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蕾

杜牧的《泊秦淮》是唐人七絕中的壓卷之作，千百年來為人們所傳頌。本文試從許淵沖先生提出的“意美”角度比較分析此詩的兩個中譯本。

一、“意美”理論簡介

詩的美像生活中的美一樣，豐富多彩，譯者通過對原作的語言形象地理解和把握，并力圖用相應的語言形象再現(xiàn)出原詩的意、形、音之美，乃是唐詩翻譯的一種追求，也是文學翻譯應達到的一種境界。在譯詩過程中，譯者必須全力爭取英譯在意、形、音三方面都盡量表現(xiàn)原詩之美，忠于原作，達到神似、形似乃至音似的要求，做到“澤詩像詩”，充分傳達原詩的意境。北京大學教授許淵沖先生在其《毛主席詩詞四十二首》英法文格律體譯文的序言中，首次提出了詩詞翻譯的“三美”論并說明了三者的關(guān)系：“譯詩不但要傳達原詩的意美，還要盡可能傳達它的音美和形美?！薄耙饷朗亲钪匾?，音美是次要的，形美是更次要的?！薄皞鬟_了原詩意美而沒有傳達音美和形美的翻譯，雖然不是譯得好的詩，還不失為澤得好的散文；如果只有音美和形美而沒有意美，那就根本算不上是好翻譯了”。三美說提出后，受到譯界好評，好多人將它作為衡量詩歌翻譯的標準。

二、從“意美”角度評析《泊秦淮》兩篇譯文

《泊秦淮》杜牧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

楊憲益先生的譯文：Mooring0n the Qinhuai River

The chilly water is shroudedln

mist

and

sand

bathed

lnmoonlighl,As I moor at night onthe Qinhuai River near taverns，

The singsong girrls are lgno-rant of the tragedy of a lostregime,They are still singing theBackyard Flowers*beyond theriver!

*Alluding to Jade Trees andBackground Flowers，a song com-posed by the last emperor of theSouthern Dynasties,which was lat-er eonsedered a bad omen，

許淵沖先生的澤文：Mooredon the Qinhum River

Cold water and sand barsveiled in misty moonlight,l moor0n River Qinhuai near wineshopsat night，

The songstress knows not thegrief 0f the captive king,By river-side she smgs his song of pantingSpring，

這首詩的標題《泊秦淮》，楊譯為Mooting 0n the QinhumRiver，而許將其譯為Moored 0“River Qinhuai，更為恰當。題目既為《泊秦淮》，何為“泊”，停泊也，不停何以“泊”，《高級漢語字典》上“泊”的本意為“停船”，又有“柄止，停留”之意。可見，作者應為在秦淮河“近酒家”處停泊，聽到歌女還在唱《后庭花》，看到此情此景，悲憤之情油然而生。“moored”一詞，強調(diào)停泊的狀態(tài)，所以此詞更加恰當。

第一句“煙籠寒水月籠沙”，給我們描繪了一副幽靜淡雅的畫面，如煙的薄霧籠罩著寒冷的水面，月光灑在河邊銀色的沙灘上。夜景雖然柔和幽靜，卻不免顯得靜寂凄清，詩的開頭的格調(diào)就在清理之中微露哀傷。相對于許淵沖的譯本，楊憲益先生的譯文更妨。其一，在此“cold”不如“chiVy”恰當，“cold”讓人感到寒冷、冰冷，往往形容冬日之水，使人不寒而栗，而“chiUy”譯為“清冷的”，常用于秋天之水，試問人們看到“cold water”，先不禁汗毛豎起，不寒而栗，還有何美感?所以“chilly water”更富美感，一幅秋水蕩漾的畫面展現(xiàn)于前。其二，把兩個“籠”字分開譯更好。第一個“籠”，主語是“煙”，是氣體，第二個“籠”，主語是“月”，是月光。兩個“籠”的主語不同，意境也不同，煙“籠”為“籠罩”，應譯為“shroud"，月“籠”一般為“沐浴在月光下”，應譯為“bath inmoonlight'，楊憲益先生譯的版本為讀者展現(xiàn)的畫面更為形象、更為生動。

“夜泊秦淮近酒家”，看上去似乎很平淡，卻很重要。“夜泊秦淮”四字不僅與上句的景色描繪相呼應，而“近酒家”三字，卻又巧妙地引出了后面兩句，承上啟下，構(gòu)思頗具匠心。楊先生將“酒家”譯為“tavern"并不確切，“taveln'指小酒家，達官貴人應該不會在小酒家飲酒作樂，所以許淵沖譯的"wineshop"更加確切，此詞意為規(guī)模更大、更為正式的酒家，更符合詩中描繪的場所。

這首詩千百年來為人們所傳頌，多半是因后兩句那幾分感慨之辭：“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斌w現(xiàn)了詩人在對國事隱憂的關(guān)切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強烈的憂患意識。所謂“商女”，是指酒樓或船艙中專事伺候他人的賣唱歌女。原來，唐代歌妓、女伶通稱為“秋娘”，也成為“秋女”。那么，“秋女”又為什么稱“商女”呢?這是因為我國古人把宮商角徵羽與四季相配，因商音凄厲，與秋天蕭殺之氣相應，故以商配秋，稱商秋。楊譯為“the singsong girls”。許譯為“the songstress”，二詞大同小異。對于“不知”的翻譯。“beignorant of恰好表達了此意，強調(diào)了商女主觀上麻木無知，而“knows not"強調(diào)的是客觀上商女確實不知道陳朝國家已亡，這不符合作者本意。楊把“亡國恨”譯為"the~agedy 0f a lost regime'，直譯原文“亡國恨”尚可，但相對于另一版本“the grief 0f thecaptive king"，似乎體現(xiàn)不出主觀的悲傷之情，不如“鰣ef的情感沖擊大。其次，“the captiveking”指出了“亡國”的原因，公元578年，隋軍攻進陳朝皇宮，陳朝后主陳叔寶攜兩名寵妃躲入井中，隋軍俘虜陳后主，南朝的最后一個朝代陳朝滅亡了，“the cap-tive king”引出此典故，比“alost regime”更利于外國讀者理解和接受。

“隔江猶唱后庭花”。“隔江”中的“江”指秦淮河。秦淮河橫貫金陵城(今南京市)，沿河兩岸酒家林立，歌女在酒館賣唱，從船中聽去，所以說是“隔江”。楊澤為“beyond the river”，而許澤為“by riverside”，楊的譯法似乎更為直譯。其次，“猶唱”二字凝聚了詩人多么厚重的情感，它甚至讓人想到詩人那關(guān)懷國事的急切神態(tài)。楊譯為“be still singing”，而許似乎漏譯了“猶”字，詩人那傷感的情懷似乎沒有完全展現(xiàn)出來。再次，所謂“后庭花”，即舞曲《玉樹后庭花》的簡稱，為南朝末代君主陳叔寶所制，因他沉迷聲色，不理朝政，不久亡國。后人遂把《后庭花》視為亡國之音。許將“后庭花”譯為“Parting Spring”，不易于中外讀者理解，不如直譯為“the

Backyard Flowers”，再加以注解，這樣讀者既有直觀感受，看到注解后，中外讀者也能對此曲有所了解，更能明白此詞在詩中的意思，從而更好的把握全詩的中心思想。

三、結(jié)語

許淵沖先生提出詩歌翻譯的“三美”原則，即意美、音美、形美，并認為意美為三美之首?！恫辞鼗础返膬蓚€譯本風格各異。從符號學來看，不同的詞可以有不同的理解，也就產(chǎn)生不同的譯法，同時，不同的譯者和讀者有不同的審美取向。從意美角度看，楊的譯本更傾向于直譯，而許的譯本更傾向于意譯。楊的譯本更忠實于原文，也更易于中外讀者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