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春利

摘要我國于2001年確立了馳名商標司法認定制度,由于體制的不完備及種種客觀原因,產生了系列問題。即使如此,馳名商標司法認定制度也具有其合理性及必要性,不應廢除,但要對其進行合理限制,使其充分發(fā)揮該制度對馳名商標的保護功能及對市場經濟的促進功效。新出臺的《馳名商標保護司法解釋》,針對目前馳名商標司法認定的混亂狀態(tài),做了相應規(guī)定,對馳名商標司法認定制度有一定的積極作用。

關鍵詞馳名商標 司法認定 有限認定權 認定標準

中圖分類號:D923.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592(2009)11-165-02

一、我國司法認定馳名商標的現(xiàn)狀

在我國,企業(yè)想要獲得馳名商標的注冊,有三種途徑:企業(yè)向商標局提出申請、或在商標異議或商標侵權認定時提出申請;企業(yè)在發(fā)生商標爭議時向商標評審委員會提出申請;企業(yè)在商標侵權訴訟過程中向法院申請認定馳名商標。在這三種方式中,司法認定因其經濟實惠、高效率而最受企業(yè)追捧。但,由于我國馳名商標司法認定自身的缺陷,以及逐利商人的不正當手段,地方政府的業(yè)績追求等原因,使得我國馳名商標泛濫成災,走向了異化。

二、對司法認定馳名商標的思考

(一)法院是否應當認定馳名商標

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在“與貿易(包括假冒商品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xié)議”中,明確要求成員對知識產權的“確權行為”實行全面司法審查。即“在任何情況下,均應使當事人有機會要求對有關知識產權做出終局決定或裁定的行政部門進行司法審查?！瘪Y名商標作為商標權人的一項重要的財產權利,如果將其認定排斥于人民法院的受理范圍之外,將會影晌到對權利人合法權益公正、有效的保護。而且法院認定馳名商標是世界上多數(shù)國家的做法。因此我國以司法解釋的形式明確了人民法院對馳名商標有認定的權力,這不僅符合大多數(shù)國家的做法和國際公約的要求,而且是司法審判職能的需要。

(二)法院認定馳名商標是否應有限制

如孟德斯鳩所言:“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這是萬古不易的一條經驗。有權力的人們使用權力一直到遇到有界限的地方才休止?！瘪Y名商標的認定權同樣具有擴張性。在目前,馳名商標的司法認定過程中,法院面對的不僅是雙方當事人。還包括,我國不成熟的知識產權制度,有疏漏的馳名商標認定規(guī)則,“急功近利”的思想,甚至是當?shù)卣母深A阻撓。由于這些種種原因,法院手中的自由裁量權,就成了為政府、為法院謀福利的工具。因此,要從制度上,對法院認定馳名商標作出合理的限制,從而使馳名商標的司法認定健康有序地發(fā)展。

三、對我國司法認定馳名商標完善的建議——兼讀馳名商標保護司法解釋

馳名商標具有的強大市場影響力,雖然,我國司法認定馳名商標制度的不完備導致了馳名商標的“異化”,但依然沒有減低對馳名商標的追求。2009年4月22日,最高人民法院最新公布了《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涉及馳名商標保護的民事糾紛案件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簡稱《馳名商標保護司法解釋》)。該司法解釋針對我國司法認定馳名商標方面的不足之處,做出了一些規(guī)定,雖然仍存在不完美之處,但對我國目前的司法認定馳名商標制度亦有一定貢獻。

(一)法院對馳名商標的司法認定權和司法審查權

我國立法雖明確了法院的馳名商標認定權。但時至今日,沒有任何一部法律法規(guī)明確規(guī)定,法院對馳名商標的司法審查權。只是在某些條文中,有一點暗示?！恶Y名商標保護司法解釋》第七條規(guī)定:“被訴侵犯商標權或者不正當競爭行為發(fā)生前,曾被人民法院或者國務院工商行政管理部門認定馳名的商標……被告提出異議的,原告仍應當對該商標馳名的事實負舉證責任?！边@就意味著,法院在具體個案中可以推翻行政認定的馳名商標,擁有一定的司法審查權。但結合《馳名商標認定和保護規(guī)定》①,可以發(fā)現(xiàn):前任個案認定的馳名商標(無論其是司法認定還是行政認定)對后任個案(也無論其是司法認定還是行政認定)并不具有當然效力,司法認定可以改變前任個案中的行政認定,行政認定可以改變前任個案中的司法認定。

而Trips協(xié)議規(guī)定:“在任何情況下,均應使當事人有機會要求對有關知識產權做出終局決定或裁定的行政部門進行司法審查?！币虼?我國規(guī)定的適用范圍明顯窄于Trips協(xié)議的“司法全面審查”原則,應確立法院的司法審查權。

(二)法院有限的馳名商標司法認定權

任何事物都有一個“度”,馳名商標的司法認定權,只有限制在一定范圍之內,才能最大程度的發(fā)揮功能,促進發(fā)展。法院有限的馳名商標司法認定權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1.認定案件類型的限制。從《商標案件適用法律解釋》和《網(wǎng)絡域名案件適用法律解釋》的規(guī)定看,法院進行馳名商標的認定的前提條件是“當事人請求”和“案件具體情況”。但是對“案件的具體情況”卻沒有作深入規(guī)定。這就為現(xiàn)實生活中權力尋租開啟了大門,只要當事人一申請,法院就開始認定馳名商標,以致馳名商標泛濫成風。

《馳名商標保護司法解釋》對此有了重大修改,對馳名商標認定的案件類型分別從正面和反面,進行了具體化。事實上,在法律上,馳名商標不同于一般商標的唯一表現(xiàn)就是在對馳名商標的特殊保護上面。因此,從保護的角度反面推出馳名商標認定的案件類型是合理的。

2.程序的限制?！恶Y名商標保護司法解釋》第7條規(guī)定:除本解釋另有規(guī)定外,人民法院對于商標馳名的事實,不適用民事訴訟證據(jù)的自認規(guī)則。該條的規(guī)定目的是為了防止當事人之間“虛假串供”,以欺騙手段獲得馳名商標。

以往,企業(yè)經常借用民事訴訟自認規(guī)則,進行虛假訴訟,以求通過繳納少量訴訟費,簡單獲得馳名商標的司法認定。因此,《馳名商標保護司法解釋》增加對馳名商標自認的限制,對于防止虛假訴訟有一定的作用。

《馳名商標保護司法解釋》第13條規(guī)定:在涉及馳名商標保護的民事糾紛案件中,人民法院對于商標馳名的認定,僅作為案件事實和判決理由,不寫入判決主文;以調解方式審結的,在調解書中對商標馳名的事實不予認定。該條規(guī)定的目的是想強調:馳名商標司法認定是在個案中為保護馳名商標權利的需要而進行的法律要件事實的認定,屬于認定事實的范疇。盡量減少當事人利用馳名商標認定追逐其他不正當利益的機會。

第13條的規(guī)定在實踐中的意義不大。因為,對不正當利益的追求在訴訟過程就完成了。企業(yè)通過訴訟進行馳名商標的認定,本身就具有廣告效用。無論最后認定的結果如何,其都成功地進行了宣傳。

3.管轄法院的限制?，F(xiàn)行的司法認定馳名商標制度,是由各級人民法院(包括部分經授權的基層人民法院)知識產權庭進行審理。這不利于最高人民法院的直接統(tǒng)一管理,并且由于各地法院認識的差異,馳名商標的認定也五花八門。因此,有學者提出“將認定馳名商標一審案件從所有商標糾紛案件中單獨分出來,將所有要求認定馳名商標的案件統(tǒng)一交由各高級人民法院管轄?！雹谝灿袑W者提出另外的解決辦法,即“建立判前審核制度:各相關管轄法院在司法認定馳名商標前報請高級人民法院核定后,才能做出司法認定的判決。報送時應將全案材料一并移交。”③

《馳名商標司法認定征求意見稿》最初對管轄法院有兩種意見。第一種是由省會所在地的市、計劃單列市和經最高人民法院批準的中級人民法院及中級以上人民法院管轄。另一種意見是,由中級人民法院管轄。

馳名商標司法認定的管轄法院審級低是導致馳名商標泛濫的一個原因,但并不是主要原因。對馳名商標司法認定的管轄法院,應有所提升,但不能脫離實際。最高人民法院之所以授權某些基層人民法院審理知識產權案件,就在于知識經濟的大力發(fā)展,促使知識產權案件大幅提升。如果將馳名商標司法認定案件,統(tǒng)一交由高級人民法院管轄,會導致法院審級管轄分配的失衡。而建立“判前審核制度”,則會延長訴訟時間,增加當事人的訟累,不適應市場經濟的效率要求。因此,采取《馳名商標司法認定征求意見稿》的第一種意見,無疑是最折衷的辦法。而年初,最高人民法院發(fā)布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涉及馳名商標認定的民事糾紛案件管轄問題的通知》也正是采取的第一種意見。④也因此,在公布的《馳名商標保護司法解釋》中,沒有關于管轄法院的規(guī)定。

(三)法院認定馳名商標的標準

我國《商標法》14條規(guī)定了認定馳名商標的五個因素:相關公眾對該商標的知曉程度;該商標使用的持續(xù)時間;該商標的任何宣傳工作的持續(xù)時間、程度和地理范圍;該商標作為馳名商標受保護的紀錄;該商標馳名的其他因素。這一規(guī)定基本與國際條約、國際慣例接軌。

事實上,在對馳名商標進行認定時,上述標準是不可能完全涵蓋的。立法將其平等對待,沒有突出“相關公眾知曉程度”的基礎性,不利于抵制我國“熟人社會”對馳名商標認定的干擾。

因此,對馳名商標的認定標準,應突出“相關公眾知曉程度”的基礎性,以其為中心,向四周輻射。《馳名商標保護司法解釋》第四條規(guī)定:人民法院認定商標是否馳名,應當以證明其馳名的事實為依據(jù),綜合考慮商標法第十四條規(guī)定的各項因素,但是根據(jù)案件具體情況無需考慮該條規(guī)定的全部因素即足以認定商標馳名的情形除外。這一規(guī)定,從側面反映了“相關公眾知曉程度”的基礎性地位。

綜上所述,隨著全球化市場經濟的不斷發(fā)展,馳名商標在市場中的地位只會逐漸提高,對馳名商標的認定保護是維護市場秩序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雖然,我國馳名商標的司法認定制度不完備,產生了很多問題。但新出臺的《馳名商標保護司法解釋》宣示了:隨著人民法院認定馳名商標審判經驗的不斷積累,馳名商標權利人的合法權益將得到更好的保護。

注釋:

①《馳名商標認定和保護規(guī)定》第三條,將過去被認定為馳名商標的記錄僅作為在這一個案中認定馳名商標的材料。

②何育玲,摘錄于其在2009年4月18日知識產權戰(zhàn)略實施與商標法修改國際論壇中所作的發(fā)言:“從司法認定馳名商標“門檻過低”引起的思考”。

③徐清霜,摘錄于其在2009年4月18日知識產權戰(zhàn)略實施與商標法修改國際論壇中所作的發(fā)言:“馳名商標司法認定的標準與程序”。

④從通知下發(fā)之日起,涉及馳名商標認定的民事糾紛案件,由省、自治區(qū)人民政府所在地的市、計劃單列市中級人民法院,以及直轄市轄區(qū)內的中級人民法院管轄。其他中級人民法院管轄此類民事糾紛案件,需報經最高人民法院批準,未經批準的中級人民法院不再受理此類案件。

參考文獻:

[1]鄭成思.關貿總協(xié)定中的知識產權程序條款與我國的立法.中國法學.1995(2).

[2][法]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上冊).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

[3]馮曉青,胡少波.中國馳名商標的認定和保護制度——兼論《馳名商標認定和保護規(guī)定》.長沙電力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1).

[4]就公布《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涉及馳名商標保護的民事糾紛案件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最高人民法院知識產權庭負責人答記者問http://www.chinacourt.org/html/article/200904/27/354615 .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