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全有,方 圓
(河南師范大學社會發(fā)展學院,河南新鄉(xiāng)453007)
對近三十年來武昌首義研究的回顧與反思
蘇全有,方 圓
(河南師范大學社會發(fā)展學院,河南新鄉(xiāng)453007)
辛亥革命是中國近代史上一次偉大的資產(chǎn)階級革命,而拉開這場革命序幕的是武昌首義。近三十年來史學界對此研究成果頗多:在成功原因的研究方面,筆者和主流觀點一致,認為湖北革命黨人的努力應居首位;在首義的領導問題上,史學界主要存在四種觀點,近年持同盟會領導說的論者減少,而持共進會和文學社共同領導說的論者增多,筆者也認同此說;帝國主義的“中立”態(tài)度方面,學者多集中于對其原因和影響的分析,筆者則認為應該客觀公正地看待革命黨人的外交政策。
武昌首義;辛亥革命;研究述評
孫中山領導的辛亥革命推翻了中國延續(xù)兩千多年的封建帝制,開創(chuàng)了中國歷史發(fā)展的新紀元,在海內(nèi)外產(chǎn)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史學界對于辛亥革命史的研究幾乎與辛亥革命的爆發(fā)相伴而生,而作為拉開辛亥革命序幕的武昌首義,則在辛亥革命史研究中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近一百年來,史學界對武昌首義的研究也薪火相傳,生生不息。目前關于辛亥武昌首義方面的著述主要有馮天瑜、賀覺非《辛亥武昌首義史》、胡祖舜《武昌開國實錄》、曹亞伯《武昌革命真史》、皮明庥《辛亥武昌首義史事志》、王質玉《武昌首義傳》、鄭庭佑《武昌首義》、吳劍杰《辛亥革命在湖北》等;在文獻資料方面,主要有《辛亥首義回憶錄》《辛亥革命在湖北史料選輯》《武昌起義檔案資料選編》《辛亥革命武昌首義史料輯錄》等;論文方面則主要集中在對辛亥武昌首義成功原因的分析、主要領導人的功過是非、湖北軍政府、革命黨人的作用以及帝國主義的中立態(tài)度等方面的研究。筆者主要對近三十年來學界在武昌首義研究中比較關注的幾個問題作扼要回顧,在總結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展開分析,以推動相關研究走向深入。
武昌首義的成功原因這一問題應該是史學界關于辛亥武昌首義史研究著力最多、爭論也最為激烈的問題之一。
史學界長期以來對于武昌首義成功原因的分析,比較集中于以下三點:(一)湖北地區(qū)民族資本主義的較快發(fā)展,使得這一地區(qū)民族資產(chǎn)階級的力量不斷壯大,大批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應運而生;(二)帝國主義的侵略加劇,封建主義的殘酷剝削,使得民眾的反抗怒潮日益高漲;(三)資產(chǎn)階級革命黨人在武漢地區(qū)進行了長期艱苦的起義準備。這三點是史學界公認的比較權威的觀點,在此基礎之上的求新則成了擺在諸多學者面前的一道難題。
有學者認為前兩個原因只是揭示當時中國整個社會的經(jīng)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之間矛盾的共性,并通過武昌首義與廣西起義之間的對比得出,這兩個原因只能說明武昌首義爆發(fā)的歷史必然性,而不能作為其成功的歷史根源。從武昌首義中商會的積極支持這一方面展開論述,將其成功的直接歷史原因歸結為革命黨、新軍、商會這三股社會力量在當時特定的歷史條件下聯(lián)合斗爭的結果。其實皮明庥早在《武昌首義中的武漢商會,商團》中就著重論述了有關商會在武昌首義的作用,這里更進一步把商會的重要作用具體化,似乎是“無商會,便無武昌首義”[1]。
還有學者從社會心理學的角度對首義的成功原因加以分析,認為其是敵我領導者的心理素質、個人才能、帝國主義的“中立”態(tài)度以及群眾的從眾心理等多種力量作用的結果。首先,敵我雙方領導人的不同表現(xiàn)起了相當重要的作用。清方湖廣總督瑞澂、統(tǒng)制張彪在首義當晚棄城逃跑,而革命一方“傾向革命”的黎元洪被逼出任都督后發(fā)揮了比較積極的作用,以及黃興危難之時擔任戰(zhàn)時總司令,敵我之間的領導力對比懸殊。其次,革命黨人、清朝統(tǒng)治者在對待帝國主義“中立”態(tài)度時的不同價值取向和情感傾向等因素,在武昌首義的勝利中也起了不容忽視的作用。并且當時“人心思漢,人心思治,人心傾向共和”的社會心理,亦十分重要[2]。
與求新相對應的,近年來學界更多的還是從傳統(tǒng)的三個方面出發(fā)來細化武昌首義成功的具體原因。
有的學者認為湖北這一特定地區(qū)的宏觀背景對武昌首義的成功有著十分重要的影響。首先,武漢為九省通衢,地理位置和經(jīng)濟地位重要。其次,張之洞在湖北推行“洋務新政”,這在客觀上為資產(chǎn)階級運動新軍、發(fā)動革命提供了雄厚的物質基礎[3]。不過,這里需要指出的是,有些學者過分強調(diào)張之洞治鄂的功績,認為其組織新軍、興辦新式教育,培養(yǎng)了大批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和革命黨人,為武昌首義的勝利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4],甚至主張要為張之洞在武昌樹銅像。這些說法遭到一些學者強烈反對,其依據(jù)是,在他們看來,武昌首義并不是張之洞推行洋務、實行新政的結果,反而是對他企圖在不改變君主專制的前提下實現(xiàn)近代化的惡報。
筆者認為這兩種觀點都有失片面。張之洞實行“洋務新政”的確推動了湖北地區(qū)經(jīng)濟、軍事、文化的近代化,培養(yǎng)了一大批具有資本主義民主共和思想的革命黨人和知識分子,從而推動了武昌首義的爆發(fā),這一點不能否認;但是其實行新政最根本的目的還是為了維護清王朝的統(tǒng)治,這與革命者建立資產(chǎn)階級民主共和國的目的是背道而馳的,武昌首義的爆發(fā)在摧毀腐朽沒落的清王朝的同時,也摧毀了張之洞以“洋務治鄂、興鄂”的“美好愿望”。
更多的學者則是從湖北革命黨人及知識分子的努力這一角度進行分析。張之洞曾經(jīng)為了振興清王朝而興辦的近代文教事業(yè),最終卻走向其主觀愿望的對立面,使湖北地區(qū)迅速形成一批龐大的新式知識分子群體和革命黨人。這些畢業(yè)于近代新式學堂和留學歸來的知識分子完全不同于舊式的封建士大夫,他們接受了近代文化科學知識和若干資本主義經(jīng)濟和政治學說,在看到列強的掠奪和清王朝的腐朽后,具有極強的愛國熱情和“排滿共和”思想,很容易奮不顧身地走上革命道路[5]。正是他們,成為湖北地區(qū)革命運動的骨干力量;正是他們,為武昌首義做了大量工作;正是他們,摧毀了張之洞曾經(jīng)美好的設想。所以對于革命黨人在武昌首義中的決定作用,學者多持比較肯定的觀點。
近年來有學者著重從革命黨人的首義精神出發(fā),對其在首義中形成的敢為天下先的創(chuàng)新精神,不競聲華的實干精神,振興鄉(xiāng)邦的愛國精神,通力協(xié)作的團隊精神和不計生死的犧牲精神等首義精神作了高度的評價,認為革命黨人的這些首義精神是武昌首義成功的重要原因[6]。
也有學者另辟蹊徑,從革命黨人的謀略運籌等視角考察,評析武昌首義,認為革命黨人適時作出的一些戰(zhàn)略調(diào)整,如審時度勢,及時作出起義決策,破釜沉舟,猝然發(fā)難,推舉都督,穩(wěn)定人心等謀劃決策,為武昌首義的成功和中華民國的建立奠定了基礎[7]。
同時還有學者側重從革命黨人領導的新軍進行探討,認為湖北新軍素質高、裝備好、戰(zhàn)斗力強,成為武昌首義迅速取得成功的一個很重要的條件。有學者指出,在一定意義上,辛亥武昌首義是一次革命黨人領導的新軍起義[8]。
通過梳理近三十年來學界對武昌首義成功原因的研究,筆者認為湖北革命黨人長期艱苦細致的革命宣傳活動和堅定的革命信念是其成功最為關鍵的因素。或許很多人會認為它的成功是各種偶然因素交織在一起的結果,但是如果沒有革命黨人長期艱苦的努力,沒有新軍將士舍生忘死的犧牲精神,武昌首義是斷不能在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的雙重威脅下取得成功的。革命黨人組織工作做得較為踏實、細密和嚴整,尤其是文學社特別注意組織的嚴整和純潔;同時革命黨人的宣傳工作也比較廣泛和深入,當時《商務報》《大江報》等報把公開的革命鼓動和秘密的革命宣傳工作結合起來,取得了良好的效果。革命黨人注重在湖北新軍中發(fā)展會黨,使得首義前夕湖北新軍中的三分之一成員都成了革命者,其余的也大都“同情”革命或搖擺不定。在革命前夕,革命黨人已做好了嚴密的部署。雖然最后文學社和共進會的領導人或走,或傷,或死,雖然最后倉促起事,但仍能夠不失時機地贏得首義的勝利。
武昌首義中的領導問題,學界專題探究的并不多見,大多是在論述別的問題時點到而已。其實武昌首義中的領導問題在民國時期一直是學術界的一個禁區(qū)。由于國民黨一黨專政,學界對此問題多是避而不談,在當時官方的國民黨史著作中都稱武昌首義是由孫中山創(chuàng)立的同盟會領導和發(fā)動的。新中國成立后,由于意識形態(tài)的不同以及研究欠深入,關于武昌首義的領導問題也一直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長期以來,關于這一問題史學界主要存在以下四種觀點:第一種就是同盟會領導說。三十年前持這種觀點的人較多,大多是受長期主流思想的影響,認為辛亥革命乃是“國父”孫中山對中華民族所作的最偉大的貢獻,那么拉開了這場偉大運動序幕的武昌首義,自然而然地是在孫中山和同盟會的領導之下發(fā)動的。第二種是中部同盟會領導說,文學社和共進會共同推動說。第三種是文學社領導而共進會只是同盟軍說。第四種是文學社和共進會共同領導說[9]。
對于以上四種觀點,第二種觀點近三十年來學者多持否定意見,只有極少數(shù)學者在談到中部同盟會時,高度贊揚其在武昌首義中的作用[10];其余三種觀點都有支持者,且不同看法異彩紛呈,獨樹一幟者屢見不鮮。
其中,持同盟會領導說的學者有所減少,但同時仍有相當數(shù)量的學者繼續(xù)支持這一觀點。有學者認為孫中山早在同盟會成立之初,就制定了“會師武漢,飲馬長江”的計劃。武昌首義前,孫中山就在美國為湖北革命黨人籌集資金;東京同盟會曾派劉公回武漢組織起義;中部同盟會也派宋教仁、譚人鳳回武漢策反。據(jù)此,學者斷定“武昌起義,表面上是湖北新軍發(fā)動的,實際上是孫中山領導的同盟會發(fā)動起來的”[11]。筆者認為,這一觀點只是依據(jù)同盟會與武漢革命黨人之間存在的聯(lián)系就斷定首義是同盟會領導和發(fā)動的,其論據(jù)過于軟弱無力,缺乏對史實深入細致的分析,有失簡單。
不過大多數(shù)持同盟會領導說的學者多是從孫中山和同盟會對湖北革命黨思想影響的角度來闡釋的。馮天瑜說:“孫中山雖然未經(jīng)歷武昌首義,但他的革命思想構成了起義的靈魂?!睆堧y先也指出:“熱烈之志士時時有一中山先生印相,盤旋老結于腦海,幾欲破浪走海外從之……此實當日普遍情形?!盵12]比如有學者強調(diào)同盟會對武昌首義的影響,認為首義完全可以視為孫中山和同盟會十次革命后的一次偉大成功。首先在組織上,聯(lián)合發(fā)動武昌首義的湖北兩個革命團體文學社和共進會與同盟會有著深厚的淵源關系和實際上的聯(lián)絡關系;其次在思想上,武昌首義是在孫中山革命思想和同盟會革命方略的指導下進行的;同時許多同盟會會員在武昌首義中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13]。
對文學社領導、共進會是同盟軍這一說法,近三十年來學界大多偏重于文學社的領導作用。有學者認為,共進會在武昌首義中的作用雖然巨大,但是也有許多缺憾之處:宗派小團體主義盛行,在領導人選和湖北軍政府的管理機構中排擠文學社成員,同時組織和宣傳工作也不如文學社。而相對于共進會,文學社則進行了深入扎實的發(fā)動工作,且組織機構比較嚴密,組織發(fā)展也很慎重,在首義籌備過程中和首義經(jīng)過來看,文學社之功當居首位[14]。
而關于文學社和共進會在武昌首義中的領導作用的研究,近年來有新的進展,大多數(shù)學者都偏向于共進會和文學社共同領導說。有學者專門從武昌首義醞釀時期、爆發(fā)時和首義勝利后三個階段分別論述二者的領導作用,以此否定同盟會領導說。認為共進會和文學社作為湖北本土發(fā)展起來的革命組織,在反清事業(yè)中作出了巨大的努力,并響應革命形勢的變化實現(xiàn)聯(lián)合,為最后革命的勝利作出了突出貢獻[9]11-17。
通過回顧近三十年來武昌首義領導問題的研究成果,筆者更傾向于共進會和文學社共同領導說,但同時也認為孫中山和同盟會對武昌首義的影響不容忽視。共進會和文學社正是受孫中山和同盟會“驅除韃虜,恢復中華”革命思想的影響,通過親密合作,共同領導首義取得了勝利。但是在革命勝利之后,革命黨人不能正確對待革命勝利果實,內(nèi)部之間爭權奪利,致使最后領導權被立憲派和封建舊官僚所掌握,這也是武昌首義極為慘重的教訓之一。
武昌首義爆發(fā)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帝國主義的侵略勢力深入湖北地區(qū),帝國主義列強在這里開商埠、設領事、占租界、辦工廠、控制鐵路交通。帝國主義在湖北無孔不入的滲透,使湖北地區(qū)的民族資本主義受到嚴重沖擊,加之湖廣總督瑞澂賣國求榮的丑惡行徑,不斷激起武漢地區(qū)人民的反抗。然而帝國主義卻在革命爆發(fā)后采取“中立”態(tài)度,沒有采取傳統(tǒng)的鎮(zhèn)壓政策,像鎮(zhèn)壓太平天國、義和團運動那樣直接出兵干涉,這的確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近年來關于這一問題的研究,很多學者著重從原因和影響的角度來討論。
關于帝國主義采取“中立”政策的原因,學界的觀點大同小異,都認為帝國主義是在革命浪潮席卷全國和其在華代理人清政府面臨空前危機之下,為最大限度地維護其在華既得利益而采取的暫時觀望政策。
有學者專門從帝國主義之間的矛盾展開論述,認為此時正值帝國主義矛盾激化、形成兩大對立軍事集團之時,無暇東顧,更難以形成強大的侵華聯(lián)盟,遂無法大規(guī)模干涉中國革命[15]。
也有學者認為列強是為了維護其在華中地區(qū)的經(jīng)濟利益,避免自身受到侵害,故對革命采取“不干涉”政策[16]。
還有學者認為列強實行“中立”政策,是革命勢力在南方的迅速擴大和威脅之下作出的無可奈何的選擇,甚至認為自從革命爆發(fā)之日起,帝國主義就懷著恐懼的心理[17]。
更多的學者是從武昌首義爆發(fā)后,湖北軍政府的外交政策這一角度來考慮的。學界多認為正是由于臨時政府在對外政策上表現(xiàn)出來的軟弱性和妥協(xié)性,使得列強認為革命政權暫時不會威脅他們的在華利益,但同時臨時政府放松了對列強的警惕,以至最后把革命果實拱手讓給列強扶持的袁世凱。還有個別學者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認為過去很多人只是注重武漢政府在“照會各國領事”書中七條內(nèi)容的前四條,而忽視了后三條更具革命意義的內(nèi)容[17]。
而關于這七條照會內(nèi)容,這里有必要提一下。
為照會事:我軍政府自廣州之役團體潰后,乃轉而向西,遂得志于四川。在昔各友邦未遂認我與為國者,以唯有人民主權而無土地故耳。今既取得四川屬之土地,國家之三要備矣。軍政府復祖國之情切,憤滿奴之無狀,復命本都督起兵武昌,共圖討滿,推倒?jié)M清政府,建立民國同時對于友邦各國,益敦睦誼。以期維護世界之和平,增進人類之幸福。所有民軍對外之行動,特先知照,免致誤會。
一、所有清國前此與各國締結之條約,皆繼續(xù)有效;
二、賠款外債,照舊擔任,仍由各省按期如數(shù)攤還;
三、居留軍政府占領地域內(nèi)之各國人民財產(chǎn),均一律保護;
根據(jù)規(guī)范中設計速度對比可以發(fā)現(xiàn),設計速度范圍基本在60~120km/h。由于將快速化改造的干線公路分為:I級(交通型,100km/h或 80km/h)、Ⅱ級(綜合型,80km/h或 60km/h)、Ⅲ級(服務型,60km/h),兼具干線快速通過和集散雙重功能[2]。
四、各國之既得權利,亦一體保護;
五、清政府與各國所立條約,所許之權利,所借之國債,其事件成立于此次知照后者,軍政府概不承認;
六、各國如有接濟清政府以可為戰(zhàn)事用之物品者,搜獲一律沒收;
七、各國如有助清政府與軍政府為敵者,概以敵人視之。
八、以上七條,特行通報各友邦,知師以義動,并無絲毫排外之性質……[18]
有學者認為這七條內(nèi)容中,前四條被過多關注,也成為諸多學者乃至史學界對革命黨人妥協(xié)性與軟弱性的定論;也有學者著重從后三條出發(fā),認為這是革命黨人智慧與膽略的體現(xiàn),正是后三條內(nèi)容的存在對帝國主義保持中立起到了很好的震懾作用。
而關于帝國主義“中立”政策的歷史影響,一般都是從對清政府、革命黨人以及帝國主義三方面的影響來闡述的。
就清政府而言,有學者提出各國實行的觀望政策其實是照顧了清政府的體面[16],帝國主義早已對腐朽無能的清政府感到失望,一直在尋找能代替清政府的在華代理人。而在武昌首義中,帝國主義卻實行了“中立”政策,雖表面不干涉中國革命,實則對革命黨人充滿了敵意,拒絕向革命政權貸款,并截留革命黨人占領的許多口岸的關稅款項,企圖在財政上扼殺革命政權,這無疑是給清政府一個極大的面子,為其鎮(zhèn)壓革命提供了一個可乘之機。
傳統(tǒng)的觀點都認為,帝國主義是不希望中國建立資產(chǎn)階級共和國的,他們不希望中國走上獨立發(fā)展的道路,成為他們在東方的競爭對手。帝國主義并不是要坐看清政府滅亡,而是希望清廷能起用一位“強有力的人物”來維護他們的在華利益。
同時也有個別學者對此提出異議,認為大部分論著只是在強調(diào)帝國主義“中立”態(tài)度本質的消極意義,強調(diào)帝國主義在財政上遏制革命黨人,但卻很少有人提出從武昌首義爆發(fā)到清政府覆滅,帝國主義也基本上未向清政府和袁世凱借貸款項,以此論斷帝國主義的“中立”政策實質上使清王朝面臨更嚴重的財政危機,因而更有利于革命政權[17]。
筆者在翻閱近三十年的論著資料時,發(fā)現(xiàn)很多學者都注意到了帝國主義未向清政府貸款這一點,并且對此也進行了很多闡述,普遍認為帝國主義的該項政策使極度依靠外國支持的清政府失去了靠山,只能自生自滅,為其最后的覆滅起了加速作用。
就革命黨人而言,有學者認為帝國主義的“中立”態(tài)度使革命黨人放松了心理警惕,對列強過分信任,以至于最后喪失了革命果實。
也有很多學者認為帝國主義的“中立”態(tài)度緩解了革命黨人擔心帝國主義干涉的心理壓力,鼓舞了革命士氣,雖在財政上限制革命黨人,但同時也基本未向清政府貸款,對最后的南北停戰(zhàn)議和起了一定的影響,因此對整個革命形勢的發(fā)展應該是具有積極作用的。
而對于帝國主義而言,很多學者都認為帝國主義實質上是坐收漁翁之利,趁中國內(nèi)亂之際,不僅保護了其在華的“特殊利益”不受侵犯,而且進一步攫取了更多的經(jīng)濟權利。此時,帝國主義無疑成為武昌首義的最大受益者,南北政權都唯帝國主義馬首是瞻,中國的未來和命運都掌握在了帝國主義的手中。
從上可知,對武昌首義期間帝國主義的“中立”態(tài)度的研究,近三十年來主要集中在原因和影響方面,學界進行了深入細致的研究,但仍有個別方面的研究相當薄弱。比如在對革命黨人對帝國主義的“中立”態(tài)度表示歡迎的原因方面就過于絕對化,很多學者只是注意到這是資產(chǎn)階級革命黨人的軟弱性和妥協(xié)性的表現(xiàn),但沒有注意到革命黨人當時所處的社會歷史條件。正是在當時特定的歷史條件下,湖北軍政府作為新生政權,力量還很弱小,沒有足夠的力量與帝國主義列強相抗衡,承認列強在華已取得的特權,使之保持中立,不與革命政權為敵,在當時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國也不失為一種緩兵之計,這或許正是革命黨人在外交政策上的一種靈活運用。筆者比較傾向于在研究武漢地區(qū)革命政府的外交政策時,應該注意“照會各國領事”書中的后三條內(nèi)容,這三條內(nèi)容的大意就是在武漢地區(qū)革命政府成立之后列強取得的任何特權,革命黨人一律都不予承認,這其實也是革命黨人維護國家主權和獨立的一種具體表現(xiàn)。例如英、法、美等國決定四國銀行團可以將少數(shù)款項借給袁世凱,以維持北京政府后,革命黨人就堅定地宣布:他們將視這個行動是“直接地反對中國爭取自由的斗爭”。
革命黨人雖具有階級局限性,不能勇敢地舉起反對帝國主義的大旗,但是有一點我們必須承認,革命黨人是具有強烈的愛國熱情和民族責任感的,正是看到列強的侵略、清政府的腐敗無能,革命黨人才奮起反抗,發(fā)動武昌首義,拉開了辛亥革命的序幕。
在此需要指出的是,帝國主義之所以實行“中立”政策,根本原因是在尋找新的在華代理人。清政府的腐敗無能讓他們逐漸失去了信心,中國人民的不斷反抗,讓他們感到了危機。要想繼續(xù)維持其在華利益,就必須選擇一個新的代理人,而這個人既要衰弱得唯列強馬首是瞻,又要強大得足以保證他們的在華利益。所以在革命爆發(fā)之時,他們采取一種坐山觀虎斗的態(tài)勢。然而革命政府是要建立資產(chǎn)階級民主共和國,使中國走上獨立富強的道路,列強則是要讓中國繼續(xù)停留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狀態(tài),革命黨人也就不可能充當其在華的最佳代理人;因此在最后的停戰(zhàn)議和過程中,帝國主義毅然撕掉其“中立”的旗幟,轉而實行“助北壓南”的方針,扶持他們認為的“最佳代理人”——袁世凱,從而導致革命的勝利果實最后被袁世凱所篡奪。
通過對近三十年來關于武昌首義中的三個問題的回顧與反思,筆者深刻地體會到革命黨人在民族危難之際敢于挺身而出的革命義勇精神與愛國熱情,他們必將永存史冊,為后人所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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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25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1-9476(2010)04-0061-05
2010-03-25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2008年度規(guī)劃項目“清末社會危機與政府應對”(08JA 770009)階段性成果。
蘇全有(1966-),男,河南輝縣人,教授,博士,主要從事近代中國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