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年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初，我和錢聞曾經(jīng)在江蘇省常州師范學校工作過幾年，那是我從事教育工作四十年中最愉快、最值得記憶的一段時光，也是我人生道路上經(jīng)受鍛煉的一個重要階段。

常州師范學校是一所歷史悠久的老中師。其前身可以追溯到清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在“廢科舉、興學?！钡母镄吕顺敝谐Ｖ葙t達莊先識等人創(chuàng)辦的私立粹化女學。初時，女學設初小、高小、師范預科和簡易師范，翌年改稱女子師范學校。民國元年(1912年)，曾任粹化女學校長的革命黨人莊蘊寬出任江蘇都督，將學校收歸縣立，更名為武進縣立女子師范學校，成為當時江蘇的一所規(guī)模較為穩(wěn)定的縣立女子師范學校。

武進縣立女子師范學校有著愛國民主運動的光榮傳統(tǒng)?！拔逅摹边\動時，該校與省立第五中學(今江蘇省常州中學)、武進縣立師范學校(男師)的學生代表在縣文廟明倫堂集會，成立“三校學生聯(lián)合會”，縣女師學生會會長史良當選為副會長。三校學生聯(lián)合會發(fā)表了罷課宣言，發(fā)動學生走上街頭。縣女師的學生在史良的帶領下高舉“罷免曹陸章”、“取消二十一條”、“抵制日貨、提倡國貨”的標語、旗幟行進在武進街頭，勸導居民不買日貨，動員商人交出日貨，并組織婦女演講團在公園演講。一時間武進全城掀起了反日愛國高潮，全縣各界聯(lián)合會決定成立抵制日貨委員會，并舉行了大規(guī)模的群眾游行示威。上世紀三十年代，著名詩人艾青亦曾在該校任教，宣傳進步思想。

1937年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11月常州淪陷，女師被迫停辦?？箲?zhàn)勝利后，該校于1946年在原址復校，并開始實行男女生兼收，校名遂定為武進縣立師范學校，直至1949年新中國成立。這一時期，學校當局控制學生思想，學校辦得毫無生氣。曾在武進師范初中部讀過書的沈文忠回憶說：“解放前，學校有以金凱為首的訓育處，對學生動輒訓罵，學生感到壓抑。有一次，師范生在洗心樓墻上寫了‘學店’二字以示不滿。”他還回憶，即便到了五十年代初，“有的教師還在課堂上有意無意地繼續(xù)宣傳反動思想，譏諷共產(chǎn)黨。”

錢聞和我是1951年暑假調(diào)到常州師范工作的。錢聞原是金壇中學校長，這年上半年，為了加強常州師范的領導，常州專署文教處決定調(diào)他任常州師范校長。赴任前，專署文教處負責同志向他詳細介紹了學校的復雜情況，故我們對新工作的艱巨性有了一定思想準備。其時我們已經(jīng)有了一個孩子，為了全力搞好工作，我把孩子送到上海母親處，兩人便攜帶簡單行裝赴常州報到。因一時無法安家，錢聞住進男教工集體宿舍，我則在女生宿舍中辟出的一個小房間住下。到校后，我們明顯感到學校那種壓抑、沉悶和冷漠的氣氛。五十年代初，常州全市中小學校黨的力量很薄弱，中學校長中，只有錢聞一人是共產(chǎn)黨員，教師黨員也只有個把個。常師原有一位主持工作的副校長，是個黨外人士，我們來校后，他竟令人將他的辦公桌從校長室搬出，獨自一人在樓下一個小房間辦公，雖經(jīng)反復勸說也執(zhí)意不搬回，這就讓我們在感到意外和尷尬的同時，更意識到在此開展工作之不易。一段時間里，我倆每天都在早飯前到操場碰頭，一圈一圈地繞著操場邊走邊交換情況，研究如何開展工作，仿佛又回到了在昆明做地下工作的狀態(tài)。李春安是1952年暑假后分配到常州師范的政治輔導員，他回憶初到常師時的情況說：“那時我住在三樓大宿舍里，有時房間里蠻熱鬧的，大家談笑風生，我一進去頓時鴉雀無聲。”讓他感到處境艱難。

新中國成立初期，常州師范就在如此氛圍里揭開了告別舊社會走上新途程的序幕。

然而，常州師范的學生們卻讓我們看到了同在一個空間的另一片天地。

有一個場景至今清晰地定格在我的腦海里。

新學年開始不久，同學們在課余忙著籌備慶祝國慶，師范部的同學每天課后都在操場上練習走正步，他們手執(zhí)彩旗，神情莊重，昂首挺胸，步伐堅定，高唱著“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么響亮……”的歌曲，一個個神采奕奕，煥發(fā)著青春活力，顯示出常師學生真誠樸實的對祖國的熱愛，對美好前景的憧憬，和他們愿意為祖國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作出奉獻的激情和決心。

此情此景使我們深為感動，并受到莫大鼓舞。為了他們，常師一定要辦好，依靠他們，常師一定能辦好！

我初到常師時教政治和歷史，并兼師一(丙)班的班主任。大概過了一個多月，專署文教處任命我擔任教導副主任。教導處另有一位主任吳柏松同志全面負責教導處工作，我則分管學生工作。于是，我以教導副主任的身份參加學校團總支委員會，擔任團總支副書記，從學生工作這個方面配合錢聞開展工作。

常州師范的學生大多出身貧寒，不少人來自農(nóng)村。他們學習自覺勤奮，生活艱苦樸素，一批學生干部工作活動能力強，又熱心公眾事務。錢聞把學生工作作為學校的重點工作來抓，在他的直接過問下，學校團總支委員會每周例會一次，學生會主席列席會議，有時還擴大到有關的班干部。學校的重大工作和活動都在會上討論貫徹。然后分頭去做，有條不紊。同學們也很主動，有時直接向校長匯報情況，研究問題。那幾年，團總支和學生會有力地配合學校領導，確實做了不少工作，發(fā)揮了不小的作用。記得有一年紀念“五四”，下午舉行了全校師生參加的報告會，晚上由團總支和學生會聯(lián)合舉辦文娛晚會，通過活動，師生共同接受教育，收到很好的效果。學校的文體活動也開展得非?；钴S，這些活動都由團總支和學生會具體組織。下午課后，操場上便會熱鬧起來，學生會經(jīng)常組織班級之間的籃排球比賽，有時邀請年輕老師和他們一起練球、賽球，使校園增添了幾分生氣。有一次，學生會借用附小的大禮堂舉辦舞會，邀請老師們參加，同學們熱心地教老師跳交誼舞，歡聲笑語隨著陣陣音樂，大禮堂里的氣氛生動活潑，輕松愉快。

與此同時，教師工作則以不同的方式進行著，那是一個面對全體教師從工作、學習到生活上深入細致地貫徹知識分子政策的過程。錢聞尤其重視并身體力行地對教師予以充分的尊重、信任和具體幫助，并注意發(fā)揮其所長。常州師范的教師水平并不差，在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努力后，教師的積極性調(diào)動起來了，一支敬業(yè)、團結(jié)的高水平的師資隊伍很快形成，學校面貌得到根本改觀。幾十年過去，同學們?nèi)匀簧钋榈貞涯钪Z文老師施樹森、潘仲和，數(shù)學老師方洪，物理老師盛新，教育學老師姚味之、陳兆珊……還經(jīng)常懷念起音樂老師張中之，美術老師王蔭清和體育老師潘振鍠、蔣耕樂。當年，師范學校重視音樂、美術、體育課教學，要求學生畢業(yè)后至少能夠兼教小學音、體、美課程中的一門，這幾位老師都是學有所長、教學經(jīng)驗豐富、水平很高的教師，在培養(yǎng)學生藝術素養(yǎng)和藝體課教學能力方面使學生得益匪淺。

1953年1月，江蘇建省，蘇南常州師范學校更名為江蘇省常州師范學校，不久，由時任省長惠浴宇向錢聞頒發(fā)了由他署名的任命書。常師原有三年制中師和四年制簡師，并附有初中部。根據(jù)1951年8月教育部召開的第一次全國初等教育及師范教育會議的精神，中等師范教育實行正規(guī)師范與短期師范相結(jié)合的發(fā)展方針，1951年暑后又招收三年制初師，并于1952年上半年招了春季班。另外，還招了一年制速成班。江蘇建省后，省人民政府根據(jù)“整頓鞏固、重點發(fā)展、提高質(zhì)量、穩(wěn)步發(fā)展”的文教工作總方針，對全省中等師范教育作了一些調(diào)整。當年暑后，武進縣師學生和部分教師并入常師，丹陽藝術師范學校美術班也有10名學生插班常師就讀，常州師范學校呈現(xiàn)一片興旺景象。這幾年江蘇全省中等師范教育有較大發(fā)展，教育質(zhì)量也明顯提高，常州師范和全省中師一起為新中國人民教育事業(yè)輸送了一大批新生力量，增強了中小學教師隊伍的陣容。

1954年我從常州師范調(diào)到芳暉女中工作，錢聞在常州師范的工作實際上也只有四年。在我們離開常師后，幾十年中，世事滄桑，常州師范學校的建制、校址和人事都屢經(jīng)變遷。到了2001年8月，江蘇省政府批準常州師范、武進師范和常州教育學院三校合并，成立常州師范專科學校(籌)。2003年7月，又并入常州工學院，成為該院二級學院——教育學院。

2004年，我意外地收到常州師范1955屆畢業(yè)同學寄給我的一本“同學通訊錄”，翻開這本小小的通訊錄，只見在扉頁上寫著這么幾句話：“我們的母?！K省常州師范學校，創(chuàng)建于1906年，九十八年來，她歷經(jīng)頻繁變遷，曾于2001年升格為江蘇省常州師范?？茖W校，又于2003年7月并入常州工學院。今天，常州師范學校雖然已從常州市的教育地圖上消失，但我們對她的思念，仍一往情深。我們?yōu)樗湴?，我們?yōu)樗院??！弊x罷這篇短短的序文，我回憶往事不禁心潮澎湃，感慨萬端，激動不已。

錢聞和我深切感受到了同學們對母校和我們的一片深情，并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來越濃越親，我們之間有著說不完的感人至深的故事，特別是有幾次師生聚會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1997年11月15日，常師54屆畢業(yè)同學20人在當時師一(丙)班班長蔣孟平帶領下到南京來看望我們。他們送我們一束鮮花，一個暗紅色的大花瓶，女同學忙著把鮮花插在花瓶里，然后恭恭敬敬送到錢聞手上。20位同學擠坐在一間小屋里，曾擔任學校團總支副書記的萬敖甫說：“當年學校培養(yǎng)了我們，為我們后來的學習和工作打下了基礎，今天，我們是來謝老師的?！迸R別，同學們在我的紀念冊上寫下“恩師難忘”四個字，然后留下各自簽名。2005年10月22日，在錢聞去世4年半，《錢聞文集》正式出版以后，我為送書去了一趟常州。常師畢業(yè)同學在常師舊址——現(xiàn)田家炳中學初中部的一間教室里為我舉辦了十分隆重的師生見面會。會議由55屆畢業(yè)同學操辦并主持，五十年代前期各班都有代表前來參加。曾任團總支書記、學生會主席的53屆畢業(yè)生王祥娣捧著一束鮮花向我走來，和我緊緊擁抱。她在發(fā)言中說她代表53屆畢業(yè)同學送我兩件禮物，一件是他們當年畢業(yè)時的決心書，另一件是錢聞和我在他們畢業(yè)離校前夕給惲才興同學的題詞。這兩件禮物都是惲才興保留了52年特意為這次師生見面會復印寄來的，使我深感意外、驚喜和感動。莊嚴、徐月華、沈文忠等同學一個接一個地發(fā)言，會場氣氛始終激動人心。最后，曾擔任學生會副主席的55屆畢業(yè)生吳振祥總結(jié)發(fā)言，他說：“中國有句古話‘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們當時在常州師范學習，有一座教學樓叫洗心樓，我們在這里洗心革面，不是立地成佛，而是立地成師?！?5屆和53、54屆畢業(yè)生不同，大部分分配做小學教師。吳振祥一畢業(yè)即擔任小學校長，其后幾十年在中學教育崗位上，后來擔任常州市政協(xié)副主席。會議結(jié)束前，大家提議請55屆女同學楊玉貽唱歌，楊玉貽曾是學生會文娛部長，畢業(yè)后一直在常師附小擔任音樂教師，是一位為小學音樂教育作出貢獻的全國優(yōu)秀教師。她應大家的要求即興將“南泥灣”歌詞改為“師生情”，且歌且舞，已經(jīng)70歲的人了，但在她身上哪有一點歲月的剝蝕痕跡，我只見永葆青春的教師魅力！

三年后，我應53屆畢業(yè)同學之邀去上海參加他們紀念畢業(yè)55周年的聚會。53屆是新中國成立后常州師范招收的第一屆師范生(1949年全國未招生)，也是學校更名為省常師后第一屆畢業(yè)生，他們的聚會意義不同尋常。正像他們畢業(yè)時向?qū)W校遞交的“畢業(yè)誓言——我們的決心”中所說：“不論是荒僻的鄉(xiāng)村，還是遙遠的邊疆，祖國哪里需要我們，哪里就是我們最樂意去的地方，我們就把哪里當做自己的家鄉(xiāng)?！鼻皝砭蹠耐瑢W來自上海、常州、無錫、揚州、北京、山東、江西、西安、武漢、淮南等地。還有遠在吉林、廣西、福建等地的未來與會。常州師范53屆畢業(yè)同學像一粒粒種子一樣撒在祖國廣袤土地上生根、開花、結(jié)果。座談會上，惲才興同學首先發(fā)言，他說起臨畢業(yè)時請錢聞和我在他的紀念冊上題詞，錢聞祝他“身體好、學習好、工作好”，我則寫了“人活著，應該讓別人因為有你活著而得到益處”一句贈言。他說這兩頁題詞指引了他一生。惲才興畢業(yè)時保送華東師范大學地理系，畢業(yè)后留校任教，現(xiàn)已經(jīng)是一位學術上很有造詣的博士生導師。尚敖大在常師讀書時是學生會文娛部長，畢業(yè)時保送南京師范學院音樂系，終身從事音樂教學和創(chuàng)作，他在會上放聲高歌：“常師、常師，我的母校，多少學子從你校門走向社會，為祖國、為人民教育事業(yè)，辛勤操勞……我們這一代從激情燃燒的歲月中過來的同窗，珍惜昨天，熱愛今天，相信明天會更好?！蹦锹爜硎煜さ臏喓衲懈咭舭褧銮榫w渲染得更加噴薄。同學們回憶常師，回憶老師，回憶在學校的學習生活。最后，大家要我發(fā)言。我說：“各個人的成就有大小，但常師53屆的畢業(yè)同學有一點是共同的，那就是正直為人，純正質(zhì)樸，胸懷遠大的理想和信念，在幾十年的風風雨雨中始終掌握好航向，勇敢堅定地走在人生道路上，以一顆赤子之心，在各自的崗位上盡心盡力作出貢獻?！闭f罷，我站起來向他們致意，我說：“作為當年你們的老師，我感到無比欣慰，更對你們滿懷敬意?！蹦翘?，會場上燈光明亮，照耀著分別五十五年重新聚首的常師師生。

常州師范的同學們還常以多種方式對我們表達他們深厚的師生情誼。2006年4月13日，55屆初師春季班15位同學在他們的老班長張忠大帶領下，來南京紅星園給錢聞掃墓。張忠大入學前是一個菜農(nóng)，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入學后家里沒了勞動力，經(jīng)濟十分困窘，他覺得實在堅持不下去了，就找錢聞提出退學要求。錢聞勸他不要退學，說：“你們貧下中農(nóng)在經(jīng)濟上翻了身，還一定要在文化上翻身。”建議他可以在學校只上主課，下午早點回家勞動，并決定在經(jīng)濟上除助學金外，另給以額外的生活補助。于是，張忠大堅持學完三年，后來一直在中學擔任教學和行政工作。他常說：“沒有錢校長，就沒有我張忠大的今天。”掃墓那天，雖已是清明節(jié)后，但仍有絲絲春寒。在墓地，同學們舉行了簡短隆重的儀式，十五個人站成兩排，由一位叫張培根的同學宣布掃墓儀式開始，先由女同學吳琴華獻花，接著鄒和培同學簡短致辭，結(jié)束后，十五位同學面對錢聞的墓碑恭恭敬敬三鞠躬，然后排成單行繞墓地走了一圈。他們的神情始終莊嚴凝重，令我十分感動，以至我在向他們答謝時幾乎哽咽難語。

就在初師春季班掃墓活動后不久，我接到一個電話，說他是常師56屆畢業(yè)生，2006年是他們班畢業(yè)50周年，因此他要和另一位同學一起來看我。第二天，他們來后進屋先向錢聞的遺像鞠躬，然后坐下敘談。其中一位叫張季良的男同學說，他來看我是要告訴我一件事，這件事對他影響至大，他終身難忘。他本是1951年就考上常州師范的學生，入學后因病需休學，但他家在農(nóng)村，家境非常貧困，得知要休學，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后來，錢校長知道了，特地批準我仍按月領取助學金，當時中師生的助學金每月9元，我休學期間始終享受著9元錢的助學金，終于養(yǎng)好了病回校復學。”畢業(yè)后他被分配到鐵路系統(tǒng)做中學教師，直到退休。他講得非常激動，我也聽得入了神。他們兩人回憶五十年前的件件往事，甚至還記得在校時的伙食情況。張季良說：“我們那時早餐有稀飯、饅頭、小菜和油炸花生米，有時還吃涼拌豆腐。到了冬天，飯桌上常是一個熱氣騰騰的大土鍋，葷素菜都有。9元錢的助學金??！伙食辦得這么好不容易！”

也是在2006年，已是歲末，我又接到一個叫李曉明的常師同學的電話，他說是54屆的畢業(yè)生，要來看我。我尋思，對54屆的畢業(yè)同學我是相當熟悉的，怎么想不起這個名字？待到他來了，才知道是初師班的。他告訴我，他們班的同學年年都要聚會，不久前在常州相聚，大家懷念老校長，委托已是知名書法篆刻家的朱再金同學寫一幀條幅送給我們。他此次來，就是專程送條幅的。我展開看時，竟是錄詩經(jīng)小雅蓼莪篇“昊天罔極”四個字。這份過譽使我深感不安，又覺得何其珍貴！

在我和常州師范五十年代前期畢業(yè)同學的多次接觸中，我注意到，同學們在回憶學校生活和自己的成長時，感受最深的是當年學校的辦學方針。原南京師范大學黨委副書記、常務副校長蔣孟平1954年畢業(yè)于常州師范，他認為，他們在校學習的那幾年，學校在辦學中堅持培養(yǎng)全面發(fā)展的學生，從思想政治、道德修養(yǎng)、人格完善、知識培養(yǎng)方面都嚴格要求學生，使學生受益匪淺。同為54屆的焦根壽是學校團總支副書記，他回憶錢聞在一次學生代表大會上講話，強調(diào)要切實貫徹好“三好”指示，要求同學們“正確樹立好學習觀點，鞏固專業(yè)思想，培養(yǎng)良好的道德品質(zhì)，發(fā)揚集體主義精神，還要身體好”。1955年畢業(yè)的臧宗元保存了錢聞當年對學生所作的一些重要報告記錄，其中有關于全面發(fā)展問題的一次講話，這次講話針對師范生的特點從思想道德品質(zhì)、文化科學知識和身體健康方面提出了具體要求，最后充滿信心地說：“學校按照全面發(fā)展的方針進行工作，同學們按照全面發(fā)展的方向努力學習，我們大家都朝著全面發(fā)展的方向去努力，也就是正確地、深入地貫徹了教育方針，我們的努力定會收到明顯的效果。”在貫徹全面發(fā)展的方針時，又始終堅持“德育為先”的原則。常州市劉國鈞職業(yè)教育中心校長沈文忠曾是學生會主席，他回憶說：“當年常州師范學校的思想政治工作在整個學校工作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一是對學生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的教育，二是專業(yè)思想教育?！边@種教育，在54屆畢業(yè)生楊黛莉給我的一封來信中有生動的描述：“常師的政治思想工作是強有力的，是貫穿于課內(nèi)外、校內(nèi)外各方面的，又是潛移默化、‘潤物無聲’、滋潤學生心田的。”正因如此，這樣的思想政治教育易為學生所接受，并影響深遠。53屆畢業(yè)生魏元隆、徐漢英、徐宏澤是分配做中學教師的，我在2008年和他們聚會時，三人特意聚攏到我跟前說：“當年畢業(yè)時，錢校長找我們六個分配做中學教師的同學談話，送我們兩句話八個字‘謙虛謹慎、認真做人’。我們銘記終生?！背鯉煷杭景喈厴I(yè)的王甫先分配做小學教師，后參軍一直在部隊工作，他體會在常師三年不只學習文化知識，更重要的是學會做人，“要先做好人，才能做好事。”他告訴我，他們畢業(yè)時六十多位同學，畢業(yè)后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努力工作，在幾十年的風風雨雨中沒有一個人出過問題，這是很不容易的。

這便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前期的常州師范學校和她的學生們。從這些學生的身上，我看到那些年月成長的青年一代的精神風貌。

我很珍惜同學們對常州師范的回憶，這些來自幾十年后的感悟不但填補、豐富了我的記憶，更使我從一代人的成長中看到黨的教育方針熠熠生輝，從而更加堅定我對教育工作應有的定位、功能及其價值影響之所在的理解和信念。

同樣，我十分珍惜五十年代前期常州師范畢業(yè)同學對錢聞和我之間的師生情誼，這是基于共同的理想信念、共同的努力方向的無比真誠樸實又牢固珍貴的師生情誼。我相信，她定會歷久彌新，跨越時空而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