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四益

中國有個煙草專賣局，為政府部門序列。中國古代有鹽鐵專賣，近代有煙酒專賣，大抵因為利之所在。專賣局自然以利稅增長為“政績”。然而，煙草生產(chǎn)愈多，銷售愈旺，利稅愈豐，國人受害也愈烈。何況，這“政績”是否堪夸，大可懷疑，因為據(jù)衛(wèi)生經(jīng)濟學家的計算，花費于吸煙相關疾病的支出遠高于煙草的利稅，只不過這筆錢混在醫(yī)療和其他費用中暗暗淌走，不像利稅是攥在手里的“銀子”。人們對眼前利益總是比長遠效益看得更重。

國家煙草專賣局也就是中國煙草總公司，一身二任。一方面它以增加煙草生產(chǎn)銷售為己任，一方面又要以控煙履約，即減少煙草的供應與需求為職責。這樣絕對對立的兩項任務落于一身，就是天王老子也無法統(tǒng)一。專賣局抵制、延宕控煙，設置重重障礙的言行，與其說是主管人員的責任，毋寧說是制度設計的過失。有人說，不僅吸煙者宜戒煙，政府也要戒煙。此言大有道理。如果仍舊每天惦記著問煙草要八個億的稅收，而不問多少人因吸煙死于非命，政府對控煙難有積極的姿態(tài)。因小失大，不是精明，而是糊涂。

在食文化、酒文化、服藥文化、廁所文化滿天飛的時代，煙草自然也可以是“文化”。吸煙是“文化”，“控煙”也是“文化”。在截然相反的二者之間，哪一種代表著先進文化前進的方向呢？顯然是控煙文化?？偛荒馨衙髦獰煵萦泻?，還要大肆推銷害人生活方式，叫做“先進文化”的代表吧。

如果說政府在縱容煙草銷售，恐怕也不能算冤枉，因為國家煙草專賣局就是最大的煙草生產(chǎn)商和經(jīng)銷商。政企合一的煙草體制，使政府支付著高昂的政治代價。不僅如此，政府部門甚至還充當了煙草商最大的客戶——公款買煙已不是什么秘密。中國的卷煙價格之所以能飆升到天價，一大原因就是有一個可以不計成本的公款購煙市場。世界上敢于以國帑購買煙草制品供公務員吸食而不受懲罰的，大約只有極少數(shù)國家，中國無疑是其中之一，或許還是其中最為嚴重的一個。中國恐怕也是世界上煙草賄賂最為風行的國家之一。這些也只能歸于劣質(zhì)文化之列。盡快同這些劣質(zhì)文化劃清界限，才是明智的選擇。

控煙是一件實實在在的事情，光“喊喊”不行。溫家寶總理曾說：“絕不能以損害人民生命健康來換取企業(yè)發(fā)展和經(jīng)濟增長。”可謂至理名言。那就照此去辦吧！

控煙是“羅德斯”，就在這里跳吧。

作者注：一個運動員回到故里，吹噓說他在羅得斯（一譯羅得島）跳得如何遠，沒人比得上，不信可以找在那里見過他跳遠的人來作證。于是有人說，不用找了，這里就是羅得斯（羅得島），你跳吧。見《伊索寓言·吹牛的運動員》。

【原載2011年第4期《同舟共

進》標題有改動，本刊有

刪節(jié)】

插圖 ／ 低頭 ／ 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