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11日一早,我們從圣地亞哥啟程,開始了此行的第四次起飛。目標是智利南部的小城蓬塔阿雷納斯。11時許,飛機抵達蓬塔阿雷納斯。我們將從這里轉乘“大力神”運輸機前往南極。
蓬塔阿雷納斯可能是地球上最南端的一座城市。全市就一條主干道,由于就在海邊,是智利海軍的基地之一。我們住在一家干凈的小旅館里。這是一家比較便宜的旅館,中國考察隊每年路過都住這里。幾個隊員對這座城市十分熟悉。
印象最深的是這座城市的雕塑。從機場進市區(qū),一路上雕塑不斷。雖然車很快駛過,但大致可以看出,這些雕塑講述的是這座城市的歷史。
在市區(qū)的中心有一座教堂,教堂前的廣場上矗立著麥哲倫的銅像——這個世界著名的產(chǎn)銅大國,顯然不會用別的材料為他塑像。1520年10月21日,麥哲倫帶著他的船隊繞過維爾京角,進入了后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麥哲倫海峽”,28日,他們進入“南?!薄蚝S蝻L平浪靜而稱之為“太平洋”。蓬塔阿雷納斯便處在太平洋與大西洋的交界處。顯然,這座城市是由麥哲倫“發(fā)現(xiàn)”的。我對西方的殖民探險家——他們本人并不是殖民統(tǒng)治者——從來不曾厭惡,但也從來不崇拜。當我遠涉萬水千山來到這座城市之后,當我要在這兒告別人類大陸奔赴南極之時,我忽然就有了無數(shù)條向他們表達敬意的理由。對我這個從山洼洼里出來而至今沒有什么探險經(jīng)歷的人來說,僅僅是他的無畏就足以讓我敬佩。
我正在探險家的銅像下發(fā)著感慨,就見大廚老張拎著一袋東西匆匆走來。一問,原來他要到智利海軍醫(yī)院去看望醫(yī)生和護士。前年,老張是第十五次考察隊的大廚,由于腮腺瘤突然“茁壯成長”,上上下下都替他擔心。北京方面得知這一情況,立即指示長城站盡快送他到智利海軍醫(yī)院治療。他在這兒住了11天,切下來才知道是良性的。為了報答國家,他又一次申請到南極效力。得到批準后,他立即采買禮品,要來這兒看望醫(yī)院的老朋友。他的故事我們在科學家孫立廣先生寫的《南極100天》里讀到過。這幾天見面后我們十分喜歡跟他聊天,便提出跟他一起去醫(yī)院。
到了醫(yī)院門口,老張比劃了半天,卻無法向警衛(wèi)的士兵說明他是來干什么的,只是一個勁地讓人家看他脖子上那道長達10公分的刀口。同行的邵濱鴻是訪談高手,這回卻一心要看看打手勢怎么交流,后來看到老張急得抓耳撓腮,才不得不插嘴幫忙。進了醫(yī)院,老張一眼就認出護理過他的護士。他大聲地說著山東普通話,連帶著比劃手勢,還急忙往外掏禮品。那護士顯然聽不懂中國話,但她似乎又什么都明白。老張一邊艱難地與護士交流,一邊對我們說,做人要講良心,人家救了我,那么精心地護理我,我怎么也得來看看她們。這個真情洋溢的場面,讓我們這些旁觀者都感動了。
與盛夏時節(jié)的圣地亞哥一樣,這里是一片圣誕前夜的氣氛。我想,圣誕老人一定是一個旅行者,一路走一路送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而這些小玩意也不是他掏錢買的,他只是有了一個可以任意掏出東西的魔袋而已。他走到地球南部時,遭遇酷暑,又要戴著高帽穿著他的制服,肯定熱得不行,所以,我估計他送的東西比冬天送的還要廉價。不過在由于失業(yè)率超過15%而嚴重影響治安狀況的智利,不論什么時候送,更不論送什么,都是會受歡迎的。
我此時最想要的,是一張印有比索面值的電話卡——家中一切都好嗎?朋友們心情還愉快嗎?
不知來到智利的圣誕老人,能否送我一張?
?。ㄕ灾袊鐣茖W出版社《企鵝的請柬——全球首次人文學者南極行》 作者:阿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