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坤

(安徽師范大學(xué)，安徽蕪湖241000)

從《海上扁舟》看克萊恩對英雄主義的闡釋

程 坤

(安徽師范大學(xué)，安徽蕪湖241000)

《海上扁舟》;克萊恩;英雄主義

《海上扁舟》是美國著名文學(xué)家斯蒂芬·克萊恩根據(jù)自己親身經(jīng)歷完成的短篇小說。小說細(xì)致地描繪出不同身份的四個人:廚子、加油工、記者和船長，怎樣在茫茫大海中與死神掙扎與戰(zhàn)斗的過程。他們珍愛生命、無懼死亡;他們熱愛祖國、正直無私;他們團(tuán)結(jié)友愛、互相謙讓。這些高貴的品質(zhì)就是克萊恩眼中的英雄主義。將著重從以上三個方面分析小說中的英雄主義，并以此說明克萊恩筆下的英雄與傳統(tǒng)意義上的英雄之不同。

《海上扁舟》是斯蒂芬·克萊恩發(fā)表于1898年的短篇小說集《海上孤舟及其他冒險故事》中最著名的一篇。故事是根據(jù)作者的親身經(jīng)歷為素材寫成?？巳R恩在一次報社派往古巴的歷程中，乘坐的船不幸遇難，在與海浪進(jìn)行了50多個小時的搏斗后，終于獲救。小說以此為題材，描述了四個人物:廚子、加油工、記者和受傷的船長在茫茫大海上堅持不懈，努力活下去的過程。并且突出的表現(xiàn)了他們相互體貼、相互謙讓的高尚品格，向我們展現(xiàn)了一幅人與自然搏斗，求得生存的驚險畫面。

小說情節(jié)雖然簡單，但是在描述扁舟在海上飄蕩、顛簸的過程中作者對四位人物的描述卻很細(xì)致。克萊恩在此小說中要表現(xiàn)的英雄主義與之前大家所認(rèn)識到的英雄主義有明顯的不同。之前大家所認(rèn)識到的英雄主義多指荷馬史詩中對英雄人物的描寫:出身高貴、氣宇軒昂、英勇善戰(zhàn);其英雄主義價值觀的中心內(nèi)容是比生命更重要、更珍貴的個人的榮譽(yù)和尊嚴(yán);荷馬式英雄往往通過在戰(zhàn)場上的豐功偉績來展示自己非凡的勇氣和才能，改變歷史的命運(yùn)。［1］但是在克萊恩的筆下，他將英雄主義刻畫成在面臨巨大困難時，能清楚地認(rèn)識到人類的脆弱和無奈，但是卻不放棄活下去的希望，并且在與死亡的威脅斗爭的同時能舍己為人或是互幫互助。這就是克萊恩眼中的人性美。本論文就將從以下幾個方面來探討克萊恩對英雄主義的闡釋。

克萊恩的作品主題往往表達(dá)出這個世界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暴力過程，這與住所、思想和信仰無關(guān)，而人正是這個世界最喜歡傷害的對象。［2同樣的主題也表現(xiàn)在了《海上扁舟》這部小說中。但是此小說還表現(xiàn)出了另外一個非常重要的主題，即面對著這樣一個冷漠的世界，文中的主人公們沒有一味地怨天尤人，抱怨命運(yùn)的不公，而是積極地與死亡的威脅做斗爭。他們肩并肩地共同作戰(zhàn)，他們團(tuán)結(jié)一致、互相關(guān)愛。本文將從以下三個方面來探討表現(xiàn)在主人公身上的英雄主義。

一 堅持不懈與死亡的威脅做斗爭

小船上的四個人無時無刻不在與死亡的威脅做斗爭。小船的脆弱、浪濤的洶涌、四個人的疲累、永無止境的劃船……所有這一切都是死亡殺手。

小說中的四個人縮擠在一個比野馬大不了多少的小舟上，期望能被一個海上救生船或是救難收容所救助。在他們滿以為是看到了海上救難收容所而歡欣鼓舞時，卻發(fā)現(xiàn)對面島上的人卻無動于衷。這時他們悲憤至極:“如果我會淹死—如果我會淹死—如果我會淹死，以統(tǒng)治海洋的七個瘋神的名義，為什么還允許我遠(yuǎn)涉重洋來注視這片沙灘和樹林?”面對這樣的處境，他們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感到大自然不再看重他，但是這并不會影響他們活下去的信念，“他或許會產(chǎn)生一種愿望，想要面對一個偶像，盡力哀懇，曲下一腿，舉起雙手，求告:‘是啊，但我愛我自己?！闭菒圩约旱男拍顜椭怂麄儓猿窒氯ァ?/p>

相同的話語還出現(xiàn)在了文章其他地方。在海鳥無憂無慮的在他們頭頂上飛行的時候，也激起了他們極端的憤怒。他們甚至想找塊磚頭砸向寺廟，可氣的是旁邊沒有磚頭，更沒有寺廟。至于這四個人的想法，他們心中充滿怒氣。也許這些想法可以這樣來表述:“如果我會淹死—如果我會淹死—如果我會淹死，以統(tǒng)治海洋的七個瘋神的名義，為什么還允許我遠(yuǎn)涉重洋來注視這片沙灘和樹林?難道把我?guī)У竭@兒，只是為了在我就要分享生命的圣餐的時候，再把我拉開嗎?真是荒謬絕倫。假如命運(yùn)這個老蠢婦不能把事情辦得更好一些，就應(yīng)當(dāng)剝奪她主宰人類禍福的權(quán)利。她是個連自己意圖也不知道的老母雞。要是她已經(jīng)決定淹死我，為什么不一開始就這樣做，省去我這些個麻煩呢?真荒唐……但是，不，她不可能想淹死我。她不敢淹死我。她不能淹死我。經(jīng)過這么多的艱難困苦，她不能這么做?！彪S后，這個人也許又會沖動地朝天晃晃拳頭?！澳悻F(xiàn)在要是淹死我，等著吧，看我怎么咒你!”

這樣的話語一遍遍出現(xiàn)，悲哀的語調(diào)雖然很無奈，但那是意志與命運(yùn)的斗爭。［3］這氣憤的自言自語是對無情命運(yùn)的憤怒。面對無情的大自然，人們無奈但是不愿屈服。雖然人的力量有限，但人求生的精神不滅，在一次次失望之余，正是這種精神使他們繼續(xù)堅持下去，直至上岸。人性中這種堅韌不拔的美好精神一直貫穿作品始終。

不但如此，他們還是很理智的一群人。他們都知道自己所處的局勢，面臨的危險，“他們心里對形勢都有這種估計”，但是，他們是理智的，因?yàn)樗麄儾]有將這種悲觀的情緒表達(dá)出來，只要有一個人說出來了，那對他們的斗爭力都將是致命的打擊。所以結(jié)果是“他們的處境不允許他們公開的發(fā)表任何悲觀論調(diào)，因此他們默不作聲。”不但如此，他們還相互鼓勁加油:船長說“我們會順利上岸的”，加油工馬上附和到“對”，廚師也說到“是的!只要拍岸浪不找我們的麻煩”。是努力活下去的信念讓他們說出了這番話。所以他們不但自己很堅強(qiáng)而且還鼓勵著同伴。

二 正直無私、熱愛祖國的高尚品格

除了上面所說的堅持不懈與死亡的威脅做斗爭的精神外，《海上扁舟》提出了另一個后來支配20世紀(jì)作家想象的主題，即只有同那些能高效率完成任務(wù)又互相尊重和不虛榮的人們相處，才能找到人的價值所在。［4］這也是克萊恩所倡導(dǎo)的新英雄主義。他們互相尊重，不愛慕虛榮，他們互相體諒和謙讓，有著正直無私的高尚品格。小舟上的四個人就是這樣的。

當(dāng)加油工或記者劃槳實(shí)在劃不動叫對方換班時，另一方總是回答“當(dāng)然”。受傷的船長不能自己劃槳給加油工或是記者換班，但是他也在想著怎么樣能讓自己的同伴有個休息的機(jī)會，“可以把我的大衣綁在一把槳上試試看，好讓你們倆有個休息的機(jī)會?！庇谑谴L貢獻(xiàn)出了自己用來避寒保暖的大衣。

在漆黑的夜里，記者獨(dú)自劃船時遇上了鯊魚，此時的他是又累又怕，多么希望有同伴能醒來陪他說說話、陪他度過這漫長而惡劣的夜晚。但是他沒有把同伴叫醒，甚至連大聲說話都沒有，讓同伴能睡的更安心。由記者所代表的無私也是能支撐他們堅持下去的一個重要原因。

在最后四人跳離小船，準(zhǔn)備游泳上岸時又表現(xiàn)出了感人的一幕。當(dāng)記者被卷入急流，痛苦地掙扎著的時候，船長叫他到小船這兒來，盡管這時船長自己也處于極度危險中，但是他首先考慮到的仍然是同伴的生命安全。接著岸上有個人來救他們，那個人首先把廚師拉上了岸，準(zhǔn)備來救船長時，“船長揮手叫他走開，讓他到記者這邊來”。船長這么做就意味著減少自己活著的希望，增加了記者生存下來的希望。船長的無私與謙讓是人處在極端惡劣的環(huán)境下表現(xiàn)出來的高貴品質(zhì)。

此外，作品中那種對親人和祖國的眷戀之情在處于絕望的人心中顯得非常強(qiáng)烈。在最絕望的時刻，在波濤洶涌、冰冷刺骨、漆黑的大海上，他們已經(jīng)很努力地與浪濤搏斗，而生的希望很渺茫。記者回憶起一段在童年時學(xué)過的詩句。

一位軍團(tuán)的戰(zhàn)士生命垂危，

他倒在異鄉(xiāng)阿爾及爾，

沒有女人的撫愛啊，

沒有女人的眼淚;

一個同伴在他身旁站立，

拉著同伴的手他開言訴說，

“再也見不到親人啊，

再也回不了家鄉(xiāng)。

詩中的戰(zhàn)士躺在阿爾及爾，生命垂危之時想起了祖國，想起了故鄉(xiāng)的親人。這情形與記者現(xiàn)在面臨的處境相似，所以會有與戰(zhàn)士一樣的遺憾和感受:身在異地，心在祖國，想念著祖國的親人。記者在學(xué)到這首詩時不能理解它的意義，因?yàn)樵谝粋€孩子的心里，死亡無任何意義，這位戰(zhàn)士的死亡也跟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而此時的記者已真正感戰(zhàn)士所感，因?yàn)檫@種為人類所擁有的相同情感，是共性的東西，最能引起共鳴。這種頓悟使記者完全戰(zhàn)勝了他自己面對困境的顧慮、他的疲憊和恐懼。

三 兄弟般的情誼

對于體現(xiàn)在四個人物身上的兄弟般的情誼，克萊恩在小說中有著細(xì)致的描寫。不論是直抒其意，還是通過間接的描寫。如在小說第三章開始的時候，克萊恩就直接陳述了體現(xiàn)在人物上的兄弟般的情誼。“要描述在驚濤駭浪中建立起來的人與人之間的微妙的兄弟情誼，可能是很困難的。沒有人這么說過，甚至連提都沒有提過。但小船上就有兄弟般的情誼，它溫暖著每個人。他們四個人，一個是船長，一個是加油工，一個是廚師，還有一個是記者。他們也是朋友，與普通之交相比，奇怪的是，他們的友情更牢不可破?！?/p>

船長雖然受了傷，說話口氣也很低沉，但是這并不影響大伙對他的尊重。不但如此，“他也不可能有過像這只船上的三個雜牌軍那樣主動而且勤快的水手由他指揮。這不僅是由于大家認(rèn)識到什么事對共同安全最為有利，其中確實(shí)還有一種出自心底的個人因素。除了對船上統(tǒng)帥的忠誠外，這里還有伙伴間的友誼。”這時，作者更是大膽的進(jìn)一步推測:“譬如，記者以前接受了對任何人都不信任的教導(dǎo)，可是，甚至在這么個時刻，他也感到這種同伴的情誼是他生活中最美好的經(jīng)驗(yàn)。不過，沒有一個人這么說，也沒有一個人提到?！?/p>

不僅這些作者直接發(fā)表的評論可以說明四人之間真摯的友誼，四人在船上的互幫互助也是很好的例子。船上的每個人分工明確，誰都不挑三揀四，或是抱怨工作做的多少，因?yàn)樗麄兠恳粋€人都很清楚，必須彼此依靠才能勉強(qiáng)戰(zhàn)勝這一個一個翻滾而來的海浪。劃船時，在一個人喊道另一個人交替時，另一個人的回答總是很爽快，沒有半點(diǎn)的勉強(qiáng)和猶豫，盡管他們都是筋疲力盡。

在記者意外的發(fā)現(xiàn)還有四只完好無損的雪茄后，他將雪茄分給了同伴?！八麄兾执蟮难┣褵?，評說著普天下的禍福吉兇?！薄耙环N就會獲救的信念閃現(xiàn)在他們的眼中?！币苍S是雪茄帶給他們的幻覺，更有可能的是在抽雪茄的過程中汲取了能量，感受到兄弟般的情誼，大家庭似的溫暖。

扁舟上的四個人既不能依靠別人來救自己，也無法祈求大自然的垂憐。他們的絕望是可想而知的，但無論多么絕望，心中始終有一股力量支持著他們，那就是在苦難中建立起來的兄弟情誼，這份情誼溫暖著船上的每一個人，支撐著絕望中的一顆顆無助的心。

四 新英雄主義

《海上扁舟》中人物的“心態(tài)”幾乎純粹是如何應(yīng)付他們所處的環(huán)境，再加上由此產(chǎn)生的集體感。甚至記者的評論也只是些感情的引申。這樣的處理可能會導(dǎo)致一味追求情節(jié)奇異。但克萊恩那種超然的寫法使其升華為藝術(shù)。被升華的藝術(shù)中還包括了作者對英雄主義價值觀的重新闡釋:英雄不一定要出身高貴，他可以來自各行各業(yè)，就像小說中的人物有著不同的背景;英雄不一定要將個人的榮譽(yù)和尊嚴(yán)看得比生命還重要，能在死亡的威脅面前不放棄求生的念頭也是好漢;英雄并不一定都能改變歷史的命運(yùn)或是自己的命運(yùn)，就像加油工，雖然很努力了，結(jié)果卻未能活著到達(dá)岸邊，他沒能改變死亡的命運(yùn)，但是他是英雄，因?yàn)樗^。

五總結(jié)

克萊恩創(chuàng)作時正是自然主義文學(xué)思潮在美國文壇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的時期。他接受了自然主義的文學(xué)觀點(diǎn)，聲稱他要表現(xiàn)個人的真誠，描繪人在敵對世界中受盡欺凌、孤獨(dú)無助的情景。［5］在《海上扁舟》這部小說中，克萊恩的確是這么做的。面對著殘酷冷漠的大自然，孤獨(dú)無助的情景，船長、廚師、加油工和記者四人都表現(xiàn)出了勇敢面對困難的大無畏精神。在一次次希望和失望之后，四個人仍然沒有放棄生的希望，最后在船長的指揮下游上了岸。除此之外，他們互相體諒和謙讓，他們團(tuán)結(jié)友愛，不忘祖國。這些不僅是人性中美好的一面，而且還是克萊恩要闡釋的新英雄主義價值觀的表現(xiàn)層面。通過這樣的描寫，克萊恩也是想告訴讀者:這種百折不撓、患難與共、同心協(xié)力與大自然搏斗的精神，以及對親人和祖國的愛也是人類存在的理由、存在的意義。

［1］ 陳士龍，虞蘇美，萬培德．美國短篇小說集［M］．上海譯文出版社，1987，182.

［2］ (美)Calvin Skaggs．The American Short Story［M］．Vol．ⅠDell Publishing．1977，77.

［3］ (美)Larzer Ziff．一八九〇年代的美國［M］．夏平等譯．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6.

［4］ 鄭麗．對英雄主義的重新闡釋——斯蒂芬·克萊恩《紅色英勇勛章》的主題探析［J］．外國語言文學(xué)，2005(2):79.

［5］ 左進(jìn)．美與時代［J］．2003，81.

Crane’s interpretation of heroism in The Open Boat

CHENG Kun
(Anhui Normal University，Wuhu Anhui241000，China)

The Open Boat;Stephen Crane;heroism

The Open Boat is written by Stephen Crane，a great American novelist．He finishes this fiction based on his own experience in which four people from different backgrounds struggle to live at sea．They cherish life and are not afraid to die;they love theirmotherland and are upright;they are united and have solidarity with each other．This paperwill focus on heroism from three aspects:the will to live on;the dignity and selfless of the four characters;brotherhood between them．By focusing on heroism described by Stephen Crane in this fiction，this paper will tell readers that this is different from traditional heroism，then figure outwhat are the differences．

I106．4

A

1673-2804(2011)06-0209-03

2011-0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