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紹存
小說的主題不在“載道”,而在于表達作者對湘西農(nóng)村古樸民風(fēng)、傳統(tǒng)美德尚未消亡的詩意理想的向往。這篇小說寫作時間是1933——1934年,作者身處北京,都市的腐化墮落、金錢至上、物欲橫流讓人窒息,民族傳統(tǒng)美德的喪失令人痛苦。于是“禮失求諸野”,作者以牧歌的情調(diào)來描繪一個似真似幻的邊城世界。這個世界由“愛”與“美”織就。
作者以優(yōu)美而抒情的筆調(diào)交融了現(xiàn)實與理想,將小說的情節(jié)淡化、人物虛化、環(huán)境詩化。
情節(jié)淡化。小說中的故事情節(jié)僅是把幾個“愚夫俗子”“牽連在一處”的“一件人事”。作者沒有在翠翠與儺送、天保之間看似三角式的愛情故事上用力,而是著力表現(xiàn)小說中每個人物心中溢滿的“愛”與“美”。翠翠愛儺送,愛得至純至真,她能在夢中被心上人的歌聲所召喚,能在心上人的歌聲中浮起來,去摘下平時無法攀折的高崖上的虎耳草,心上人出走后她以愛的力量支撐著自己堅貞地等待。儺送心中的愛表現(xiàn)為對愛情的追求,他用唱歌與哥哥進行愛情的“決斗”,用整夜唱歌的方式來向姑娘表達心中的愛戀,這種自由婚戀方式也是作者那種“希臘式的小廟”。天保也是為愛而生,為愛而亡。當(dāng)然他不是因“走車路”失敗而出走,而是為愛弟弟,為成全弟弟,也是成全自己所喜愛的翠翠。沈從文先生就是用這種散文式的敘事筆調(diào)表達了那種深藏在他的心靈中也深藏在邊遠鄉(xiāng)村不曾被玷污的純樸自然的人性美與人情美,也是作者唱給故鄉(xiāng)的心靈戀曲。
人物虛化。作者沒有把人物放在劇烈的矛盾沖突中來刻畫,而是把人物放在一個如詩如畫的環(huán)境中去觀照人物的內(nèi)心,人物形象也是作者審美理想的化身。小說中的翠翠,身世就十分特別,盡管從小孤苦,但她是父母純美愛情的結(jié)晶,儺送的歌聲能走入她的夢中,她在儺送的歌聲中能浮起來。夢是人潛意識里的活動形式,她在潛意識里由渴望愛情到逐步明晰愛情,人物靈魂深處的渴望與追求,人物靈魂深處的純潔與美好,是作者所著力要表現(xiàn)的,人物的活動的亦幻亦真。翠翠在夢中聽了一夜的歌,在歌聲中攀上了高崖,摘到了虎耳草。當(dāng)爺爺在月光下給翠翠唱從儺送那聽來的歌時,翠翠又做起發(fā)白日夢,且又在夢中摘了一把虎耳草。這夢與歌聲,還有那虎耳草,不禁令人想起詩經(jīng)中的愛情,一把香草便是愛情的信物,一夜的歌聲便是心靈的契合,夢就像那山野的風(fēng)一樣將情竇初開的少女愛的渴望自然吹醒。小說中的人物性格也許是模糊的,但對人性人情的表現(xiàn)卻是達到了極致。
環(huán)境詩化。有人說《邊城》展示了一幅湘西風(fēng)俗畫,其實小說表現(xiàn)的不僅是邊城的風(fēng)俗風(fēng)情,更是人物詩意棲居的美好家園。這理想家園中的一切,無不充滿了詩情畫意。例如翠翠等爺爺?shù)哪莻€黃昏渡口,“黃昏來時,翠翠坐在家中屋后白塔下,看天空被夕陽烘成桃花色的薄云?!薄疤煲芽旌诹?,別的雀子似乎都休息了,只杜鵑叫個不息。石頭泥土為白日曬了一整天,到這時節(jié)各散出一種熱氣??諝庵杏心嗤廖叮胁菽練馕?,還有各種甲蟲類氣味?!边@是沈從文的“湘江西夢幻”!和諧、寧靜、古樸、自然。天上的桃花色有云,地上石頭、泥土、草木、雀子、杜鵑和那些過渡的人、懷春的少女、泥土的氣味、草木的氣味、甲蟲類的氣味和人的相融相濟,沒有紛爭,沒有喧嘩,人與人、人與自然都如溪中的水一樣,那么清純,那么明凈。這里的土滋味泥氣息都是一個個動人的意象。高崖上月光下的祖孫倆談未來,此處的環(huán)境描寫更是詩意濃郁。多情的月色,溫馨的夜晚,浪漫的蘆曲,爺爺唱的那晚翠翠在夢中聽到的儺送唱給她的情歌,翠翠再次沉入夢幻之中,“又摘了一把虎耳草”——愛情信物。一種古典的詩意在小說中撲面而來。
推薦老師:趙新民
河北省樂亭縣胡家坨初級中學(xué)(063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