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琳
前世,今生,過往,等待,一次次輪回儼然那無盡蒼穹中的點(diǎn)點(diǎn)繁星,生命是一項隨時可以終止的契約。上帝伸伸手指,生命就可以化為碎片,重新拼回的是否是原來的自己,誰又會知道。
一
父王在我18歲生日這天帶我到云臺,我伏在柔軟的云朵上歡笑。父王銀亮的散發(fā)被風(fēng)吹起,露出清俊又有些清瘦的臉,嚴(yán)肅而慈祥。他用他那雙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看著我。
“孩子,你在這里會看到那個叫做人間的塵世,你會看到許多,想到許多,你會長大。等到那一天,你就不用只伏在一朵云上,你就可以在云端漫步了?!?/p>
“像您一樣嗎?”我輕問,父王點(diǎn)點(diǎn)頭,在唇際浮出一抹微笑,與我一點(diǎn)點(diǎn)地遠(yuǎn)離,那逐漸模糊的身影,越發(fā)顯得偉岸。
正在略感惆悵寂寞的時候,身后傳來哥哥低沉的聲音:“我陪你吧。”
我的云朵正在移動,是錯覺,還是我正在長大?
二
我撩開云朵,看到第一個人,有些驚奇,似乎在他的身上有那么一點(diǎn)父王的身影,很淡,淡得不易察覺。他矜持清高,他的四周圍繞著一股蓮香。他總是笑,即使跌倒了仍在笑,他說,這是土地公想與他談心呢。他不羈地流浪,不停地思索,不斷地寫作。
我回頭對哥哥說:“人間是美的,那個人很堅強(qiáng),有那么一絲接近我們,他是誰?”
風(fēng)吹起哥哥的長袍,他靜默不語。又過了一會兒,哥哥緩緩?fù)鲁鰞蓚€字——詩人。詩人,帶著這個美好的名字,我繼續(xù)觀看這場能使我長大的表演。
第二個人是個憂郁的人,在他眼里有無盡的傷感。云,白得迷茫;星,亮得炫目;人,活得彷徨。他的笑已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一片茫然。
我閉上眼睛,搖搖頭,心里似乎有什么在融化,有些灼熱,哥哥和我仿佛在飛,我突然感到恐瞑。我有些憂郁,忽然不想長大,我希望哥哥能帶我走。哥哥撫了撫我的長發(fā):“改變你能改變的,接受你改變不了的?!?/p>
我向來很聽哥哥的話。
第三個人是農(nóng)民,他不斷地勞動,不斷地耕耘,他要鋤遍人間所有的土地??伤麑ふ沂裁?,卻始終沒有什么,他大概未曾耕耘過自己心靈上的土地,那里也許有他想要的,可他卻只是不斷地辛勤勞作,使生命在鋤頭的起落中流逝。
三
我伸出手想要觸摸,希望給予他們力量,可卻在距離他們很近的地方被一種無形的東西遮擋了,我想要打碎它,哥哥說:打碎了它,他們就失去了生命,沒有了生命,他們就失去了所有。
原來,人與人之間看似沒有距離,但其實早已咫尺天涯,他們有著不同的思想,不同的人生軌跡。
我站起身,對哥哥說:“我知道了,哥哥,我知道了,請帶我走。”
哥哥微笑著搖搖頭,輕柔地?fù)崦业念^發(fā),仍用那低沉的語調(diào)告訴我:“不,你還不知道?!?/p>
可是,我真的知道了,人間是個即使有美好、堅強(qiáng)的人,仍然沒有力量相互拯救的地方。
我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卻發(fā)現(xiàn),我已不是在原先的云臺上了。
我驚奇地望著微笑的哥哥。
“人間還有最重要的東西你不知道?!?/p>
四
他們相互依偎,相互扶持,他們眼中充滿了溫柔、寬容,他們的笑暖洋洋的,比詩人更美好,更純潔。
從18歲那天開始,我漫步云端,向下俯視,看著那些有著一模一樣身體卻有著完全不同思想和靈魂的人類,忽然感到悲傷和疲倦。在我流下第一滴眼淚的時候,哥哥說:“你長大了,因為你學(xué)會了一種東西,它的名字叫做愛。”
五
“孩子,現(xiàn)在,請你告訴我,愛的反面是什么?”
父王不知何時出現(xiàn),嘴角永遠(yuǎn)掛著完美的弧度。我揚(yáng)起頭,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我看到了自己的笑臉。我低下頭,望著人間,輕快而又沉重的回答:“不是恨,不是怨,不是詛咒,是默然?!?/p>
父王和哥哥站在我的身后。風(fēng),迎面吹來,吹得心也泛起了漣漪,一圈一圈蕩漾開來。
六
誰又不是造物主的棄兒呢?他根據(jù)自己的樣子造出了人類,卻不曾賦予他們同樣完美的道德和力量以及相同的靈魂,而是將他們拋棄在紛亂人世中,任由他們一天天悲歡離合,一天天成長衰老。
點(diǎn)評:
作者以別樣的筆調(diào)將文中虛擬的前世,今生,過往,等待一一呈現(xiàn)在讀者眼前,文字似飄忽不定,卻有著具體深刻的主旨,又以對話形式將所要闡述的主題活潑地彰顯出,結(jié)尾處給以設(shè)問的提出與肯定,照應(yīng)開頭。
責(zé)任編輯良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