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一丹 卜軼杰
基本案情
2008年11月23日晚,甲、乙、丙、丁預謀對某市區(qū)的房屋出租人實施搶劫。2008年11月24日下午,四人攜帶尖刀、膠帶等做案工具竄至市帝湖花園。甲利用被害人毛某在網(wǎng)上出租房屋的信息,以租房為名與其取得聯(lián)系,雙方約定看房的時間和地點。當天下午3時許,經(jīng)甲分工,由乙在某住宅小區(qū)外一網(wǎng)吧望風,甲、丙、丁到該小區(qū)9號樓603室,三人在該室假裝與毛某相談該室租價的過程中,甲將毛某打倒在地,丙、丁用隨身攜帶的膠帶將毛某捆綁,并劫取其現(xiàn)金850元和諾基亞N6110手機一部。
分歧意見
第一種意見認為不構成“入戶”。
第二種意見認為構成“入戶”。理由是:房屋位于住宅小區(qū)內(nèi)。其具備供人家庭生活所需的客觀條件和功能,就應該認定為人戶。不管房屋內(nèi)是否現(xiàn)實有否人生活居住,其造成的對小區(qū)內(nèi)的居民恐慌和社會危害性是一致的。
評析意見
筆者同意第一種觀點。理由如下:
首先,“戶”的功能特征應當是實質(zhì)性要件而不應當是形式要件。最高人民法院在2000年和2005年的兩個司法解釋中對入戶搶劫中的“戶”進行了相關的解釋。“戶”應當具備供他人家庭生活用的功能特征和與外界相對隔離的場所特征。本案例中爭議的焦點在于,如何界定戶是否具備供他人家庭生活用的功能特征。筆者認為:入戶作為一個與致人重傷、死亡并列的可能判處10年以上量刑的從重情節(jié),考慮到戶是每個社會公民賴以生存、繁衍的棲息之地,是公民觀念上最安全的棲身場所。倘若公民普遍感到居不保身,也就意味著整個社會的安全機制被破壞殆盡。因此,對于公民的私人住宅、家庭住所之安全,國家理當納入重點保護對象;對于膽敢侵犯之行為,國家理當作為打擊的重點。但如果只是人戶,而沒有造成嚴重的人身財產(chǎn)的損失,實踐中的大量實例已經(jīng)證明,該種裁判經(jīng)常出現(xiàn)刑罰畸重,違背罪刑相當?shù)男谭ɑ驹瓌t。因此,為了使罪刑相當原則在實際個案中全面得到貫徹、實現(xiàn),在對戶的界定時,運用限制或縮小解釋方法,適當緊縮“入戶搶劫”加重犯的認定范圍十分必要。判斷的標準應當是必須同時具備以下條件:
1房屋應具備家庭生活的客觀功能。什么是家庭生活?據(jù)《現(xiàn)代漢語詞典》,“生活”是指人或生物為了生存和發(fā)展而進行的各種活動。“家庭”是指以婚姻和血緣關系為基礎的社會單位,包括父母、子女和其他共同生活的親屬在內(nèi)。綜上,筆者認為,在這里家庭生活的理解應當是抽象的、概括的,即指家庭成員在戶內(nèi)所進行的基本的飲食起居等生存活動。所謂家庭生活的客觀功能,就是要具備供人飲食起居的基本條件。如集體宿舍,雖然能夠供人居住,但不具備全部的家庭生活必備條件。如交付使用的住宅商品房,尚未裝修或者正在裝修,因客觀的不具備入住條件,恰巧被搶,顯然不能認定入戶。不能僅從表象上看,其地點位于住宅小區(qū)內(nèi),就必然得出房屋具備供他人家庭生活的功能特征的結論。
2房屋在具備客觀功能的基礎上,還應進行了實質(zhì)性的家庭生活?,F(xiàn)在許多出租房屋在出租時即生活設備一應俱全,承租人只需攜帶個人物品即可入住。那么,這些房屋在租出去之前,不能被認定為戶,因為,該房屋沒有實質(zhì)性的家庭生活。所謂實質(zhì)性的家庭生活是指,家庭成員在戶內(nèi)所進行了基本的飲食起居等生存活動。如果只是具備客觀條件,但沒有實質(zhì)性的家庭生活,依然不符合人戶搶劫中對“戶”的要求。入戶搶劫之所以其量刑與致人重傷、死亡等同,是因為該情節(jié)不僅是對個人人身造成傷害。更會對所有的家庭成員的人身,即不特定的多數(shù)人的安全造成現(xiàn)實的危險;不僅是對個人隨身攜帶的財物造成損失,更會對公民個人乃至家庭所有財產(chǎn)造成重大的損失,因此,其社會危害性相對與其他一般的搶劫罪要大?;谝陨系睦斫猓J定人戶搶劫中“戶”必須有實質(zhì)性的生活居住。如果是用來出租但尚未出租出去的房屋,顯然不可能會造成以上的嚴重后果或者重大損失。如案例中。被害人只是本人及其隨身攜帶的物品受到了犯罪的侵害,并沒有使其家庭成員及其他的家庭財產(chǎn)等受到侵害。因此,從搶劫對入戶從重處罰立法原意考慮和罪行刑相適應的原則考慮,不宜認定為人戶。
3供他人家庭生活用的功能應正在發(fā)揮。首先,對該房屋實質(zhì)性的生活居住是否正在進行或者在持續(xù)的過程中。認為上述案例中應當認定人戶的理由之一是,被出租的房屋出租人曾經(jīng)在這里生活居住過,出租之后仍然可能是用于家庭生活,因此,在出租過程中的空檔期應當不影響對其功能特征的認定。筆者認為,曾經(jīng)用于家庭生活的房屋在被空置下來并用來出租之后,其作為“戶”的功能特征就暫時喪失了。因此,本案中被害人在其用于出租的房屋內(nèi)被搶劫時,該房屋已經(jīng)喪失了作為“戶”的功能特征。其次,長期空置的房屋不影響對其功能特征的認定?,F(xiàn)實生活中,存在很多這樣的情況,經(jīng)濟條件好的家庭往往同時有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的住處,分別在工作或休閑時居住,因此,就出現(xiàn)了很多的長期空置的房屋。筆者認為,功能的正在被使用不等于每天都在被使用,只要能夠證明對該房屋的家居使用是在一直持續(xù),時間上可以有間隔但沒有中斷,功能一直在持續(xù)而沒有被改變,就不影響對其做為戶的功能特征的認定。
其次,從社會危害性的角度分析,對未出租的房屋搶劫不會造成現(xiàn)實的、客觀的、嚴重的社會危害性。以持槍搶劫為例,有過真槍、假槍的爭論。從主觀心態(tài)上分析,被害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所受到的精神上的威脅是同等的,但司法解釋采用了客觀的標準,即必須是真槍才能認定為持槍搶劫,因為只有真槍才有可能真正對人身造成重大傷亡。因此,未出租的房屋內(nèi)的搶劫同樣應該采用這樣客觀的標準。在沒有主體在內(nèi)進行家庭生活的房屋內(nèi)搶劫不會造成對“戶”的真正的危害。
最后,擬出租的房屋在功能的確定上尚存在很大程度的不確定性,是用于家庭生活還是用于商業(yè)用途都有可能。即使是位于住宅小區(qū)內(nèi)也不能就必然得出用于家庭生活的結論,因為在實際生活中有很多住宅小區(qū)的房屋被用于商業(yè)的情況。在這樣的情況下,房屋就變成了一個生產(chǎn)交易場所。顯然,在存在這種變數(shù)的情況下,僅因為一些客觀的表象就認定其為“戶”是不符合刑法的謙抑原則的。
綜合以上分析,筆者認為:本案中以不認定“入戶”為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