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 國 鈞

(湖南大學 教育科學研究院,湖南 長沙 410082)

《美國高等教育》①鏡詮＊＊

姜 國 鈞

(湖南大學 教育科學研究院,湖南 長沙 410082)

外部環(huán)境

1.我認為,教育的魔力已經(jīng)失去,如果我們希望保持我們擁有的那些有價值的東西,我們現(xiàn)在必須提出一個令人信服的計劃。正如過去幾年的情況所表明的,我們的人民將在經(jīng)濟的壓力下盲目前進;他們將破壞最好的東西,同時卻將那些最壞的東西保留下來,除非我們使他們更清楚地對這兩者作出甄別。[p2]

2.如果接下來的問題是講清楚高等教育,那么就讓我們考察一下高等教育之所以混亂的原因。第一個原因非常粗俗,就是追逐金錢。當一所學校為謀取金錢而決定采取一些行動,它必定會喪失其精神,同時通常也得不到金錢。這很可悲,但卻是千真萬確的。

對捐贈者一時興趣的依賴,意味著沒有人能搞清大學的政策究竟是什么。只要有人愿意出資,不管什么都會成為明年的政策。[P3]

更為重要的是學費對教育政策的影響?！瓰榱司S持和增加這方面的收入,公眾一時的興趣也和那些百萬富翁的一時興趣同樣受到關注。如果公眾對都市報紙感興趣,那么新聞學院就會立刻如雨后春筍般出現(xiàn)。

無疑,對金錢的追逐以及相應的對公眾要求的敏感,與將大學看做是服務站的觀念有很大的關系。根據(jù)這種觀念,大學必須擴大自身在社區(qū)中的影響,必須使社區(qū)不斷地和普遍地感覺到自己的存在。一所州立大學必須幫助農(nóng)民照看他們的牛群;一所捐辦大學必須通過在下午和晚上時間授課,幫助成年人得到更好的工作。不過顯而易見的是,對這類事情感興趣的教授可能有別于那些致力于發(fā)展教育和增進知識的教授。[P3-4]

1.幾十年了,我們的人民在經(jīng)濟的壓力下盲目前行,我們已經(jīng)破壞了許許多多最好的東西,而某些我們仍在努力獲取的和極力堅持的,在清醒的頭腦看起來,是一些最壞的東西。這些東西錯綜復雜地纏繞在一起,即使甄別清楚了,也難以清除。

2.在中國,大學混亂的原因中追逐金錢同樣是第一位的,但我不敢說這一原因“非常粗俗”,因為我們有一個“非常粗俗”的理由:人們首先必須吃、喝、住、穿,然后才能從事政治、科技、藝術、宗教等活動。在中國,大學教師們首先要解決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好,因此兩種教授的分類沒有多大意義,大多數(shù)教授都是“對這類事情感興趣的教授”,只有少數(shù)教授還在“致力于發(fā)展教育和增進知識”。當然,那些掌握著行政資源和學術權力 (準確地說,應該用“學術行政權力”這個怪名詞)的教授首先要解決的問題已經(jīng)解決得比較好了,但他們是因為“對這類事情感興趣”才把它解決好的,因此他們也不可能成為另一類教授。少數(shù)的另類教授并不按照“首先必須……然后才能……”的邏輯生活,他們像簞食瓢飲不改其樂的顏回那樣生活,像“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的孔子那樣生活。追逐金錢的途徑中美也不盡相同。在中國,有能力捐助大學的資本家還沒有成長起來,成長起來了的也大都對捐贈大學沒有多大興趣。因此迎合捐贈者不是中國大學混亂的重要原因。迎合學生的興趣方面,中美十分相似。最后,我得承認有一句話憑我的經(jīng)驗很難理解,赫欽斯說:“當一所學校為謀取金錢而決定采取一些行動,它必定會喪失其精神,同時通常也得不到金錢?！蔽业慕?jīng)驗是:在中國,只要你肯喪失精神謀取金錢,通常能夠得到金錢。

3.比追逐金錢更為重要的一個混亂的因素,就是我們混亂的民主概念。這影響到了教育的年限、內容和控制。根據(jù)民主這一概念,一個學生可以根據(jù)自己的意愿決定自己接受公共教育的年限,學習自己喜歡的東西,以及獲取對自己有吸引力的任何學位。根據(jù)民治這一概念,教育應該對公眾的意見作出即時的反應;它的教材和方法可以由社區(qū)、社區(qū)代表甚至是社區(qū)那些比較不承擔責任的成員詳細加以調整。[P8]

學術自由簡而言之意味著,如果我們將教育和研究的管理交給那些懂行的人,我們就會獲得最好的結果。以公眾為名規(guī)定教育的方法和內容,決定研究的目標,這些行為是對學術自由的侵犯。[P12-13]

4.除了追逐金錢和誤解民主之外,我還要再加上一個重要原因,以解釋我們目前的混亂狀況,這就是對“進步” (progress)概念的錯誤認識。[P14]

科學技術的日新月異似乎是數(shù)據(jù)積累的結果。信息越多,發(fā)現(xiàn)也越多;發(fā)明越多,進步也越多。因此,推動進步的方法是獲取更多的信息。各門學科一個接一個地脫離了哲學,然后又相互獨立,而進步卻依然在繼續(xù)。終于,大學的整個結構崩潰了。當社會科學、法學和神學本身都變成經(jīng)驗性、實驗性和進步性的時候,經(jīng)驗主義就取得了最終的勝利。[P15]

高等教育的兩難困境

5.大學存在兩個目標的沖突,一個是純粹對真理的追求;另一個也是大學所公認的,就是為人們畢生的事業(yè)作準備。[P20]

除專業(yè)學院外,在藝術、文學和科學這些系科,學生的工作氣氛也是非常專業(yè)性的。[P21]

純粹追求知識的目標在大學迅速變得模糊,并且不久就可能消失。[P22]

我認為,將大學職業(yè)教育化對大學而言顯然是有害的。

6.職業(yè)性的氣氛對于引導學生理解學科是災難性的。他是假設在學習專業(yè)的操作,因此你必須在每個階段都要使他明白你正在討論的問題對他今后的經(jīng)驗和成功解決這些問題有直接的關系,你必須給他實際的忠告。[P22-23]

這種情況的后果是,富有影響和獻身精神的大學教授之所以受到青睞,并不是由于他們智力方面的能力,而是由于他們實際經(jīng)驗的長度、廣度和深度。對某位教職人員而言,思考問題的能力和興趣可能是一種缺陷。這可能也是中美的差異,或者赫欽斯是用哲學家或戰(zhàn)略家的語言在說明精神與金錢的關系:一所大學,如果喪失了精神,最終連想要得到的金錢也會喪失。沒有精神的大學已不是大學,還能以大學的名義騙取金錢嗎?

3.大學教育和研究的管理權只能交給大學教師,而交給政府和人民大眾,或是交給學生都會導致對學術自由的侵犯。但我的觀察是,大學的權力掌握在學校和院系的學術官僚手上而不是全體大學教師手上更容易導致對學術自由的侵犯。集行政權力與學術權力于一身的學術官僚在學校體制內外爭奪學術資源以提高學術地位從而獲取更多的物質利益,學術自由就是這樣被侵犯的。造成這一現(xiàn)象的原因是我們錯誤地理解了學術水平。如果把學術水平理解為獲得了多少、什么級別的科研項目和經(jīng)費,發(fā)表了多少、什么級別的論文,獲得了多少、什么級別的獎項,那么誰爭奪到了多少學術資源,誰就有了多高的學術水平。

4.上述對學術水平的錯誤理解是我們對“進步”概念的錯誤認識之一。除此之外,我們同樣陷入了經(jīng)驗主義的錯誤。與西方不同的是,我們的經(jīng)驗主義的學問不是脫離了哲學——中國本無西方那樣的哲學,而是脫離了修身。古人做學問以修身為本,以治國平天下為末。即所謂做“為己之學”,以安頓心靈為目的。其成果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君子,而不是一大堆毫無生氣的文章和項目。

5.我們的大學早已不存在兩個目標的沖突了,它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服務于社會的職業(yè)工作的需要。金融危機來了,就業(yè)困難,所以最近的口號是:實現(xiàn)全過程職業(yè)指導;實現(xiàn)全方位職業(yè)指導。每一個教師、每一門課程、每一個環(huán)節(jié),包括校園里的每一個角落,都要具備職業(yè)指導的功用。當時髦的口號代替了永恒的理念,大學與官場和職場也就沒有多少差別了。

純粹的藝術、文學、歷史、哲學和科學系在很多大學已不復存在,取代它們的是工藝美術、新聞與傳播、數(shù)軟、物熱、化工等系,歷史和哲學掛靠不到哪里去,幾近于消失。

6.當體現(xiàn)才情和智慧的學科從大學里消失之后,當思考問題的能力和興趣在大學里成為一種缺陷之后,大學也將消失。

但才情和智慧是永遠不會消失的,思考仍將繼續(xù)。此時,大學有了真正的孤獨——一種比洪堡所說的孤獨更深刻的孤獨。

7.學生和教師的這些態(tài)度,造成大學中專業(yè)學院和職業(yè)性不那么明顯的部門相互隔離。[P24]

而且,職業(yè)教育主義會導致淺薄和孤立。它貶低了課程和教職人員的價值。它剝奪了大學惟一的生存理由,即在不受功利或"結果"的壓力牽制的情況下,為追求真理提供一個天堂。[P25]

我們不能欣然看著大學的基本活動為一波又一波的職業(yè)教育主義所掩沒。不過,我認為職業(yè)教育主義不僅有害于大學,也有害于專業(yè)職業(yè)。請恕我放棄以下基本立場,即每項專門職業(yè)為了自身的不斷發(fā)展都需要有創(chuàng)造性思維中心存在。當大學和下屬的專業(yè)學院放棄創(chuàng)造性思維并蛻變成為初級職業(yè)學校時,專業(yè)也必定會蛻變成為一個初級職業(yè)。[P26]

將專業(yè)學院變?yōu)槁殬I(yè)學校貶低了大學,也不能提高專業(yè)的地位。我還認為,這種做法也不能實現(xiàn)其具有的惟一目標,即為學生從事其終身工作作準備?？傊?它不光有害于大學和專業(yè),也有害于學生。

8.我的論點是,行業(yè)上的訣竅不能在一所大學中學到,而且如果能夠學到這些訣竅,也不應該去學。之所以不能在一所大學中學到,是因為這些訣竅容易過時,并為新的訣竅所取代;是因為大學中的教師知識容易陳舊,不能掌握新的訣竅;是因為這些訣竅只能在它們能夠被使用的實際情景中才能學到。

大學中所能學到的全部東西,就是各個學科的一般原則、基本命題和理論。[P28]

一個有學問的專業(yè)的論題是屬于理智方面的東西。盡管行業(yè)的規(guī)則可以在實踐中學到,的確也只能在實踐中學到,但是專業(yè)的理智方面的內容一般只能在大學中才能掌握,至少大學應該成為這類學習的一個理想場所。當學生的注意力從學科理智方面的內容轉向職業(yè)興趣,大學也就沒能做到它惟一能做的事情,而是在嘗試一些注定要失敗的事情。[P30-31]

普通教育

9.普通教育是面向每個人的教育。

理智方面的優(yōu)點就其本身而言就是件好事,作為通向幸福的手段,它也是好事。我所指的理智方面的優(yōu)點,是理智方面的良好習慣。古人曾提出過五種理智方面的優(yōu)點,包括三種推理的優(yōu)點:直覺知識,即歸納的習慣;科學知識,即演示的習慣;哲學智慧,即科學知識和直覺推理的結合,它涉及最高層次的知識、首要原則和首要原因。在此之外,

7.職業(yè)教育主義造成大學的隔膜、淺薄和孤立,貶低了大學教師的價值,將追求真理的天堂變成了追逐功利和“成果”的市場。而最終受到傷害的是學生和需要人才的社會各部門。因為一旦大學變得淺薄之后,從大學里出去的學生不可能是深刻的。作為知識原創(chuàng)者的大學教師貶值了,消費知識的社會各部門不可能升值。

這就為我們失敗的工科教育和失敗的技術創(chuàng)新的努力求得了一解。人文教育和科學教育沒做好,可以歸咎于不重視,投入少。但我們國家無論在觀念上還是投入上,都把工科教育與技術創(chuàng)新放在了第一位?？墒?60多年了,改革開放也30多年了,我們有多少有自主知識產(chǎn)權的技術?我們的產(chǎn)品質量和工程質量如何?赫欽斯用他的睿智證明了的道理,我們用60年的高等教育證明了它:“職業(yè)教育主義不僅有害于大學,也有害于專業(yè)職業(yè)?！备鼰o情的事實是“:它不光有害于大學和專業(yè),也有害于學生?！比狈?chuàng)造力的大學生不僅面臨就業(yè)的困難,就業(yè)了也時刻面臨著失業(yè)的危險。

8.產(chǎn)生在古希臘的自由教育的思想是西方教育不竭的生命源泉。古希臘的智者都是一些自由人,他們以追求智慧打發(fā)閑暇時間,提出了許多深刻、睿智并帶有一些異想天開的哲學思想。亞里斯多德全面總結了那個時代的自由教育思想。認為人是理性動物,教育的最高目標就是培養(yǎng)有理性的人。哲學、數(shù)學、音樂等純粹的理論學科和純粹的藝術才適合培養(yǎng)人的理性,因為這些學科和藝術不帶任何功利性,包含了人的最高智慧。職業(yè)性的、功利性的學習內容只會助長人的欲望。但亞里斯多德認為,追求理性和智慧的教育專屬于自由人。因為只有那些具有財富的有閑階級才不必為養(yǎng)家糊口的事情作打算,可以自由地探討學問。

赫欽斯繼承了前者,改造了后者。資產(chǎn)階級革命以后,不再有原來意義上的“自由人”,資本主義發(fā)展到20世紀,普通人也有了更多的閑暇。于是赫欽斯在自由教育的基礎上提出了他的普通教育(通識教育)思想。

9.在赫欽斯看來,理智并不像柏拉圖所認為的那樣,只有金子做的人才能具備,它是每一個人所能具備的人性特征。培養(yǎng)理智的自由教育并不像亞里斯多德所認為的那樣,只有富有、閑逸的自由人才有資格接受,它是每一個人都能接受的普通教育。理智是一些經(jīng)過智力訓練和審美活動所形成的良好的思考問題的習慣、審美的能力、審慎行事的能力和哲學的智慧。他們還加上了兩種實用智力方面的優(yōu)點:藝術,即根據(jù)真正的推理過程進行創(chuàng)造的能力;審慎,它是行動的前提。

總之,理智方面的優(yōu)點是一些習慣,它們來源于智力的訓練。經(jīng)過適當訓練并養(yǎng)成適當習慣的智力,在任何領域都能發(fā)揮重要作用。因此,培養(yǎng)理智方面優(yōu)點的教育是最有用的教育,不管學生將來過思辨的生活或行為的生活。[P37]

10.我們對進步的錯誤認識,使我們將經(jīng)典著作和文科排除在課程之外,過分強調經(jīng)驗科學,把教育作為當前社會運動的奴仆。

教育的目的之一是發(fā)掘人性的共同點,這些共同點在任何時代和地方都是一致的。

如果正確地理解教育,那么面向全體人民的課程的核心在任何時代、任何地方、任何的政治社會和經(jīng)濟狀況下都將一樣。

要正確地理解教育,就應將它理解為智力的培養(yǎng)。智力的培養(yǎng)在任何社會對任何人都同樣是件好事。[P39]

11.謹慎和實際智慧決定了實現(xiàn)我們的目標的途徑,它一方面來源于理智活動,另一方面也來源于經(jīng)驗。[P40]

學院和大學應該不去做其他機構也能做的事情,這是教育行政的一個好的原則?！瓕τ谄胀ń逃?我們可以明智地將經(jīng)驗交給生活,并著手進行我們的理智訓練工作。[P41]

12.如果存在每個希望有教養(yǎng)的人都應該掌握的那種永恒的學習,如果這些學習包含了我們的理智遺產(chǎn),那么這些學習應該是普通教育的中心。它們不應該因為有難度或令人厭惡,或是因為它們幾乎完全從我們目前的課程中消失而受到忽視?！麏W特(Eliot)先生在哈佛推行、進步主義教育在低年齡段實施的那種自由選課制,等于否認教育是有內容的。[P41-42]

13.在任何領域,如果學生要成為受過教育的人,就必須掌握科目的整體發(fā)展所依據(jù)的那些永恒的學習。

在普通教育中,我們的興趣在于發(fā)掘我們共同的人性要素,在于種族的品質,而不是個體的偶然性。[P43]

14.那么什么是永恒的學習?

首先,它們是那些多個世紀以來的經(jīng)典名著?！槐窘?jīng)典名著在任何時期都具有現(xiàn)實意義,這就是其經(jīng)典之所在。

如果一個人從來沒有讀過西方世界的任何名

普通教育是對自由教育的發(fā)展。它去掉了自由教育的等級性特征,但保持了自由教育的本質特征,以培養(yǎng)人的理智為目的。

近代以來的中國高等教育特別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的高等教育以掌握技術為目的,并不重視理智的訓練。而新技術時代的高新技術是高度理性化的技術,沒有受過理智訓練的大學生不僅在生活的其他方面顯得愚笨,即使在他們所從事的專門的技術工作中,也顯得非常的愚笨。

10.美國的教育十分幸運的是,當進步主義正紅紅火火的時候,赫欽斯等人就對它的經(jīng)驗主義傾向有冷靜的思考。十年之后,進步主義教育運動在美國銷聲匿跡,赫欽斯所主張的通識教育在美國各大學紅紅火火地展開了。在中國,上世紀30、40年代,我們只知道有杜威、孟祿,并不知道還有赫欽斯和巴格萊。50年代以后取代杜威的不是反對杜威的永恒主義和要素主義,而是曾經(jīng)從杜威那里汲取過養(yǎng)料,比杜威更杜威的前蘇聯(lián)的綜合技術主義。

11.大學能做很多事情,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大學都能做。但大學只能做只有大學能做好,其他機構做不好的事情,那就是訓練學生的理智。這些年來,我們賦予了大學越來越多的功用和職能,并且強化了那些被賦予的新職能,從而導致大學培養(yǎng)人才、訓練理智的職能的弱化。洪堡說得好,大學實現(xiàn)了它自身的目標,它就在更高的層次上實現(xiàn)了國家的目標。相反,如果讓大學直接地去實現(xiàn)國家和社會的目標,以至于影響到其自身目標的實現(xiàn),那么那些被外界硬生生賦予的目標也難以實現(xiàn)。

12.理智的遺產(chǎn)是普通教育的核心內容。理智的遺產(chǎn)是人類智慧的結晶,非運用智慧難以理解。因此,如果憑興趣選擇課程,而不是理智地安排課程,理智的遺產(chǎn)一定會被非理智地拋在一邊。

13.永恒主義和要素主義有許多的共同點,他們都強調知識的整體性,強調發(fā)掘共同的人性要素和種族的品質。這與強調理智是一致的,理智所探討的是本質和實在,而不是具有偶然性、變動性的現(xiàn)象。

14.永恒的學習就是經(jīng)典名著和數(shù)學的學習。通過經(jīng)典名著的學習,鍛煉寫作能力、思考能力,掌握說話的藝術。通過數(shù)學的學習,學會復雜的、嚴密的邏輯推理。

赫欽斯倡導的名著閱讀運動深深地影響了50年代以后美國的通識教育課程。圣約翰學院的通識課程就是歐洲歷史上各個時期的經(jīng)典名著。以1997-1998學年度的課程為例,一年級以學習古著,我們如何能稱他是一個受過教育的人?[P46]

我們的普通教育課程應由西方名著以閱讀、寫作、思維和說話的藝術組成,再加上數(shù)學,它是人類推理過程的最佳范例。如果我們希望所制訂的課程能挖掘出我們人性的共同要素,那么這種課程就能實現(xiàn)我們的愿望。如果我們希望為年輕人選擇明智的行為作準備,這種課程就會幫助我們;因為他們將會了解過去所做過的事情,以及那些偉人們的思想。他們將學會如何進行獨立思考。如果我們希望為高深的學習打下一個基礎,這種課程就提供了這種基礎。如果我們希望保衛(wèi)真正的大學,我們可以指望這種課程,因為通過這種課程,學生和教授們就可以掌握共同的思想儲備及其處理方法。這種課程似乎滿足了美國普通教育的所有需求。[P50]

高等教育

15.高等教育的目標是智慧。智慧意味著了解事物的最高原則和起因。因此,形而上學是最高層次的智慧。[P57]

作為最高形式的科學,形而上學決定了希臘人的思想,正如神學決定了中世紀的思想一樣。我們必須尋找決定當代思想的這樣或那樣的東西。如果我們不能求助于神學,那么我們就轉向形而上學吧。沒有神學或形而上學,統(tǒng)一的大學就不會存在。

今天這兩者幾乎都完全消失了,學習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明確基礎也隨之消失。[P58]

學生從三年級開始將學習形而上學,即有關首要原則的科學。他將學習社會科學,它是一些實用的科學,探討的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他將學習自然科學,即有關人與自然之間關系的科學。他將學習所有這一類課程,同時可以突出其中的一個作為學習的重點。他將在學習中將它們聯(lián)系起來。顯然,它們面對的是同樣的命題和事實,只是最終的標準不同。學生學習這些課程時將沒有任何職業(yè)性的目的;也就是說,人們無論是否準備投身于一個有學問的專業(yè),學習的內容將是相同的。學生的學習將不是從最近的觀察開始,再回到那些首要的原則,而是從首要的原則開始,再到那些有益于理解這些首要原則的觀察。[P61-62]

16.我堅信大學所要解決的是思辨的問題。[P63]希臘名著為主,包括15位大思想家和著名科學家的40多部(篇)傳世之作。二年級以學習古羅馬、中世紀、文藝復興前后的經(jīng)典名著為主,包括33位思想家、科學家和藝術家的作品50多部(篇)。三年級主要研讀16世紀和17世紀30多位思想家的著作40多部(篇)。四年級側重于從18世紀和19世紀到當代的一些名著,包括26位思想家、科學家、作家、藝術家的作品30多種。共計160多部(篇)著作。

在赫欽斯看來,沒有讀過西方名著的人是沒有受過教育的人。中國古代讀書人“行萬里路,讀萬卷書”,學富五車。對自己民族的經(jīng)典著作一無所知,怎么能說受過高等教育呢?

15.普通教育基礎上的高等教育學習什么?赫欽斯認為從大學三年級開始要學習形而上學,以理解世界的首要原則;還要學習社會科學,以理解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還要學習自然科學,以理解人與自然的關系。學習這些知識的目的是非職業(yè)性的,完全是為了培養(yǎng)人的智慧,解決思辨的問題。

共同的才是永恒的。永恒主義的教育是培養(yǎng)人共性的教育。西方近代以來科學和教育的問題是知識的分化和教育的專門化和職業(yè)化,結果導致人與人、人與自然關系的疏離。赫欽斯關于普通教育的設想在很大程度上被二戰(zhàn)以后的美國高等教育部門所接受并影響了世界。但他關于大學三年級以后的高等教育的設想?yún)s并沒有產(chǎn)生同樣的影響,大三以后的教育仍然是專業(yè)教育。這與赫欽斯未能預見到的新技術時代的到來有密切的關系。新技術時代的知識具有明顯的專業(yè)性、技術性和職業(yè)性,而且與生產(chǎn)和生活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很難簡潔地抽象為人與自然的關系。但赫欽斯所主張的高等教育培養(yǎng)理智的目的卻在高新技術的教育中實現(xiàn)了。美國大學的新技術研究和教育在具有功利主義的目的的同時也具有自由教育的目的。大學把技術當作自由學術來探討,技術與科學的界限變得越來越模糊,技術與科學呈現(xiàn)出一體化的趨勢。高新技術的教育既要求學生掌握技能,也要培養(yǎng)學生的理智。

16.我堅信,我們能改變大學教育技術主義和職業(yè)主義的傾向。

(責任編輯 李震聲)

①[美]羅伯特·M·赫欽斯著,汪利兵譯,浙江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

2010-02-03

姜國鈞 (1962-),男,湖南寧鄉(xiāng)人,教育學博士,湖南大學教授,主要從事教育史、大學課程與教學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