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彼德
“吊詭”一詞,在臺灣甚為流行,含有反常、怪異、矛盾等多種意義,相近于大陸批評界所謂的“佯謬”“悖論”“反語”。作為一種藝術技巧,往往出語驚人,起到奪人眼球、開啟智商、震撼·心是的作用。臺灣詩人碧果就精于此道,在他五十余年的詩創(chuàng)作歷程中,一直以特立獨行而著稱:“由他雕刻的語言,不僅充滿保羅·克利的奇想,也充滿米羅稚拙的情趣,更充滿E·E·康敏斯那樣把語言肢解的玄恩?!彼?,張默稱他為:“一個怪杰,一個新視覺的塑造者,一個詩藝術的工程師,一個攀登語言峰頂的年輕老叟,一個喜歡對著夢中情人喃喃獨白的行者。”
《因果》是散文詩組《在牙齒與牙齒之間的冥想》中的第一章。起句就很奇特:
在牙齒與牙齒之間
我們曾清爽地嬉戲著潭中的月色
這在現實生活中是不可能的。接下去的第二節(jié),寫牙齒在咀嚼著我們的“每一寸骨骼”“每一寸腸胃”、“每一寸毛發(fā)”“各部官能的感覺”,那就更不可能了。然而,再往下,當詩人指出“樹與天空”“屋中的陳設與四壁”“就是那咀嚼著我們的牙齒”時,我們不禁豁然開悟:生命就是在“咀嚼”中消耗的;這“咀嚼”既是成長、成熟,也是衰老、死亡:看似不可能的事到此都成為可能。在此基礎上,詩人才解謎、破題:
我們辛勤的工作就是為了使那牙齒工作正常地不停歇地咀嚼我們。而這種工作我們稱它為:因果。
工作是因,咀嚼是果。正像上述不可能與可能構成一對矛盾,因與果也構成了一對矛盾,我們人類就生活在這樣的矛盾、悖論之中,可悲的是“置身其中的人有此醒悟的不多”!
結句是起句的重復,只不過改了一個字(“曾”)、增加了七個字(“仍然能盡情盡性地”,減去“曾”一字,為七字),表明了碧果的人生態(tài)度并不是消極的,而是樂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