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嘉川
用心生活
去吧,孩子!火車已經(jīng)在等待著你。
那里有高樓大廈,有電話、酒吧;有不一樣的陽光使那里流淌著金子。
你老爸是種植在土地上的向日葵。你說是梵高筆下那沒有耳朵的老人也可以,你就是那顆太陽。只是升起來到落下的時間太長,讓葵花的莖伸得更長,甚至于干縮,斜倚在烤煙房的泥墻上,久久地等待你再度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
去吧,孩子。火車已經(jīng)在遠處召喚了,去那個水泥色的空間里,用心生活。不管是夜總會還是舞廳。不管是流行唱法還是搖滾樂,只要你用心生活。
這里有秋天已經(jīng)足夠了,已經(jīng)足夠喂飽一個莊稼漢的全部奢望,并且還有烤煙房和冬天的雪。
去吧孩子,去用心生活……
音符
我把自己的音符丟了的時候,街上人很多。一樣的面孔一樣的街燈一樣的色塊窗子和眼睛,高墻矮房街道長長,沒有標記。
白色柵欄里沒有秘密,蒸汽機車將上個世紀的嚎叫沿著光亮的鐵軌傳過來,喚醒的記憶勾勒出一枝枯葉。
少女用層疊的五角紅楓遮起高聳的雙乳,在人們的眼波上浮沉;門軸吱吱嘎嘎地響成人們隨意拋灑的私語。
我記不得大提琴那個哀痛的音符是怎樣抖落的了:女人的洗澡水將小小院落潑得滑膩難耐,使我怎么也找不出一顆真正的淚珠,
柏油路面癱軟在強暴的陽光下:
分幣丁丁當當?shù)仨懗蔁o情的獰笑:
女人臀部搖擺男人目光顫動,樓房的切線傾斜著壓過頭頂,都市大睜著黑眼窩。暈眩。
我的音符丟了,一只油綠的葉子。
靜海
靠窗坐著,看堆沙堡的孩子背起小手。
海藍得不能不相信那是真的,姑娘們在反復觸摸它涌起的皮膚,它便笑得牙齒很白。你確實不知道螺殼的故事么?你是一個紗巾蒙面走過冬天的孩子,搖動車鈴便搖出了自己的年齡。因此,喜歡粉紅色季節(jié)的女人們,自信揚揚手中的風,滿世界都是回聲。
而你的夏日很蒼白,浸汗的語種呈蚊蟲狀布滿寢室的夏夜,折扇撕裂的聲韻隔著幾百年的空間。
孩子的小手在沙灘上,印出了無數(shù)個海星星;海依然藍得癡情時,靠窗坐著,看那男孩兒通體金黃,這是惟一印象。鱈魚骨在海上雕刻著古老的語義,航標燈漂浮起季風的足跡。那是一種心情,一粒鹽的晶體。
海是象征。
教堂的鐘聲蕩起層層波濤,沖激著心壁。那孩子也許僅僅是夕暉的一筆,猶如他手下的沙堡。
靠窗坐著。玻璃濾掉了你思維的邏輯,晶瑩剔透。仿如一顆鹽粒。
孩子藏起小手,構(gòu)成一個啞謎,使此后的日子富足……
無語
杯子。酒或者水,也許是古老的暗示;過道,半明半暗的遺忘,被磨平棱角的石板一樣鋪陳著若干意識的跡象。
午后的陽光,浸泡著鋼琴的練習曲,乳汁一樣喂育著久遠的記憶。無語。杯子里是酒還是水?
長笛陰冷了殘雪之夜:杯子黯淡了真實的距離。道路泥濘,馬車轔轔,誰在撥弄雨絲的弦?凄冷。裸露。淪陷。悠遠。
浴巾和長發(fā)披散了月光的珠璣。桌子圓滿。臨坐端莊;雙手合十雙臂抱胸,都無濟于事。畫布、油彩、簾幕——人體是一個靜物,靜蓄著遙遠的罪孽。杯子。也許是一種古老的暗示。而一條肋骨,卻昭示了你的現(xiàn)代人身分。
舊領(lǐng)結(jié)老舞曲佳釀陳酒,透明的?;蛘呔拖衲莻€彈奏鋼琴練習曲的小女孩兒,全身灌飽了陽光的乳漿。
杯子透明。液體的。酒還是水如某種暗示;過道無語。
話語
誰動了我的玫瑰……
輕輕的話語道出了我的羞澀,花草的氣息在彌漫。在整個園子里,藍色的夜輕輕地輕輕地猶如我的羞澀,有人采摘了玫瑰……
我在輕輕地觸摸著海浪的聲音的時候,卻什么也聽不到,我只能在觸摸,這世界的聲音很硬,硬得猶如牙齒和舌頭——礁石在喋喋不休地敘說,用襤褸的齒痕。
話語落在夜色上面,猶如濺落的香水兒,輕輕地輕輕地道出了我的羞澀。
是誰動了我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