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秋生,宋萌萌
(1.中共濟南市委政策研究室;2.濟南市公安局歷城分局;濟南 250099)
論皇權統(tǒng)治與諸葛亮、司馬懿的政治選擇
畢秋生1,宋萌萌2
(1.中共濟南市委政策研究室;2.濟南市公安局歷城分局;濟南 250099)
諸葛亮和司馬懿都是三國時期的托孤重臣,兩人起點相似,卻做了忠誠和謀逆兩種截然不同的政治選擇。究其原因,主觀上有個人因素,客觀上則與兩國不同的皇權統(tǒng)治密不可分??傮w看,蜀漢皇權統(tǒng)治順應了以諸葛亮為首的士大夫階層的愿望,維護和發(fā)展了他們的利益,使諸葛亮滿門為皇室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曹魏皇權統(tǒng)治則在很大程度上背離了以司馬懿為首的士大夫階層的愿望,沒有維護好甚至危害了他們的利益,最終導致司馬懿家族謀逆和奪權。
皇權統(tǒng)治;諸葛亮;司馬懿;三國史
諸葛亮和司馬懿都是三國時期的托孤重臣。劉備去世后,諸葛亮受命輔佐劉禪;曹丕、曹睿相繼去世,司馬懿先后輔佐曹睿、曹芳。從這些情況看,諸葛亮與司馬懿有許多相似之處:都是皇權主要支柱士大夫階層的領袖人物、都是輔佐年幼無能的庸主、都有很大的權力和很高的威望。然而兩人卻做了截然不同的政治選擇:諸葛亮忠心耿耿地輔佐幼主,成為一代賢相,兒子和孫子都為保衛(wèi)蜀漢皇朝而血灑疆場;司馬懿卻處心積慮地發(fā)展私人勢力,逐步控制幼主,兒子繼之,孫子司馬炎最終篡魏稱帝。究其原因,從主觀方面看,是兩人個體不同所致;而從客觀方面看,則與蜀漢、曹魏的皇權統(tǒng)治不同有關。本文重點從皇朝建立方式、統(tǒng)治思想、皇帝駕馭大臣手段、中央政府權力分配等方面入手,分析蜀漢、曹魏皇權統(tǒng)治的異同,并探究其對兩人的政治選擇產(chǎn)生的影響。
蜀漢以繼承漢統(tǒng)的名義建立,容易贏得諸葛亮的忠誠??v觀我國封建社會歷史,儒家士大夫一向恪守“君君、臣臣”的政治信條,把“忠”作為根本政治原則?!爸摇保瑥莫M義上說是對某個皇帝的忠誠,廣義上則是對整個皇朝的忠誠。狹義的“忠”相對好突破。如大多數(shù)士大夫會默認因皇室內部斗爭而發(fā)生的皇位更迭;天下大亂之際,皇族中的優(yōu)秀人物趁機崛起平定天下做皇帝但不改國號(如漢光武帝劉秀)也會受到士大夫擁護,因為這既沒有推翻朝廷也穩(wěn)定了天下。廣義上的“忠”則很難突破。一般來說士大夫反對改朝換代的,例外的情況有兩種:一是皇帝荒淫殘暴導致民不聊生,反對者建立新朝(如李淵父子),這雖然“不忠”卻因有拯救天下蒼生的意義而能得到士大夫擁護。二是皇朝建立時間短,特別是由大臣通過奪位建立的皇朝,士大夫還沒有形成效忠的慣性;新皇帝如果年幼或者昏庸殘暴,此時威望很高的大臣奪位(如趙匡胤)往往也能得到士大夫認可。但這兩種情況是士大夫階層對改朝換代認識的“最大公約數(shù)”。除此之外,其他原因引發(fā)的改朝換代都會引起多數(shù)士大夫甚至整個士大夫階層的激烈反對和譴責。劉備的帝王事業(yè),從某種意義上說是模仿漢光武帝。劉備是漢景帝子中山靖王劉勝之后,雖“世數(shù)悠遠,昭穆難明”,[1]《蜀書·先主傳》傳到他也成了普通百姓,但姓劉讓他還有了一點皇族的憑據(jù)。因此,在漢末大亂之際,劉備以皇族身份打出興復漢室的廣告,符合士大夫“忠”的政治原則。隨著形勢的發(fā)展,劉協(xié)無能,其他皇族逐漸淡出政治舞臺,只剩下劉備有重振漢室的能力、威望和意愿。由于劉備、劉協(xié)都是高祖子孫,兩人要爭奪帝位也是屬于皇族內部斗爭不涉及改朝換代。所以,即使因為擁劉備而反劉協(xié)也算不上不忠,反而還有重振漢朝的希望。于是,許多心存漢室的士大夫心安理得地追隨劉備,并將其作為興復漢室的唯一人選做好了擁立的準備。諸葛亮就很認同劉備皇族血統(tǒng)、贊成興復漢室,也支持劉備在適當時機稱帝:穩(wěn)定西川之后就鼓動劉備稱漢中王,邁出稱帝的關鍵一步;曹丕廢漢建魏、劉協(xié)遇害的消息傳到蜀中,劉備立即在成都宣布繼承帝統(tǒng)重建漢朝(史稱蜀漢或蜀)。劉備稱帝時機選擇得很恰當,此時曹丕替他搬開了劉協(xié)這個最大障礙,他以劉邦后裔身份繼承漢統(tǒng)可謂順理成章。雖然蜀漢與東漢有本質區(qū)別,但國號仍然是漢皇帝仍然姓劉,這就沒有從根本上觸犯“忠”的政治原則,容易喚起士大夫的效忠感情,也容易贏得諸葛亮的忠誠。只要繼任的皇帝不是荒淫無道的暴君,他就會繼續(xù)效忠,也會要求子孫效忠,從而形成一種世代相繼的效忠。劉禪雖然昏庸無能但不是暴君,并且堅持興復漢室的旗幟,于是諸葛亮就繼續(xù)效忠劉禪。諸葛亮《出師表》就表達了這一忠心:“攘除奸兇,興復漢室,還于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保?]《蜀書·諸葛亮傳》
曹魏篡漢自立,較難贏得司馬懿的忠誠。漢末大亂,曹操起兵之初可能是真的想匡扶朝廷,然而隨著實力增強,開始想自己當主子了。但曹操并非皇族,無法名正言順地開展帝王之業(yè),只能“挾天子以令諸侯”,最后以魏王爵位去世。曹丕襲魏王后很快迫使?jié)h獻帝禪讓,正式建立魏朝。但曹丕稱帝名不正言不順,時機也不很恰當。第一,曹氏是沒有皇族血統(tǒng)的臣子且出身宦官家族,士大夫對宦官素來輕蔑,故出身已經(jīng)讓士大夫對曹氏心存芥蒂,想再讓他們真心效忠難度可想而知。第二,劉協(xié)雖然軟弱但沒有荒淫殘暴行為,對漢末大亂也不應負直接責任,故沒有構成以拯救蒼生為名推翻劉協(xié)的條件。這種情況下曹丕篡漢,不僅會讓人們同情劉協(xié),還給后來者提供了借口。第三,若從高祖劉邦算起,漢祚已有400年,士大夫階層形成的忠誠皇室的慣性,不容易短時間接受僭越之主。針對曹操弄權,吉本、耿紀、魏諷等人曾組織兩次軍事行動,雖然失敗但影響不小。另外,曹操集團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贊成其稱帝,如荀彧甚至反對曹操當魏公。他“以為太祖本興義兵以匡朝寧國,秉忠貞之誠,守退讓之實,君子愛人以德,不宜如此”。[1]《魏書·荀彧傳》所以,曹丕以宦官后代身份篡漢違背了“忠”的政治原則,不容易喚起士大夫的效忠感情。特別是司馬懿出身世家大族,屬于士大夫的上層,自然不甘心世世代代都做宦官家族的臣子,他當初就不愿意在曹操手下當官,后來雖然參與了篡漢行動,但是否真心擁戴曹氏值得懷疑。面對這樣的形勢,曹魏建立之初,應當剪除司馬懿等威脅皇權的主要人物,并在較長時間內勵精圖治、恩威并施,以贏得士大夫階層的普遍忠誠。然而,歷史沒有給曹魏這個機會。對司馬懿,曹丕由于欣賞而不想殺,曹睿出于對付蜀吳威脅的需要不能殺,可等到曹丕父子都去世后他還活著,而且有大功于朝廷還沒有小辮子可抓,很難以正當理由誅殺。此時的皇帝曹芳是一個孱弱昏庸之人,輔佐他的是膏粱子弟曹爽,兩人都無法誅殺或控制司馬懿。面對大好機遇,司馬懿擺脫宦官之后曹氏統(tǒng)治也就順理成章。對此,北京師范大學教授何茲全先生在《三國史》中有一段引述陳寅恪先生的話:“漢末士大夫階級之代表人袁紹,其憑借深厚,遠過于閹宦階級之代表人曹操,而官渡一戰(zhàn),曹氏勝,袁氏敗,于是當時士大夫階級不得不隱忍屈辱,暫與曹氏合作,但乘機恢復之念,未始或忘也。東漢末世與曹孟德合作諸士大夫,官渡戰(zhàn)后五十年間多已死亡。而司馬仲達,其年少于孟德二十四歲,又后死三十一年,乘曹氏子孫孱弱昏庸之際,以垂死之年,奮起一擊,二子師、昭承其遺業(yè),終于顛覆魏鼎,取而代之,盡復東漢時士大夫階級統(tǒng)治全盛之局。”[2]209
蜀漢采用正宗儒家統(tǒng)治思想,對諸葛亮有較強吸引力和感召力。蜀漢政權繼承的是東漢帝統(tǒng),其統(tǒng)治思想也是儒家思想。劉備早年曾以大儒盧植為師,對儒家一向極為尊重。他之所以打出興復漢室的旗幟,除了皇族血統(tǒng)因素外,更有儒家忠君思想的因素。在儒家思想指導下,他提出了“惟賢惟德,能服于人”,[1]《蜀書·先主傳》認為人心向背是事業(yè)成敗的決定因素,努力爭取人心。在被曹操打敗潰逃之時有大量民眾跟隨,有人建議拋棄民眾以快逃,他嚴詞拒絕:“夫濟大事必以人為本,今人歸吾,吾何忍棄去。”[1]《蜀書·先主傳》在與龐統(tǒng)討論取西川時,他指出:“與吾為水火者,曹操也,操以急,吾以寬;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每與操反,事乃可成耳?!保?]《蜀書·龐統(tǒng)傳》他入主成都后,對周群、杜瓊、許慈等西川儒家代表人物加官進爵,令各居其位以充分發(fā)揮作用。劉備這種繼承東漢儒家統(tǒng)治思想的做法,很對正宗士大夫的路。諸葛亮作為士大夫的領袖人物,自然贊同且身體力行。如他數(shù)擒數(shù)縱孟獲就是重在收服西南少數(shù)民族人心。因此,劉備的統(tǒng)治指導思想,契合了諸葛亮的意愿使其樂意效忠。更重要的是,這種統(tǒng)治思想使君臣之間形成了統(tǒng)一的意識形態(tài),皇權易世后,只要新皇帝繼續(xù)堅持這一統(tǒng)治思想,諸葛亮就會繼續(xù)效忠新皇帝。所以,劉備駕崩之后,劉禪登基后雖然昏庸但沒有轉向剛猛繁苛的暴政,而是繼續(xù)堅持以儒家思想為指導,于是諸葛亮就繼續(xù)效忠劉禪。
曹魏采用儒法混合的統(tǒng)治思想,對司馬懿的吸引力和感召力比較有限。陳壽對曹操的評介是“運籌演謀,鞭撻宇內,攬申、商之法術,該韓、白之奇策”,[1]《魏書·武帝紀》明確指出他偏向于法家。加上曹操本人雖然尊孔但又非常務實,對所謂虛名看得不重。特別是身處東漢末年亂世,他更注重的是如何達到目的,而不太在乎用什么手段。如他借為父報仇之名征伐陶謙,“擊破之,遂攻拔襄賁,所過多所屠戮”。[1]《魏書·武帝紀》之所以殺人很多,可能是要達到震懾敵人的目的。但這顯然不是收取人心的做法,與正宗士大夫的政治思想有矛盾。曹丕、曹睿當皇帝后,社會趨于安定,儒家思想受到更多重視,但是儒法兩種思想仍在朝廷中并存甚至激烈斗爭。如曹睿統(tǒng)治時兗州刺史王昶上疏:“魏承秦漢之弊。法制苛碎,不大厘改國典以準先王之風,而望智化復興,不可得也。”[1]《魏書·王昶傳》可見,曹魏繁苛的政治不為正宗儒家士大夫所喜。特別是司馬懿家作為伏膺儒教的世家大族,自然對這種儒法混合的政治思想不太感冒。他作為有野心的杰出封建政治家,如有機會就確立正宗儒家思想統(tǒng)治地位是很自然的事。歷史正好提供了這個機會。由于曹魏皇帝一直沒有完全轉到正宗儒家政治思想軌道上來,使得士大夫們日益傾向司馬家族,第一代輔佐曹操的文人去世后,其后代中的很多人就轉到了司馬家門,如荀彧之子荀顗就是輔助司馬氏的重要人物。因此,司馬父子自然要抓住機會圖謀不軌。時吳人張悌就說:“曹操雖功蓋中夏,民畏其威而不懷其德也。丕、睿承之,刑繁役重,東西驅馳,無有寧歲。司馬懿父子累有大功,除其煩苛而布其平惠,為之謀主而救其疾苦,民心歸之亦已久矣。故淮南三叛,而腹心不擾;曹髦之死,四方不動?!保?]917
蜀漢皇帝待大臣信任寬厚,以溫情手段贏得諸葛亮等的忠誠。劉備起家之初,“內豐財施,士之下者,必與同席而坐,同簋而食,無所簡擇。眾多歸焉”。[1]《蜀書·先主傳》占領益州后,他對劉璋舊臣不念舊惡安排得當,“董和、黃權、李嚴等本璋之所授用也,吳壹、費觀等又璋之婚親也,彭羕又璋之所排擯也,劉巴者宿昔之所忌恨也,皆處之顯任,盡其器能。有志之士,無不競勸”。[1]《蜀書·先主傳》他欲稱帝時費詩提出反對,但只將其貶官而沒有做進一步處理。他晚年伐吳失敗黃權不得已降魏,有人建議懲治其家人時,他說:“孤負黃權,權不負孤也。”[1]《蜀書·黃權傳》黃權聽到老婆孩子被害的傳言對曹丕說:“臣與劉、葛推誠相信,明臣本志。疑惑未實,請須后問?!保?]《蜀書·黃權傳》后來劉備駕崩消息傳到魏國,群臣皆賀獨黃權例外。由于劉備對大臣寬厚信任,蜀漢君臣關系相對和諧,大臣們不易生出二心。特別是劉備三顧茅廬,使諸葛亮大為感動欣然出山為之效勞。托孤時,劉備的一句“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1]《蜀書·諸葛亮傳》更讓他深深震動而感激涕零,甘心為皇帝肝腦涂地。對此,陳壽評曰:“先主之弘毅寬厚,知人待士,蓋有高祖之風,英雄之器焉。及其舉國讬孤於諸葛亮,而心神無貳,誠君臣之至公,古今之盛軌也?!保?]《蜀書·先主傳》所以,劉備以寬厚信任的馭臣之道,贏得了諸葛亮等的忠誠。以至于劉備駕崩之后,他仍效忠后主以報先主恩德。劉禪繼位后,也沒有明顯嚴苛地對待大臣,如費詩還做到諫議大夫得以善終。他更沒有對諸葛亮表露出猜忌,而是按照劉備的要求父事諸葛亮,對其做出的軍政決策都基本同意。在這種信任面前,諸葛亮自然而然地將對劉備的忠誠轉移到了后主身上,鞠躬盡瘁地輔佐。后來諸葛瞻尚公主,君臣兩家更加親密。這樣的君臣關系使得諸葛亮不想謀反、后代也不愿謀反。
曹魏皇帝對大臣狐疑猜忌,采取強制手段迫司馬懿合作。曹操狐疑成性,出手狠辣,被許子將
稱為“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1]《魏書·武帝紀》如在逃避董卓之亂回歸鄉(xiāng)里的路上殺呂伯奢家人。關于這件事有三種記載;一是“伯奢不在,其子與賓客共劫太祖,取馬及物,太祖手刃擊殺數(shù)人”;[1]《魏書·武帝紀》二是“伯奢出行,五子皆在,備賓主禮。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圖己,手劍夜殺八人而去”;[1]《魏書·武帝紀》三是“太祖聞其食器聲,以為圖己,遂夜殺之。既而凄愴曰‘寧我負人,毋人負我!’”。[1]《魏書·武帝紀》綜合起來看,第一種記載有為尊者諱的意思,因為誰也不能證實曹操回鄉(xiāng)時騎名馬帶寶物,而呂家既是故人,且養(yǎng)得起賓客,必為富人之家,貪的什么馬匹、什么物品?因此,后兩種記載應更為可信。僅僅因為懷疑圖己他就痛下殺手。曹操還“持法峻刻,諸將有計畫勝出己者,隨以法誅之,及故人舊怨,亦皆無馀”。[1]《魏書·武帝紀》他可以對歸順的敵人既往不咎,但對觸犯自己的臣子卻很無情,如僅因荀彧不同意他當魏公便“心不能平”,[1]《魏書·荀彧傳》最后導致其“以憂薨”。[1]《魏書·荀彧傳》荀彧尚且因不識時務而導致如此下場,況他人乎!曹丕繼承了乃父之風,表面寬容東吳送回的于禁,實際設計羞辱使其羞憤而終。曹操父子嚴苛的待臣態(tài)度,使得大臣們對其是既效忠又提防,君臣之間關系微妙。面對一代奸雄曹操,司馬懿起初“不欲屈節(jié)曹氏,辭以風痹,不能起居。魏武使人夜往密刺之,帝堅臥不動。及魏武為丞相,又辟為文學掾,敕行者曰:‘若復盤桓,便收之?!蹜侄吐殹?。[4]《宣帝紀》可見,曹操以暴力威脅迫司馬懿出仕,司馬懿為曹操效力乃不得已而為之。這與劉備三顧茅廬、諸葛亮欣然出山構成了鮮明對比。壓力之下的合作是存在較大變數(shù)的,而且這種合作也很難傳承下去。如果皇帝能力較強,司馬懿還能繼續(xù)合作,否則,他就很可能要解除合作關系。在奸雄曹操統(tǒng)治下,司馬懿采取韜晦之策十分謹慎小心,盡量不顯露自己的軍事和政治才華,只在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等經(jīng)濟領域發(fā)表重要意見。在曹丕、曹睿時代,司馬懿繼續(x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為皇帝服務,官越做越大,到了曹芳時代又成為托孤大臣之一。此時,君臣強弱已經(jīng)完全易位,司馬懿是功高震主、威望日隆、資歷很深的大臣,而曹芳是一個昏庸無能之輩。于是,司馬懿的機會來了,終于有了解除與曹氏合作關系的條件,可以擺脫壓抑的日子了。
蜀漢異姓主導中央政府權力,諸葛亮穩(wěn)居相位終身執(zhí)政。劉備雖號稱漢室之胄、皇家宗族,但輪到他已是寒門小戶,史書中沒有記載他的兄弟姐妹,近枝宗族中也沒有高官顯貴,只得從五湖四海廣泛吸納賢才。由此,劉備的班子成員中很少有姓劉的。這個從《三國志》的人物傳記就能看出,只在《蜀書·二主妃子傳》中有對宗室人物的記載,其余入《蜀書》傳記的人物都不是宗室,也沒有對宗室主政的記載。蜀漢(包括劉備稱帝前)的高級文武官員,前期主要是:文有諸葛亮、龐統(tǒng)、法正、許靖、糜竺、孫乾、簡雍、李嚴等,武有關羽、張飛、馬超、黃忠、趙云、魏延等;后期主要是:文有蔣琬、費祎等,武有姜維、張嶷、張翼等,還都是外姓人士。而且劉備不以親疏用人,如大家都以為要讓張飛當漢中太守時,他卻選拔了很有將才的魏延,以致一軍皆驚。特別是三國處于亂世分裂時期,軍權最重要,而劉備的高級軍官中沒有一個宗室人員,關、張與劉備再親密也算不得宗室。這樣能讓士大夫看到希望,沒有必要以謀逆手段獲得權力地位,有利于鞏固皇權。劉備在永安托孤時,諸葛亮、李嚴受命輔政,沒有宗室人員參與,而且命劉禪兄弟父事諸葛亮,明確了輔政的主角是諸葛亮,由其掌握軍政大權。劉禪繼位后基本上是按照劉備遺詔行事,繼續(xù)重用外姓大臣。諸葛亮雖身為丞相,卻一直掌握事實上的最高決策權。大臣們也都承認諸葛亮的權威,如鄧芝在出使東吳時就直接拿諸葛亮與孫權對比,表達了擁護諸葛亮合法統(tǒng)治權力的態(tài)度。對這一段歷史,人們稱之為諸葛亮治蜀。在朝野上下都高度擁護的情況下,諸葛亮顯然缺乏謀反的動力,他沒有必要冒著青史留罵名的危險,欺壓幼主甚至廢掉幼主自己當皇帝。
曹魏宗室主導中央政府權力,司馬懿被迫以謀逆手段鞏固地位。曹操父親曹嵩,“夏侯氏之子,夏侯惇之叔父。太祖與惇為從父兄弟”。[1]《魏書·武帝紀》所以,曹家、夏侯家都是曹操的親族。曹氏、夏侯氏子弟眾多,這是曹操的先天優(yōu)勢。他從開始就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曹仁、曹洪、曹真、曹休、夏侯惇、夏侯淵等一大批宗族子弟都追隨他,組成了高級軍官的骨干力量,曹操部隊是名副其實的曹家軍。曹操、曹丕、曹睿三代,曹氏和夏侯氏都占據(jù)最高軍事長官職位,掌握最高軍事指揮權,且能左右朝廷政事。文官中的荀彧、郭嘉、程昱、荀攸、賈詡等人雖然作用很大,但在地位實權上與宗室武官相比還是差了不少,基本上只有軍國大事參謀權而沒有指揮權,也不能左右朝政。而且,曹魏兩任皇帝托孤,都以宗室人物作為第一輔政大臣,讓宗室人物主導中央政府權力。曹丕臨終時,曹真、陳群、曹休、司馬懿并受遺詔輔佐曹睿,但陳群、司馬懿只是配角。曹睿去世后,曹爽和司馬懿作為兩大巨頭共同輔政,司馬懿的地位明顯提高但仍不如曹爽??偸怯勺谑艺莆罩醒胝畽嗔?,是不得人心的,限制外姓士大夫進入最高決策層會引起他們的不滿,因而他們很有可能會支持有威望有能力的領袖人物謀逆,況且即便司馬懿是第二輔政大臣地位也不很穩(wěn)固。曹爽在一部分士大夫的支持下想要剝奪他的輔政權力,企圖建立完全由宗室主導的中央政府。如果曹爽的計劃成功,司馬懿就很有可能一步步走向家族滅亡。此時,司馬懿如果想保住地位,退一步說想要保住家族性命,只能先采取措施控制幼主,以后再順勢而為。另外,曹操在選拔人才時主要看才能,而對德行不太看重。他于建安十五年春下令曰:“必廉士而后可用,則齊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無有被褐懷玉而釣于渭濱者乎?又得無盜嫂受金而未遇無知者乎……唯才是舉,吾得而用之。”[1]《魏書·武帝紀》這樣的選拔人才方式雖能快速壯大勢力,但很難避免野心家進入高層(如司馬懿),也難以避免見風使舵者混進來(如后來轉投司馬家族的大臣)。
綜上所述,蜀漢皇權統(tǒng)治順應了以諸葛亮為代表的士大夫階層的愿望,維護和發(fā)展了他們的利益,從而使諸葛亮滿門為皇室鞠躬盡瘁死而后已;而曹魏皇權統(tǒng)治則在很大程度上背離了以司馬懿為代表的士大夫階層的愿望,沒有維護甚至危害了他們的利益,最終導致司馬懿家族謀逆和奪權。諸葛亮和司馬懿看似起點相同,但卻終點迥異的政治道路,又一次驗證了時勢造英雄的歷史規(guī)律。
[1]陳壽,裴松之.三國志[M].北京:中華書局,2007.
[2]司馬光.資治通鑒[M].北京:中華書局,2006.
[3]何茲全.三國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
[4]房玄齡.晉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
On Imperial Rules and Political Choices Zhuge Liang and Sima Yi’s
BIQiu-sheng1,SONG Meng-meng2
(1.Policy Research Office,CPC Ji’nan Municipal Committee;
2.Ji’nan Municipal Public Security Bureau Licheng Branch,Ji’nan 250099,China)
Zhuge Liang and Sima Yi were important officials in the period of the Three Kingdoms,having similar starting point,but seeking two quite distinct political choices.Subjective factors include personal reasons and objective reasons are closely linked with the different imperial rules of the two kingdoms.Overall,the Shu Han imperial rule complies with the aspirations of the literati and officialdom class headed by Zhuge Liang,maintaining and developing their interests,so that the Zhuge Liang family is loyal and devoted to the last for the royal family.To great extent,Wei’s imperial rule deviates from the aspirations of the literati and officialdom class led by Sima Yi,there is nomaintenance or even does harm to their interests.Eventually,the Sima Yi family conspires against royal shrines and seizes the power.
imperial rule;Zhuge Liang;Sima Yi;the history of Three Kingdoms
K235
:A
:1672-3910(2012)04-0026-05
2012-04-17
畢秋生(1981-),男,山東梁山人,主任科員。