家里的女將丫頭,不要到那種地方去,去了就得學(xué)壞了。

“憑啥呀,憑啥你能去,我們就不能去呀!”女人們當然不服氣。

“憑啥,就憑這個!”男人們揚起拳頭,鼓突了眼。

女人們?nèi)サ酶?,也更掩蔽了。帳篷里的誘惑實在是太多,多得你管不住自個的心,管不住自個的腿。有一次,我們還意外地看到兩個知青親嘴。那可是平生頭一次,見一個大人親另一個大人,一個男人親另一個女人。

隊里的人也會鬧,男將捉弄女將,女將們圍攻男將,這是家常便飯。但還是不一樣,隊里的人再怎么鬧,給他十個膽,一個后生家也是萬萬不敢碰人家閨女的,更別說是親嘴了。

知青們就敢。本來他們逗趣逗得挺樂的,忽而,男知青里面,走出一個后生,端著茶缸,肩頭搭著條子大毛巾,女知青里面,也走出一個大姑娘,鼓鼓的胸,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男知青說:你敢!男知青說:我有什么不敢的!不過底氣不足,明顯有些個虛,引得女知青們一陣吃吃的笑。

男知青們不依了,他們發(fā)出嗷嗷的叫,他們在后頭喊:“趙長明,你不是挺能的嗎?!?/p>

他們叫:“趙長明,你不是說做夢也想辦李小蘭的嗎,咋的,現(xiàn)在咋就熊了呢。”

他們盡量模仿隊上的人說話,又串著城里的口音和腔調(diào),聽來又陌生又親切,好像他們多年前就出門在外了,終于回到了家門口。

那個趙長明,朝后面的男人幫聲援團脧了一眼,又朝李小蘭的胸瞄了瞄,臉上掛著笑,身子卻縮似刺猬,頭也耷下來,好像李小蘭的胸口安放了兩顆定時炸彈。此時李小蘭已經(jīng)雙手叉腰了,腰眼上還束根皮帶。李小蘭說:“趙長明,你怕了嗎,怕了,你還是做你的大頭夢去吧?!?/p>

李小蘭每說一句,胸口就顛動一下,而且越顛越高,但是話音不對了:“怎么啦,趙長明,你還來真的呀。”李小蘭一著急,又變做城里人的口氣了。

可不是么,那個趙長明已經(jīng)扔了茶缸,甩了毛巾,作勢撲了過來。至少李小蘭認為他是在作勢,所以她并沒有往后退,她可能要看看趙長明作勢能作到什么程度。

晃眼的工夫,趙長明已經(jīng)抱住了她。到這個時候,李小蘭才醒過神來,作勢推他,可哪里推得動呢。關(guān)鍵是,趙長明還打著赤膊呢,等于是赤膊上陣。

“趙長明,你給我聽好了,你可別……”李小蘭的話只說了一半,就讓趙長明封住了嘴,我們沒能聽到李小蘭的后半句,也看不到她鼓鼓的胸了,只看到他們的嘴黏合在一起,李小蘭的頭轉(zhuǎn)向哪邊,趙長明的頭就轉(zhuǎn)到哪邊,李小蘭剛吸上一口氣,趙長明又粘上了。后來,李小蘭不再掙扎了,李小蘭只是不住地“唔唔”著,長長的眼睫毛撲閃著,面如桃花,整個身子都在顫動,中了電一樣,癱在趙長明的懷里。

我當時就張了嘴,流了口水,好像我也中了電。

這很丟人。真的很丟人。

再看我的伙伴們,他們也好不到哪。

回到學(xué)校,我們變得安靜了許多,也不鬧課了。就是平常說話,大家也像約定了似的,只說悄悄話,個個都像是成了地下黨。我們很快為這種說話方式著迷,同學(xué)之間也更鐵了。我們好像一夜長高的玉米。先進班級的流動紅旗也插到我們教室門口。

事情不知怎的還是讓老師曉得了。那天,老師整整訓(xùn)了我們一堂課。我們的班主任老師是個女的,戴副眼鏡,平時也樸素得講究。冬天來了,一有孩子手上裂了口,或者臉上皴了,·她就會給我們搽雪花膏,搽得整個教室就像花房。她沒想到,她如此愛護的孩子,她的學(xué)生,“個個快成了小流氓”。她實在沒想到,流動紅旗的獲得并不是她的教導(dǎo)有方。

瞧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兒,我們很羞愧,覺得真是中毒不淺了??晌覀円粫r又改不過來,我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那樣說話。尤其我們的安靜不過是表面現(xiàn)象,實際上并不安分,口是心非,這更讓我們恨自個了。聽課認真,紀律好,出勤率高,不過是因為心中有了個盼頭。我們盼望著還能夠看到男人和李小蘭親嘴。可惜我只看到過那一次,后來再沒看到。但有的同學(xué)看到了。最多的看到過三次,這不由我不相信。到最后,我們班上,只剩下兩個同學(xué)沒見過李小蘭的親嘴。

一個孩子,大概叫王平,是鄰村借讀的。他們村在西頭,放了學(xué),他就得往西走。他得走很遠的路回家,他跟我們不一路,他如果繞到東面來,目標太大,別人就會問他,那他就成了笑料了。這個孩子很羨慕我們,尤其是我們悄悄話的時候,他的耳朵就會偏過來。他的耳朵越偏,我們說話自然就越低,而他把我們每一次的悄悄話,都當成了在說親嘴的事。后來我想,我們這么說話,可能就因為怕這個同學(xué)聽到吧;這個秘密漏了風(fēng),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同學(xué)吧:看不到,又聽不到,這個孩子就想買通我們。其實我們說的悄悄話,就是在通過一項決議:這個秘密不能告訴這小子,千千萬萬不能。告訴他,就等于告訴老師了。王平這小子,成績好,思想也好,沒事都愛向老師打個小報告。比如,有一次他就告訴老師:我爹說了,今天沒雨。

這件事又是怎么傳出來的呢?學(xué)校里有個年輕教師,要到鎮(zhèn)上去相親,可又擔心下雨,趕不回來上下午的課。我們班主任就告訴他,沒事的,你去吧,今天沒雨。年輕人還是不放心。誤了課,校長是要批評的,他還只是個代課的呢。我們班主任就告訴他,班上有個叫王平的孩子,爹是木匠,出門看天氣,看得很靈的。

王平的爹不僅是個細木匠,做陀螺也很有一套?,F(xiàn)在的孩子玩陀螺得花錢買,那時候就是削個木陀螺?,F(xiàn)在叫戰(zhàn)斗陀螺,那時候我們叫做“色不死”?!吧?/p>

是“抽、打”意,色不死也就是抽打不死的意思。

我能保證自己不給他收買,可保證不了別人。誘惑太大了,就像王平扛不住“親嘴”一樣,沒有多少孩子能扛住王平帶來的“色不死”。也不曉得是哪個先投降的,沒過多久,班上好多人都有了色不死。王平太喜歡聽了,百聽不厭,他說,每個人說的都不一樣,他送給我們的色不死大小形狀也不一樣。但他要求我們悄悄地說。

就這樣,王平用他爹做的色不死,輕輕松松,就把我們打死了。我是最后一個死的,這時候,班上的女同學(xué)都有了色不死,有的男同學(xué)還不止一個,就我沒有。這還有什么勁呢,不死也得死,不死也等于死了呀。不過,我在說給他聽的時候,說得很潦草,很簡單。

但我還是聽到王平發(fā)出了嘖嘴聲。那種嘖嘴。我只有看到想到紅燒肉了才會發(fā)出,當然,趙長明和李小蘭親嘴時,我也發(fā)出過。可見不是我說得好,而是李小蘭親嘴的事,在王平看來太有味道了,讓他始終如饑似渴。

只有一個孩子沒給王平說過。但這個孩子同樣得到了色不死。他不要,王平硬是塞到他書包里。他說,我沒見過,也不能說給你聽,我怎么能接受呢。王平說,沒關(guān)系的,大家都有了,也不少你趙長松這一個。

趙長松就說,我拿了,心里頭慌呀。

王平說,趙長松,你再不拿就是瞧不上我了,你是看我外村來的吧。

我們都來勸趙長松。這個趙長松向來不聽人勸的。這回說什么也要他拿,因為我們都拿了呀,要不然,我們會讓他一輩子都瞧不上的。還好,趙長松這回沒拿瞧。趙長松接過色不死,就在地上旋了旋,很滿意的樣子。我們當然也很滿意了,王平就說,謝謝你趙長松,你說不說都不要有負擔的。

不是不說,我確實沒啥好說的呀。

我曉得呀,王平說,你現(xiàn)在沒見過,說不定明天就見到呢。

有什么好看的呢,趙長松反問道,再說看了又咋的,這樣的破事還能換一個色不死!王平呵,不是我說你,你真是虧大了。

王平還是嘿嘿嘿笑著,滿不在乎樣。倒是我們見趙長松這一說,有些不過意了。

你給你爹提過嗎。

哪能呢,那我不成了十三點二百五嗎。王平說,我告訴爹,同學(xué)們都夸他做得好呢。我爹一高興,就削了好些個,擺了一桌子,還問我要不要了呢。昨兒晚上,他又打回一小罐紅漆。我問爹是不是都要收回去重漆,爹說那倒不必,要是同學(xué)們看得起他的話,他就重新給每人一個上色的。

王平送給趙長松的,就是個上了色的色不死。

趙長松到底有沒有見過“親嘴”,我們也沒有底兒。照理,我們見到了,他也應(yīng)該有機會見到??伤植皇莻€說謊的人。趙長松平常比較嚴肅,還有些高傲,不怎么能和我們玩到一塊兒。我們也不怎么和他玩,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當然,趙長松要是想和我們一塊玩,我們會舉雙手歡迎的。想想趙長松的話,也有些道理。李小蘭親嘴,看了也就看了,看了也就過了,有啥值得隱瞞和顯擺的必要呢。

我也有機會看的,可我沒看。趙長松又說。

有得看,那你為啥不看呢。

因為我看過李小蘭和趙大炮親嘴。趙長松一字一句說。

我們不得不承認,李小蘭和趙大炮親嘴,比趙長明和李小蘭親嘴,要好玩得多。

是李小蘭和趙支書親,還是趙支書和李小蘭親呀。

乖乖,你們都聾了吧。趙長松笑道,趙長松不喜歡重復(fù)他的話。

如果真是李小蘭和趙大炮親嘴,那更有趣了。趙長明和李小蘭親嘴,也就根本不值得再提了。想想也有可能,李小蘭這樣的城里女人,什么事都是敢做的。在帳篷里頭,雖說是趙長明親她的,趙長明主動,但趙長明是被逼著親的,那個時候,趙長明不得不親,這里面也有來自李小蘭的一份逼迫呢。

也是在帳篷里頭親的么。王平問。

光親了個嘴么。李大嘴急乎乎地問。

你們還想套我的話呀。趙長松什么也不說了。趙長松又成了平時的那個趙長松,一副愛理不理人的樣子。說不準,他正在為抖出這個秘密后悔呢。我們還是不死心,可想盡辦法,趙長松就是不松口。王平對付我們的那一套,我們用來對付趙長松是沒效的,趙長松啥都不缺。我們巴結(jié)他,討好他,可趙長松平時就受奉承慣了,不要說我們有些怕他,就連校長、老師、工友,待他也客客氣氣的。

什么招都試過了,沒轍,我們只好自己到帳篷周圍蹲點,看看能不能瞎貓捉只死老鼠。當然,趙大炮比貓強多了,李小蘭更不是死老鼠,說她是狐貍精倒差不多,要不然,趙大炮怎么會愿意跟她親呢。現(xiàn)在想來,我們要多呆有多呆,趙大炮怎么可能當眾和李小蘭那樣呢。趙大炮就是走進帳篷,身邊總有別的人,而帳篷里面,當然也不只李小蘭一個知青了。

倒是有一次,我們瞅見,趙大炮和李小蘭并排走在通往學(xué)校的大路上,有說有笑的。不僅我們瞅見,學(xué)校里的校長老師們也瞅見了,李小蘭和趙大炮都卷著褲管兒,趙大炮凸出黑乎乎的多毛的腿肚,李小蘭卷得低些,只瞅見兩片白,閃亮在路上,就像河面上的碎光。

我們看了一眼,就沒看第二眼。這時,我們想看的是趙長松。這是體育課,趙長松也和我們一樣看著,甚至更加專注。同學(xué)們都盯著趙長松的臉,可那張臉沒有任何變化。但是趙長松的身體晃了晃,他的右手也握成拳頭,藏在屁股后頭。

趙長松,就是支書趙大炮的兒子。

趙長松最牛的地方,就是當人目眾,對他爹,對支書趙大炮直呼其名。就連公社的李書記,對趙大炮也很尊重,不是喊老趙,就是喊大炮,公開場合則一律喊他趙支書。趙長松不同,趙長松隨時隨地都喊他爹“趙大炮”。好像趙大炮才是他的兒子,好像他才是趙大炮的最高領(lǐng)導(dǎo)。所以趙長松讓我們感到特別牛。

我們的支書趙大炮,也是個比較嚴肅的人,很少見他有笑臉的。趙大炮一笑,我們就覺得天放晴了??墒侵鴣韺W(xué)校作指示時,總是笑瞇瞇的,好像他平時不笑,是在積攢他的笑,是為了到我們這塊一骨碌兒放出他的笑來。趙支書訓(xùn)話時,不僅談笑風(fēng)生,還不住地說笑話兒,講趣事兒,滿嘴的順口溜歇后語。他的眼神和笑臉里,分明希望我們能夠受到感染,也跟著他笑一笑。

可我們就是笑不出。我們依然坐得端正筆直。那樣子好像趙大炮在對牛彈琴似的。這時候,趙大炮就瞅瞅主席臺上他兩邊的人。于是我們的校長副校長以及大隊長、民兵營長,不得不捧場似的笑兩下,但是笑得很干巴。一個人是不是在真心地笑,哪個都能看得出來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有動作,有聲量,有余興,有交流,校長們的笑呢,好像只是牙床磨了磨,立馬就收住了。在這一點上,他們倒是和趙大炮保持了一致的。因為只要走出會場,走到趙長松的視線之外,趙大炮的臉又成鐵板一塊了。好像他從沒笑過,也永遠不會笑。

“趙大炮,你過來一下?!?/p>

只要趙長松一喊,趙大炮臉上的笑,又像晚飯花一樣漾開了。趙大炮小跑到兒子跟前,一點沒愣神。趙大炮和兒子趙長松一起時,不僅笑嘻嘻的,還有些低三下四。這讓我們有些迷糊,但又讓我們明白,我們?yōu)槭裁磁纶w長松了,連趙大炮都怕他兒子,我們有什么理由不怕呢。

據(jù)說,趙大炮也和兒子單獨交談過。趙大炮說,

兒子呵,在外頭,你還是稱我趙支書為好,叫爹也成,最好是稱趙支書,當然,你不叫也行,你離我遠遠的,我一點沒意見。

趙長松當時沒吭聲。沒吭聲就是沒商量。趙長松依然喊他爹“趙大炮”,想喊就喊。沒什么事兒也喊。趙大炮總是小跑著過去,再正步離開。

“我這個兒子呀,沒辦法,我也早就習(xí)慣了。”我們的趙支書搖搖頭,‘沒脾性了,他對周圍的手下或者領(lǐng)導(dǎo)說,“不過話說回來,要是連兒子都不這么叫,我還要個名字做啥呢,要是他不這么叫,還有哪個曉得我是趙大炮呢?!?/p>

現(xiàn)在,趙長松要上工地了,我們也跟著去湊熱鬧。

一河彩旗,一河標語。一河號子,一河螞蟻。河工上的熱鬧多得是。那時候,似乎年年挑河,年年有河挑。不是出去挑河,就是人家來我們這兒挑河。一入冬,家家的堂屋,都睡滿了河工。河工們吃在工地上,睡在村民家。一個禮拜下來,總有一兩次,他們會拿河工上的積余,打些散倉酒,還打點肉,請主家替他們和著蘿卜或者土豆紅燒。完了,總是要給主家一份的,主家當然樂意了。刷鍋,清鍋膛,摟一堆干燥的好柴火。屋頂上一冒煙,屋里頭就彌漫起肉香了。

我娘做的紅燒肉特別香,特別有吃口。多年以后,我把娘接到城里來,要她做紅燒肉給我吃,卻怎么也做不出那個味道了。娘說,精肉不行,要帶些肥。我又打三斤五花肉。還是不行。娘說,鍋子,要鐵鍋子。我托侄子,從老家把掛在墻上的小鍋背過來了。還不行。娘說,得燒柴火,你們家用的是煤氣呀。

不成我還得砌個灶支口鍋嗎。

這還不好辦呀,我老婆說,到我媽那去燒吧,我媽有灶。

在灶上燒了,全家人都說好吃,就我吃不出個頭緒。娘一拍腿說,壞了,忘了放料了。什么料。糖色呀,你們家有糖色嗎。沒有呵,只有醬油,糖色是啥呀。

糖色我還是記得的,小時候燒肉不放醬油,只放糖色。糖色比醬油濃,比醬油香,卻沒有醬油貴。一小罐糖色能用大半年呢。到哪里去找糖色呢。好了呆子,娘說,別再折騰了,就算找到料,你也吃不香的。為嘛呢。難道娘是怕自個老了,手藝不靈了嗎。為嘛,不為嘛,娘說,你食不知味了唄。

“老羅同志呵,”不知什么時候,兒子過來,挽著我娘說,“我得問你一句了,你是折騰奶奶,還是在折騰你自個呀;我再正告你一句,要吃紅燒肉,你最好還是到河工上去吃吧?!?/p>

肉香越濃,等待就越難受。河工開小灶的日子,是我最受煎熬,也最為期盼的日子。只有等河工們吃飽睡上了,我們弟兄才能分個一兩塊肉嘗嘗。娘好像曉得我難受,總會裝著進房拿東西,捎給我一根骨頭。就是等這根骨頭,也讓我心焦。娘說,你睡吧,明早上學(xué)前吃,不是很好嗎。我撐著眼皮直扭身子。娘說,那你先睡,到時我喊你。聽著河工們在堂屋里喝酒,說笑,口水歡快地流遍我河床般的身子,我哪里還能睡呀。

突然,河工們就不分宿村民家里了,河工們在工地上搭起了茅棚。上頭說了,不能因為修水挖河,影響當?shù)卮迕竦纳睢?/p>

實情是,有個河工,喝了老酒,吃了大肉后,從地鋪上,爬到主家的大鋪上去了。

沒了小灶,我們?nèi)ズ庸ど暇透嗔?。一放學(xué),就往河工上溜。說是湊熱鬧,其實是想著隊里的大鍋。灶床旁,兩只白鐵皮桶,和我們差不多高,一只是大頭菜湯,一只是肉,也可能是茶水。大鐵鍋里溫著白米飯。我們算好有肉吃的日子,沒有肉,大頭萊也不錯。沒有湯,鍋巴也脆香。一張滋過油的鍋巴就能管飽肚子。

我們飽了肚子,隊上的人就得相應(yīng)少些飯萊,所以他們常常為難我們,要我們表演些小節(jié)目。他們把油光光的片子肉叉在筷子頭,把鍋巴鏟在面盆里,單等我們的表演。據(jù)說,我擅長表演的是李玉和的唱段《渾身是膽雄糾糾》。我怎么也記不得了。首先,我膽小如鼠。其次,我不愛唱歌。就算如今,我有的是機會去卡拉,就是OK不起來。可一回老家,隊里的人還老拿我打趣,說只要給我吃的,讓我唱也行,讓我跳也行,讓我叫親爹都行。我也認了,就像狗改不了吃屎,我曉得自個兒走到哪都改不了饞嘴的。

不過這一趟,我們真是去看熱鬧。我們要看看趙長松的熱鬧。趙長松可不是來湊熱鬧的。趙長松是來挑河的。趙長松早上沒去上學(xué),直接到河工上來了。我們不相信,但趙長松用他的行動讓我們相信了。飯后,河工們還在休息、喝水,趙長松就開工了。趙長松比我們都要長得高,看他的背影,還真像個男將呢??伤吘故莻€孩子。他的擔子前后只能放一塊小土方。他用的鍬也是小的。他自己挖,自己挑。他挑起擔子起步時,有些晃,晃了一晃,就平穩(wěn)了。沒走幾步,他又晃了。

挑到第三天,趙長松爬坡時,就晃倒了。從岸上,一直滾到河底,像個泥人。河工們趕緊把他送到公社衛(wèi)生院。為這事兒,趙大炮吃了李書記的罵。這可就冤枉趙大炮了。趙大炮是不同意兒子挑河的。趙大炮說,兒子呵,別的都可以依你,這挑河可不是你細伢子的事兒呀,不說我舍不得你,就是毛主席他老人家也舍不得你呀,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你還是好好地識字念書吧。

趙支書說得很正確。別說趙長松了,每年隊里頭,一到派河工時,總有人賴著不去,不去也有辦法,多投些糧,少得工分,有人不去,總有人搶著去的??晌叶寮依锔F,堂哥只好去了。堂哥十六歲開始挑河,就是挑河挑多了,壓了個子。才五十歲的人,現(xiàn)在看上去,已經(jīng)七十歲的樣子了。

可趙長松不聽,趙長松從來就不聽趙大炮的話。他說他不想念書,他要戰(zhàn)天斗地。趙長松還給趙大炮講起了道理,他說人的力氣是挑出來的,不挑河,哪還有力氣,沒有力氣,將來又怎么能保衛(wèi)祖國呢??礃幼?,趙長松不僅能挑河,都快能做我們的老師了。

聽說趙長松沒上學(xué),趙大炮趕緊奔到工地上。趙大炮差不多要給趙長松跪下了。趙長松說:“好吧,趙大炮,你不讓我挑河,也可以,但你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p>

“答應(yīng)個啥?”趙大炮眼睛一亮,“別說一件,十件我也答應(yīng)。”

“一件就夠了?!壁w長松擔子一撂說,“我不桃了,你來挑吧,你不是最聽毛主席的話嗎,你不是整天宣傳發(fā)動嗎,你來挑吧?!?/p>

“我是支書呵?!壁w大炮眉頭一皺,這事兒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步。

“那不就得了?”趙長松立馬拾起擔子,理理鉤繩說,“趙大炮,你要曉得,我可是在為你挑的呀?!?/p>

趙長松前腳進了衛(wèi)生院,趙長明后腳就進了工地。趙長明也是來挑河的。我們這里的知青向來不挑河的。一到挑河的季節(jié),知青點就沒幾個人了。我們這兒的知青都是打縣城里來的。路不算遠,挑河的季節(jié),也正是他們回去活動,準備返城的好時候。隊里的人,曉得他們遲早要走,也不擠壓他們。倒是那些女知青,經(jīng)常嘲笑男知青。男知青也有理由,他們一輩子沒挑過這么重的擔子,萬一挑趴了挑閃了可咋辦。鄰近的點上,就有個知青,血氣方剛,也腦子發(fā)熱,逞一時之勇,結(jié)果挑成個大卵子,老婆也找不到了。

李小蘭笑道:“還男人呢,啥大卵子不大卵子,擔子都怕挑,卵子大小,有啥不一樣?!?/p>

不過,趙長明始終不承認,他是讓李小蘭激將了來挑河的。趙長明說,他來挑河是自愿的,是個人行

為,也是集體行為。他是代表“光明”知青點的全體知青來挑此重任的。

“這么說,你也代表了李小蘭?”

趙長明把臉一扭,“別跟我提她,我咋代表得了她呀!”

“還有人說你,說你是氣不過李小蘭和這個好,又和那個好呢?!?/p>

李小蘭跟著趙大炮,認識了李書記,接著就跟了李書記。趙大炮不僅不生氣,還像是個大功臣呢。

“嘿嘿,別人都不氣,我生哪門子氣呀?!壁w長明笑道,“再說,人家跟哪個,是個人行為,又不犯法,那是人家的自由呵?!?/p>

這話傳得有些離譜兒!趙長明是個追求進步的青年,他咋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呢。在河工上,趙長明的干群關(guān)系理得都比較好,他待人有禮貌,逢人便招呼,動不動就給大家發(fā)帶嘴兒的紙煙,說讓大家長長勁。關(guān)鍵是他不偷懶,每天都是最后一個收工。河工們都很愛護他,勞力壯的經(jīng)常先幫他挑,看看他的定額不多了,才去挑自己的。擔子不但沒壓垮趙長明,反倒讓他強壯了不少。

人一強壯,便覺著高大了許多。不久,趙長明就在火線上人了黨。趙長明的名字也經(jīng)常從李小蘭的嘴里吐出來了。這時候,李小蘭已經(jīng)做了公社廣播站的廣播員。李小蘭跟了李書記,趙長明也跟上了李書記。不過趙長明還是不承認,他說是李書記看上了他。這話就更離譜了。但李書記把在供銷社工作的外甥女嫁給了趙長明,卻是事實。

婚禮一過,趙長明就成了公社團委副書記。趙長明上任的第一天,李書記就交給他一樁政治任務(wù),陪李小蘭進城看醫(yī)生。李小蘭在趙長明家里住了個把星期,為此,趙長明和家里人,和新婚妻子,還慪了不少氣呢。

身子恢復(fù)了,李小蘭就徹底離開了公社,離開了鄉(xiāng)下。趙長明則窩在公社大院,一窩就是七八年。

一九八四年,我做學(xué)生的最后一個暑期,校團委組織我們回鄉(xiāng)見習(xí),搞社會調(diào)查。行前到團市委開的介紹信,所以縣里很重視,專門派了一個團縣委副書記,陪同我這個小組。于是我又見到了趙長明。那個暑假的七天時間里,趙長明一直陪著我們,搭車乘船,走遍了里下河水鄉(xiāng)。趙長明老成多了,舉手投足間。都有了領(lǐng)導(dǎo)的風(fēng)度。

畢業(yè)后,我先做教師,再走后門,調(diào)到縣里的小報做記者,和趙長明的接觸又多了起來。趙長明在里下河的一個大鎮(zhèn)上做黨委書記,我去給他做一個“書記風(fēng)采”的專題報道,采訪結(jié)束后用飯,飯后打牌,我不會打,牌藝精湛的趙長明也沒打,陪我坐在另一間房,我這才說起過去,說起我的身份。

沒說幾句,趙長明就接過話頭:“我知道,那年暑假,我就知道你。”

“這么說,你認識我!”

“認識談不上,不過,咱們那旮旯的孩子,長相都差不多?!?/p>

從趙長明嘴里聽到我熟悉的鄉(xiāng)音,尤其聽到“旮旯”這個詞,讓我頓時一怔,仿佛故鄉(xiāng)的風(fēng)吹面而來,故鄉(xiāng)的云兜頭撲來。“咱們”相視而笑,一下子就拉近了。我又問他,可還記得李小蘭嗎。

“怎么不記得,人家現(xiàn)在可是納稅大戶,縣長的紅人哩。”

送我上車時,趙長明頓了頓,說:“其實我和他差不多,算是扯了個平手吧?!?/p>

到底他還是她?她(他)又是誰呢?平手又是什么意思?

要不是因為報社的廣告,我肯定不會去找李小蘭。我跑的政府口子,工業(yè)口子不是我的事,我也不能搶人家的飯碗??赡瓿蹰_會,老總把廣告任務(wù)落實到人頭上,完不成的要扣分。眼看又到年根了,我一分錢還沒到手哩。讓我氣不過的是,機房的校對員小靈說,按比例核算,她今年可以開一輛QQ回家過年了。

絲織廠的辦公室主任老耿,把我引進李小蘭的辦公室,“李總,我們的名記來了?!?/p>

李小蘭從老板桌后站起身,“羅名記,到底是名記,名妓,還是名伎呀,”

“名伎吧?!蔽疫呎f邊比劃。和李小蘭握了握手,眼睛卻瞅著桌上的小國旗,瞅著國旗下安放的一顆色不死。紅色的色不死。我扔了記者包,撲上去,逮到手里。大概這玩意兒平時沒人動,也沒人敢動,老耿想攔也攔不住了。倒是李小蘭見我眼睛放光,便問:羅名記會打嗎。

“有鞭子嗎?”我手掌一攤,一手接過鞭子,一手輕擰,那色不死有靈性似的,一粘地板便轉(zhuǎn)起來,起先還骨碌碌地響,越轉(zhuǎn)越?jīng)]聲息。待它旋轉(zhuǎn)平穩(wěn),我冷不丁“叭”的一鞭,它便疾速起來,如一團火星。奇怪的是,那火星總是往老耿站腳的地兒轉(zhuǎn),老耿躲到哪,它便跟到哪。惹得李小蘭拊掌大笑,老耿尷尬得直往門前退,“我走,我走還不行嗎?”

我把鞭子遞過去,“李總,你也來一手嘛?!?/p>

李小蘭手上已經(jīng)多了一條小鞭子,叭的也是一響。李小蘭的辦公室非常寬敞,我們交叉站位,你來我往,那團火星如若活了,又非常乖順,我的頭發(fā)濕了,李小蘭也鼻尖堆汗,我脫了西裝解了領(lǐng)帶,李小蘭也脫得只剩一件薄薄的羊毛衫,襯出她依然窈窕的軀體。

打夠了,癱在沙發(fā)上。李小蘭招呼我喝茶,說好久沒這么動彈過了,爽呵。我剛想開口,李小蘭擺擺手說:“行了羅名記,我曉得你今天不是來采訪我,那什么,就交給老耿辦吧?!?/p>

李小蘭故意輕描淡寫的,問我哪兒人。我淡淡地答,就在你的下放地。

“什么?”李小蘭欠起身來盯著我,“怪不得玩得那么精呢。”

“李總,你可一直是我的偶像呢?!?/p>

“真的嗎?”李小蘭故作驚訝,卻又很高興的樣子,“不會是嘔吐的對象吧?”

“哪里呀,李總,你還記得那個趙長明嗎?”

“切,怎么不記得,我們經(jīng)常碰到的呀。”李小蘭說,“還有那個趙長松,應(yīng)該是你的同學(xué)吧,現(xiàn)在開了家紅木家具廠呢?!?/p>

“怎么,你還曉得趙長松!”

“趙大炮的兒子,哪個不曉得呀?!崩钚√m奇怪地瞪著我,“你呵,還名記哩,不關(guān)心地方建設(shè),喏,這是趙長松的電話?!?/p>

“所以呵,我先跑了你這一家,以后還要多跑,到處亂跑。”

到老耿那里辦了手續(xù),我就往回走。回到辦公室,我樂得不成人樣。剛剛讀完莫言的《四十一炮》,自己便發(fā)了一炮,且一炮打響,能不高興嗎。我想我應(yīng)該乘勝追擊,再說這個晚上,我也不想回家吃老婆做的飯。我想我應(yīng)該找個人樂一樂。

掏出趙長松的電話,我平了口氣,就打過去。

趙長松聽清我是誰后,沒有叫我羅記,也沒有叫我羅名記,他管我叫“羅斯雞”。我們這里號稱禽蛋之鄉(xiāng),家家都養(yǎng)了羅斯雞。他說:“羅斯雞呵,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呵,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哩,怎么樣,晚上,咱倆海陽見?”

那天晚上,我們籠統(tǒng)喝了幾瓶白的、幾瓶紅的,我記不清了,只是喝到半途,桌邊多了個年青女子,趙長松舞舞手給我們做介紹:“這位,我同學(xué),羅斯雞,這位呢,我婆娘?!?/p>

那女子站起身,給我道了個萬福,只覺得落落大方,又儀態(tài)萬千。瞅她的眉眼、體態(tài),不由得讓我想起一個人,卻又想不起是誰,堵得慌。

“倒酒?!壁w長松敲敲桌子。

那女子便捧了酒瓶,依在胸口,笑意盈盈,近前給我倒酒。

我彈彈桌子,表示謝意,“請問……”

“我么,我叫李小蘭!”女人應(yīng)著,眼睛瞅著老趙,一副幸福的樣子。她這么一說,我立即豁然了。

那個晚上,我和趙長松海闊天空,一直坐到后半

夜。不過效果還是顯著的。其一,趙長松告訴我,王平從北京理工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到南方闖蕩,現(xiàn)在又殺到上海灘,已經(jīng)能獨當一面了,東方臺的“人在上?!睓谀浚€專門介紹過王平呢。由此可見,我之閉塞,與我的記者身份,的的確確名不副實。其二,趙長松說,要是我能安排一下和老插們的私下聚會,那他做份廣告是不成問題的。

這不是他的原話,但他就這意思,他還說,只要我安排了,至于能否聚得成,廣告的事都沒問題。當然,我還明白他的另一層意思,當年的知青點,來來往往的老插多的是,他主要指的就是李小蘭趙長明這幾個現(xiàn)在有點身份的吧。

雖說奇怪他為啥要我安排,但我還是拍著胸口說,這有啥難,這事就包我身上了,可是趙兄,我這回和你見面,純屬敘舊,一點沒有要你做廣告的意思呀。

行了雞兄,忽悠個啥呀,趙長松擺著手說,你就別再忸怩了吧,哎,你們這些“雞仔”呵。

他這一說,我就有些騎虎難下,更不敢照鏡子了。不過想想也是,多年之后碰到的趙長松,還是小學(xué)時代的趙長松,一丁點沒變,我還能不滿意嗎。

那么,多年之后的王平、李大嘴、趙師秀、陶弟,還有大紅袍、周扒皮、土撥鼠,他們變得咋樣了呢。不過,眼下我更熱衷于安排那個聚會,能拿到廣告提成之外,我還有著更大的私心,或者說是好奇心。我想聚會的時候,趙長松一定會攜帶他的少夫人的,而在那樣人頭攢動的場合,我也能瞅空兒問問年輕的李小蘭:小蘭呵,你也會玩色不死嗎!

我肯定是要問一問的。我總覺得趙長松別有用心,又不曉得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我保準這是一出好戲。我急切地期待著兩個李小蘭的相遇,期待著李小蘭和趙長明的碰面。我甚至希望王平會鉆出來,一下子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說實話,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第二天,我就想打電話給李小蘭或趙長明,約他們一下,想想又太猴急了,便按下不表。好不容易捱了一個星期,又拉了兩個廣告,迫不及待打給趙長明,趙書記欣然答應(yīng)了。再找李小蘭,李小蘭本來要去普提島一游,為此還放棄了享受。有戲了,看來大家對這次聚會都很重視。但是兩天之后,李小蘭又主動找我,說恐怕聚不起來了。什么原因,她又不說。再問,她就說,你很快就會曉得的。

我只得回頭向趙長松匯報,誰叫他有錢呢,有錢就是爺嘛。我說趙老板,聚會得取消了,李小蘭來不了了。至于那個廣告費,我也不指望了。趙長松沉默了半晌說,那就改日吧,可你真的不曉得情況嗎。我能曉得啥。你不是記者嗎,記者不是通天嗎。屁,我說著就要扔話筒。在話筒合上座機之前,我還是聽到趙長松慢吞吞地說:趙長明給雙規(guī)了。

于是我不得不重新?lián)芡怂?,問他真的假的,消息打哪里來的。李老板的消息能有假嗎,趙長松告訴我,昨兒晚上,李小蘭親自打電話給他,懷著無比沉痛的心情說,趙長明進去了。你說她很沉痛,還無比?不可以嗎,趙長松說,你難道忘了嗎,李小蘭的第一個親嘴,就是讓趙長明索去的呀,那時你們不是鬧得人人想看西廂記嗎。

趙長松的話把我引向了童年。也是呀,不是趙長明,興許李小蘭還不會那么早就開化呢??墒遣粚ρ?,我恍然一驚,李小蘭為什么只對你趙長松說,不對我說呢。這個趙長松到底玩的什么鬼畫弧!趙長松嘿嘿笑著,就是不說。問急了,他就答道,嘿嘿,你是記者,你很快就會曉得的。

不久,一個老板請我們到里下河去吃農(nóng)家飯。飯后,大家一邊打牌,一邊議及市里近來一些要人紛紛落馬的事。有靈通人士透露,其實趙長明的問題并不大,比他嚴重的人多了去了,但揭他老底的人分量很重。誰?誰,還能有誰?說話的人面對我,一臉的詭秘和詫異,別的人則紛紛埋下頭去,呼嚕呼嚕地喝起王八湯來。

責(zé)任編校逯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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