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下午最后的金色正在消褪,雪就要化盡,微風(fēng)斜陽里,依然飛揚(yáng)著昨天的純白精靈,它們輕盈的翅膀掠過大葉女貞的枝葉,輕輕說:“昨夜不期而至,這會兒走啦……”
女貞子安靜無語。更加翠綠。
我在樹下,深呼吸。肝膽皆冰雪,冷得明澈。
不由得想起讀過的古文字,曾經(jīng)在袍褂格外整齊的小品、書札那里停留過。吟詠,哼哼唧唧。在一些時候,它們自個兒冒出來。比如看到好的句子,就說:“如雨后佳花,迎人而笑?!笨吹胶每吹暮⒆樱拖脒@么贊美:“濯濯如春柳,鮮妍可喜?!笨吹胶蒙胶盟拖肫鹄畎住洞阂寡缣依顖@序》:“陽春假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甭犮鲢鋈谘┲?,就吟哦:“永日難消,聽清泠之聲自遠(yuǎn)山晴川而來,嘿然自喜,可以破此岑寂?!?br/> 午后走出去,遇到和藹小陽春。暖洋洋,真的不讓春三月。
不把自己弄得衣冠楚楚,隨意布衣布鞋,家常樣子看花看草,看淡竹被雪壓彎腰之后站起來,還有些病歪歪??锤叽笱┧缮系难缀醵紱]有了,只樹尖那兒還有一團(tuán),像粗使丫頭,蓬頭插一朵茉莉,搖搖欲墜,不由笑起來,又說:“哈,不衫不履,灑然天地間,得自在風(fēng)流?!?br/> 說自己說花木,說得一點(diǎn)沒有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說的誰的話。跟它們在一起過,忘不干凈,依然愛著。
依然愛著。
凄風(fēng)苦雨,似乎一吟誦這“四四格”便不覺凄苦了。什么“紙窗竹屋,燈火清熒”啦,“深巷寒犬,吠聲如豹”啦……真的沒啥凄苦,真苦惱早就去謀柴謀米去干活了。
遇到宜嗔宜喜的良辰,遇到這樣的人兒,覺得天高地闊,心胸大開。似乎真的可以幕天席地,縱意所如;真的可以裸身大笑,披發(fā)狂歌。
天機(jī)清妙,恰與我約,且任心所之,任情自起。且受用這細(xì)潤瞬息,忘記天地為何物,且讓庸陋的自己闊大、風(fēng)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