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不能像動物那樣靈活自如地運動，這就使它失去了許多愛好者?？茖W傳播片制片人大衛(wèi)·愛登堡也許正是注意到了這一點，才在他那部不朽的《植物私生活》里大量使用了延遲攝影技術，使植物在鏡頭中能像動物一樣快速運動。然而，只要我們走出室外，這種人造的魅力馬上就感覺不到了。我們面前的樹木仍然是那樣死氣沉沉地立在地上，一動不動，至多在微風拂過的時候，將葉子抖動出颯颯的響聲。另外，植物不能像動物那樣吸引到眾多的愛好者，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它們彼此長得太相似了。
　　如果了解一些生物學的知識，我們會發(fā)現(xiàn)植物有很多不如動物“高級”的地方。比如，動物的身體一般都有明確的結構和形狀，成體的大小也比較穩(wěn)定，器官和器官之間界限明顯，每一種器官的數(shù)目通常都是固定的，如有異常，往往是畸形。而植物的“身體”卻沒有十分明確的結構，面對一個樹干的剖面，沒有經驗的人至多只能看出一圈圈的年輪，而分辨不清哪兒是皮層，哪兒是韌皮部，哪兒是木質部；植物的形狀和大小更是變化多端，一棵剛剛開始結果的銀杏和一棵上百年的銀杏的樹形和大小相差極大，而且我們誰也說不清一棵樹最后到底能長出多少根枝條，一次能開出多少朵花。
　　高等動物通常還有比較固定的壽命和單一的繁殖方式——有性生殖，但是植物就不同了。除了一年生、二年生和有限多年生植物外，還有許多植物是“無限”多年生的，如果沒有外在因素的干擾，有的可以活上幾千幾萬年。植物除了有性生殖之外，還大量通過無性繁殖來繁衍，禾草就是最有說服力的例子之一。有的禾草可以通過長長的地下莖，在短短幾年內就能占領一大片草原，而在這片草原的不同地方任取幾片草葉拿去做鑒定，可以發(fā)現(xiàn)它們的DNA都是一樣的，這說明它們其實都是同一株植物的分枝。如果我們把所有這些在地下有根莖彼此相連的植株都看成單一的個體的話，那么這可謂是世界上最大的植物了！
　　凡此種種，似乎都說明，植物比動物要“低級”得多。如果用比較專業(yè)的術語來說，就是：植物在細胞、組織和系統(tǒng)級別上的多樣性，要比動物低得多。因為分化少，所以植物缺乏像動物那樣的神經系統(tǒng)和運動系統(tǒng)，缺乏像動物那么多的結構樣式，也因此使它們的生命缺乏一種“秩序”，使它們對自己的壽命和繁殖后代的方式都缺乏“規(guī)劃”。所以，植物的生命不像動物那么精致，自然也就吸引不到眾多的追求精致生活的人們的青睞了。也許你會問：同樣是在地球上生活了幾十億年，為什么動物那么精致，而植物卻這么“邋遢”呢？在漫長的進化大戰(zhàn)中，究竟是誰拖了植物的后腿？現(xiàn)在的進化生物學家普遍認為，是植物自己，是它們“邋遢”、閑散的生活方式。
　　植物之所以進化得不如動物快，正是因為它們的生存壓力比較小。究其根源，全在于植物是自養(yǎng)生物這個本質。絕大多數(shù)植物不借助其他任何生物的幫助，僅靠自己體內的葉綠素，就可以自力更生地通過吸收陽光來合成養(yǎng)料，供維持生命和繁殖后代之用。而動物則不然，它們沒有葉綠素，自己不能合成養(yǎng)料，只能靠吃植物或其他的動物來生存。所以地球上任何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的主人，其實都是植物，沒有它們合成有機質，其他一切生物都生存不了。說得再明白點：離開了動物，植物照樣可以活下去；離開了植物，動物卻完全無法活下去。這樣一來，動物就天然地比植物多了一重生存壓力，也就是尋找食物的壓力。
　　再說到陸生植物，在四億年時間里，它們完全不受大型食草動物牽制的時間大約是一億六千萬年，而另外兩億四千萬年的時間里則是在大型食草動物的陰影下生活的。盡管前者只占全部進化史的五分之二，但是這五分之二的悠閑日子已經足以拖慢陸生植物的進化速度，使之顯得比動物“邋遢”了。而即使在陸生植物不得不多少注重一下“體力訓練”和“儀容整理”的另外五分之三的時間里，它們也仍然比動物輕松得多，因為它們清楚地知道，食草動物對它們是表面上兇殘、骨子里敬畏的；把它們都吃光的話，食草動物自己也難逃滅亡的厄運，所以食草動物對植物再兇殘，也總要留點分寸。陸生植物便在這分寸的罅隙里，繼續(xù)顯示出它們好“偷懶”的本性，從而繼續(xù)加大了它們和動物之間精致性的差異。
　　今天，我們人類無可爭辯地成了動物中的“霸主”。但是，至少到目前，我們還只能承認，植物仍然是整個地球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的主人。大衛(wèi)·愛登堡也看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才在《植物私生活》的配套書的序言中說：“在很多方面，植物是比動物更成功的生命。動物只能完全依賴植物而存活。在如此無可爭辯的事實面前，我們應該意識到自己對植物的依賴性?！彼?，讓我們多關注一下植物界吧。這是和動物不同的另一個有趣的世界，雖然也有生存競爭，但是“悠閑”究竟是這個世界更本質的特點，因而更引人入勝。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