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奕雄

（樂山市社科院四川樂山614000）

趙昱為何被神化

魏奕雄

（樂山市社科院四川樂山614000）

在樂山的歷代地方長官中，唯一被神化了的是隋代太守趙昱，謂之“斬妖除害”。

趙昱傳為峨眉人，一說青城山人，其生平業(yè)績，明萬歷《嘉定州志》、清康熙《嘉定州志》、清同治《嘉定府志》和清嘉慶《樂山縣志》均有記載，各版本的文字略有差異，但大體意思相同。茲錄清《嘉定府志》卷32“官宦志”所載：

趙昱字仲明，與兄冕俱隱青城山。大業(yè)末，煬帝征，不至。督讓益州太守強起，縻以上爵，不就，乞為蜀太守。從之，拜眉山郡?？び序院Γ胖廖逶?，沒舟七百艘。昱大怒，率甲士千人及州屬男子數(shù)萬，臨江鼓噪。昱仗劍沒水。須臾，天地晦冥，江水豐隆作殷雷響。昱右手持劍，左手提蛟首，奮波出，三水皆赤，害遂除。昱是時甫二十六歲。尋，四方兵起，棄官不知所終，或以為仙去矣。唐之初年，每江漲，云霧中見昱騎白馬，從數(shù)獵者來，水必縮。事聞太宗，賜封神勇大將軍，廟食灌口。明皇幸蜀，進封赤城王。宋張詠官蜀，賊亂，禱祠得助。事聞，改封川主、清源妙倒真君。

這段話的大意是，趙昱及其兄趙冕都隱居在青城山，隋煬帝得知他的才能名望，征召他到朝廷做官，被謝絕了。隋煬帝令益州（成都）太守強行將趙昱送到京師，給了他很高的官爵，他不接受，請求改任蜀中的地方官。于是封為眉山郡太守（當時煬帝廢州置郡，眉山郡治地在今樂山，至唐初乃復(fù)為嘉州）。郡境內(nèi)有蛟龍作祟，趙昱到任五個月，就有七百艘船覆沒。趙昱大怒，率領(lǐng)兵士千人和壯丁數(shù)萬，臨江鼓噪，自己仗劍跳入水中，只一會兒，提著蛟龍首級浮出水來，岷江大渡河青衣江都被蛟血染紅了。蛟害終于消除了。當時趙昱剛二十六歲。不久，四處起兵反隋，趙昱棄官不知所去，有人認為他升仙了。唐初，每遇岷江水漲，人們都能見到趙昱騎著白馬，與他的隨從在云霧中出現(xiàn)，這時水位就下降了。這事傳到唐太宗李世民耳中，封趙昱為神勇大將軍，在灌口（今都江堰市）建廟祭祀。唐明皇李隆基避安史之亂入蜀，進封趙昱為赤城王。宋代張詠在蜀中為官時遇到叛賊，他在趙昱祠廟祈禱，得到了幫助。于是趙昱被改封為川主、清源妙道真君。

顯然，這是被神化了的故事。所謂“斬蛟”，就是除水害。在我們的傳統(tǒng)文化中，蛟龍是能在水中興風作浪的，它是水妖的代稱，也可以作為水的代名詞。趙昱確有其人，他擔任樂山地方長官的史實，隋以后的歷代史志均有記載。濾去被夸張被神化的成分，我們明白，這段文字講的是趙昱就任眉山郡太守后，鑒于大量船只在三江匯合處傾覆，“率甲士千人及州蜀男子數(shù)萬”，進行了一次規(guī)模很大的河道疏浚，使岷江航線“害遂除”，得以安全通航。

趙昱之所以被神化，我認為原因有二：

一是民眾愛戴造福于黔首百姓的官員。凡是為老百姓做了大好事的官員，都會在民間留下良好的口碑。趙昱身先士卒，與兵士和民工一同疏浚河道，跟洪水英勇搏斗，贏得了廣大群眾的擁護和愛戴。這種口碑一經(jīng)渲染，就很容易被神化，于是就演變成了活靈活現(xiàn)的斬蛟故事。明萬歷《嘉定州志》這則故事中沒有“宋張詠官蜀”以下的文字，但文末注明“此柳子厚原文”。柳子厚即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表明是從柳宗元的文集中摘錄的。就是說，唐代即已將趙昱神化了。故樂山城內(nèi)九龍山建有龍神祠（亦稱九龍祠）來祭祀趙昱。本來趙昱是斬蛟降龍的，他本人卻又被稱作“龍神”，年年有官紳民眾前來拜謁，這里凝聚著樂山人民多么深切的熱愛之情?，F(xiàn)存的龍神祠是清代的建筑物，它初建于何時，史籍沒有明確記載。不過，從唐太宗賜“廟食灌口”來看，樂山很可能在盛唐時期就建了龍神祠。但是為何首先在灌口建廟呢？我推測，是由于趙昱為官前曾隱居在青城山，棄官后也可能還是隱于青城山，并且還可能終老青城山的緣故。青城山亦稱赤城（陸游在其詩句“看遍人間兩赤城”后自注“青城山——名赤城”），這大概也是唐明皇進封趙昱為赤城王的由來。

二是作為古蜀黃金水道的岷江，需要一位保護神。岷江自古就是蜀地與外界進行物資和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在沒有汽車、火車、飛機之前，它可以說是蜀地對外交往的生命線。而樂山則是岷江航線的樞紐，現(xiàn)今德陽制造的超大型機械設(shè)備，都還要先由陸路送到樂山大件碼頭，再循岷江水路出川。而新規(guī)劃的成都港要建在樂山，也是為了恢復(fù)岷江的航運作用。無論是戰(zhàn)國李冰辟烏尤離堆，還是隋代趙昱“斬蛟”，以及后來唐代海通鑿彌勒大佛，與吐蕃作戰(zhàn)的劍南節(jié)度使章仇兼瓊和劍南西川節(jié)度使韋皋續(xù)修大佛，南宋提點利夔成都路刑獄兼西川制使參議官張方“開新渠以殺三江怒濤”，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通正岷江航道，讓舟楫暢行無患。趙昱疏浚河道的業(yè)績，造就了他的“龍神”形象，人們希望這位“龍神”永遠在灌口和樂山兩地保護岷江航道的安全，故有“每江漲，云霧中見昱騎白馬，從數(shù)獵者來，水必縮”的神話；甚至于“宋張詠……禱祠得助”，則更進一步擴展了趙昱的神功。而唐太宗和玄宗（明皇）先后為趙昱加封號，更表明象生命線一樣重要岷江黃金水道，需要趙昱這樣的保護神來鎮(zhèn)守，盡管這只是人們的主觀愿望而已。而現(xiàn)在我們進行岷江航電的開發(fā)，讓沉寂相當長時間的岷江重新發(fā)揮重要作用，意義重大。

責任編輯：秦利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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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1-03

魏奕雄，男，四川省社科院特約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