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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火車站

2011-12-29 00:00:00阿成
上海文學 2011年8期


  山坳站是一個小站,除了短程火車和郊區(qū)的那種小票車之外,跨省的火車是不停的。小站不大,所以不大起眼,只有一幢老式的木刻楞房子。小站站臺的兩側(cè)種著一簇簇嫣紅姹紫的波斯菊,花倚欄桿正熳爛地開著。盡管小站的這幢房子年代久遠,但它是用廢舊的鐵道枕木建造起來的,至今看上去仍然很堅固,很耐用?;蛘哌@個小站位于寂靜的山坳里,是一個不起眼的小站,或者是小站的這幢房子造型獨特,才得以保存下來,繼續(xù)使用著。
  小站的站臺總是拾掇得干干凈凈的。
  小站上只有兩名鐵路員工,這兩名員工是父子倆。這些年來一直是這種樣子,總是他們父子兩個在小站上值班。
  這個小站也是他們父子倆的家。在這幢木刻楞房子里頭,除了一個日本人留下的那個洗澡用的大木桶和兩個折疊式行軍床之外,其他的物件都是俄式的,比如那兩個鐵床,比如那尊俄式大鐵爐——這些都是中東鐵路時代的遺物,包括大茶炊、劈柴的長把斧子、多頭蠟臺和院子里的那個俄式“馬神”(井)。
  凡此種種,類似話劇舞臺的布景。
  寂靜的山坳里冬天很漫長,寒冷的日子差不多占去了全年的三分之二。剛剛進入九月,山坳里就開始出現(xiàn)飄雪的天氣了,到了十月,漫天的大雪是山坳里的常客,迷迷蒙蒙,漫天潔白,周圍起伏著的山巒瞬間變成雪山了。小站的這幢木刻楞房蓋上也壓上了厚厚的柔雪。
  南面雪山的后面,那個離小站最近的村莊叫山坳村。村子小,大約只有二十幾戶人家。村民們大多以種田和采擷山貨為生。由于這里地處北緯43°線上的寒帶,所以,這兒的莊稼一年只有一季?;蛘咴诖迕駛兛磥恚瑝蜃约旱目诩Z也就可以了,他們并不為口糧愁。生活得悠然自得的村民們在林子里采擷下來的山貨,自家自然是用不了的,蘑菇、木耳、猴頭、榛子、核桃和其他的中藥材,用不了,他們就趕著馬拉雪撬,或者滑著自制的滑雪板,走三十華里的山路,送到小站上來賣。當然,他們總忘不了給小站捎點自家種的上好煙葉。嗨,男人嘛,就好抽口煙兒。通常他們帶來的山貨賣不出去多少,主要過往小站的火車太少了,而且在小站上車的人也少得可憐,經(jīng)常是一個旅客也沒有。小站沒有售票口,人上車之后補票就可以。那些賣不了的山貨呢,村民們就存在小站上,托他們父子代賣。價錢都是極便宜的,近乎于白送。
  正像一部日本電影開頭的字幕展示的那樣,“北方的春天姍姍來遲。”然而,山坳里是沒有春天的,這里的“春天”就是初夏。到了初夏時節(jié),山坳里的雪被才開始融化。小站的那幢木刻楞房子的房檐兒上掛滿像春筍一樣的冰柱,在燦爛的陽光下開始往下滴落雪水。此時此刻,山林上的樹們都開始泛青了,東風一過,鵝黃色的迎春花和紫色的杜鵑花也相繼開放了,鳥兒又開始在清晨叫個lrAuh6N/AhnOvtbITbDWpQ==不停了。山上溶化的雪水順著山上縱橫交錯的溝壑湍急地流了下來,山坳里的空氣變得異常的濕潤和清新起來。是啊,總算告別了漫長的嚴寒日子,在父子倆看來,那種感覺就像重生了一樣,心情非常好。只是這樣特別的好心情一年只有一次。
  在嚴寒的日子里,小站木刻楞房子的窗玻璃上布滿了厚厚的冰霜,屋子里要燒好多木柴才能保證窗玻璃不被冰霜覆蓋住,以保證他們父子的瞭望效果。待到“漫長的冬天過去”時,就可以把笨重的窗戶和門全都打開,外面的一切全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有時候,山林里的鳥兒也會飛進小站的屋子里飛快地轉(zhuǎn)上一圈兒,然后再飛出窗外。
  老爸又要把它的那些略微有些潮濕的煙葉放在外面的大青石上晾曬了。兒子又可以用刀子砍下一截嫩嫩的柳樹枝做“口哨”了。兒子吹奏的竟然是一些俄羅斯歌曲,輕快、俏皮,或者憂郁、哀婉。這還是老爸從曾經(jīng)在中東鐵路上做事的爺爺那里學來的?,F(xiàn)在兒子又從爸爸那當學會了這些曲子。每逢兒子吹奏柳哨的時候,總會讓老爸的心情有些傷感。在兒子的記憶中,多少年來,老爸常在深不見底的黑夜吹起他憂傷的柳樹哨……
  小站里有一部鐵路內(nèi)部的專用電話和一些專用的通訊設施。這些設備都很老啦,由于站點太小的緣故,也可能是這些設施運行得還不錯,小站又小工作量又不大,所以一直沒有更換。
  父子倆都是鐵路上的正式職工,他們的工資是由過往的短途小票車給他們捎過來的。不僅工資,那個俏皮的年輕郵差為了圖方便,也將寄到山坳村的信件存放在小站這里。山坳村的人如要往外面寄信,通常交給他們父子,再由他們父子代勞,轉(zhuǎn)交給那個偷懶的郵差。時間久了,這種事似乎成了小站的固定工作了。父親似乎很看重這項額外的差事,每當載著那個郵差的火車還沒停穩(wěn)的時候,父親就已經(jīng)早早地等在站臺上了。那個俏皮的郵差照例會說,我看得不細,你自己再看一遍吧。父親目送那列載著郵差的火車遠去之后,他才拎著郵袋回到小站里,倒出袋子里所有的信,開始一封一封地仔細查看,然后,嘆了一口氣,將別人的信擺放好,等著山坳村的人過來把它們捎回村子里去。
  
  父親雖然在小站上干了一輩子,可他從未離開過小站,也離不開小站,他幾乎一年四季都沒有休息日、節(jié)假日。這個小站上的鐵路員工太少了,沒有人愿意到這個幾乎與外界隔絕的小站來工作,有的人甚至認為到這個深山溝里的小站工作等同于流放。的確,這里的冬天像寒冷的西伯利亞一樣,占去了大半年的時間。冬天的時候,最低氣溫可達到零下四五十度。當山坳里刮起了暴風雪的時候,過往的火車司機是看不清小站的信號燈的。在清晨和黃昏的時分,那些在山巒上飄浮的云霧會沉下來,將小站的那幢房子和從小站經(jīng)過的火車道線全都遮蔽起來。盛夏季節(jié)的情景會好一點,只是遇到大暴雨的天氣,人們就連兩三米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楚了。在上面說的天氣里,父子倆就會點起了松油火把迎出去,像揮動信號旗和信號燈一樣揮動著火把,指引經(jīng)過這里的火車司機緩慢通過。那些經(jīng)常跑這條線的司機們都知道他們父子倆的這種特殊的信號,每當他們看到這種信號心頭就會感到一股溫暖。當他們開著火車從小站前緩慢駛過的時候,一定要和他們父子倆打個招呼,做一個堅定的感謝手勢,或者把香煙和酒扔給他們。他們覺得這對父子真的是很辛苦啊。
  看來小站之所以存在著,一定是和這里復雜多變的天氣有關(guān)啦。
  “夏天結(jié)束了,便到了短暫的秋天?!?br/>  到了秋天的時候,鐵路上檢修段的工人才會將他們的工程車開到這個寂寞的小站,停泊在那條短短的岔線上,在這里進行例行的檢修。他們選的這個季節(jié)好啊,山林已被冷霜染成了絢爛的神話世界了,紫,紅、橙、綠,瀑山而動,環(huán)坳而舞,美不勝收。這時節(jié),各種山貨也下來了,又到了收山的季節(jié)了。在這個彩色的季節(jié)里,小站的地上,柵欄上晾滿了剛剛采擷來的蘑菇、木耳、猴頭、榛子和嫩皮的核桃。大約檢修工就是瞅準了這個日子才開著工程車過來的。這種夢幻般的日子通常只有三四天就結(jié)束了,機不可失呀。
  撿修工的到來,是小站最熱鬧的時光。父子倆忙前忙后為他們燒開水,烤野味,炒松籽,津津有味地聽他們說話、開玩笑,講外面世界的新鮮事兒。當他們滿載著上好的山貨開著工程車離開之后,幾乎是剎那間,小站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仿佛適才的熱鬧是森林里山鬼們的一場惡作劇似的。
  
  小站并沒有嚴格的倒班制度,但是,每天二十四小時總會有一個人守在通訊設備跟前,密切地注意往來的車輛,這個人或者是父親,或者是兒子,總之是絕對不能缺人的。父親常常值夜里的班。他說,人老啦睡覺少。無論是誰值班,當有車輛將要駛來的時候,值班的人一定要整理好衣冠出去迎送,這是鐵的紀律。他們要像戰(zhàn)士一樣站在站臺上向過往的列車敬禮,目送列車遠去。
  在兒子的印象中,父親對深夜駛過的那列客車相當看重。那是一列每三天才從小站這里快速通過,開住南方的旅客列車。既便是到了兒子值班的日子,父親也一準會整裝出來,迎送這列客車。這樣一來,每到這個日子兒子索性去睡大覺。他真是搞不懂,父親為什么對這列客車情有獨鐘。
  
  
  平日里,山坳里靜悄悄的,除了風聲、雨聲、落雪的聲音和山林里的鳥叫聲,只有小站屋子里的那個俄式大鐵爐噼噼啪啪的燒柴聲了。好像小站被鐵路局忘掉了一樣,就那樣靜悄悄地矗立在山坳里。
  又到了那列去南方的旅客列車駛過的日子了,起夜的兒子透過朦朧的夜光,看到駝了背的父親又早早地等候在站臺上了。
  翌日,兒子問父親,那列去南方的車從沒在咱們這個小站停過嗎?
  父親說,二十多年前,是因為那幾天夜里下大暴雨,臨時停過一次……
  說完,父親就去擺弄他曬的煙葉了。
  這一對父子姓趙。其實,父親老趙早已過了退休年齡了,由于沒有人接替他的崗位,他只好繼續(xù)干?;蛘?,像那個老郵差說的那樣,兄弟,一定是鐵路局的人事部門忘記了老哥的退休年齡啦,哈哈,他們沒想到老哥已經(jīng)過了退休的歲數(shù)啦。
  每當那個已經(jīng)不年輕的老郵差把郵袋扔給父親時,已不再說“我看得不細,你再看一遍吧”。只是輕輕地搖搖頭。父親接過郵袋回到屋子里,機械地把這些信放好,等著山后村的人把它們捎回村子里去。
  兒子小趙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他的夢想,就是想看一看鐵路局是個什么樣,想認識一下調(diào)度室給他們發(fā)布命令的那些人。他只熟悉他們的聲音,但從未見過他們的面。有時候,調(diào)度室里的人會跟小趙開個玩笑,說,注意,10點03分707經(jīng)過你們那里,那可是一列拉老虎的車呀,加小心。小趙愣了,城里怎么會有這么多的老虎???調(diào)度說,小子,“老虎”就是坦克。這是軍事秘密。這些玩笑在小趙看來是那樣的匪夷所思,又是那樣的有趣兒。有時候,調(diào)度室里的人也會真心誠意地邀請小趙到城里來玩玩,看看鐵路局的那些統(tǒng)治者們辦公的大樓,也到調(diào)度室來看看??墒?,小站就這么兩個人,一個也離不開,沒人頂替。就這樣,小趙從十八歲到二十一歲上崗以來,從未離開過這個小站,但也從未消逝去城里看一看的夢想。
  
  是后來發(fā)生一件事改變了小趙循規(guī)蹈矩的生活。
  那是個冬天。由于山外的沿線發(fā)生雪崩,那列途經(jīng)這里去南方的旅客列車被困停在了小站上。這趟客車小趙是熟悉的,每隔三天它都會準時在深夜里快速地從小站呼嘯而過。過去,站在站臺上舉著信號燈,拿著信號旗的老趙或小趙看到,這列深夜駛過的客車大部分車廂的燈都熄滅了,只有餐車和車廂與車廂連接處的燈、洗手間的燈還亮著。特別是到了冬天,幾乎所有車廂的車窗都上了霜,里面的情景,外面的人什么也看不清??偸沁@種樣子,這個蒙眬的龐然大物從他們的身邊飛駛而過了。
  但這一次它卻減速,緩緩地停在了小站上。
  列車停下以后,小趙看到有人打開了車廂門,先是下來一個乘警,他下來后,就站在車門不遠的地方開始用打火機點煙、吸煙。接著,從車廂上又下來一個穿著鐵路制服的姑娘。她看見小趙在注視著她,便笑著沖小趙擺擺手。小趙完全被她的清秀美麗的容貌驚呆了。山后村里沒有這樣美的女人啊。山里女人的臉蛋兒都是紅紅的,皮膚黑黑的,身體結(jié)結(jié)實實。而這個身材苗條的女孩兒完全是另外的一種??墒蔷驮谶@個時候,小趙接到了發(fā)車的命令,那個吸煙的乘警立刻踩滅了煙頭,上了車,緊接著那個穿著鐵路制服的姑娘也上了車,并關(guān)好了車門??蛙嚲従彽貑恿耍≮w清晰地看到那位穿鐵路制服的姑娘正站在車門那兒向他敬禮。
  火車駛?cè)チ耍瑵u漸地消失在夜的風雪之中。只有山坳里還殘留著火車的汽笛聲——
  小趙突然覺得這個穿制服的姑娘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見過。后來他終于想起來了,他曾在父母唯一的那張合影上見到過她。照片里的媽媽也穿著鐵路制服。小趙在心里驚嘆道,啊,她和媽媽太像啦……
  從此以后,每當這列客車將要行駛來的時候,小趙就提前提著信號燈等在站臺上,父親看到后并沒說什么,只是獨自回到小站的屋子里,駝著背站在窗戶前叭達叭達吸著旱煙。多少年來,父親曾多次在這列客車上見到過這樣的南方姑娘——在東北人的眼里,身材窈窕的江南女子和川妹子們,她們長得彼此幾乎是一樣的。
  ……
  每當這列客車從兒子的身旁風馳而過的時候,兒子肯定要睜大了眼睛仔細地觀察著那一節(jié)節(jié)車廂的車門。
  客車照例呼嘯著從小趙身邊飛速地駛過去了,那個車門照例空空地亮著,連個人影也沒有。
  
  不當班的時候,小趙喜歡一個人坐在木刻楞房子的外面吹柳樹哨。他跟父親的話越來越少了。
  那天是個好天兒,父親提著兩瓶酒破例去了山坳村。
  很快,山坳村有人過來給小趙提親了。只是小趙一個也沒有看好,一副沒有心情的樣子。
  父親似乎一夜之間就老啦,背駝得更厲害了,咳嗽也越來越多了。一天的早晨,他終于拿起那部鐵路的內(nèi)部電話,向調(diào)度室報告說,唉,我老啦——
  ……
  吹著柳樹哨的小趙有一個夢想,他盼望著那輛去南方的旅客列車能在小站臨時停下來,他想走過去和那個穿鐵路制服的姑娘說幾句話。這個夢想讓他的心里充滿了美妙的期待。
  
  終于得到了鐵路局人事部門的通知,父親可以退休了,他們將再給小站派一個年輕人過來。那個人事干部在電話里笑著說,是個挺秀氣的姑娘哪。還補充說,這是調(diào)度室的幾位老調(diào)度向人事處推薦的。你兒子老大不小啦,該成家啦。
  三十年前,父親同樣接到了鐵路局人事部門的通知,說他們將給小站再派一個年輕人過來。那個人事干部在電話里笑著說,是個挺秀氣的江南姑娘。你們好好處吧,別讓我們這些當紅娘的失望。失望倒沒失望,但是,那位南方姑娘在小站上只做了三年,她所有的新鮮和浪漫一點一點地在寂靜的山坳里蒸發(fā)后,變得精神恍惚起來,脾氣也越來越壞。她無法忍受小站日復一日的單調(diào)生話,她甚至覺得自己像一個“十二月黨人”一樣被流放到了這里,被優(yōu)渥的江南水鄉(xiāng)拋棄了。最后,她決定離開這里,將自己的兒子留在小站上。她知道老趙是個好人。她走的那天夜里,天正下著大暴雨,恰好那列去南方的旅客列車因山外山發(fā)生泥石流臨時停在小站上。她想,這是天意啊——她覺得自己一分鐘也不能在這呆了。于是,她快速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物,最后親吻了一下熟睡的兒子,隨即沖向站臺。
  站臺上,老趙正提著信號燈站在自己的崗位上。她冒雨跑了過去,說,我走了,你保重,還有咱們的兒子!老趙愣在了那里,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人冒雨沖上車廂,他看到她向那個乘警掏出了自己的證件,那個乘警看了一下,便讓她上了車。然后,那個車門便關(guān)上了。此時此刻,老趙只能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鐵路上有鐵的紀律。
  車上的女人已淚流滿面,蒙眬的淚眼中,她看到老趙手中的信號燈打出了發(fā)車的信號?;疖囆煨斓亻_動了,載著這個女人去山坳外面開始她新的生活了。她永遠不會知道,那一刻,提著綠色信號燈的老趙是那樣的無助——
  女人走后,鐵路局人事部門又派來一個人。這是一個靦腆的、剛剛犯了嚴重錯誤的中年男人,這個中年男人看上去很特別的樣子,鐵路制服分大、中、小三種號碼,他完全可以領到一套合適的衣服,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要把褲角窩進去很多,將褲腿弄得短短的,露著一截腳踝骨。他的風紀扣不論是制服外衣還是襯衣都系得嚴嚴的,一直扣到領鉤。沒事的時候,他總是坐在木刻楞房子的側(cè)面,一個人坐在那里發(fā)呆,對過往的列車看都不看一眼。小站有一個日本式的浴桶,洗澡的時候,老趙主動過去給他搓一搓背,但是手巾往他背上一搭,剛一使勁兒,他就像拔了榫的桌子一樣直晃。老趙真是想不通這是怎樣的一個人。這個男人僅僅在小站上干了二年,憂郁成疾,就死在了這里。臨終之前,他囑咐老趙說,他死后一定把他埋在這里,埋在山腳下,然后告訴局人事處一聲,說他死了就行了。之后就停止了呼吸。在老趙看來,這個人好像對他對他原來生活過的城市、單位和同事很絕望,或者他們傷他傷得太深了。
  老趙按照他的遺愿把將這個男人葬在山坳里。每到鬼節(jié)的時候,老趙一定會到墳上給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上上供品,燒點紙錢,并將外地寄給他(陳淵)的信一封一封地火化掉,再陪他坐一會兒。他活著的時候,兩個男人經(jīng)常這么無話地坐在那幢木刻楞房子的外面,呆呆地看著在山風下微微蕩漾的森林,或者仰頭看看南飛的雁陣,或者,聽聽那個老式半導體收音機里的廣播。老趙還清楚地記得,調(diào)臺的時候,陳淵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請示老趙,我、我調(diào)個臺中不?老趙照例會說,你想聽哪個臺就調(diào)哪個臺,我聽啥都行。陳淵很喜歡聽老趙吹的柳樹哨,有時候竟聽得淚流滿面。老趙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樣一個唯唯諾諾的男人能犯什么樣的嚴重的錯誤呢?
  再后來,鐵路局的人事部門又陸續(xù)派了幾個人到小站上工作,但是,沒有一個人干長的,最多挺個一兩年就走了。的確,在小站上工作太辛苦了,除了正常的值班,還要應付惡劣的天氣,去清理那些將鐵軌掩埋的積雪,或者從山上沖下來的小股泥石流。為了度過漫長的冬天,還要自己去山上砍些柴火在小站的房后垛好,無論如何,有了燒柴這一冬心里才踏實。但是真的很辛苦,難怪其中的一位只干了大半年就不辭而別了。
  小站上,更多的時候是老趙一個人頂班,直到兒子長大,填了一個表,成了小站上的另一名正式的鐵路員工。小趙就是在這種頻繁的更換小站員工的背景下長大了,這些走馬燈式的人物給小趙的影響是混合式的,在這些人當中有的是南方人、有的是西北人、有的是當?shù)厝?,他們不同的生活?jīng)歷和工作經(jīng)歷,他們不同的個性和憧憬,讓小趙年輕的心靈世界充滿了疑問和矛盾。
  ……
  
  歲月如風,一晃三十多年過去了。
  深夜,那列駛往南方的旅客列車很快又要從小站經(jīng)過了。老趙站在木刻楞的房子里,隔著窗戶凝視著在站臺上迎送這列客車的兒子。當這列客車經(jīng)過小站時,他看到兒子正全神貫注地搜尋那列駛往南方的客車上每一個亮著燈的車門。老父親看這種熟悉的情景時,緩緩地流下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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